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连载』《民警荣耀》——作者：燕归尔

文如玉

作者：燕归尔

第1章：滑稽的现场

    八月的南京，骄阳似火，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整个城市就像一个巨大的40度桑拿房，大街上人烟稀少，只有穿着制服的交警大汗淋漓的站着岗，指挥着一辆辆车按照交通规则行驶。

    一辆警车从交警眼皮底下闯红灯呼啸而过，掀起了一阵尾巴风，打在交警汗哒哒的脸上，只感觉被喷了一脸蒸汽，热的要命。

    实习民警孙洋坐在副驾驶，后座坐着老民警师傅张学义，开车的是辅警高地球，三人刚刚从上一个报警现场出来，警服后背还没晾干，警车就进入了水利厅宿舍。

    远远地就看到现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人，正值暑假，又逢周末，大人小孩都在家，听说有热闹看，一个个都跑了过来，那是一点儿也不嫌热。

    孙洋推开副驾驶的门下车，已经不需要师傅再提醒，就已经打开了警用执法记录仪。

    警用执法记录仪又称现场执法记录仪。集数码摄像、数码照相等功能于一体，能够对执法过程中进行动态、静态的现场情况数字化记录，便于公安干警在各种环境中执法使用。同时能够起到监督警察文明执法，以及防止当事人碰瓷，诬蔑警察暴力执法的作用。

    师傅张学义不止一次提醒孙洋记录仪的重要性，出现场必须打开记录仪，既是对别人负责，更是对自己负责，否则一旦有人胡搅蛮缠说警察打人，你长八张嘴都说不清。

    “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最外层的群众看见了孙洋，扯着嗓子朝里面喊了两声。

    孙洋本来就热的头晕，看到这么多人头更是眼都晕了，耐着性子道：“麻烦大家让让，我们是淳溪派出所的，是谁报的警？”

    高地球帮忙拨开了人群，三人好不容易挤进了人群，孙洋就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以一种滑稽的姿势趴在院子的栅栏上，脖子卡在栅栏里，屁股撅在外面，一张老脸已经晒的红透了。

    这姿势，要不是场合不对，孙洋都想笑了。难怪天热成这样，周围还围着一群人举着手机拍照，实在太滑稽了。

    有热闹发朋友圈，这是当前国民在看热闹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事，不出一个小时，估计整个高淳区的居民都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

    爱拍就拍，孙洋没闲工夫管他们，再次问道：“是谁报的警？”

    “我报的。”报警人是一个老太太，操着一口地道的南京话，叽里呱啦的把原委说了一遍。

    孙洋是江苏人，但即便是同省的，碍于十里不同音的语言障碍，也只是听了一个大概，不过并不妨碍他了解案情。

    其实就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儿了，这个被卡住脖子的老大爷路过老太太家门口的时候，看见人家院子的花圃里种的小白菜长的绿油油的，就顺手想薅两根，结果小白菜没有薅着，脚下一滑栽进了栅栏里，头就不知道怎么卡住了。

    “警察同志，你们可得给我们评评理。这老大爷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卡栅栏里了，他儿子和儿媳妇还不讲理，非要讹我们家，你们说有这么不讲理的吗？”老太太说完之后，儿媳又跟着补充。

    “你说谁不讲理呢，你家小白菜少一根了吗？可我公公呢，他都七十多了，万一中暑了，你们说啥也要赔我们医药费。”老大爷的儿媳跳出来喊道。

    “我呸，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你骂谁不要脸呢，你怎么说话的。”

    “谁不要脸我骂谁。”

    两家的儿媳妇你一句我一句的对骂起来，孙洋见惯了这样的场合，每次出这种鸡毛蒜皮的纠纷现场，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让她们说，她们能说到半夜，那还解不解决问题了？

    所以孙洋根本不搭她们的话，蹲下来研究了下被卡住的老大爷，栅栏是铁的，咔在脖子两边的每根都有食指粗细，靠双手是不可能掰开了。

    高地球也凑了过来，拿自己的大脑袋比划了一下，怎么也塞不进去，他就好奇了：“我说大爷，您是练过缩头功吗？这是怎么卡进去的，有点厉害啊。”

    老大爷一直梗直脖子动都不能动，像个缩不进壳里的乌龟，格外的滑稽。高地球问他话，他张着嘴，说话都费劲。

    孙洋憋着笑，一摆手：“行了，您悠着口气吧。打119了吗？”

    后面那句话是问正在给老大爷擦汗的老大爷儿子的。

    老大爷儿子被问了一脸懵：“打119干什么？你们警察不是来了吗？”

    “我们来了是能给你徒手把铁栅栏掰断咋地？这种事情不先打119你们等什么呢？”孙洋真是无语，现在的人就记得110，以为110是万能的，什么事都先找警察，一点常识都没有。

    “高地球，打119，叫消防队的赶紧过来。”

    孙洋指挥辅警叫消防队，趁机教育：“遇到这种情况先打119，再打120，最后再打110，我们是警察，既不会徒手掰铁栅栏，也不会徒手治中暑。老大爷真有一个万一，你们就是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懂了吗？”

    孙洋虽然年轻，但他身上穿着警察制服，有警察制服的加持，整个人就显得非常沉稳威严，说的老大爷儿子脸颊发热，连连点头应道：“知道了知道了。”

    搞定了这边，孙洋才有心思去注意两个女人，大热天的，他说一句话都嫌热，两个女人还吵的一身劲，他是服气的，论吵架时候的女人，约等于二十只鸭子。

    他沉了脸，汗水从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滴落：“你们报警是喊警察来听你们吵架的？”

    出现场是个技术活，还真不是谁都能干的，别看只是一件简单的小事，可处理起来大有学问。谁扮红脸，谁扮白脸。什么时候该劝，什么时候该训。这都是要因人而异，视现场情况而定的。

    总而言之，就是四个字：软硬兼施。

    现在执法严明，不能再像过去那样一味的硬了，不然警民关系会越来越紧张，老百姓看见警察就害怕，谁还敢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找警察。遇事不敢报警，犯罪分子越发猖狂，那社会还怎么稳定。

    不够对付不讲理的女人，孙洋一向秉持着警察该有的威严，他一沉脸，两个女人果然偃旗息鼓，不敢再大声嚷嚷。

    见她们被自己震慑住了，孙洋略微放松了一下严肃的神色，说道：“吵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对错先放一边，救人要紧。你们也不想闹出人命吧，把家里的电风扇搬出来给老大爷吹吹风，这么大年纪了中暑不是小事。”

    老太太一家一听“人命”就紧张了，听了孙洋的话，去屋里搬了摇头扇出来给老大爷吹，凉风一吹，萎靡不振的老大爷慢慢有了精神，不再像刚才那样要死不活的了。

    总算安静了一会，孙洋抹了把额头，一手的汗，顶着40度的高温出现场，真是拿命在为人民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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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软硬兼施巧调解

    消防队很给力，不到十分钟就来了，孙洋指了指老大爷被卡的位置，让看看怎么处理。

    消防队的一看也乐了，他们倒是处理过类似的事，但都是一些顽皮的孩子不小心把头卡进栅栏里，还没遇到过成年人也能被卡进去的，这是练了什么缩头功。

    消防员憋着笑，对孙洋说道：“这能怎么处理，只能剪断了。”

    “那剪吧。”孙洋就知道消防队来了得这么说。

    “哎哎哎，等会，剪断了他们家赔吗？”老太太的儿媳一听要剪断她家的铁栅栏，立刻问道。

    “凭啥我们赔，你家的铁栅栏卡着我公公脖子了，我们还没找你赔呢，你还找我们赔了。”老大爷的儿媳又开始不讲理了。

    “他要不偷我们家小白菜，他能被卡吗？”老太太指着老大爷呸道：“这是他活该，报应，看他下次还敢不敢偷别人家东西了。”

    “谁偷了，谁偷了，你别血口喷人，我摸都没有摸着你家小白菜。”老大爷缓过了劲儿也不乐意了。

    “那是你胳膊短，还没够着小白菜就被卡住了，一把年纪了，你不害臊我都替你臊的慌。”老太太冷笑。

    “你个死老太太……”

    “骂谁呢，你才是死老头子，活该你个死老头子，儿子，把电扇拿回去，给狗吹狗还得朝我摇尾巴呢，给他吹他还骂我。”老太太气了，指挥着儿子把电扇搬回去。

    老太太的儿子也生气的把电扇搬了回去。

    “你你你……”老大爷一热又开始头晕没精神了。

    “还有力气吵架，要不我先让消防队回去，等你们吵够了，我再让他们过来。”孙洋重新板起了脸训斥又开始吵起来的双方。

    孙洋一发话，双方再次偃旗息鼓。老大爷儿子比较急：“别别别，消防员同志，你快救救我爸，他真的不能再晒下去了。”

    消防员道：“你们说好了谁赔钱，我们随时可以开始。”

    “当然是他们赔。”老太太的儿媳坚持道，这事她们家占理，凭什么偷她家小白菜，剪断了她家栅栏还不赔钱。

    老大爷的儿媳还想反驳，却被丈夫当先道：“赔赔赔，我们赔，你们快点。”

    “凭什么呀，我们凭什么赔。”老大爷儿媳咋呼道。

    “你闭嘴，是钱重要还是爸重要，要是爸真中暑了怎么办？”老大爷儿子沉声怒斥媳妇。

    老大爷儿媳小声哔哔：“中暑了就让他们家赔医药费。”

    确定了老大爷家这边赔栅栏钱，老太太这边才同意消防员剪断栅栏。

    这事很简单，就是两剪刀的事儿，消防员拿着电剪刀，咔嚓咔嚓两下就剪掉了一根铁棍，把老大爷的脑袋解救了出来。

    老大爷得到了释放，呼吸都顺畅了。围观的群众们都跟着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事就算完了，老大爷赔人家几十块钱，以后大家还是邻居。

    结果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老大爷儿媳为了不赔钱又开始不依不饶，指着老大爷的脖子说道：“你们看，我公公的脖子都被栅栏磨出红血丝来了，这栅栏上有铁锈，我们得去医院打破伤风，你们得赔我们医药费。”

    老太太儿子本来不想跟个女人计较，闻言也是气极了，指着自家花圃里的小白菜说道：“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私人物品，你公公不问自取这叫偷，偷东西是要被拘留的你知道吗？正好警察同志也在，警察同志，你说说，偷东西要被拘几天？”

    老大爷儿子和儿媳妇包括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愣了一会儿媳才喊道：“拘留！你吓唬谁呢，我公公碰都没有碰到你家小白菜，凭什么说我们偷。警察同志，你不能听信她的一面之词，我公公真没有偷东西。”

    “没有偷东西怎么被卡栅栏里的？”老太太儿媳反问。

    老太太也道：“我亲眼看见他要偷我家小白菜，他就是小偷。”

    老大爷急的额头又开始冒汗，又心急又心虚，都不敢看孙洋。

    孙洋心里有数，早就准备好了调解方案，他朝师傅张学义递了一个眼神，师徒俩开始配合，张学义朝屋里努努嘴：“别吵了，你们跟我进去做个笔录，不做笔录怎么拘留。”

    老太太一家人闻言赶紧把张学义请进了屋。

    老大爷这边一看张学义去做笔录了就急了，抬腿就要追进去据理力争。

    “你们跟着干什么，真想被拘留？”孙洋挡住了他们，板着脸问道。

    “不是，不是，警察同志……”老大爷儿子真急了，额头上都是汗。

    “现在知道着急了，薅人家小白菜的时候想什么呢。行政拘留会留案底这事知道吗？要是留了案底，以后你的子孙后代都别想考公务员，也别想当兵了，但凡需要政审的工作，全都跟他们无缘了，这些想过吗？”孙洋板着脸，严肃的给他们普及行政拘留的严重后果。

    现在很多人都是法盲，不懂做什么会触犯法律，也不懂触犯法律的后果。以为拘留几天只是小事，殊不知影响甚大，这个污点会跟随你一辈子，甚至直接影响子孙后代。

    孙洋的普法让老大爷一家人吓的脸色都白了，本来老大爷儿媳还以为老太太儿子是故意吓唬他们，没想到连警察都这么说，她就算不在乎公公会不会被拘留，也得为自己的儿子女儿考虑。

    “小同志，小同志，我知道错了，你看我这也受到惩罚了，你别拘留我，我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了。”老大爷最先承认错误，根本不敢再嘴硬。

    他当时就是看老太太家的小白菜长的绿油油的，脑子一抽就想薅两根，谁知道后果会这么严重，他要是早知道会被拘留，会留案底，打死他也不干这种事。

    “警察同志，你别拘留我公公，我儿子明年想考军校，千万不能让他留案底啊。”老大爷儿媳也害怕了。

    眼见着这一家人是真怕了，孙洋才沉吟着道：“这事我们警察说的也不算，你们得取得报警人的原谅，他们要是原谅你们，愿意接受你们的赔偿，不再要求行政处罚，老大爷才能免于行政拘留。”

    “我去给他们道歉。”老大爷儿媳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给他们道歉，也给他们赔钱，警察同志，你帮我们说说情，这事是我们错了，我们认错，也认罚，请他们不要再追究了。”

    老大爷和儿子也恳求的看着孙洋，显然把孙洋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孙洋等的就是他们这个态度，他们愿意认错，愿意道歉，这事才有的调，不然他就算长了三寸不烂之舌，也调不了这事。

    “看在你们认错态度还算良好的份上，我就去帮你们说说吧。”孙洋撂下这句话就抬脚进了屋。

    高地球留在外面，防止老大爷一家冲进去，再把事情闹起来。

    调解这种事，最好是把双方分开，两边唱红脸，也两边唱白脸，这边吓唬吓唬，那边规劝规劝，事情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要是让双方扎在一起调，那你调吧，调到天黑也不会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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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握手言和结善缘

    屋里，张学义正在假模假样的给老太太做口供，见孙洋进来了，就把位置让了出来。

    孙洋也没废话，直接说道：“我实话跟你们说了吧，外面那老头已经七十多了，虽然他偷东西违反了治安管理法，但超过七十岁我们就不能拘留了。刚才我已经严厉批评过他了，他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且愿意给你们道歉，也愿意赔偿你们栅栏钱。

    大家都是邻居，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这点小事闹大了，以后不是结了一个仇家吗？人都说了，冤家宜解不宜结，咱多个邻居，总比多个仇人要好，你们说是不是？”

    刚才孙洋故意说拘留那都是吓唬老大爷一家的，治安管理法有明确规定，超过七十岁的老人拘留不执行，拘留表批了也是白批。

    一听这话，刚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老太太一家大失所望，老太太儿媳妇不满的抱怨了几句，但也没有办法，谁让法律就是这么规定的，他们闹到哪里都是白搭，为了几根没有被偷走的小白菜也不值当，反正愿意赔栅栏钱就行了。

    当然主要还是他们觉得孙洋说的有道理，为了这点小事结一个仇家实在不划算。万一他们以后寻仇，受害的还是自己，倒不如大方一点，还能落个好名声，结个善缘。

    一家人如此一想，也就没什么气了，老太太做主道：“成吧，我们听警察同志的。”

    “还是老人家您明事理，那我叫他们进来给你们道歉赔钱，咱们签个调解书，这事就翻篇了，可不能再吵架了。”孙洋顺势捧了老太太两句。

    老太太被夸的高兴了，笑着摆手：“去吧去吧，大热天的，也是辛苦你们了。”

    “为人民服务，不辛苦。”孙洋一个大小伙，笑起来阳光灿烂的，跟肩膀上别着的肩章一样亮眼。

    老大爷一家被领进了屋，一进屋都不需要孙洋开口，老大爷儿媳就一脸讨好的给老太太一家道歉，态度十分诚恳，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就怕别人不满意再要拘留她公公。

    老大爷儿子也是立刻拿出两百块递上来，又是赔礼又是道歉。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都赔礼道歉赔钱了，自己再说什么就小家子气了。老太太儿子就接了一百块钱：“一根栅栏要不了这么多钱，一百就够了。”

    老大爷儿子见人家如此明事理，脸都烧红了，又是连声道歉。

    孙洋这边已经快速写好了调解书，让两个当事人在调解书上签了字，按了手印，这事就算彻底完了。

    老大爷一家对孙洋感激的不行，一路送他们上了警车。高地球都把车子开远了，孙洋还能从后视镜看到他们三个人目送的身影。

    靠在副驾驶上，孙洋把出警记录单往中控台上一扔，热的想爆粗口，高地球把空调开到了最大，自己也是热了半身汗，这天真不能在外面待。

    张学义上了车没闲着，先给接警中心回了警，回完警之后才对孙洋夸赞道：“可以啊小伙子，这个案子处理的不错，有张有弛，软硬兼施，办的漂亮。”

    刚才他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就是想锻炼孙洋独自办案的能力，这个新人是所长交给他带的徒弟，所里警力紧张，能早点带出来一个，就能解放一个警力，他觉得再有一个月，这个徒弟差不多就能出师了。

    被夸赞的孙洋真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师傅，您就别调侃我了。我刚才可是压着火气呢，您说这都什么事，我们的警力是用来这么浪费的吗？自己打个119不就行了，还用得着我们出动三个警力一台警车？见天的都是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国家搞改革开放，给人民土地，是让他们吃饱肚子有力气找事的吗？”

    也不能怪孙洋关起车门来抱怨，他是心里真郁闷，堂堂一个警官学院刑侦专业的毕业生，居然被分配到派出所当民警来了。他的理想可是刑警，抓人犯，办命案的刑警。谁乐意天天处理这种破事，每次一出现场，脑子都被老娘们吵的嗡嗡的，天知道他每次都是怎么压制住这小暴脾气的。

    “你小子这就是还没有从当民警中找到乐趣，你别小看咱们民警，咱们才是真正扎根基层，为人民服务的警种。看起来咱们处理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案子，可量变能引起质变。咱们今天化解了一个小矛盾，就是解决了一个明天的大隐患。多少杀人的案子，都是从小矛盾开始的。案子无大小，警察的种类也没有贵贱之分，你这思想得早点纠正过来，不然你就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民警。”张学义不止一次如此劝过孙洋。

    他很看好这个年轻人，年轻人嘛，就像所长说的，刚刚参加工作，工作又和理想的岗位天差地别，心里有落差是难免的，慢慢的就会成熟起来。这也是为什么新入职的警察都有一个一年的实习期的原因，就是给新人一个适应和成长的时间。

    孙洋现在是当局者迷，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跟第一天入职相比，他已经成熟了不少，只是自己还没有从刑警和民警的落差中走出来。

    再多给他一点时间吧，谁不是从这种阶段走过来的。

    正说说教教着，眼看着拐个弯就能看到派出所了，张学义的警务通手机又响了。

    孙洋头皮发麻，就不能消停一会，让他回所里吃口饭吗？这都十一点半了，他饿的饥肠辘辘，肚子的抗议声和警务通手机的铃声是同时响的。

    张学义接了电话，了解情况后，就对高地球说道：“江南小区。”

    江南小区？

    孙洋挑挑眉，问道：“什么事？”

    “江南小区2号楼401的住户报警，说她新买的煲汤锅被人给偷了。”张学义说道。

    2号楼401？

    这么巧的吗？

    孙洋又挑了挑眉梢：“入室盗窃？”

    “没这么严重，说是放在家门口的，下楼取个东西再回去就丢了，不知道被谁偷拿走了。”张学义回道。

    孙洋哦了声，没了兴趣，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闭目养神，因为肚子饿，心里越发压抑着一团郁闷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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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报警的邻居

    江南小区是一个八十年代建造的老小区，去年全市推行老小区改造，江南小区幸运的位列其中，经过改造之后，外观上看起来焕然一新，已然是一个新小区的模样。

    可是也只有住在其中的居民们才清楚，这只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房子已经很老了，存在着诸多漏水和墙体开裂，甚至阳台坍塌的现象，这些问题，只能居民自己解决。

    报警人住在2号楼，高地球开着警车，从进了小区大门之后就听从着孙洋的指挥，轻轻松松的找到了2号楼。

    张学义还夸奖孙洋：“不错，熟门熟路，之前让你走了半个月的片没白走。”

    一下车就是一阵热浪扑过来，热的孙洋连话都不想说，三步并作两步走进了单元楼。

    上了四楼，敲开了401住户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门一打开，就有一股凉气扑面而来，这股凉气多少安抚了孙洋浮躁的心情，他表明身份：“我们是淳溪派出所的民警，是你报的警？”

    刘以晴一边点头是说，一边让开路请他们进来。

    孙洋打头进了门，也没有往里面走，三人就站在玄关处，大门也没有关。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身份证拿出来登记一下。”孙洋开始例行询问报警人身份。

    刘以晴的包就放在玄关的鞋柜上，她从包里拿出了身份证递给孙洋，回道：“我叫刘以晴，本地人。”

    孙洋接了身份证扫了一眼就转交给了高地球，让他做一下登记，转而继续问刘以晴：“你说锅被偷了，当时什么情况，详细说说。”

    刘以晴哦哦点头，详细的说了下丢锅的过程。她当时刚才超市买了锅回来，把车子停到车库后，就只拿了锅回家，到了家门口才想起来包落在了车里，钥匙也在包里，她只能先把锅放在门口，只身回车库拿包，可等她拿了包再回到家门口的时候，新买的锅就不见了。

    她马上就报了警，然后在家等警察上门。

    孙洋听完之后心想这也是一个粗心大意的姑娘，下车都能忘记拿包，这不是给小偷制造机会砸她车玻璃吗。

    只是折身回车库的功夫锅就被人顺走了，大概率是熟人作案了，极有可能是上下楼的邻居，在上下楼的时候看到刘以晴家门口放着一个崭新的锅，抱着没人看见的心理顺手牵羊。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尾随作案，小偷也许从超市就锁定了刘以晴，一路尾随她到了江南小区，本想摸清楚她住在哪里，家里什么时候有人，什么时候没人，等着没人的时候来一个入室偷窃，然后顺手拿走了她放在家门口的锅。

    孙洋正在心里发挥刑警的推理技能的时候，就听刘以晴接着说道：“警官，我有个怀疑的对象，不知道能不能说。”

    “说说看。”孙洋打断了自己的推理，心想有怀疑对象更好，能帮助他们缩小调查范围。

    这种有一点点技术含量的案子，要比鸡毛蒜皮的小事更让孙洋觉得有价值，他来的时候饿的饥肠辘辘的火气也差不多全消了。

    刘以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有点怀疑是对门的住户拿走了我的锅。”

    孙洋：……

    孙洋唇角微微一抽，神色变的古怪起来：“从正常思维来分析，你的邻居的确有可能拿走你的锅，但你上下也有邻居，你为什么独独怀疑对门的邻居？你们以前有过矛盾？”

    “没有没有。”刘以晴摆手道：“我和他没有过矛盾，我都没有见过他。”

    “那你为什么怀疑他？”孙洋追问。

    刘以晴很女人的回答：“感觉。女人的第六感很准的，我感觉对面住着的人有点奇怪。”

    “感觉？”孙洋被气着了：“警察办案是凭你的感觉来办的？你感觉谁偷了你的锅，我们就要去抓谁？小姐，你以为拍电视剧呢。”

    刘以晴被训了几句，默默往后退了两步，很小声地说道：“那他就是有点奇怪啊，谁经常大半夜才回家，有时候还夜不归宿。”

    她的声音小，但孙洋还是听到了，冷笑了声：“大半夜才回家就不是好人了？夜不归宿就不是好人了？不允许别人上夜班，值夜班的？再说你又是怎么知道别人夜不归宿的，你趁人家不在家偷偷溜进去看过？”

    “我我我没有，我才没有，这楼道隔音很差，我晚上经常熬夜写稿子，每次他很晚回来开门的声音我都能听到。”刘以晴急急忙忙的辩解。

    张学义感觉孙洋有点不对劲，他平常虽然总说不想干民警，但每次处理案子都很耐心，从不会夹带私人情绪，可刚才那些话，明显是带着情绪的。

    “咳咳。”张学义怕孙洋把人家女孩吓哭了，人家再投诉他，连忙出来接过了话：“刘小姐，你提供的线索我们收到了，如果有需要，我们会敲门询问你对面的邻居。”

    “用不着。”孙洋说道：“她对门的邻居不在家。”

    “你怎么知道？”高地球下意识地问道。

    孙洋呵呵，反手指了指自己：“因为我就是住在她对面，经常大半夜才回来，有时候还夜不归宿，感觉就不像个好人的邻居。”

    江南小区2号楼402就是孙洋现在租住的房子，这就是为什么在听到报警人住在401的时候，他觉得很巧的原因。

    可他没有想到更巧的还是自己从来没有关注过的邻居，竟然这么关注他，还私下里给他打上了“不是好人”的标签，真是有种哔了狗的感觉。

    他为什么经常大半夜不回家，那还不是所里有案子，经常临下班了有案子，忙完都半夜了，他能不想早点回来？

    他为什么隔三差五夜不归宿，那还不是要在所里值夜班，有时候还替别人替班，一整夜一整夜为人民服务，他能不想回家睡觉？

    一想到自己在外边为人民服务，家里对门的邻居还把他当成小偷，他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刚刚消下去的火又上来了。

    他偷她的锅，他是有分身术吗？

    这事把孙洋气的不轻，却让张学义和高地球笑了起来，这也太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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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口嫌体正直

    刘以晴万万没想到自己对门住着一个警察，想到自己刚才还怀疑人家是小偷，整张脸都羞红了起来，磕磕巴巴的道歉：“对、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她恨不得给孙洋鞠一个九十度的躬，暗骂自己太蠢了，居然把警察邻居给得罪了，真是……一言难尽。

    “哈哈，的确是误会了，解释清楚就行了，没什么大事。”张学义笑着给了孙洋一个眼神，意思是你一个大男人，还是警察，不要跟人家女孩家计较。

    孙洋气归气，可总不能真跟人家计较这事，况且还在出警，身上穿着警服，再怎么样也不能给这身警服丢脸，于是深呼吸了一口气，摆摆手：“算了，说回正事吧。你几点发现丢的锅，几点报的警？”

    刘以晴都不敢直视孙洋的眼睛了，像个小鹌鹑似的垂着眼帘回答：“十一点二十五报的警，一发现锅丢了我就报警了。”

    孙洋记下时间，又问道：“从超市回来的路上，有没有发现被跟踪了？”

    刘以晴啊了声，吓的抬起了头：“跟踪？”

    “楼道里没有监控，但单元楼外面都安装了监控，我们会去物业调取监控，看看你丢锅的前后，都有谁进出过单元楼。如果偷走你锅的不是住在这栋楼里的人，那就有可能是尾随你，专门来偷你家的人。”孙洋说道。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更让刘以晴害怕了，她一个姑娘家，要是被小偷锁定了，想想都是一件毛骨悚然的事情。

    “我、我没发现被谁跟踪了，超市里那么多人，路上又有那么多车，我没有注意。”刘以晴害怕的说道。

    孙洋见她害怕的脸色都有点白了，又安抚道：“只是怀疑，不用害怕。情况我们都了解，你在家等消息吧，有消息了会通知你。”

    说不让她害怕，但能不害怕吗，现在是白天还好点，就怕到了晚上还没有破案，刘以晴想想可能会有小偷半夜入室偷窃，她就感觉后背发凉，大热天的都能冒一身冷汗。

    “我们会尽快抓到小偷，在家等消息吧。”孙洋再次安抚了一句，然后就和张学义洋，高地球离开了刘以晴家。

    出了单元楼，张学义又调侃起徒弟来：“这都到你家门口了，也不请师傅去你家喝口水。”

    说完就又笑了起来，他都当了半辈子警察了，遇到过形形色色有趣的案子，可像这种巧合的事还是头一次，实在让人忍不住想笑。

    高地球也跟着打趣孙洋：“洋哥，你这走片也不够深入啊，居然都不知道自己对门住着一个美女。”

    孙洋不敢瞪自己师傅，还不敢瞪高地球了？当下就一个瞪眼丢了过去，同时拿手里的记录本往他的大脑门上招呼：“最近不仅长膘了，还长胆儿了，都敢打趣你洋哥了。”

    高地球夸张的捂着脑袋哇哇大叫，还躲到了张学义身后，灵活的都不像一个一百六十斤的小胖子。

    孙洋懒地再跟他皮，抓紧时间道：“师傅，咱们去物业调监控吧。”

    张学义点点头，一边跟着孙洋朝物业走，一边说道：“你这就是典型的口嫌体正直，嗳地球，你上次说的是这个词吧？”

    高地球：“没错，就是这个词。”

    得到了确认，张学义才接着道：“天天嘴里喊着不想干民警不想干民警，其实责任心比谁都强。平常熬夜办案子，我们这些老家伙都熬不住了，你还硬撑着，帮我们把活都干了。这不就是那什么口嫌体正直嘛。”

    突然又被夸赞的孙洋忍不住红了脸，嘴硬地道：“我这叫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穿一天警服尽一天责，一天顶着警徽，就不能给警徽抹黑。”

    “听听，这话说的多有责任心，都能拿出来当咱们所当标语了。”张学义那是见缝插针，逮着机会就夸孙洋，间接性的给他“洗脑”。

    高地球也在一旁唱双簧：“对对对，小民警，大作为，等我明年考上公务员了，洋哥你就是我师傅。”

    “我看行，以后好好跟着你师傅学习，前途无量。”两人配合唱双簧，那叫一个默契。

    “得嘞，师公。”高地球一声师公张口就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孙洋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你们俩不去说相声亏大了，你们要是去了，那还有郭德纲什么事儿。

    听着他俩的双簧，孙洋走进了物业，临近中午下班，物业的人全都懒懒散散的，都等着下班呢，突然来了三个穿警服的警察，把一群懒懒散散的大妈大婶们惊的一个激灵。

    “警官，请问有什么事吗？”前台是个年轻的女人，立即就站了起来，微笑服务，笑的像高速收费站的收费员似的。

    孙洋也没废话：“我们是淳溪派出所的，接到2号楼401住户的报案，她放在家门口的锅被人偷拿走了，现在来调一下监控，请配合。”

    前台啊了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点头：“好好好，我带你们去监控室。”

    孙洋道：“2号单元楼的楼管今天上班了吗？”

    不等前台回答，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就主动举起了手：“警察同志，我上班了，我就是2号楼的楼管。”

    孙洋点头，扫了眼她挂在脖子上的工作证：“李姐是吧，麻烦你跟我们一起去趟监控室，帮忙看看监控。”

    李姐既然是2号楼的楼管，那必然对住在2号楼里面的住户都眼熟，当然自己除外，他才住进来一个月，还没有跟这位楼管碰过面。但其他住的时间长的住户，大概楼管都见过。

    李姐负责的单元楼里出了偷东西的事，她也很想把小偷抓出来，欣然答应，一起去了监控室。

    监控室不在物业办公室，而是在地下停车场，单独开辟了一间监控室。

    李姐领着孙洋三人进了监控室，指挥着负责监控的保安把2号单元楼外面的监控调出来。

    保安不敢耽误，马上调了出来。

    孙洋道：“时间区间设置在今天中午十一点到十一点半之间。”

    保安应了声，把2号单元楼外面这个时间段的监控调取出来播放。

    监控播放的时候，不仅孙洋三人看的认真，李姐和保安看的也很认真，小区里有住户被偷了，这事物业比警察还积极，就怕住户回头找不回丢的东西，再来物业投诉，这事要是闹大了，还要被房管局罚钱，勒令整改，又是一笔很大的开支。

文如玉

第6章 奇葩的惯偷

    监控从十一点开始播放，大中午的天最热，进出单元楼的人寥寥无几，为数不多的几个进去的人，李姐也都能跟住户对的上号，没看到什么陌生面孔。

    从监控里还看到刘以晴是在十一点十分的时候抱着新买的锅进的单元楼，十一点十二分就又走了出来，出来的时候手里没有锅，显然是放在自家门口，自己空手折回车库拿包和钥匙了。

    接着十一点十五分的时候，监控里又出现了一个男人，看起来和李姐年纪相仿，那人一出来，李姐就喊道：“这个人我不认识。”

    张学义在一旁乐了：“巧了，你不认识我认识。这锅八成是他顺走的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监控就显示那男人鬼鬼祟祟的进了单元楼，然后在十一点二十分钟的时候又走了出来，进去的时候是空手进去的，出来的时候怀里多了一个箱子，正是刘以晴新买的锅。

    “是他，真是他偷的。”李姐激动坏了，找到小偷了。

    孙洋立刻看向了张学义：“师傅，你认识？”

    “能不认识吗，惯偷了。”张学义嗤笑了声，对保安说道：“把这段监控拷贝给我们，我们要带回所里当证据。”

    高地球把公用的U盘递给了保安，保安接过之后就麻利的把监控铐进了U盘里。

    小偷知道是谁了，取证也取过了，接下来就是去抓人了。

    可去哪里抓呢？

    张学义很有经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直接去他家堵人。”

    孙洋暗忖师傅连这小偷的家都门清，看来真是一个惯偷。不过这小偷也太蠢了点，是不知道小区里到处都有监控吗？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在监控底下进进出出，这不是摆明了等警察去抓他吗？

    上了车，孙洋就忍不住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他就是等我们上门去抓人呢，这个郑军和其他惯偷不一样，别人偷东西是为了钱，他偷东西就是为了进拘留所。”张学义又好笑又无奈地说道。

    孙洋嘴角一抽，还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社会进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都冒出来了，拘留所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居然有人为了进拘留所偷东西，也是一个奇葩。

    “他的事，我说到天黑都说不完，咱们所的民警，也就你刚入职不知道他，连高地球都对他了如指掌。手机给你，你自己查吧，姓名郑军，身份证号……”张学义对这个惯偷熟的连身份证号码都会背了。

    孙洋还真好奇，接过了师傅的警务通手机。

    这种警务通手机并不是普通的智能手机，而是公安部门联合手机生产商研发出来的移动警务终端，是为公安量身定制的办案工具。只要有身份证号码，就能利用警务通在全国人口信息库中查询到个人信息，真实姓名，家庭住址，有无房产，有无车产，有无犯罪记录，是不是网逃嫌疑人，一查便知。

    警务通的应用，可以说给基层民警带来了实实在在的便捷，也是民警办案技术上的一项意义重大的改革，大大提高工作效率。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平常对酒店、网吧、ktv等特种行业进行例行检查的时候都需要被检查人出示身份证。过去没有警务通，像张学义这样的老民警检查的时候，只能根据工作经验，如分析对方的表情和动作去判断对方是否有问题。

    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过去的老民警们也只能通过电话与总台联系，将对方的身份证信息报给总台，让总台查看此人是否为网逃，这样一来，就会大大降低工作效率，甚至会让对方钻空子，从而逃脱法律的制裁。

    可现在有了警务通就不一样了，民警在例行检查的时候，可以自己在警务通上查询被检查人的所有资料，是不是网逃一目了然。

    过去的罪犯时常可以凭借运气和警察办案工具的落后逃过人眼，可现在的罪犯，休想再凭借运气逃过警务通的“火眼金睛”。

    这就是中国日渐强大，科技日渐发展给社会上各个工作岗位带来的改革和进步。过去人民吃不上饭，改革开放就孕育而生了，人民有了土地，日子就慢慢富裕了。过去中国科技落后，电话都是稀罕品，现在呢，连七十岁的老大爷，八十岁的老奶奶都会玩电脑，人手一部智能手机，出门只需要带一部手机，就能完成生活的基本购物了。

    孙洋刚来所里实习，还没有发放警务通，平常出警都是跟着师傅，和师傅公用一部警务通，早就摸熟了，身份证号码输入进去后，有关郑军的个人信息就全部显示了出来。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孙洋实习两个月以来，头一次看到“履历”这么丰富的惯犯，一年十二月，这个郑军就进了十六次拘留所，平均不到一个半月就进去一次，最长十天，最短三天，简直令他大开眼界。

    这还不是最让孙洋开眼界的，更奇葩的还是郑军每次被拘留的原因，统一都是因为偷东西，可每次偷的东西都不一样，且让人啼笑皆非。

    有时候是偷隔壁邻居家一只做饭的大马勺，有时候是光明正大的把别人家门口摆放的石狮子拖到自己家门口，看守自己那个家徒四壁，下雨都漏雨的破屋子。有时候又趁别人家老母鸡下蛋的时候，偷摸溜进鸡窝里偷热腾腾的鸡蛋，有时候又是去超市偷吃三只松鼠。

    诸如此类各种鸡毛蒜皮的偷，偷过的东西总共加起来不值几百块钱，可只要是偷都是违法的，人家一报警，警察就得拘他，来来回回的拘，屡拘不改，冥顽不灵。

    孙洋看完之后都惊奇地提出了灵魂发问：“他这是图啥？”

    “图啥？说出来你都不信，就图拘留所有免费吃喝，冬天不冷，夏天不热，还不用干活。”张学义说了一个令人笑掉大牙的理由。

    孙洋：……

    怪人年年有，当了警察之后感觉更多了。

    这和上次那个因为妻子整天和自己吵架，为了图清静，跑去派出所要求被拘留的人简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孙洋摇摇头，退出了公安网，在车里闲聊了这么多的时候，警车已经进入了郑军所住的郑家村，高地球看样子不是第一次来郑军家抓人了，轻车熟路的找到了郑军家。

文如玉

第7章 认罪认拘

    三人一下车，就有邻居跑出来看热闹，一看是警察来了，就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孙洋听了一耳朵，说的全都是“警察又来抓郑军了”，“郑军这次又偷了别人什么”之类的话。看样子邻居们都已经见惯这种场面了，见怪不怪了。

    孙洋站在郑军家门口，正要举手敲门，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迎面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抱着一个箱子，正是刘以晴的锅。

    这下可算是人赃并获了。

    孙洋看着郑军，郑军也看着孙洋，他不认识孙洋，却认识张学义，咧嘴就笑：“张哥，你又来抓我了。”

    孙洋：……

    这一副招呼熟人的语气是什么鬼的画风。

    “谁是你哥！态度端正点。”张学义老脸一板，这要搁在过去，对付这样的老油条，早就拖回去先打一顿了，打到他不敢再偷为止，还能由着他一次又一次的偷。

    郑军笑的跟个老好人似的，看着可真不像一个小偷，人赃并获，孙洋都不需要再问了，直接上了手铐，将郑军铐上了车，关在后面的铁笼子里。

    高地球开着警车，一路回了派出所。到了所里后，孙洋就把郑军带进了办案区，铐在了铁凳子上。

    “警察同志，用不着这么麻烦，我都招，我也认，锅是我偷的。我瞧着放在门口没人要，我就顺手拿走了。拿回家本来想自己用的，谁知道那锅太高级了，我捣鼓了半天也不会用，正打算拿出去卖了的时候你们就来了。我认罪，我也认拘，你们做个表，给我签字盖手印就行了。”不等孙洋开审，郑军就先一股脑的招了，连警察的办案程序都了如指掌，孙洋也是服了。

    这位是所里的常客了，孙洋没有办过他，其他人都办过，每次他一来，大家也根本懒的浪费时间审，他也不需要别人审，自己就会主动交待犯罪经过，他们按照他招认的做个材料，让他签个字盖个手印，传到法制批表，等表批了之后直接送拘留所就完事了。

    “孙洋，张叔让我先看着他，叫你先去吃饭，吃完饭再办他。”所里的另外一个辅警走了进来，传达了张学义的话。

    这的确不是什么着急的事，而且郑军如此配合，连审问都省了，孙洋摸了摸肚子，也就把人交给了辅警看着，自己先去食堂吃饭。

    食堂已经过了饭点了，但每天都会有因为在外办案而错过饭点的同志，所以做饭的马姐会给错过饭点的同志留饭，啥时候回来都有饭吃，不会让辛辛苦苦在外面办案子的同志回来饿肚子。

    孙洋来食堂的时候，张学义和高地球已经吃了起来，他坐到了张学义对面，拿起碗筷，一边吃一边问：“师傅，郑军一进审讯室就全交待了，我们就这样把他拘了吗？”

    “不拘不行啊。”张学义倒是懒得拘呢，但是治安管理法在那里摆着呢，不拘就是徇私枉法，谁敢把人放走。

    “我在想有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不然这样拘了放，放了偷，偷了拘，太浪费警力了。”孙洋想的是这件事。

    张学义扒拉了一口米饭，含糊不清地说道：“哪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我们警察只管抓人执法都忙不过来了，谁还有闲工夫去想怎么能让郑军以后不偷了，没那个闲工夫。你也甭瞎琢磨了，下午给他做做材料，尽早把他送去拘留所，晚了回头又得加班。”

    孙洋哦了声，按下这个话题没有再提，不过却把这个想法记在了心底。他还是觉得这样屡拘不改不是长久之计，不管是拘留还是判刑，其目的都是为了“改正”为了永久性的制止犯罪，而不是为了给罪犯提供一个蹭吃蹭喝的地方。

    但孙洋也知道，这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肯定不容易，不然早就有人做了。他暂时也只是有这么一个想法，还没有具体的实施办法，等他想到再说吧。

    吃完饭之后，张学义这个师父就撒手不管了，让孙洋自己独自做拘留材料，刻意给他一个独当一面的机会，争取早点把他锻炼出来。

    案子虽然只是一个小案子，但治安拘留的材料是不分案子大小的，不是说案子小程序就少，案子大程序就多，不管大小，该走的程序一步都不能少，该做的材料也一份都不能少。

    孙洋按照做材料的程序，先去给郑军做了一份笔录，让他签了字按了手印。

    郑军轻车熟路的签了字，都不需要孙洋提醒就知道用右手食指按手印，按完还咧嘴一笑，催促孙洋：“你们快点啊，赶在晚饭前把我送进去我还能吃上晚饭，不然进去就只能看看新闻联播了。”

    孙洋都被逗乐了：“你还真把拘留所当你家了，几点开饭都门儿清。”

    “熟客了，熟客了。”郑军厚脸皮的嘿嘿嘿。

    孙洋摇摇头，又回到了办公室，打了一份《呈请调取证据报告书》，用师傅的办案秘钥在公安网上登录，把报告书发给所里的法制员，法制员盖了章之后转发给所长，所长盖了章之后发回来。

    这是材料中必须要有的一份报告书，如果没有这份取证报告书，那么他们之前从江南小区物业拷贝回来的监控就不具备证据效力，不被法制承认。

    当然还需要有一份《调取证据通知书》，需要配合调取监控的单位签字盖章，孙洋把通知书打出来之后就让高地球跑了趟江南小区，让物业在上面签字盖章。

    等孙洋把所有材料都准备齐全之后，才拿去给师傅看，张学义检查了一遍，确认这份拘留材料做的很完整，没有任何遗漏之后才点头：“上传到办案系统吧。”

    孙洋得了首肯，重新用师傅的秘钥登录办案系统，把材料一一扫描上传，然后发送给法制员。接下来就没有他什么事了，等着拘留证批下来就行了。

    “不错，现在做这些事是越来越娴熟了。”张学义又开始夸赞起自己的徒弟，不得不说，孙洋是他带过的徒弟里上手最快的，很多事情说一遍就能记住，非常给他省心。

    孙洋道：“以前真不知道治安拘留的程序这么繁琐。”

    正是因为程序繁琐，所以一旦临近下班碰到需要拘留的案子，加班到半夜就成了必然的事情。

文如玉

第8章 执法改革的见证者

    “现在这些程序都是经过无数次改革才演变的这么规范和严谨的，过去我们办案子拘留人，写张纸条，上面写明谁谁谁，身份证号多少多少，拘留多少天就能送拘留所了。我记得有次我忘了写拘留几天了，后来一忙还把这事忘了。半个月后我再去拘留所送人，那家伙还在里面被关着呢，眼巴巴的扒着栅栏问我啥时候能放他出去，哈哈哈。

    后来执法改革，不能只靠一张纸条就送人了，我们就开始各个单位跑，拿着表格去分局找这个签字找那个签字，批个表能跑一整天，又累又耽误事。

    再后来有了公安办案系统，拘留批表的时候就不用再跑分局了，只需要把材料准备好，上传到系统里，一层层审批，一层层上传，最后再传回来就行了。这可是大大缩减了中间跑腿的时间，也大大提高了办案效率。

    你们这些年轻民警真是比我们那时候幸福多了，又有办案系统，又有警务通，还有打印机，传真机这些高科技的辅助工具，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要被淘汰了，未来是你们年轻人的。”

    张学义说起以前的办案程序也是有颇多感慨，他算是经历过公安系统数次改革的见证者了。这不仅仅是见证了公安系统的改革，更是见证了国家和科技的发展，见证了中国成立70周年以来，每一年都在进步和强大。

    他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大概就是成为了国家和时代发展的见证者了。

    孙洋从自己师傅脸上看到了骄傲和自豪的光芒，他看着师傅肩膀上二杠二警衔，莫名的生出了一种羡慕的感觉。

    他还要实习十个月才能授衔，从一杠一的三级警司到二杠二的二级警督，这中间隔着的不仅是资历上的差距，还有功绩上的悬殊。每一个民警肩膀上的警衔都不是平白无故得来的，那都是时间、汗水和付出换来的。正因为警衔是由汗水和血水洗礼而得，所以才会看起来熠熠生辉，令人敬仰。

    孙洋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似乎找到了奋斗前行的方向。

    分局分管治安的副局长批了表传送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孙洋和师傅以及高地球拿着拘留证，又从所里取了一张入所健康检查表，就带着郑军去了医院。

    我国《拘留所条例实施办法》第十六条规定，拘留所收拘被拘留人，应当由医生对其进行健康检查，并填写入所健康检查表。

    如果没有健康检查表，把人送到拘留所，有拘留证人家也不会收，所以体检是必须也是必要的程序。

    当然这个体检没有那么复杂，主要就是检查被拘留人有无精神疾病，有无急性传染病，有无其他严重疾病。女人的话还要检查是否怀孕，是否在哺乳期。

    当被拘留人不存在以上可以免除拘留的条件下，医生才会填写健康表，拘留所才会收人。这就是现代执法，既要严明，也要尊重生命，不能胡乱执法。

    等把郑军送进拘留所再回到所里后，孙洋的工作还没有做完，因为报警人的锅还没有被领回去，他给刘以晴打了电话，让她过来派出所领取被偷窃的物品。

    刘以晴在电话里得知小偷被抓了，自己新买的煲汤锅也找了回来，立马就高高兴兴的开车来到了派出所。

    孙洋提前跟值班室的接待民警打了招呼，刘以晴来了一说明事由，就被领去了一间调解室，等了一会后，孙洋就抱着她新买的锅进来了。

    再次见到孙洋，刘以晴感到很抱歉，当孙洋把锅放到她面前的时候，她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语无伦次的道：“谢谢你孙警官，也对不起误会你了，我不是故意的，我……”

    “你的谢谢我接受，你的道歉我也接受。检查一下你的锅吧，确定没有搞错后就在这个返还清单上面签个字，你就可以把锅领走了。”孙洋不能真和一个女人计较，人家再三道歉，他也早就没当回事了。

    刘以晴依然是一脸抱歉，打开箱子检查了一下，确定是自己买的锅之后就签了字。签完字，又担心地问道：“那个小偷是尾随作案吗？”

    她最担心的还是这个，不问清楚，她晚上都不敢睡觉了。

    孙洋道：“不是，就是一个惯偷，今天到我们小区溜达，去各个楼道转悠，看能不能捡漏的，正巧看见你家门口放着一只没拆箱的锅，他就顺走了。以后注意点，别这么粗心大意了。”

    不是尾随作案就好。

    刘以晴终于放下了心，再次道谢：“谢谢你了孙警官。”

    孙洋嗯了声，又把送达回执单拿给刘以晴，让她在送达回执上面签字，只有她在这上面签了字，这个案子才算彻底结束。

    师傅告诉过他，不管办案的程序有多繁琐，都不可以因为麻烦而省略其中的程。，因为你以为的不重要的东西，日后都有可能为自己的警察生涯埋下隐患。为了杜绝隐患，必须细心谨慎，一切按程序办案。

    刘以晴在送达回执上签了自己的名字，又接过了孙洋给她的裁决复印件，这就表示她已经知道了派出所对小偷郑军做出了治安拘留，派出所对她行使了告知义务。

    做完这些收尾工作，让刘以晴把锅带走之后，孙洋才算能够下班了。今天忙了一整天，临下班的时候倒是幸运的没有被案子缠身，难得按时下了班。

    孙洋不会做饭，每天下班后都会在外面把晚饭解决了，今天也不例外，在外面随便吃了点饭后才回家。

    回到租住的江南小区，上到了四楼，意外的在楼梯口看见了刘以晴，孙洋心想今天真是奇妙，他在这里住了一个月都没有和邻居打过照面，今天倒好，半天之内见了三次了。

    孙洋往旁边站了站，示意刘以晴先下去。

    刘以晴却是连连摆手：“我不是要下去。”

    孙洋哦了声，心想你不下楼你站在外面干什么，这么热的天你也不嫌热。

    但这话他没问，毕竟不熟，上了楼，掏出钥匙开了门，还没进去，就听身后喊道：“孙警官。”

    孙洋脚步一顿，扭头问道：“有事？”

    “那个……”刘以晴不太好意思的把一直拎在手里的纸袋子递了过来。

    孙洋没接：“这是什么？”

文如玉

第9章 豆腐涝的寓意

    “这是我做的什锦豆腐涝和葱油饼，今天的事我实在感觉太抱歉了，你是人民警察，我却把你当成了坏人，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总是嘴上道歉感觉很没有诚意，就做了一点小吃，至少可以算我对你的精神补偿。”刘以晴举着纸袋子一口气把想说的话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说真的，孙洋还挺意外的。他当了两个月的实习民警，被误会其实不是第一次了，甚至被辱骂过，别人能给你道句歉那都是对方有改过之心了，像刘以晴这样三番五次道歉，还特意做了小吃当精神补偿的，还真是头一份。

    不管怎么说，孙洋挺感动的，至少刘以晴的举动让他感到了被尊重，虽然刁民很多，可更多的人对警察还是尊敬且感恩的。

    “谢谢。”这一声谢谢，孙洋既是谢的她这份心意，同样谢的也是她对警察这个行业的尊重。

    “不用谢。”刘以晴似乎是有点害羞了，把纸袋子挂到孙洋家门把手上后，转身就跑进了自己家，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真是生怕关门关慢了，孙洋会把她送的吃的退回来。

    孙洋失笑，接受了这份特殊的精神补偿，提着纸袋子进了家，虽然已经吃过饭了，可出于好奇，还是把纸袋子里的两个饭盒拿了出来。

    饭盒出乎意料的精致，一个略大一点，装着什锦豆腐涝，一个略小一点，装着七八片葱油饼。不管是豆腐涝还是葱油饼，卖相上都非常不错，看起来就让人垂涎三尺。

    另外还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几句话。

    豆腐涝，谐音都不老。虽然这道小吃全国都有，但是这道什锦豆腐涝另有寓意，什锦谐音似锦，祝孙警官前途似锦哦。

    看着卡片上的文字，孙洋失笑，一碗豆腐脑还被她做出花样来了。他在南京上了两年公安大学，南京的豆腐脑也不是第一次吃了，倒还是第一次吃到如此花里胡哨的豆腐脑，还取了这么一个寓意良好的名字。

    他不是南京本地人，自然不知道刘以晴做的什锦豆腐涝是一道多么著名的南京特色小吃。都不老是南京话的谐音，在南京话里就是豆腐脑，豆腐花的意思。

    这听起来是一道普普通通的小吃，可南京的什锦豆腐涝的做法和味道却与众不同，南京的什锦豆腐涝非常讲究佐料，辅以虾米、榨菜、木耳、葱花、辣椒油、香油等十余种佐料。不光是颜色漂亮，口味更是醇香浓鲜适宜，辛辣适中，有滋有味。其中的什锦二字也的确谐音似锦，寓意前程似锦，并不是刘以晴自己编造的。

    不仅这道什锦豆腐涝是南京的特色小吃，连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葱油饼，也是一道家喻户晓的名小吃。它和豆腐涝一样，都是名列秦淮八绝的秦淮风味特色小吃。

    孙洋不知道自己是真的赚到了，吃到了在外面买都买不到的醇正风味。他只觉得刘以晴做的豆腐涝和葱油饼都格外的好吃，明明已经吃过饭了，可还是不知不觉的又把一碗豆腐涝和七八片葱油饼全吃进了肚子里。

    以至于到了临睡前，他的肚子还是饱饱的，然后带着这种满足的饱腹感和一天的疲倦，慢慢进入了梦想。

    一夜无话。

    翌日早晨七点半孙洋就起来了，在家洗漱完之后就出了门。出门前还没有忘记把昨晚洗的干干净净的饭盒挂到了对门的门把手上。

    从单元楼里出来，孙洋径直去了停放电动车的车棚，他这电动车也是新买的，是他平常上下班的交通工具。骑电动车二十分钟就能到派出所，还能有时间去所里蹭个早饭，时间很充裕。

    小区里打扫卫生的环卫大爷和大妈早早就上班了，孙洋在这里住了一个月，每天早上都能遇到同一个打扫卫生的大爷，时间一长就认识了，遇到了就会打个招呼。

    “孟大爷，早。”孙洋像往常一样和孟大爷打招呼。

    可今天的孟大爷有点奇怪，并没有立即像往常一样回应他的招呼，而是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孙洋，头也垂的比以前还低，看起来像是在害怕。

    “孟大爷，今天身体不舒服？”孙洋关心了一句。

    孟大爷垂着头，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没、没有，小孙，你、你快去上班吧。”

    连说话都没有平常利索了，带着一点心虚。

    孙洋的确赶着去上班，也就没有在意孟大爷的异常，笑道：“那行，我先走了。”

    孟大爷连连点头，始终不敢抬头直视孙洋。

    等孙洋走远了之后，孟大爷才敢抬起头，目光复杂又害怕的看着他的背影，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是警察，如果不是他昨天中午看见了他穿警服的样子，他哪里能猜到他的职业。

    孟大爷心有余悸，抬手搓了搓自己苍老的脸，他今年其实不过才五十多岁，可为了让这张脸看起来显老，愣是蹉跎成了六七十岁的样子。

    他后悔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孙洋骑着电动车到了所里，吃了饭之后就跟着师傅，投入了一天的忙碌当中，今天还轮到他跟着师傅值班，值班都是24小时的，晚上都要住所里，会比平常更加忙碌，所以早就把早上的插曲忘的一干二净了。

    事后孙洋回想起这段插曲的时候，时常检讨自己工作经验不够丰富，如果他是师傅那样的老民警的话，肯定一眼就能从孟大爷对待他的态度上觉察到一二。

    这是后话，暂不多表。

    孙洋依旧和以前一样早出晚归，时而夜不归宿，不过她的邻居再也没有把他误会成坏人。而且从那天之后，他和对面的邻居一连一个星期都没有再碰到过一次。好像所有的偶遇缘分都在那一天之内用完了一样。

    他每天辗转于各个报案现场，处理各种各样繁琐的案子，每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之后就想睡觉，连最爱的画画都好久没碰了，更别提想得起来对门住着的邻居了。

    连续加班一个星期，今天终于不用再加班，孙洋下了班，骑着电动车，照旧先在外面找口吃的再回家，刚把电动车停在一家面馆门口，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文如玉

第10章 抓个现行

    隔着一条马路的对面是一家烤乳鸽饭馆，饭馆门口放着养鸽子的笼子，笼子里有几只活蹦乱跳的鸽子，一个中年男人正猫着腰，鬼鬼祟祟的蹲在笼子边上，手已经伸进了笼子里，正要去薅人家鸽子尾巴呢。

    啪！

    一声轻响，正在薅鸽子尾巴的郑军忽然感觉肩膀一沉，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后面拍了自己一下，把他吓了一跳，薅鸽子尾巴的手条件反射的就缩了回来。

    扭头一看，更是吓了一跳，正是上次去他家抓他，还把送去拘留所的年轻民警，叫什么孙洋来着。

    “郑军，你才出来几天又想进去了？上次偷人家锅，这次又想偷人家鸽子，你见天的就不能走点正道是不是？”孙洋沉着脸，都有点恨铁不成钢，这得亏是被他看见了，在他没有偷窃之前制止了他，不然等饭馆报了警，今晚所里值班的同事又得半夜才能睡。

    如果他没记错，郑军被拘留了五天，这才出来三天吧，又偷上了，拘留所的饭菜就那么好吃？

    郑军丝毫没有被抓现形的害怕，还笑的一脸憨态可掬：“孙警官，我没偷，我就是看这鸽子长的挺肥，想逗弄逗弄，真没打算偷。”

    孙洋信了他的邪，想起了自己上次考虑的事情，得从根本上解决郑军偷了拘，拘了偷的恶性循环，但解决问题，又要从问题的根源开始，他得先了解郑军为什么要偷，才能知道怎么解决。

    思及此，孙洋稍微缓和了一点严肃的脸色，问道：“吃饭了吗？”

    郑军条件反射地摇头，摇完又赶紧点头。

    孙洋直接抬腿朝对面走：“跟上。”

    郑军面对这位派出所新来的民警还是有点怕的，乖乖地跟了上去。

    孙洋领着郑军走进了面馆，点了两碗红烧牛肉面，郑军心虚又不安的坐在他对面，他的口袋比脸还干净，哪里吃得起十八块钱一碗的红烧牛肉面。

    “我请客。”看穿了他心思的孙洋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郑军立刻就嘿笑了起来：“孙警官，你真是一个好警官。”

    警察请他吃饭，这在以前他可是连做梦都不敢想的。

    “请你吃饭也不是白请的，吃了我的饭，就得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孙洋再次严肃了起来，像审讯犯人一样。

    郑军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杆。

    孙洋问道：“你年纪不大，全须全尾的，找点什么工作干不行，为什么非要偷？就算什么都不会，找不到工作，家里总有一亩三分地吧，种地也不会？”

    听到这些问题，郑军的头如丧考妣的垂了下去，好一会才重新抬起头回答问题：“孙警官，我做过牢。”

    孙洋点头，这他知道，在犯罪记录上看到了，除了被拘留过十六次，哦，现在是十七次了之外，郑军还有一次坐牢一年的案底。罪名是故意伤人，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出狱之后就开始走上了偷了拘，拘了偷的生涯。

    郑军开始说起了自己两年前为什么坐牢，郑军家穷，父母也去的早，他一直靠着家里的十亩地过日子，养活自己也算绰绰有余，到了三十多岁才娶上媳妇，宝贝的不得了，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疼媳妇。

    可令郑军没有想到，他都这么疼老婆了，他老婆居然还背着他和其他男人好上了，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郑军知道之后连杀人的心都有了，提着刀就把那男人给砍了，倒也没有砍成重伤，但也是犯了刑事，被判了一年刑。

    郑军坐牢之后没多久，他老婆就要跟他离婚，他当时心灰意冷，没有多想就同意离婚了。他老婆净身出户，什么都没要就走了。

    但郑军出狱之后才知道，他老婆在离婚前就把家里的十亩地租给了一个瓜果种植商，离婚的时候就卷走了所有租金。

    他也找种植商商量过，想把地要回来，但白纸黑字的租地合同写的清清楚楚，承租时间三年，人家一把付了三年的租金，这才一年就要收回去，不仅要退还三年的租金，还要赔偿三倍的违约金。

    郑军身无分文，哪有钱退还租金和违约金，于是只能把地继续给别人种。至于他老婆，早就卷着钱跑的没影了。

    后来他也想过找工作，可人家一去查他的案底就知道他是刑满释放人员，怎么也不敢录用他。渐渐地他就开始偷了，也不敢偷大的，因为偷大的还得进去坐牢。偷的次数多了，更找不到工作了，谁敢录用一个小偷当员工，不怕自己店里丢东西吗？

    长此以往，郑军也就破罐子破摔，再没有想过去找工作了。

    听完郑军的自述后，孙洋心里多少是有些百感交集的感慨的，郑军的命运无疑是可怜的，也是可悲的。同时也引发了一个令人深思的问题，刑满释放人员如何重新在社会立足？

    他记得看到过很多关于这方面的报道，太多出狱之后的人受到过社会的歧视，甚至排挤。老百姓们害怕他们，畏惧他们，更不认为他们能够改邪归正，总认为他们还会再次犯罪。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也造成了太多刑满释放人员再次走上犯罪的道路，他们也像郑军一样，反正已经被认为是那种人了，那就破罐子破摔吧。

    像郑军这样只敢偷鸡摸狗，不敢大偷大抢的人对社会造成的二次伤害还是微乎其微的，可那些杀人犯就不一定了，在社会的歧视和排挤下，心理长期压抑，崩溃后再次杀人的机率非常大。

    饶是郑军，又有谁敢保证他将来有一天不会干一票大的，来一个入室盗窃或者抢劫，甚至在盗窃和抢劫的过程中失手杀人？

    这是一个值得全社会都关注的隐患和问题，当然孙洋现在做不到关爱所有刑满释放人员，可眼前的这一个，他不得不重点关注，防微杜渐。

    红烧牛肉面上来之后，孙洋示意郑军边吃边说，郑军大概是饿坏了，也没客气，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像是吃到了什么人间美味，一脸满足。

    孙洋反而胃口缺缺了，没怎么动筷子，而是问道：“如果你有一份工作，或者有钱生活了，你还会偷吗？”

    “那谁还会偷啊，要不是实在没钱吃饭了，谁乐意进拘留所，再有免费的吃喝，那也不是个好地方啊。”郑军立刻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