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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棋连载』 《[巨人] 吳清源》 三好徹著 Tony BC Huang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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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7-9 08:19:2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巨人]                 吳清源


[1]
我第一次見到吳清源這位人物的情景,至今也還記得很清楚。那時是昭和三十六年(1961年)一月中,場所則是在紀尾町的F旅館(譯註:福田家)二樓最裡面的房間。

吳清源的大名,對於愛好圍棋的人來說,就像富士山一樣,是無可相比的高峰,也是神祕的存在。至少,在我的觀念中正是如此。

這一天,舉行的是讀賣新聞主辦的日本最強決定戰的最終局(譯註:此時下的是第三屆),而吳的對手是坂田榮男。從房間的入口看過去,坂田在右邊、吳則是佔了左邊的席位,兩人隔著棋盤相對著。


剃著和尚頭的吳,身上披著毛線編織的上衣,使其秀麗的側臉龐泛紅起來。由於暖爐烘烤著房間,對我來說,已經讓我覺得有點悶熱,但吳似乎很怕冷,在膝蓋上也蓋著毛毯。

經過一會兒後,吳嘆了一句:「搞不懂」,一面搖著頭。

就是這句話,讓我有點驚訝。

說搞不懂,這句話絕對是沒有錯的,但是發音的音調卻非常奇怪。

其中「搞」的音非常低,接著的「不」卻是異樣的高八度發音,然後「懂」又再回到了低音。(譯註:原文是わからん,剛好是三個音節,這裡用中文的三個字來對應這三個音節)

如果我的記憶正確的話,吳是昭和三年(1928年)來到日本的,至今已經三十幾年了。生活了三十年,照理說應該是能把該國的語言說得非常流利才對吧。更何況吳來到日本時,才虛歲十五歲而已。如果是成人後才來,要把外國話講好可能會有點困難,但對於十幾歲的人來說,理論上是很容易學會的。

那為何他的發音會變成這樣?讓我覺得很奇怪。

就這樣一直看下去,吳又再度嘆了一次:

「搞↓不↑懂↓」

然而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心中已作出決定,他用纖細優雅的手指夾起了黑棋,重重地下在棋盤上。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職業棋士對局的樣子。常常有人這樣說,如果在棋士們長考時去看棋的話,常常會看了一個小時也看不到他們下一手棋。而且一個小時還算是好的,專家棋士的長考,超過兩小時、三小時的例子也是所在多有。

我對於能夠在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內就看到落子的狀況感到非常滿足,於是就先從對局室中出來了。

當時,我就在讀賣新聞當記者。不過負責報導圍棋、將棋的,卻是文化部。而我雖然是部屬在完全不相干的單位中,但卻因為常常參加報社內的圍棋、將棋比賽,而有機會認識了負責撰寫觀戰記的記者覆面子先生,也才有這個緣分來參觀這場對局。

我走出對局室後,來到了休息室。在這間房間中,是以接受解說工作的棋士為中心,聚集了很多熱心研究的年輕棋士。然後,對於這場吳-坂田之戰更是反覆地仔細研究。他們對於現在下的棋是好是壞,毫不客氣地加以批評;或者是預期下一著會下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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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9 08:22:49 | 只看该作者
我就坐這間房間的角落,看著這檢討光景,就連我也覺得心情非常高昂起來。

之所以會如此,除了現場氣氛很熱烈以外,更重要的還是能親眼見到吳清源本人而覺得非常興奮。

對於不下圍棋的人來說,可能會有點難以理解這樣的感覺。舉例來說,就好像是熱愛棒球的少年,能和長島(茂雄)或王(貞治)一起傳接球的感覺(譯註:本文寫於1974年,是王貞治與長島茂雄全盛時期的末期)。這樣說大家應該就能明白了吧。


實際上,在此時間點的吳清源,正是圍棋界的超級巨星。如果是棒球,只要去球場,就能夠見到長島或王先生。雖然要和他們玩傳接球可能有點勉強,但至少有機會跟他們要簽名。然而職業棋士與棋迷之間的關係,卻非如此。

在報紙或雜誌上,棋迷朋友可以接觸到自己喜歡的棋士的作品,也就是棋譜。只在自己在棋盤上擺一遍,就可能重現對局時的狀況。

然而即便是可以重現對局時的狀況,卻無法去對局現場直接體會真刀真槍比試的緊張氣氛。最接近可以體會到這種感覺的例子是電視對局。這的確雖能一窺對局時的狀況,但比起名人賽或本因坊賽這種重量級勝負的對局,那種緊迫感可是相差非常巨大的。

電視比賽為了能在短時間中播放,而讓對局能盡早結束,所以採用了一手三十秒讀秒的方式來下。其基本時限了不起就是十分鐘左右,在這十分鐘用完以後,就會開始讀秒。但是這種讀秒,和基本時限十小時、花了兩天使用完時限後的讀秒,其凶險激烈的程度完全是不能相比的。

也是因為這樣,下電視對局和下名人或本因坊這種大頭銜賽時,棋士們投入的氣魄也會有所改變。

當然,這不是說電視對局就缺乏了認真性。對於職業棋士來說,只要開始面向棋盤後,不管是下怎樣的棋局,都會認真去下。決不會因為是電視棋,就隨便亂下。

即便是如此,電視對局在當時仍尚未實現。也是因為這樣,能夠觀看到職業棋士、甚至是像吳對坂田這樣的好組合來對局,是非常值得興奮的一件事。

我在角落渺小起來,默默地遠眺職業棋士們的研究檢討。根據他們的看法,此刻的形勢不管怎麼看都是不明的樣子。

其中在盤上的研究聲勢漸弱而中斷時,就會變成了閒聊。而且說是研究,也不是一直都在進行著,在下一著或對應的著手已經有定論後,也不會有一定的研究主題。而我就趁機問了一下也在現場的擔當部長A先生,剛才我突然想到的事情。

「吳清源先生說的日語,其音調就是讓人覺得很怪呢。這是一直都是這樣嗎?」

「是吧。哎呀,的確是不能說是講得好的」

A先生如是回答。

「可是他不是已經來到日本好多年了嗎?應該超過三十年了吧?」

「他是昭和三年來的,所以是三十三年了」

「在這麼長的時間下,住在日本、又說著日語,我覺得應該要像日本人講得一樣了才對...為何他還會這樣?」

「天知道...」

A先生歪著頭,擺出一副這種事怎樣都無所謂啦的樣子。

就在其間,有另外一位也在現場的某位仁兄,朝著我們方向說:

「就是因為如此,吳清源才會這麼強喔」

「因為這樣才會強?」

「換句話說,那種打算要把日語說好的俗氣想法,在他身上是沒有的啦。如果有時間花在日語學習上,還不如把時間花在圍棋學習上比較有意義吧」

這位仁兄繼續補充。

原來如此,也有這樣的看法啊~這個說法讓我感動了一下,但我並不是完全能夠認同。就像我一開始寫過的一樣,吳先生來到日本時,是即便不是有心想學、只要日常上頻繁使用日語,應該就能快速進步的年齡啊。

不過,聽到這樣的說法,的確會覺得那位仁兄的解釋也許也代表了另一面真理吧。想到這裡,我就有了想要再一次接觸到那種奇妙音調日語的衝動,而再度回到了對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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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9 08:24:28 | 只看该作者
[2]
到底,決定棋力強弱的因素有哪些呢?通常有天分、資質、環境、學習等項目可列作考慮。在這些因素中,天分與資質看起來是很像,但如果限定在講究輸贏的方面上,這兩者可是不同的東西。換句話說,是否適合於拚輸贏的資質與圍棋的天分是不相干的。因為現實中就存在了許多天分非常好,但比起輸贏就很弱的人。

不管怎麼說,只要欠缺了這些要素中的任何一項,對職業棋士來說就無法有所大成;但毫無疑問的,天分所佔的比重是這裡面最高的。

就我自己的知交中來看,某位很會寫作的朋友,就是即便被我讓九子也完全不是對手、而且盤上大半的棋子還都死光光的類型。

「你這傢伙,不是從十五歲就開始下了嗎?要是老子我也從那時候就會下棋,一定比你還厲害!」

這位朋友輸棋之後,就會用這種不爽的口吻放話;但只看圍棋這部分的話,他很明顯是沒有天分的人。通常到了成人之後才學圍棋的人,普通的確進步的速度會很遲緩;但以這位朋友來說,卻是不知下了多少年,卻還是維持著幾乎剛學棋狀態的程度。他自身最後也察覺到了這點,現在就完全不碰棋子了....。

還有另外一位朋友,則是年紀比我大很多的人,他則是快到了四十歲,才開始學棋。然後就在不到五年的時間內,拿到了初段資格,現在則是升到了三段在下。雖說也是他對圍棋有熱情,但還是得說他很有天分吧。


就圍棋的規則來看,說簡單是很簡單,只要搞清楚劫爭這種麻煩問題有禁止同型反覆的規則就可以了。也因此,能不能在十歲之前搞懂這條規則,就是判斷是否有天分的關鍵。甚至可以說在學齡前能理解這條規則的人,也許就具有學棋的天分了吧。

成為專家棋士的人,大多都是在十歲之前學會圍棋,吳清源也不例外。

吳先生是在1914年5月,出生於福建省。父親是吳毅,母親名叫舒文(姓張),吳先生是他們第三個兒子。順便說一下,他的本名是吳泉,清源是他的字。

吳家代代都是以賣鹽為業的資產家,但吳毅被政府選去日本留學,進入東京帝國大學的法學科。之後,他在北京的平政院,也就是相當於現在的法務部一樣的機關上班;也因此少年吳清源是在北京成長的。

在吳家,小孩子都是找家庭教師來上課,而吳清源也從四、五歲左右開始學習朗誦四書五經。

吳毅是位興趣廣泛的人,好比說他喜歡小說,就買了一大堆可以把房間塞滿的書;但他最喜歡的興趣,還是圍棋。他在留學日本之時,據說還曾去找了方圓社的第二代中川龜三郎八段上課。

在吳清源虛歲九歲那年,吳毅生了病而臥病在床。對於病人來說,能排解無聊的就只有圍棋了;但他卻被醫師禁下圍棋,所以就叫了兒子吳泉(清源)拿著從日本帶回來的圍棋書,擺棋譜給他看。

就這樣他在替父親擺譜的過程中,吳清源自己學會了圍棋的規則。在十歲左右,又被父親帶去聚集當時北京一流棋手的棋社下棋。在當時的中國,雖然沒有像日本一樣的職業棋士,但第一流的棋手,還是擁有相當於日本專家棋士二、三段的實力。吳清源一開始是被這些高手讓五子,但在三年後,也就是虛歲十三歲時,已經進步到了讓先可下的程度。

就在這之前不久,吳清源十二歲的時候,吳毅以三十四歲的年紀英年早逝,也讓吳家的生活立刻陷入了窮困之境。

這時能夠拯救吳家經濟狀況的,還是吳清源的圍棋天分。當時北洋軍閥之雄的段祺瑞將軍找了吳少年來當下棋對手,並且給了他每個月一百現大洋的謝禮作為學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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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9 08:25:26 | 只看该作者
段祺瑞的棋力是業餘四、五段左右,聽說非常喜歡下棋。只不過,因為吳少年毫不留情面地痛宰了段將軍,後來段祺瑞就不自己下,而是另外找小弟和吳清源下,自己只在一旁開心看棋而已。

到了大正十五年夏天(1926年),岩本薰六段與小杉丁四段從日本前往北京,給了吳清源對局的機會。結果他對岩本薰的三子棋獲勝,但二子棋輸掉。對小杉丁之戰,只知道是贏了棋,但不知是讓幾子。(譯註:根據資料,對小杉丁是受二子。)

隔年,也就是昭和二年(1927年),換成了井上孝平五段來到了北京。井上是從岩本那裏聽到了吳的傳聞,因此就先以二子的局差連續下了兩局,但因為時間的關係,兩局都沒下完而打掛中止。不過,這應該也是井上判斷二子下不動了,後來就把局差改成讓先,下了三盤。第一局又是打掛,第二局則是吳清源獲勝,第三局則是井上獲勝。

於是,「比傳聞中還要有天分。我之所以能贏一盤,可能是撿到的」,井上回到日本後就如此大肆宣揚。

其實原本圍棋就是從中國傳來日本的,但在德川幕府的三百年間,日本的圍棋發展卻超越了這個發源地。這是因為德川幕府對圍棋採取了保護政策的關係。而本因坊道策或是秀策等圍棋名人的出現,也更加提高了日本的圍棋水準。

和日本比起來,中國卻是戰亂不斷。既然存在了這樣的天才少年,是否有辦法將之邀來日本,使其棋力發展有所大成呢?---而熱心推動著這樣想法的,就是瀨越憲作七段(當時)。

瀨越先生雖然在前幾年已經去世,但我未曾看過除他以外,能從高處、大局來看待圍棋的人。作為棋士來說,他本身也是很有天分,但在他的棋力全盛時期,由於本因坊秀哉名人還健在,所以在棋士的榮耀上便不及秀哉;然而他卻培育出了以橋本宇太郎、吳清源為首等許多優秀的弟子,就算到了晚年。其對於圍棋普及的熱情卻仍不稍減。

瀨越先生還在世時,當讀賣開始主辦名人賽,第一局的棋證就找來他擔任。棋證這項工作,雖說是實情,其實並沒有甚麼特別要做的。只要在棋局開始的時候宣告:「那麼,請開始吧」,然後再來就是終局時見證一下就可以了。雖然要在對局中出現糾紛時負起責任加以處理,但其實幾乎不會出現這種狀況。

通常棋證會待在休息室加入棋局的研究,但這件事並不是義務,因此就算棋證要到處玩耍,也是沒有關係的。

這工作說有多清閒就有多清閒,但瀨越先生就算是當棋證,也會抓住前來採訪、愛好圍棋的記者,問說:「要不要來下一盤?」

一般來說,職業棋士並不會免費替業餘棋友們下指導棋。這是因為對棋士來說,下棋就是他們的工作。既然是屬於工作的行為,就不可能免費。這和小說家不可能寫不用錢的稿子是一樣的道理。

更何況當時瀨越的眼力已經不太好,到了燈光稍微不足就看不清楚盤上狀況的程度。要和業餘棋友下指導棋,根本就可以說是苦差事。

即便如此,他只要是能空出手來,就會免費替大家指導,這正是他想要盡力增多一個棋迷也好的圍棋普及熱情。他的想法是,只能愛好圍棋的人變多,多少就能對職業棋士有加分的效果。

將北京的天才少年找來日本,除了是瀨越自身的熱心外,也可以說是等同上述想法的心情吧。

像是運動這方面的活動,恐怕只要是爭奪輸贏的競技,就是要有強者出縣才會更加興盛。在古橋(譯註:古橋廣之進,多次打破游泳的世界紀錄)、橋爪(譯註:橋爪四郎,赫爾辛基奧運游泳銀牌)的時代,游泳的中小學生就增加了不少;而在女子排球是世界最強的時期,不管哪間學校,都有很多想要加入排球隊的學生。

瀨越就是看透了這件事。所以他認為只要這個天才少年的傳聞是真,而促成少年的棋力有所大成,就會使棋界越來越興盛。就算只為了少年本人好,也希望能將他找來比圍棋發源國更加進步的日本學棋---因此,瀨越開始了勸誘活動,終於成功說服了日本棋界的大金主大倉喜七郎。

換句話說,這並不是只要把吳清源少年帶來日本,問題就解決了。而是必須要考慮照顧吳家一家的生活問題。

再深入一點探討的話,開始轉為險惡狀態的中日關係也是將吳清源帶來日本的障礙之一。瀨越對此毫不放棄地尋求犬養木堂(譯註:即犬養毅,木堂是他的號。犬養毅當時是眾議院議員)的協助,拜託他解決政治面的問題。

結果大倉做出決定,提供給吳清源每月兩百元、為期兩年的補助。如果在這兩年間表現不如預期的話,再將吳清源送回北京。


瀨越看了吳和井上五段對弈的棋譜後,雖然是很有信心,但還是打了電報給昭和三年(1928年)在滿州旅行中的愛徒橋本宇太郎,要他轉去北京,和吳清源下測試棋。橋本在當時被人稱為天才宇太郎,雖然還只是個四段的新進棋士,但實力和現在的四段不同。在這個時代下,除了名人外,最強的就是七段;因此用現在來比喻,橋本的四段就相當於不久前剛成為本因坊挑戰者(譯註:這是1974年度)的武宮(正樹)七段一樣吧。

吳面對橋本這個對手,兩局都以讓先的局差來下,結果獲得了二連勝。後來我曾經直接聽橋本說過當年的測試棋,他說還沒下幾手,心中就覺得這位小弟會是個大人物而為之咋舌。

有了這個二連勝掛保證,這一年的十月,吳清源就和母親、大哥吳浣一起渡海到日本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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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9 08:27:43 | 只看该作者
[3]
將吳清源請來後,對日本這邊來說要給他幾段,就成了一大問題。

因為不管怎麼說,職業棋士的段位就和生活有直接的關係。不同的段位其對局費與指導費就有所不同。

總之,就先給吳初段的段位吧,是當時大部分人的意見。因為就算是打贏了橋本四段,那也不算正式的比賽。(譯註:照當時一子相差兩段的規定,讓先贏了橋本至少就該有二段的資格)

然而,瀨越卻主張應該給予三段段位。因為在吳來到日本後,他就立刻和吳下了一局二子的拜師指導棋,下完了以後的感想是這位少年具有百年僅此一人的天分。

到底是強是弱?

在圍棋上關於這點倒是有很簡明的方法。只要實際去下下看就明白了。

首先,就由當年度大手合(日本棋院正式升段賽,是當時職業棋士最重要的比賽)拿到第一名的筱原正美四段擔任第一棒。這一局分成三天來下,持黑先著的吳以171手不計勝。

接著,就是身為名人本因坊的秀哉出場。吳清源被讓二子,結果一路贏到底。本因坊秀哉自己的講評是:

「不管怎麼看,黑棋的態度是極其莊重堅實,直到最後都好好地維持住優勢,步武堂堂,完全不給白棋有任何可趁之機,本局可說是二子棋中快心會意之傑作」。

在這種場合下,所謂黑棋的態度,並不是指對局時的坐姿或動作,當然是指盤上的手段。

第三局,仍是持黑受先對上村島義勝四段,吳在207手止以五目獲勝。至此吳的實力是毫無疑問了,於是就被正式授予跳升三段。

之後的一年間,吳清源就被安排猛下報紙或日本棋院的官辦雜誌「棋道」所主辦的棋賽。這是身邊的人考慮到與其立刻安排他去下大手合賽,不如先顧慮到健康的問題,而且也有讓他熟悉對局時日本式的跪坐習慣的用意。

到昭和五年(1930年)春天正式參加大手合為止,吳總共下了二十三局。成績是十二勝九敗二和。

到了可以說是主戰場的大手合賽後,吳在春季賽中七勝一敗、秋季賽八戰全勝,立刻就升上了四段。其中唯一的敗局,就是遭到五段的木谷實送上的。

吳對上木谷,在之前就已經在新聞棋賽中輸過一次,到了後來才好不容易在每日新聞所辦的新進棋賽中贏過一次,但到了隔年又是一和二敗的戰績。

除了木谷以外,讓吳很頭痛的,還有前田陳爾。兩人在兩年中下了七局,吳拿到了三勝四敗、多輸一局的成績,但進入昭和六年(1931年)後獲得二連勝,才好不容易變成贏多輸少。

除了上述兩位以外,吳的戰績可是壓倒群雄。在所有棋賽中,從昭和五年(1930年)到六年(1931年)之間拿下了十五連勝,再從昭和六年到七年(1932年)又獲得了二十六連勝。此外,對上木谷也拿下四連勝,加上春秋兩季的大手合賽成績優異,而於昭和八年(1933年)升上了五段。

就在這一年,吳在讀賣主辦的日本選手權賽(譯註:選手權賽翻成錦標賽獲冠軍賽會比較好,但一般習慣是直接照翻,因此這裡沿用)中贏得冠軍,獲得了以讓先的局差和秀哉對局的機會。

當時秀哉名人平常只有講評而不實際對局;從吳來到日本後曾在新聞棋賽中有好幾次和他對局的經驗,但這些全部是讓二子或三子的對局。

在圍棋這個世界中,有「讓子棋不是棋」的說法。換句話說,就是表示只要有被讓子的關係,就表示雙方的棋力有相當的差距;因此讓子棋當作指導教學還說得過去,並不能算是比正式的勝負,就是這句話對讓子棋的看法。但到了現在,即便是初段對上九段,只要下的是和頭銜賽相關的比賽,全部都以分先的條件來下。不管段位的關係,而是以平等的條件來爭勝負,並不是當時的作法。名人就是絕對無上的存在,所以不管是誰,都不可能持白和名人下棋。但是,八段則是被視為「準名人」;如果有八段的人存在的話,則這個人和名人下棋時,是以每三局中分別拿黑、白、黑的方式來下。根據當時的規矩來看,這是唯一對名人拿白棋的機會;但當時並沒有現役的八段,七段就是名人以下最高的段位了。

其實光是根據過去的光輝足跡來看,秀哉也毫無疑問是當時的第一人。他的本名是田村保壽,十歲就開始當方圓社的塾生,但是後來卻中斷離開去各地流浪,到了十八歲又重新入在本因坊秀榮的門下,並且讓他跳升四段。後來他在所有的勝負中都能勝出,是被人稱做不敗之名人的人物。

說到秀哉一生之中最大的勝負,首先會想到的,就是大正十五年(1926年)的院社對抗戰(日本棋「院」對棋正「社」)第一局對雁金準一(當時七段)的一戰。

雁金和秀哉一樣,都是秀榮的門生,但從和秀哉爭奪本因坊的繼承權時開始對立,並且當時不選擇加入日本棋院,而是建立棋正社而另立門派。

當時的社會當然很清楚秀哉和雁金之間的恩怨,並且很期待這兩人能來一場對決,然而這場對局卻被認為是不可能實現的。但將之實現而讓社會大眾大吃一驚的,正是讀賣新聞的社長正力松太郎。

而且正力社長還請了菊池寬、三上於菟吉、豐島與志雄、村松梢風、河東碧梧桐來寫觀戰記來炒熱氣氛,並且還在上野、日比谷、大阪的中之島等地設立了六尺四分的大棋盤來做即時速報,做為這場單挑對決的報導。這樣的做法,後來不管是哪家報社都這樣跟進,但在此時,這可是正力所苦心想出的新招。正力在這種地方,可算是天才。也因此,據說棋盤的價值也突然上升起來,並且聚集了廣大的人氣。

而這局棋的內容也很符合眾人期待,是一場大激戰。雁金的黑棋大龍面臨了到底是生是死的刀鋒相向場面,結果最後還是雁金輸掉。

圍棋的勝負,和比劍不同,並不會因此被奪去性命,然而雁金在輸了此戰之後,再也無法在棋士生涯中大放光彩。事實上,這跟比劍輸掉被奪去性命也沒甚麼兩樣。

相反地,秀哉則是展現了名副其實的第一高手氣派,而君臨棋界。而這樣高高在上的名人,卻要讓先和吳清源對戰,當然是讓全天下的圍棋迷歡欣慶喜了。

其中最開心的,莫過於正力社長了。在這個日本選手權賽的決賽中,吳是和師兄橋本對局,結果他持白以二目獲勝。對局結束後,正力還對橋本說:

「太好了、太好了。輸得太好了!」

雖然橋本後來自述說輸棋卻被人道謝,恐怕是空前未有、以後也不會發生的首次經驗;然而讓吳清源拿下了對秀哉的挑戰權,卻等於讓正力的企劃(這是慶祝讀賣發行報紙兩萬號紀念的其中一項活動)註定會獲得絕大的成功了。

當讀賣要製作社論告知社會大眾之時,負責整理的社員將原稿加上了標題,送到了正力社長面前時,正力看到了標題上寫的是:

「天才吳清源」

立刻拿起了紅筆,將天字改成了「鬼」。因為「鬼才」讓讀者感受到的厲害程度,遠遠超過了「天才」。

不敗的名人對鬼才吳清源的一戰,就從這一年的十月十六日開始,下到了隔年的一月二十九日。


吳在這次的對局中,一開局就連續打出了過去無法想像的三手棋,讓世人大吃一驚。如A圖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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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9 08:29:55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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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據以往的佈局,像白2或白4那樣下在小目上才是常理。像黑3那樣下在星位上,是一種希望一手就掌握角地的思想,對於後下的白棋來說,這種下法被認為不錯,但並不被看成是黑棋應該下的落點。至於黑1的三三,對於本因坊門下、也就是「坊門」來說,由於位置太低也被當作禁手;至於天元,根本就是連談都不用談,是要敬而遠之的棋。

吳就這樣從頭開始連下了三著禁手,但這絕不是他故意要標新立異。對吳來說,這是合乎道理的必然之棋。

在這一年的夏天,木谷邀請了吳一起去了信州的地獄谷溫泉遊玩。那裏是木谷夫人的故鄉。而吳就攜帶了平常愛讀的「易經」與「中庸」兩本書前往。

自從來了日本之後,吳清源就大量使用秀策流這種古來的佈局法獲得了良好成績,但在他自己內心深處,卻有種好像撞上了堅硬牆壁無法突破一樣的著急感覺。

下在小目的棋,雖然是堅實無比,在其反面,則有欠缺速度感的缺點。對於本來就是快腳步棋風的吳來說,不管怎樣就有一種不足的感覺;所以自從升上五段之後,就試著以星位或三三下了若干局。

本來木谷的想法是要忘卻一切圍棋之事,好好地放鬆休養一陣子,但這兩位彷彿是為棋而生的人,卻是從到達地獄谷的當晚開始,針對過往佈局的想法展開了激烈的辯論交鋒。

在此時,木谷就有了明確的構想。那是一種與其追求實利,不如重視勢力的想法。木谷將這個構想命名為新佈局,並且將來打算將之問世,但在這個階段,還是處於摸索的階段。

當晚吳輾轉難以入眠,甚至到了幾乎可以聽到佛法僧的誦經聲的黎明為止都還沒睡著。

隔日早上,吳清源被木谷夫人的妹妹帶著下到溫泉的山谷裡。面對著討論後疲勞且睡眠不足而臉色不好看的吳,少女頻頻跟他開始聊天。

接著少女又拔了些草,將之做成像箭一樣的形狀,然後一支一支的射出去玩。吳也跟著學了起來,就在射出一支支草箭的同時,他回憶起了在大陸時的少年時代之種種往事。

少女又將雙手攤平,接住跳起來的小魚。這些小魚是清澈的草綠色,而少女很快又將小魚放回了水中。

這次的地獄谷體驗,還無疑問地讓吳成功地轉換了心情。也因此讓他從這一年的秋天開始敢於大膽嘗試起新佈局。另一方面,名人則是明確地對新佈局加以否定。

光看這種新舊對抗的背景,就能使這場對局造成天下沸沸揚揚,但更加錦上添花的是,過了中盤後段,秀哉放出的大妙手。由於這手棋剛好是本局的第一百六十著,從此俗稱百六十的妙手。(如B圖)

B圖

說起到此著為止的局面,雖說是形勢細微,但看起來是黑棋有利。因為不管怎麼說,黑棋在中腹有塊大地。如果沒有破壞這塊黑地的手段,則形勢上是白棋要贏已經是相當困難了。然而,白棋就靠著這一手,抓住了破壞黑地的契機。接下來黑棋如果於A擋,白棋可從B逃出;黑若是改於B阻擋,則白A也可接回。因此,黑棋唯有161碰,總算是守住了中央腹空,但結果白棋卻可以利用C的覷手,吃掉了黑棋右邊五子。

此時秀哉已經六十歲了。對局時為了考慮他的健康,所以是以一個禮拜大約下一天的程度來進行,因此一直到終局為止,總共打掛(暫停)了十四次。

嚴密地說起來,這樣並不公平。其原因是白棋可以在打掛後回到自己家中,做出各種下一手棋的研究。

事實上,在本局的進行中,秀哉的徒弟們也聚集在一起反覆研究這一局的變化。相對地,吳在每一週下一次本局以外,還得參加其他報紙的棋賽或大手合,真是非常忙碌。

也因此,關於這著妙手,就有了「其實並不是秀哉自己想的,而是其弟子前田陳爾找到的」之謠傳出現。

這裡故事先跳到十數年後一下。在某個座談會上,吳的導師瀨越宣稱:

「那手棋是前田發現的棋啦」

結果引起了前田為首的坊門派棋士之抗議,逼得瀨越只好負起責任,將原本日本棋院理事長的職位給辭掉了。

像這樣留下副作用的一手棋,由於當時存在著有點囉嗦的師徒關係,身為徒弟的前田應該是不敢用用以下:

「老師,如果下這一著的話怎麼樣?」

等形式做出類似助言的發言。前田也許是獨自注意到了其他弟子沒發現的妙手,但出口相助老師這樣無禮的行為,畢竟是不會被原諒的大忌;此外也有像坂田九段那樣也是成立的看法:像這種第一感就能浮現的著手,還要被人家說是徒弟講才看得出來,身為名人一定會很不爽吧。

總之,因為這一著,局勢就開始朝白棋傾斜,直至兩百五十二手止,白棋以兩目獲勝。

對新佈局加以否定的秀哉,因為這場勝利而保住了名人的權威,但卻無法從根本否定掉木谷或吳的新佈局。這兩人並未放棄新佈局而繼續這樣下,仍然在各種棋賽中獲得了好成績。

重點是其實他們兩人是拔俗超群的棋力高強。他們並不是因為用了新佈局才能一直贏棋,就算是用傳統佈局,甚至說誇張一點,他們第一著是用隨便亂丟在盤上的任何地方,一定也會贏棋。

到了兩人獨霸的時代後,世人追求的,就是希望看到雙雄的對決了。這兩人,很認同對手的技藝,也是換帖的情誼;然而,只要是待在勝負的世界中,早晚就是必須要面對一決勝負高下的命運。

最後實現這樣黃金對戰組合的,又是讀賣新聞。只不過,那是後來昭和十四年(1939年)的事了。在那之前,還有相當曲折的發展要說。

在那之前,曾經一度有時事新報(也是當時的有力報社)於兩者五段時實現了他們的十局賽,也下到了第六局,但因為木谷升上了六段,只好中止。

因為差一段的局差,就是要改半先。段位比較低的一方,就得用黑、白、黑的方式來下。

如果勝負不是在對等的情況下來比,就沒有意思了。雖然下到六局為止,成績是三勝三敗,只好在未決雌雄之前,將對決延期到未來去。

之後在昭和十一年(1936年)的秋天,吳的健康出問題。在七、八月最熱的天氣下,被迫弈了十七局這樣超疲累的行程也是原因之一。(譯註:很多職業棋士一年也下不到十七局)

當時的對局,為了分出勝負而下到三更半夜是常識。而且兩個月內下了十七局,等於是每四天就要下一局。(譯註:現在的日本對局步調是一週一局)

據說大部分的棋士,每為了一局的勝負,較要變瘦兩公斤左右。雖然這個變瘦的數值多少會因人而異,但下棋時就是會投入差不多這樣的精神心力。

也是因此,通常不要勉強對局到這種程度會比較好,但變成像吳這樣的明星棋士時,就沒辦法不這樣一直下下去。因為把吳抽掉的比賽企劃,主辦的新聞社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所以吳就這樣出賽了。如果輸掉的話,後面的比賽就不用下了;但贏了的話,就得一直下下去。

像這樣的過程就一直反覆持續著,而吳本來就不是有很強壯身體的人,所以終於引起了胸腔的病來。

一開始他是在自家中靜養,後來到隔年的六月為止轉去富士見高原療養所,過了一年三個月的住院生活,直到隔年的昭和十三年(1938年)春為止,都沒有對局。

在這段期間中,對手木谷卻在名人退休棋挑戰賽中獲得優勝,被選為了秀哉的對手。此時秀哉已經六十五歲了。因此決心退休,將本因坊的名號捐贈給日本棋院。現在的本因坊賽,就是因此從這時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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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昭和十三年(1938年)的春季大手合開始,吳清源重新回到棋界。而到了隔年,持白對木谷七段獲勝,升上了七段。

此刻正是戰機成熟時。於是和木谷的升降十局賽,就從這一年的九月開始。

這個升降制度,其實是非常嚴厲的。只要被對手多贏四局,局差關係就會被降一級。換句話說,就必須從同段的對手而被降成低一段的資格來下。從獲勝的一方來看,只要將對手降級,就等於可用高一段的身分來看對手。

將對手降級,雖然未必是那麼光宗耀祖之事,但輸掉的人,可是會留下非常難看的屈辱。實質上這就真的很像武術高手以真刀真槍來對決一樣。

不過,就算這樣的制度再怎麼嚴格,棋士們就是靠勝負在生活的。只要有了對決的目標,對決就早晚會發生,這就是勝負師的命運。

這場十局賽的第一局,是從九月二十八日開始的三日間,於鎌倉建長寺的僧房中對弈。猜子的結果,是木谷持黑。也就是說,後面的奇數局也是由木谷持黑。

木谷的第一手下在右上角小目。而白2下在右下星位、黑3下左下小目,白4掛右上角;換句話說,兩者並不是下過去風靡一世的新佈局,而是回到了傳統佈局的下法。

木谷的第一手下在右上角小目。而白2下在右下星位、黑3下左下小目,白4掛右上角;換句話說,兩者並不是下過去風靡一世的新佈局,而是回到了傳統佈局的下法。

第一天下了四十七手,第二天則是進展到了七十七手,於是勝負就要等到第三天才決定。

此時局面是在右邊出現了超級大劫爭。原因是白棋用誤以為黑棋會老實接應的小飛來收官,結果遭到了黑棋的反擊,而成為雙方互不相讓的大劫爭。(C圖)

C圖

此刻已是剛過晚上九點之時。兩人都脫下了背心,以頭與頭幾乎相接的樣子,沉迷於盤上的進行。

此時正是第一百五十七手!

木谷此著於左上黑1找劫材。與此同時,卻也因流出鼻血而倒下了。

於是他就這樣出到房外的走廊上橫躺下來。這場歷經三日的激戰,身體的狀況終於也到了極限了。

白棋此刻則是面臨了要不要應這個劫材的關鍵。如果應的話,可就沒完沒了。而且,白棋也經沒有適當的劫材了。

於是吳下定決心,在白2提去黑子,而解決了劫爭,但左上被黑棋做活後,局面就不利了。到下定決心為止的考慮,與其實說在細算還有些甚麼手段,不如說是想辦法說服自己接受局面不利的事實吧。

然而,對手木谷此刻卻仍躺在走廊上。吳就對著走廊的方向上說:

「木谷先生,我下了喔」。

這一盤棋,其實有好幾位觀戰者在現場。畢竟這被人稱作世紀之戰,而內容是名副其實的大熱戰,可是一點也不算不可思議。然而,觀戰者中的其中一人,後來卻告訴大家,吳此時的一言真是有如鬼神一般的嚴厲氣魄。

這樣的說法,聽起來就像是在說:雖然對手已經倒下,但是我已經下了,所以你也趕快回到棋盤前來下吧的催促之語。給人的感覺是這個人竟然是如此執著於勝負的惡鬼。

說到日本人喜好的習性,碰到這樣的情況時,是要默默等待對手回復,算是一種武士的情義吧。因此,貫徹勝負之無情態度的吳,就遭受到集中的言論批評。

不過實情似乎並不像是這種說法那樣無情的氣氛。

吳的確是向木谷告知了自己已經落子,但他的本意並不是要逼迫已經倒下的對手回來面對勝負。而不過是下定決心不應劫材、而在右邊提吃的通告而已。

而吳既然已經落子,接下來就輪到木谷下了。此刻該是要臨時休息一下,抑或是要繼續下下去?他的問話,聽起來比較像是這樣的語氣。這是從頭到尾一直都在現場的另一位觀戰者的證詞。即便回歸到事實,在這之後,也的確休戰了二十分鐘。

至於棋局的進展,則是黑棋照著A、B、C以下的順序活了左上角,變成黑棋局面有利,但後來木谷卻在官子下錯,而於晚上十一點四十分輸掉了兩目。

第二局則是持黑的吳不計勝,第三局則是木谷五目勝。但是接下來的三局,則是木谷連敗。於是下完六局,成績是木谷的一勝五敗。換句話說,他被吳降級了。

在這之間,秀哉也去世了。

而曾是過去秀哉好敵手的雁金準一,則是吳的下一位十局賽對手。雁金自從和秀哉的一戰輸掉後,也不願加入日本棋院,而是自己創立瓊韻社,堅守孤壘。現在如果能打敗成為日本棋院第一人的吳,就能使往日的光榮復甦起來。

然而雁金是明治十一年出生(1878年。譯者按:不過實際上雁金是1879年出生),此刻是以跨越六十大關又三年的老年人,當然不是年輕的吳的對手,他僅在第三局持黑獲勝,下到第五局,被逼到了一勝四敗的降級關鍵。

於是就在周圍的好意下,第六局終於就沒有下下去。雖說既然是拚勝負,不下下看怎知最後會如何,但相關人士的想法還是不想讓雁金遭受更難看的待遇吧。

不過,我卻覺得這位六十三歲的老棋士,面對年輕的對手吳清源,算是打得非常精彩了。我會這麼說,主要是他贏的第三局,完全不給吳清源追上的機會,至少給人有棋力毫無衰退之感呢。

這場十局賽第五局結束之時,已經是昭和十七年(1942年)五月了。

此時日本已經對美國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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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9 08:33:35 | 只看该作者
在序盤獲得優勢的日本,從中盤開始就被發揮潛力的美國給追上,到了終盤階段,就變成被打得慘不忍睹的敗局。當然,這對棋界也產生不小的影響。

首先是報紙上的圍棋專欄被刪除。到了昭和十九年(1944年)之後,已經完全無法悠閒下棋的餘裕了。

有別於這個客觀狀況,吳則是從昭和十九年末左右開始,遠離了一切的對局。這是因為抓住吳清源之心的璽光尊的告誡,才讓他再也不拿起棋石的。


本來吳清源的宗教心就很深厚,並曾在昭和十年(1935年)發生過以下的事。

在某個晚上,他在洗手間昏倒,陷入意識不明的狀態。家人發現之後就趕快去找醫生來看,讓醫生看診後,才發現他已經脈搏微弱了。

在醫生拼命救治下,經過大約三十分鐘,才讓他的呼吸恢復正常,並且可以聽到別人說話了。

到了隔天。

吳一個人在看書,手卻不自覺動了起來,並且寫下「回天津去」的字樣。

原本再隔一天,他本來是有對局,但卻立刻出發回天津去了。

在天津,吳的哥哥就住在那兒。然後透過他哥哥的介紹,吳清源和熱心信仰紅卍的一位姓李的人物會面,並且就在當地皈依紅卍。紅卍與其說是一種宗教,不如說是一種追求真理的道院,所以並不會完全排斥其他宗教。佛教徒可以參加、基督教徒來也沒問題;最特別的是它並沒有教主。

即使到了現在,吳仍然還是紅卍的熱心信奉者,不過關於這點,卻很難一言道盡。過去我曾因為某個雜誌的對談專訪而跟吳清源見過面,當時我就直接請教他,他也以「很難說明清楚,我也不喜歡因為這樣被誤解」為由,不願意多談。

此外,在吳的隨筆集「莫愁」一卷中,有「紅卍」的章節,其中也寫著:

---即便有人問我,我也不會說得太詳細,而且像我這樣不太會說話的人,也覺得無法將紅卍的全貌說得清楚,所以我總是閉嘴不談。

最後他也寫著:

---紅卍的精神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每一善行與每一信仰都必須是平行的。當信仰越深,善行也必須越高越廣。我所信仰的這個教誨,帶給現在的我最大的喜悅;我在想,希望能帶著這個教誨,開心地進入墓中呢。

根據這些記述,就知道吳清源的信仰態度是非常徹底的,但對於璽光尊,恐怕就是一時入迷了吧。然而即便是一時入迷,他卻將身心都獻給了璽光尊,和璽光尊同進同退,到了戰後,他在金澤被警察帶去看守所時,還登上了報紙的社會版。

這個璽光尊,除了吳清源以外,還有名相撲橫綱的雙葉山也是信徒。雙葉山甚至還把攻入的警官給摔了出去,終於以妨礙公務罪而被逮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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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9 08:35:34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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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重新回歸到棋界,是昭和二十一年(1946年),他還跟隨著璽光尊的時候。此時的璽光尊似乎是已經資金用盡,就把腦筋動在吳的對局費上,而允許他去對局。

這一年的八月,吳以師兄橋本宇太郎為對手的升降十局賽開始了。提供這個對決舞台的,還是讀賣新聞社。

我剛好就在這個時候左右,才學會下圍棋的。

有一天,現在已經過世的父親買了可折疊式的棋盤與棋子回來,就教了我圍棋該怎麼下。那是個幾乎沒有甚麼娛樂的時代。至於為什麼父親突然要教我下,到現在我也不明白,但我想多少是太無聊,而想找個對手的關係吧。

一開始我被讓「星目風鈴中四目」,換句話說,就是要先在棋盤上擺上二十一子才開始下(譯者註:這裡作者搞錯了,所謂的星目風鈴中四目其實是讓十七子,而不是二十一子。因為日語的讓九子稱為「星目」或「聖目」;而再加掛「風鈴」,則是再加上四角的三三,變成讓十三子;而「中四目」,就是在星與天元對角線中點加四子,就是讓十七子,如下圖)。

星目(聖目,在日語中聖目與星目發音相同)風鈴中四目

至於找劫材等規則,我還記得是一面下一面教的。我的這場初次對局(?)最後是以兩目勝收場,我就被圍棋的魅力給迷住了。也因此,當吳、橋本的對局在報紙上登出來時,即使我看不太懂,也還是在棋盤上擺來看看。到了晚上,即使睡著了,夢裡也會跑出棋盤來。

且先把我的私事放一邊,結果吳清源在吳橋本十局賽的第一局持黑輸掉。而且這種輸法讓人感覺到是不成章法的模樣,於是橋本在下完棋回到大阪時,就跟身邊的人說了以下這種有點沉痛的話:

「吳先生已經不會下棋了啊」

然而,從第二局開始,吳卻精彩地將狀態調整回來。與其這樣說,不如說是對手橋本的棋子很奇怪地亂跑比較正確。持黑的橋本下到一百三十手左右為止,可說是運子完美巧妙,明明就是可以壓倒性獲勝的局面,卻不知何故,開始惡手連發,最後竟然輸了一目。

於是身為導師的瀨越嘆道:

「那麼好的棋局卻搞到輸掉,真是該逐出師門了」。

而勝負的波浪就是這麼可怕。就因為這一局,讓吳恢復了過去擅於爭勝負的氣勢,以下就連勝到第五局,將橋本逼到了面臨降級關頭。

然而卻在此時,橋本的健康出了問題,於是對局就中斷了九個月之久。

在這期間,有各式各樣的謠言流傳了起來。

那時吳清源還跟隨著璽光尊,所以當橋本打算落子時,就會聽到不知哪裡來的大鼓聲妨礙思考;甚至還有從天花板上降下來的蜘蛛...之類的怪談。

當然,不可能有像這麼離譜的事。只是橋本那樣的輸法,似乎不用這些怪力亂神來說明,也很難讓一般大眾能接受吧。

不過,在比賽重新開始的第六局中,橋本卻贏了二目而逃過了被降級的命運。雖然這局棋到中盤為止橋本的形勢並不理想,卻因為吳一瞬間下得過強,而讓橋本找到機會獲勝。

接下來的第七局,在吳持黑下,形勢出現了令人眼花撩亂的三轉四折,最後是白棋下出失著,而讓吳清源不計勝,讓橋本再度面臨了被降級的關頭。

至於第八局,也是橋本優勢的棋,遭到了吳的逆轉。於是成績就變成了吳的六勝二敗多贏四局,橋本還是被降級到相當於低吳一段的地位。

在吳剛來日本之時,橋本曾經帶著吳清源去神宮球場看棒球。橋本一面看球一面教著吳棒球的規則,然而回頭一看,才發現吳清源早就拿出棋書在看了。

瀨越先生過去曾經跟我說過以下這段話:

「大家都說吳清源是天才。說實話,吳清源的確毫無疑問是天才,但大家都沒注意到他年輕的時候總是用功到幾乎把指甲都弄斷這件事。大家都覺得他只是靠天分勝出的,這可是大錯特錯。」

幾乎把指甲弄斷的用功程度到底是有多猛烈,當時是搞不太懂。原來,這是指他擺前人的棋譜集的事。

另外還有一件跟以上那件事有關,是我自己從吳清源那邊聽來、難以忘懷的事。

那是我已經辭掉讀賣的工作而改以專心寫作維生後的某一天,我在日本棋院偶然遇見他的時候,我就問他:

「決定圍棋勝負的因素,到底是甚麼?」

我原本預期他會回答甚麼對勝負的氣魄啦、精神的穩定度啦之類的答案。之所以會這麼猜測,是因為據說是一旦練到了這種專家棋士的最高等級時,技術上幾乎是沒甚麼差距的。

沒想到...

「就是技術。」吳明快地回答。

「啥...是技術嗎?」我立刻回問。

「對。就是技術。」吳又再度這麼回答。

對我來說,這是個不太能滿足地答案。因為說是技術第一,就有一種毫不遮掩的露骨感覺。應該還有其他跟技術同等重要的因素才對吧?

就以這個問題開頭,我就和吳更進一步地聊了起來。於是他就以將棋為例,談起了號稱是將棋界鬼才的某氏的事情,他說:

「那個人似乎最近被請去經營者的聚會中演講。於是他就在演講中說,就像將棋是決定於『步』(譯註:相當於象棋的『兵』、『卒』)用得好不好一樣,經營公司也是如此,是否能將基層員工用得好,就決定了經營者是不是經營高手。此話一出,當然被現場的老闆們稱讚說很有參考價值,而讓他頗為得意。不過,我覺得那是他個人的誤解。」

我反問:「您說是誤解?」

「下將棋和經營公司很相近這一點,是他的錯覺。不論是將棋也好、圍棋也罷,到頭來還是比技術高下而已。技術比較好的人,就是會贏。因為是拿使用『步』的方法做比喻,所以聽起來下棋就和經營公司很像,然而將棋下得好的人,卻不見可以把公司經營的好。這兩者,根本就是不相干的事吧。」

喔~,我在心中如此驚嘆了一下。

那位將棋老師的話,的確是很容易聽入耳的說法。說基層員工就等於「步」,就讓人有的確如此的感覺。

不過,基層員工是人,而將棋的「步」不過就是「步」。只要有這樣的認識,就可以清楚明白這樣的比喻沒有甚麼意義。而且從這裡,也終於讓人了解他說決定勝負的就是技術,這話裡的真正含意。

那麼,又該怎麼做才能提升自己的技術呢?

吳說:「除了用功以外別無他途吧。」

於是我就問他:

「那,吳先生,我聽說您年輕時非常努力用功,那麼自您來到日本後,大概變強多少呢?」

「這個問題是嗎...」

他一面用他那獨特的日語音調一面歪著頭思考後默默說著:

「一子左右,是嗎?喔,不,搞不好是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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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9 08:37:28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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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半子或是一子之差,對專家來說可說是天差地遠。從戰後的十局賽所看到吳清源的強大,可以說就是在這樣的進步差距下所支撐起來的吧。

橋本之後的下一位十局賽對手,就是當時的本因坊岩本薰和(岩本薰)。岩本過去在北京作為對手指導吳清源時,段位是六段。岩本可是棋士中罕見的行動派,年輕的時候甚至遠渡重洋去過巴西開農莊,結果還是無法忘情圍棋,又回到了日本。


吳對岩本的十局賽,是從昭和二十三年(1948年)七月開始。然後以每個月一局的速度進行,結果吳只輸掉了第三局,在第六局就以五勝一敗的成績,將岩本降級。

橋本輸掉、岩本也俯首稱臣,則眾目睽睽下的下一位合適對手,就只剩下一人了。而且如果是這位棋士出戰,應該可以和吳清源平分秋色...不,搞不好有打倒吳清源的可能;這位棋士就是有這樣可讓棋迷期待的充分實績。這位棋士,就是在昭和二十四年(1949年)成為日本最初(靠大手合升段)的九段棋士,藤澤庫之助。

藤澤是大正八年(1919年)出生,比吳小五歲。他在七歲的時候,參加了業餘的圍棋大賽,卻使一起參賽的眾多大人們顏面無光而拿下了冠軍,並且成為了日本棋院的院生。

所謂的院生制度,就是日本棋院用來培育職業棋士的教育系統。在過去,只有棋士導師自己培養徒弟的內弟子制度,有了院生制度後,就等於有日本棋院自身擔任起導師的角色了。而日本棋院中最欣賞藤澤的天分的,就是秀哉了。甚至有人說,除了藤澤以外,恐怕再有沒有其他給秀哉下過那麼多指導棋的棋士了。

在內弟子制度下,徒弟能和導師下指導棋的機會,一生只有兩次。一次是在入門拜師之時,另外一次則是升上初段之時(正式成為職業棋士,也就是「出師」了),合計就兩局。

就這點來看,藤澤比起其他秀哉的徒弟來說,真是非常受到秀哉的關愛。

而藤澤本人也沒有辜負秀哉的用心照顧。自從昭和八年(1933年)入段以來,就非常順利地一直往上升段。

在當時,即便是四段也分有甲、乙兩組,而在這兩組之間,實質上被設定有相差一段的棋力差距。升段的資格,也比現在嚴格許多,因此即便是像現在的林海峰名人或石田秀芳本因坊那樣可以用最短距離升段,藤澤的快速升段卻更有價值。

就在藤澤成為日本唯一九段的隔年二月,日本棋院也贈與了吳清源九段證書。

原本,是要在日本棋院的大手合賽中獲得好成績,才會被允許升段。好比說,即便是現在已經連續獲得四期本因坊的石田(芳夫),段位還是停留在八段上。只要他沒在大手合賽中獲得好成績,就算再連霸多少期的本因坊,也是無法升上九段。

也因此,贈送給吳九段段位,可說是異例的措施,也可以說是因為吳的顯赫戰績在說話呢。

而兩位九段的對決,也是圍棋迷們引頸期盼之事。

對藤澤來說,不僅是只有升段領先,也有對吳的實際成績做佐證。會這樣說是因為藤澤在六段時,曾經對當時八段的吳清源下了局差雖然是讓先(全部執黑)的十局賽,最後是以六勝四敗的成績獲勝。

雖說並沒有將對手降級,或者說局差不過是讓先,但總之他就是當時唯一贏過吳的棋士。所以棋迷們會覺得如果是藤澤的話就有可能打贏,這樣的期待也是理所當然的。

就連吳自己也預期到即將出現的強敵,就是藤澤。

在戰爭結束後不久,這兩人曾偶然地在北海道的苫小牧車站月台相遇。四周混雜著穿著國民制服背著登山背包出來的採購客。

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總之遲早會下十局賽的話題就出現了。吳是認定藤澤是緊追在自己身後的優秀棋士,而藤澤是將追上吳清源作為十局賽的目的。

吳說,希望比賽是當天就能下完。不過,藤澤卻說:「我沒有十小時以上的時限的話就下不下去」。

這是因為藤澤是長考型的棋士,每一手棋都要仔仔細細驗算,所以吃時限吃很兇。其實不管哪個棋士,都會把後續的著手算清楚後才會落子;但就是會有算不清的時候。

下的快型的棋士碰到這種時候,就是靠直覺來下。因為怎麼想也想不出來,就只好靠直覺了。

結果到底會怎樣就要碰運氣,他們心裡就會這樣自己說服自己。然而長考型棋士,就不會這樣爽快放棄。他們會用盡辦法想要算清楚。所以到他們真正甘願要下子時,就是要花很多時間。

藤澤就是以計算深遠而著名。就是因為對細算很有自信,才會說想要一定算出結果為止。

而吳則是下得很快,橋本也是,所以他們兩人的十局賽是每一局都當天下完的。

在體力上,吳是像鶴一樣的瘦弱身材,而藤澤則是像重型戰車一樣的強健體格。

然而,在兩者真正要進行對決前,還是得經過各種複雜曲折的發展。主要的難題,還是在吳要求時限十小時就好,而藤澤卻說要十三小時。如果時限是十小時,則兩天就可以下完,但如果是十三小時,就得花上三天了。

除此以外,還有其他的理由。就是一種情感問題的執拗。讀賣在對岩本的十局賽後,開辦了吳-橋本的第二次十局賽,但在公告上,卻把藤澤寫成像是逃避和吳清源對決一樣,而藤澤為了反駁這種說法而和讀賣大吵翻臉。


吳和橋本的第二次十局賽,局差上是橋本的半先、也就是等於以比吳低一段的資格來下。比賽從昭和二十五年(1950年)七月開始,最後是以吳的五勝三敗二和告終。雖說沒有將橋本再降級,但明顯地用一段差距的局差來下還是吳清源壓倒性的強勢。

既然如此,吳、藤澤的對決,就已經變成必然之事了。報社間的利害關係或時限主張的差異,通通被希望趕快看到到底他們兩人誰比較強的棋迷聲浪給打消,於是從昭和二十六年秋天開始,戰火就點燃了。時限最後就照藤澤的要求,決定為十三小時。

第一局是藤澤黑棋,以日光輪王寺為對局處來下,結果藤澤看錯棋,短短九十四手就讓吳清源獲勝。

然而第二局,藤澤白棋非常努力奮鬥,而贏了六目。第三局則是藤澤始終局面有利下,卻因為時限用完而下錯,最後只弄成和棋。

到了第四局,藤澤抓住吳的黑棋的過強手問題而巧妙騰挪成功而快意獲勝。至此是藤澤以二勝一敗一和領先。

這時有了很多不愧是藤澤的稱讚聲出現。此外藤澤在十局賽並行下,又以每日新聞為舞台和吳清源下了四局賽。這個比賽卻是使用貼目四目半的規則,並不是升降制。當然勝負還是會比,不過即使輸掉,也不會對局差造成影響。所以雖然藤澤在這個比賽中遭到了四連敗,但感覺起來就是無關痛癢。

即便如此,明明這兩人彼此都號稱是黑棋無敵,但到第四局為止,黑棋卻連一盤也沒贏過。尤其十局賽並無貼目,黑棋可說是絕對有利。也因此持白的一方,不會乖乖互圍收官,而會想辦法搞成白刃戰。黑棋只要避免變成如此,下得堅實一點就好了;但要是氣魄充足起來,黑棋也可能會積極和對方纏鬥。就是因為這樣,才會冒出這種連續都是白棋獲勝的奇妙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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