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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连载』 《神州奇侠》 温瑞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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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7 16:18:19 | 显示全部楼层

      邵流泪大笑道:“你想死?可没那么容易!我也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且心甘情愿跟你……哈哈哈,我只要给你服一颗阳极先丹,喂她一颗阴极先丹,你俩就干柴烈火,非要相互抚慰,才能保住性命不可……事后必疲极,我再封锁你们穴道,抛你们到街上,赤条条的,不闹开才怪——!”

  萧秋水怒急攻心,满脸通红:“你——!”

  邵流泪流着泪道:“你可怪不了我。这女娃不错,要不是伤,我也求之不得,给你享尽艳福,还多亏我,这也算是我谢你相救之情。俗语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怨不得我……哈哈哈……”

  萧秋水忽然平静下来,从地上望过去,丹霞绝顶,白云蓝天,远处有一缕烟,山上孤绝,山下人间人烟。

  天地是否无情?

  萧秋水冷冷静静他说:“你是武林前辈,没想到竟这般无耻!”

  邵流泪倒是为萧秋水冷峻的语气而一呆,随即哈哈哈道:“我原是朱大天王手下的人,你有听说过朱大天王的人有不无耻的吗?”

  邵流泪惨笑道:“我给你们吃先丹,无宁是增加了你们的功力,但也受受我这十数年来所捱之苦……这以后,我若还能活命,找冽草虫,自可把另三颗先丹服下,这位红凤凰亦不足惧……而那时你们,恐怕早已穷于应付柳五之追杀了。”

  萧秋水没有再说话。

  远山渐渐清晰,阳光想必已照到那边了吧,然而这边却愈渐的凉。

  他忽然感觉到喉管一裂,一颗圆丸己弹人喉中,口腔一热,竟已融化吞落。

  然后他看见邵流泪邪笑着扳开宋明珠的皓齿红唇。

  就在这时,他只觉一股热力上冲,这潜力之大、后劲之强,势无所匹,一下子,他全身骨骼都弹动不已。

  他紧咬牙关,没有呻吟。

  邵流泪把药丸给宋明珠吞服了之后,他身上的血往她身上滴。

  宋明珠艳若牡丹,血滴在秀白的肤上,更是艳厉。

  邵流泪用力拔出两柄短匕,全身一震,用力把匕首扔在地上,忍痛捂伤蹲地,好一会才喘息道:“这女娃子这般美……让我自己来享受算了……”

  又要用力拔除嵌入腹中的金钩。

  这时在地上的萧秋水,忽觉体内真气游走,一股大力,几乎要化成鲜血喷去,身上穴道,尽为所解,萧秋水一弹而起。

  邵流泪原背向萧秋水,他不知萧秋水已跃起。

  他不知之威力比他想象中还巨大。

  当年他服“阳极先丹”后亦曾被人封制,但点穴的人是武林第一奇人燕狂徒。

  燕狂徒的功力岂是邵流泪能及!

  “阳极先丹”已冲破萧秋水的穴道,他一跃而起,奇经百脉,全责血欲裂!

  萧秋水大喝一声,宛若焦雷!

  他不能让邵流泪毁了宋明珠!

  但他也不能从背后暗杀邵流泪!

  所以他大吼一声,吼声一起,他已反手抄起地上的双刃。

  邵流泪是吃了一惊,他立即回过身来。

  他一回身,金钩原拔至一半,钩嘴倒刺,奇痛攻心,双胁伤口血涌而出,全身一颤;双肩原先中戳金钗之处又一辣,脑门全黑,就在这一瞬间,慢了一慢。

  然后他就看见两道白色的光芒,到了眼前。

  忽然白芒不见。

  然后地就看见胸前两把刀柄。

  邵流泪双手抓住刀柄,眼睛睁得老大,不住地流泪。

  他至死犹不柏信,他竟死于一个比他晚出道数十年、武功差他不可以道里计的年轻人手里。

  邵流泪是流着泪死去的。

  这连萧秋水自己也不相信。

  不相信自己出刀会那么快,下手会那么有劲,动作会那么完美!

  但他已没有办法再震讶;他觉得浑身体内一阵热,自丹田间涌起一阵躁闷,心头一躁,太阳好大,宛若在头顶上绽放一团又一团金黑。

  他竭力咬住嘴唇,希望以痛苦遏制自己的欲念,但他的精神已不知空悬到哪里,心念也不知跌落到那里去了。

  但他却看着宋明珠。宋明珠那鲜红的衣服。

  地上的宋明珠己蠕动着,渐渐苏醒。

  “阴极先丹”的内劲,也贯注在她血液里,使她初醒,即觉心冷,需要温热。

  萧秋水只觉喉头发干,脸上发热,宋明珠又美如明珠,尤其此刻,更有说不出来的美媚。

  他不能在这关头做这种事!他不能无耻!

  他一下下敲击自己的脑袋!

  他不能如此!他不能如此!

  但心中欲念何其难禁!

  天地似一张网,灰而无情,那红艳的丽影是唯一的慰藉。

  萧秋水把嘴唇都咬出了血,他不知道,这一下他杀了邵流泪,连制住他们穴道的人都没有,在男女极端纵情与纵欲下,他们会乐而不疲,直至脱精而殁。

  换作凡人,在情欲如此冲击下,早已禁受不住,作出荒唐的事来,然而萧秋水的定力是惊人的。他拼死苦忍,然而体内的冲动,如四面八方涌来的狂潮,越来越使他无从立足,无存身之地。

  他全力抑制自己,但意念已不知有多少幻想,多少欲念,而他又是个感情极丰的男子,精壮剽悍,这更叫他欲死不能!

  就在这时,宋明珠受伤而玉白的面颊,竟呈现了徘红之色,她云鬓微乱的发,以手轻按额侧,“嘤咛”一声,起了身来,弱不胜衣地走了几步,竟一个踉跄,跌向萧秋水身上来。

  萧秋水身上的衣服才被宋明珠沾上,即如触蛇般跳了起来,猛向后退,叫道:“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声音在半途嘶竭。要知宋明珠艳丽明媚,武林中、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朝思暮想,渴切成其入幕之宾,但因其武功高绝,而且心高气做,又有黑道上第一辣手难缠的人柳随风监守,有谁敢惹?

  宋明珠虽非正派中人,但也非水性杨花之女子,在黑道之中,名声奇大,又本领极高,平日对男子难得青睐,今日与萧秋水会上了面,对这敢作敢为英明真诚的汉子,亦颇有好感,而今在势无可挽的“阴极先丹”柔劲催冲下,顿失矜持。

  萧秋水更是性情中人,他平时豁达多情,也决不拘这种俗礼,但此时因欲火烧身,只要一个把持不住,便崩堤狂泻遏止不住,所以蜘有一线清明,他全神自制,力挽意马心猿。

  原服“阴极先丹”或“阳极先丹”其中之一者,必须纵欲方能压制突增之内劲,若无药力调和难免压欲致殁;如不得泄欲,亦会伤害己身,或真气乱走无处可泄而死。

  若要保住性命,至少也有当日邵流泪之功力,加上有燕狂徒的导引,或可逃脱身亡虚脱之厄。

  如今萧秋水、宋明珠,在此丹霞绝境,可说是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我不能毁了人家女子!我不能毁了这女子!

  但立即又想起未明珠在自己身上那一触,那尖细的柔荑,那懊热的侗体,那亮丽的红衣……

  萧秋水愈来愈不能控制自己。

  再无法自抑,不如求死……

  宋明珠又如酒醉般走来,山顶的风,吹得她劲装贴身,好动人的腰身!

  萧秋水原想退,却进了一步。

  宋明珠就抱住了他,秀颊埋在他腹间。

  萧秋水只觉夭旋地转,全身一热,血脉跳动至极点,他竭力一推,却推在最不该推的地方。

  萧秋水这下再不能约制自己,他只有毁掉自己。

  他推不开宋明珠,本来他的功力,现已激进一甲子,但宋明珠体内真力也是急进,所以萧秋水根本挣脱不开。

  萧秋水大喝一声,往后翻去。

  后面是万丈悬崖。

  崖下不再是滔滔江水。

  萧秋水原想以一死以免丧德败行,但不料宋明珠仍紧抱着他。

  两人一起往崖下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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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7 16:18: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一百三十四条好汉

  漓湘江上、古严关旁,萧秋水坠崖落江,萧易人、萧开雁、唐猛诸高手赶到,救了唐方、唐朋、马竟终、欧阳珊一、邱南顾,终于返回了桂林浣花剑派分局。

  桂林浣花,非同泛泛,气象之大,人手之多,严然在成都浣花之上:事实上,近几年来,浣花剑派之掌门萧西楼,确要把主力及实力都移到桂林分局去,也就是说,逐渐地把分局变成总局,而萧西楼自己也觉得老了,要退休了,要封剑归隐了,所以安排了接班人和后路。

  另一方面,萧西楼也有恃无恐,成都总部有萧夫人孙慧珊,萧东广诸高手在,他也放心把剑术上“青出于蓝,犹胜于蓝”的萧易人派往广西,连同萧雪鱼萧开雁也嘱托了师弟孟相逢,去开创广西局面。

  萧易人等一同到桂林,即把事情向孟相逢报告。

  孟相逢立即决定以下的措施:

  第一、他和邓玉平,即赴武当,少林请援,如有这两派精锐出动,权力帮决不敢造次。

  第二、遣萧易人、萧雪鱼兄妹到**门派,以萧易人武林地位及人面之熟,大可以联合白道高手,声讨权力帮。

  第三、唐猛领唐方、唐朋、铁星月、邱南顾、左丘超然、欧阳珊一、马竟终,一行八人,即先行赶返成都救助,并力撑以待援军到来。

  第四、唐刚旨萧开雁,则主掌桂林浣花。若有敌来犯,要避锋游斗,以图分散权力帮对总局的压力,也对权力帮展开消耗战及拉锯战,直至萧易人、孟相逢等回援为期。

  这四路人马确定之后,孟相逢飞鸽传书,却召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远来自关东,但只要孟相逢有难,定不辞昼夜赶到,相同的孟相逢也对他如此;这人不是谁,正是与孟相逢并列“东刀西剑”的“天涯分手,相见宝刀”孔别离。

  于是孔别离加入了第二队——与萧易人原来的位置对换,而且以孔别离的武功、经验、人情,都足唤起武林同道的响应与支持。

  他们一个早上即决定了分配,中午立即出发。

  萧易人成了第三队——也就是即赴四川回援的大队中的领导人。

  这一队主要人共有九人。

  还有其他的人:

  一百三十四人。

  一百三十四名浣花剑派中的精锐。一百三十四位萧易人的干部。一百三十四条好汉。一百三十四个桂林剑门浣花分局的子弟。

  这一百三十四人,几乎就是浣花剑派这数十年来的全部心血!

  有一首歌,其中有一段这样地唱:

  情与义,值千金

  刀山去地狱去

  有何憾!为知心

  牺牲有何憾?!

  这一百三十四个浣花子弟,就是这样的人。

  他们可以为浣花剑派死,为萧易人而战。

  因为有他们,所以萧易人在江湖上名头愈来愈响亮。

  但也令萧易人心头沉重、手心发汗!

  这一百三十四人,就是他的重担。

  他带的这一队无疑是浣花剑派的精兵,亦是剑派中的希望;他不能有所失。

  他外表依然沉冷、镇定、气度平然,其实心里比谁都紧张!

  权力帮若要灭浣花剑派,恐怕首要歼灭的是这一百三十四条好汉。

  而今他就带着这一百三十四人,远走广西,出征四川,途中万一有什么……

  但他也知道,若不携带这一百三十四条好汉,这次拯救,就难有成效可言。

  他多希望萧秋水在,因为秋水虽然看来不懂事。急进易怒,但他却绝对服从命令,不单如此,他还把指令做得比任何人都好!

  而且有他在一起,跟兄弟们玩、闹、嘻笑一团,一旦有事,又警醒过人、反应异常。

  总之有他在一起,就有新鲜的点子,绝没有冷场。

  从前萧秋水在的时候,萧易人却很少感觉出这一点,而今他已强烈地感觉出来了:

  ——莫非是因为萧秋水已永远不在?

  ——不管怎么样,这个担子是挑定了。

  萧易人知道这一战,可能就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战。

  无论是谁,有能力、或有机会跟权力帮决一死战,都是足以光宗耀祖。

  萧易人知道要从广西赴四川,一路上都有伏击:铁星月等人就在四川、贵州、广西都遇上权力帮的伏兵。

  所以萧易人决定宁取道云南!

  宁绕远路,保存实力,方可与权力帮决一死战。这一百三十四条好仗,快而无畏,只要不遇上伏狙,脚程之快,决不会把这一点点路程放在眼里的。

  萧易人决定绕远道——权力帮势力阻拦不到的路径。

  他要取道宜山,经红水河,再西进百色,入云南省路南石林,过滇池、进洱海,由下关过怒江入上关,再转入西康、过渡河转沪定,才到峨嵋。

  他们也真的办到了。

  他们仅花了数天时间,已从桂林到了百色。

  百色的憧人与瑶族部落,是浣花剑派在广西最后一个分站,代号叫“绿岛”。

  那儿只有十一个浣花剑派的弟子。

  六月初一。

  萧易人等人经过百色。

  那百色镇中十一名子弟几曾见过如此场面,真是一时忙了手脚,也慌了手脚,才勉力接待过去。

  六月初二。

  萧易人一行人已进入云南,晚上到了广南。

  广南是浣花剑派分支在云南的第一个站,代号是“绿湖”。

  此处已非浣花剑派势力范围,故此站不仅人少,而且亦是浣花剑派在云南唯一的一站。

  这小站原有四个夷族子弟,一个汉人叫陈定康的,就是那儿的头领。

  萧易人赶到广南,广南站的子弟没有来接。

  萧易人善于严密控制,发现陈定康等不在,立即追踪至“绿湖”站,敲门,没有人应,踢开了门,连陈定康在内,以及三男一女夷族子弟,尽皆被杀。

  萧易人脸色不变,马上在联络站落定,一挥手,十名浣花子弟无声无息地退走。

  他们迅速地掩至百色,去通知那十一名弟子与头领何狮光,“绿湖”已遇伏,要多加小心。

  他们行动迅速、了无痕迹,两个时辰之内,已掩至百色的“绿湖”站。

  他们敲门,没有人应,踢开了门,人都死了。

  死的人都跟广南一样:眉心一点红,脸带诡异的微笑,全身伤痕。

  十名浣花子弟即起返广南,报告萧易人。

  萧易人这才脸色有点变了。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萧易人在武林中素以难斗、沉着称著。

  他立即率众离开广南。

  天色微明时,已经赶到了师宗,即将进入路南。

  千态万状的云南石林!

  离开师宗的时候,一百三十四名子弟都卷起了左手边的袖口,露出筋肉卉凸的臂肉。

  然后就用尖利的匕首刺下去。

  刺了一个字。

  杀!

  鲜血淋淋,染满了手臂。

  一百三十四个好汉却无动于色,仿佛血不是他们的。

  血不是他们的,而是浣花剑派的。

  亦是为正义而流的。

  更是为死去的兄弟而流的。

  他们一见百色、广南的兄弟被杀,他们已不准备活着。

  要是活着,就为了报仇。

  浣花剑派能成为武林三大剑派之首,就是有这股豪情和劲!

  云南有石林!

  这儿的地质因受到二亿八千万年前流水不断侵蚀,形成奇观,大小形状各异,成为绝好风景。

  连石成林。在石与石,林与林之间,奇岩峻岗,很容易一失足成千古恨。

  一百三十四条好汉,以及萧易人、唐方、唐朋、铁星月、邱南顾、左丘超然、欧阳珊一、马竟终等人,走到那儿,就遇上了强敌。

  在这天险、绝地里,他们很快地就给权力帮的人包围。

  权力帮也不知派出了多少人,石林每一个转角处,匿伏处,都是兵器和人。

  萧易人一发现有埋伏,便仁立不动。

  他不动,一百三十四条好汉也就不动。

  有人跳上石林之端讲话:“我是飞腿天魔顾环青,想活的就跪下来,想死的就抵抗。”

  铁星月气呼呼地想答话,萧易人一手按住了他。

  顾环青尖啸一声,至少有一百个权力帮的人已从匿伏处出来,亮着兵器:包围他们。

  顾环青呼叫:“你们是降是战,快快回答。”

  没有人回答。

  一百三十四个卷左袖的好汉,动也不动。

  气氛完全僵住。

  太阳炙热,汗水如雨。

  ——待一会儿流的是汗,还是血?

  忽又有一人站在“石林”题字之下,攘臂大嚷:“我是长刀天魔孙人屠,你们是哑已是不是?”

  一百三十四条好汉还是没有作响。

  连一丝动静和声息都没有。

  他们仿佛凝结在太阳底下。

  孙人屠怪笑道:

  “你们不作声,我就要杀人了!”

  突然四名浣花剑派子弟所站立处,涌现权力帮的人;刀快、剑急。兵器晃,四名浣花子弟溅血、倒地,至死未发过一声。

  一百三十条好汉的眼圈都红了,眼睁得若铜铃般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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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7 16:19:30 | 显示全部楼层
      孙人屠怪笑,一挥手,在暗处又涌现十余权力帮众,砍瓜切菜般又杀了五名浣花子弟。

  浣花子弟还是没有动。

  铁星月几乎忍不住要对萧易人破口大骂起来,欧阳珊一只想呕吐。

  一百余名好汉额上汗在流,臂肌上血在流。

  萧易人却连眼都不眨一下。

  顾环青瞧得过瘾,嘿嘿怪笑,一挥毛又出现数十名权力帮众。

  站得靠近的三名浣花子弟,立时被杀。

  血飞溅,尸跌落石上,至死未哼一声。

  唐方己不忍再看。

  孙人屠大笑:“原来都是送死来的。”

  萧易人道:“不错我们是来送死的。”

  孙人屠:“都出来吧。”

  瞬间又有近百名权力帮众倾巢而出,要毁掉浣花剑派的主力。

  百余名好汉,呼吸急促,全身为汗水湿透。

  顾环青狂笑道:“统统给我死!”

  萧易人突然低声说了一个字:“杀。”

  这字一出口,百余名大汉一齐拥了过去。

  快,而无声;有力,出手狠毒。

  而且干净利落、配合无间。

  百余名大汉掩杀过去,无一人是退的。

  受了伤的、以一敌数的,都是前进的。

  萧易人同时已掠了出去。

  他一纵一落,足尖点石,又一起一伏,已掠向目瞪口呆的孙人屠。

  孙人屠猛拨刀。

  刀长七尺三寸。

  刀封锁萧易人攻势,可是萧易人不见了。

  左丘超然却到了。

  他一双手,缠住了长刀。

  铁星月冲入,他一向是最勇敢的。

  孙人屠却仍有短刀。

  短刀是长刀人魔的杀手铜。

  但短刀被邱南顾一手捉住。

  邱南顾一向最机警刁钻。

  铁星月就一拳揍过去。

  孙人屠痛得哈了腰,口水眼泪鼻涕齐泄。

  他一向屠人,这次却为人所屠。

  他挣扎道:“你们……你们这样对我,蛇王……蛇王会报仇……的……”

  铁星月没好气道:“什么蛇王,顶不上我一个屁王!”

  邱南顾也点头正色道:“我们神州结义也有八大天王,潮州屁王是第一大王!”

  孙人屠正想答话,却已听到顾环青的惨叫声。

  “飞腿天魔”顾环青最厉害的,当然是一双腿。

  唐朋、唐猛、唐方却照准他的双腿下手。

  顾环青勉力闪躲,但两三个照面间,他腿上已中了三针四镖五弹了。

  最可怕的,是左膝被唐猛用一轮石担打碎。

  然后萧易人就来了。

  萧易人没让他说话,亦未让他喘息,一剑就了结他的性命。

  顾环青惨叫一声,尸身已从石林之上,落人水中,但水中早已一片血红。

  没有打斗声,敌人都在水里,所以石林上也没有权力帮的人。

  只有百余名浣花子弟,除了原先束手就毙的好汉外,连一个人都没有折损。

  权力帮众却死亡殆尽。

  浣花剑派的子弟,死得瞑目,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些手臂上刻有“杀”字的兄弟,一定会为他们报仇的。

  他们现在果然报了仇。

  迅速、准确、且不留活口。

  然后他们都跪下来,祭拜已亡的弟兄。

  孙人屠负痛看见这种情景,才知道已绝望。

  他奋力一挣,一脚踢开铁星月,双刀挥舞,迫退左丘超然和邱南顾,才冲没几步,马竟终和欧阳珊一又拦住了他。

  他长叹一声,反手把七尺三寸的长刀、和一尺二寸的短刀,都刺进自己的胸腹间,当堂身亡。

  萧易人点数人数,还有一百一十八人。

  萧易人很满意。

  他觉得他在拉弓,弦张满了,目标瞄准了,劲道运足了,才射,一射,就中。

  这次他拉了一张很满意的弓,射了一次很好的箭。

  然而唐方没有作声。

  她知道若萧秋水在,绝不会如此做。

  萧秋水不会把弟兄当靶子,随便牺牲掉。

  萧易人率人离开了石林:石林这一仗,会使浣花剑派和他,名动武林。

  他现领着人深入腹地,却再也没有人暗袭。

  ——敢情是因为石林一役太著名吧?  




       六月初四。

  他们已到了滇池一带。

  滇池周三百里,鲜花遍峰,景色绝秀:大观楼面池而立,可尽览滇池胜景。

  滇池乃由碧难、金马两名山来护,所谓“滇他三百里芙蓉”,其实又何止于芙蓉,简直什么样式的花都有。单止茶花一类,就有七百多种。

  在洱海一带的大理县,却有气势苍宏的点苍山。

  点苍山在大理县西,盘亘三百余里,共十九峰。

  点苍山之南门有唐时建之古塔,四角十六层,大二百三十尺。

  点苍因产大理石著名于世,又称点苍石,可供制造石屏风及棋子石之用。点苍本来气魄恢宏,再有大理石各种异迥之色泽,更有诡秘幻奇之美。

  当时武林除少林、武当外的十四大门派,其中一派,正是点苍。

  点苍派掌门林伧夫一支专打人身三十六死穴七十二要穴一百零八穴道的判官笔,在塞外号称“点苍一笔”,弟子虽不多,但都是硬脚色。

  点苍派原有弟子近百名,大半都散布云南各地,在中原亦有广布,住在点苍派总坛内,不过三十余人。

  这三十余人,都是极扎手的角色。

  比方说其中一个,叫做汤锦裳,他外号只有一个字:“死。”

  他杀人不眨眼。

  他杀人不用刀剑。

  他杀人甚至不用看人。

  点苍并非名门正派,他,汤锦裳也不是好人。

  他要一个人“死”,那个人就只有“死”给他看。

  他就是林伧夫最得意的爱徒之一。

  林伧夫虽不鼓励他去杀人,但也不反对他去杀人。

  汤锦裳对他的师父的意思明白得很。

  林伧夫身为点苍掌门,杀人,是有些不便。

  他弟子杀就不同的。

  别人垢病时,他也佯作斥骂一下;别人翘起拇指赞好时,他抚髯微笑,好像在说:他行,他师父,当然更行了。

  尤其当汤锦裳杀的是恶名昭彰的歹徒时,林伧夫更是脸有得色。

  杀坏人以扬名立万,又可落得个名门正派、主持正义之名,何乐而不为也:

  所以汤锦裳也很得意。

  他立志要坐最快的马、找最漂亮的女人。杀最难杀的人。

  当然,他没有碰到过“难杀”的人。

  更没有遇见过能“杀他”的人。

  他一生人中只杀人,不怕为人所杀。

  六月初四。正午。

  他拖着疲乏的步履,往点苍南门走去。

  南门古塔,正是点苍派的重地。

  他每天必要去拜谒林伧夫一次,向他请个安也好,或者耳提面命,每天至少要唯唯诺诺一番。

  他心里清楚得很,若没有林伧夫顶阵,他在武林中横行,可就没那么容易。

  要林伧夫支持他,首先要懂得讨师父的“欢心”。

  所以他昨日虽酒色过度,却依然到古塔来一趟。

  可是他现在又眼睛一亮。

  一个卖花的女孩。

  一篮子都是花:蓝的、黄的、红的,甚至还有紫的、绿的,莫不是最娇艳的颜色。

  花美,还不及人美。

  花娇,人却欲滴。

  这女孩子笑得好甜,昵声问他道:“公子,要不要买花?”

  汤锦裳左望一下,右望一下,心里如获至宝,怕给师兄弟发现,抢走这飞来艳福。

  他心里也有些纳闷,怎么放着这般标致的美人儿,他好色的师兄弟却没发觉?

  他决定要好好跟她乐一乐。反正来这里卖花的,也不见得是什么好女子:他决定先把她带走。

  那女子又娇声道:“你到底买不买嘛?”

  汤锦裳上了一个自以为风流倜傥的笑容:“花买,人也买。”

  他一手拿了一锭银子,一手搭上那女子的美肩。

  那女子一侧,随手自篮里拾出一朵蓝花,塞到他手上,道:“花给了你,钱拿过来!”

  一手就把银子抢过来。

  汤锦裳心中哑然失笑,暗忖这女子好大的胃口,一朵花竟要一两银子?当下把花随手一插,往旁一扔,笑道:“银子是买人……”

  正要搂过去,突觉掌心一痛。

  一痛之后就是一麻。

  汤锦裳张口欲呼,竟已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他扔弃的蓝花,正游出一条极小极细的极微极幻的蓝色小蛇。

  蛇一窜,钻人女孩衣袖,消失不见。

  汤锦裳目毗尽裂,“哑哑”作不出声,全身都麻了,呼吸也没有了,只见那女子微微伸出舌尖,舔了娇红润湿的嘴唇,媚笑道:“爱花的人,就不该扔花,扔花,花是有刺的。”

  然后她突做了一件事。

  一件残忍的事。

  她挖掉了汤锦裳的眼睛,只是在一扬手间。

  然后她尖细般的手,搽满了指甲凤仙花汁的红,把两颗眼珠子,往嘴里一送,竟吞了下去。

  汤锦裳不能呼叫,否则,惟有呼叫才能表达此刻他心里所觉得的恐怖。

  林伧夫在第十六层楼。

  他跟他的师弟金维多正在商量点苍派财务的事。

  守在第十六层塔口的是两名点苍派的护法。

  这两名护法从来没有离开过林伧夫半步。

  林伧夫要他们看着一样东西,要是没有林伧夫的命令,这两人就算火烧及履也不会离开屋内半步。

  林伧夫却觉得自己很伟大,他从来没叫他们被火烧死,只是有一次,也是十几年前的一次,在守候的当几,其中一名护法忍不住去了小解,在他回来的时候,林伧夫抽了他一笔,到现在那护法一条腿还是肢的。

  之后这两个护法再也不敢离开半步。

  为了这点,林伧夫越想越得意。

  午间的阳光照进来,连他的师弟金维多也感觉到他掌门师兄的得意之色。

  金维多外号“鬼斧神工”,他左手凿、右手锤,也不知炸开了多少敌手的头颅。

  所以当武林中人以为他只能替林伧夫算帐管帐时,他心里是何等不悦。

  他实在不明白他师兄为何笑得那么得意。

  他正想着时,外面忽然传来“砰砰”二声。

  林枪夫、金维多久历江湖,一听就知道是人体倒地声。

  他俩迅速地对望了一眼,立即分左右掠了出去。

  然后一脚踢开了门,稍等了一下,再扑了出去。

  外面没有人。

  那两个护法不在。

  林枪大利金维多对望了一眼,不胜惊诧。

  然后他们掠下第十五层楼。

  接着他们都怔了。

  第十五层塔内,三个死人。

  三个都是点苍派的高手,却无声无息地死去。

  三人带微笑死亡,盾心一点红,全身无伤痕。

  第十四层石塔,有两个死人。

  不但死状一样,连死相也无两样。

  其间十二层石塔,都是一样。

  总共十五层石塔,死了二十六名点苍派的高手。

  然后林伧夫、金维多就看见死在最底层石塔门外坚硬石地上的两人,正是那两名护法。

  这两人显然是被杀后抛下来的。

  林伧夫和金维多脸色变了:两人窜出塔门,只见遥远的草地上,死的是汤锦裳,眼珠子被人挖去,血流得满脸都是。

  有两个人,就站在尸体不远处。

  一老一少两个人。

  少的是少女,老的是慈祥的老人。

  少女拿着一篮子鲜花,盈盈娇态。

  老的挽着个鱼篓,看见林伧夫和金维多,就慈祥得像看见自己的儿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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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7 16:20: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老人与少女

  金维多、林伧夫表面不动声色。数十年的对敌经验使他们深知,越是处于下风时,慌乱越无生机。

  无论今天这面前的一老一少是谁,能在瞬息间杀掉点苍派那么多名许手的,绝对不是好惹到哪里去!

  金维多忽然觉得他自己应该退隐——在点苍派里,他自觉只是林伧夫的附庸,在武林中,又惹了不少杀孽,真是该退隐了。

  只要他能活得过今天。

  只要他能活得了这一遭。

  所以他立刻就冲过去,连话也不想发。

  ——江湖上就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既然对方已找上他了,自然不是三两句话就可以摆平的,所以只有流血。

  流血的代价最大,但收获也最快。

  他一冲过去,左手凿,右手锤,“工隆”一声,像雷公电母一般,炸了过去。

  他冲向的是老人。

  他一看就知道,老人远比少女难应付多了。

  他一招过去,老人一闪就避开了。

  老人的双眸仍慈祥地看着他。

  就像看着自己的孙子一样。

  金维多心头一凛,又一凿震了过去,老人又是一闪,金维多又击了个空。

  就在这时,金维多目光一膘,只见林伧夫已潜到老人的背后:“对付黑道中人,不必讲江湖道义、武林规矩!”

  ——这是林伧夫的话。所以点苍一派,常有群殴事件,不管对象是不是“黑道中人”。

  林伧夫自己当然也不例外。

  他那支“点苍一笔”,一开一合,隐有北派山水画的苍宏,已封杀了老人的迟路。

  金维多即刻出手——全力出了手。

  这是势在必得之一凿,这一击若尚不得手,那就是说点子大扎手,他们师兄弟俩就要“扯呼”了。

  金维多这一击宛若雷霆,但突觉腰间一麻,他的招就发不下去了。

  那娇美而眼睛里尽是美丽的问号的女孩子对他笑:“怎么你不打我?”

  金维多想答话,却发现自己没了声音。

  那女孩有点丰腴,却白得绯红。

  “这些人都是我杀的,你要找就该找我。”

  金维多张口欲呼,少女好像知道他心事:“你想问我是谁是不是?”

  金维多拼命点头,少女娇憨地笑道:“这里是云南,我就是云南的蛇王。”

  少女一讲完了这句话,林伧夫就出了手。

  他一笔打碎了金维多的天灵盖。

  笔毫是软的,人的头骨盖是硬的,林伧夫却一笔戳碎了金维多的头骨盖。

  少女“哦”了一声,道:“你不替你师弟报仇,反而杀了他,却是为什么?”

  林伧夫“噗哆”一声跪了下去,以笔点地,阿谀笑道:“在下点苍掌门林伧夫,早有为权力帮效忠之心,惟敝派人多众杂,阻挠极多,在下虽有此心却无法如愿:现幸得蛇王神威,去除障碍,弟子先行搏杀金维多,以示效忠之心。”

  少女“噗嗤”一笑,道:“哦。”

  林伧夫跪地道:“只要权力帮肯以收容,敝派无不全力以赴。”

  少女笑脸如花,甜笑道:“好,就这么办,你先起来。”

  林伧夫叩头谢道:“感谢蛇王盛情,感谢蛇王盛情……”突然人飞标而出,手中笔点打少女身上十二大要穴!

  这一下,急起直变,林伧夫平地掠起,但半空中忽然一挫,身子直落了下去,然后他用笔支地,吃力地回头,瞪着那慈祥的老人,道:“你……你……”

  老人慈蔼地道:“你不必说了,这样会很辛苦的,我用蛇在你背后咬一口,那蛇叫青龙子,你知道,在云南被青龙子咬过的,是没有救的。”

  林伧夫喉管咯咯有声,脸色发黑:“我……我……解药……”

  那少女娇笑道:“你一定奇怪,是不是?我是蛇王,他也是蛇王啊。蛇王本就有两个。”

  那老人微笑道:“你攻她时,我就是蛇王;你攻我时,她就是蛇王。”

  林伧大全身不住地抖,终于一笔打在自己的天灵盖上,同样地打死了自己。

  在十六层古塔夕阳下,那一老一少的身影给拉得长长的,有一种说不出的诡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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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7 16:22:34 | 显示全部楼层
      滇池三百里的芙蓉虽美,萧易人等却无心久留。

  滇池一带,单止已知名的药材就有四百多类,仅杜鹃花就三百多种,美得如侍如画。

  这里的人,更是喜欢穿鲜花般多彩多姿的衣服,“赶街子”、“叫鞍”、“踢骡”。

  美丽的风俗、娇媚的女孩子、彩丽的花树、灵秀的山水……滇池风光美丽如诗,萧易人却带领他的一百一十八人,直上大观楼。

  大观楼与岳阳楼、滴仙楼并称,外观雄伟,为滇境第一楼;然而萧易人此来并非要看楼的。

  他是要藉楼看人的。

  大观楼可以俯瞰滇池全境。

  萧易人感觉到被人跟踪是昨天的事,但他一直找不出谁是跟踪者,甚至不知道跟踪者有几个人。

  所以他要经滇池,上大观楼,俯察敌人。

  他一上大观楼,三百里的芙蓉花虽美如仙境,他却倒抽了一口凉气:

  都是敌人。

  滇池三百里都是敌人,无论是装扮成游人、商人、渔夫或居民、妇孺,他们装扮虽然巧妙,但萧易人还是一眼就看得出来。

  萧易人毕竟是萧易人,他能获得武林后起一辈的领袖之称,决非浪得虚名。

  他很快地瞥过一眼,唐方忽然用水葱般的手指往前指道:“你看。”

  一团火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三个人。

  三个手里拿着棍子的人。

  点苍塔影西斜,苍雁撞天而泣。

  山意苍凉,辉宏的山壁己渐渐淡入暮中。

  老人负手看着山色,道:“你知道李帮主现在在哪里?”

  少女道:“不知道。”

  老人眯着眼睛看夕阳,蛇王没眨过眼,仿佛在瞬间夕照便会像他生命一般的消逝无踪。

  少女抬头问,“李帮主现在在什么地方?”

  老人摇道:“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燕狂徒未死,帮主正是找他去。”

  少女失声道:“燕狂徒原是李帮主授业恩师,燕狂徒又恨李帮主入骨,李帮主这下找他,岂不……”

  老人呵呵笑了:“你几时听帮主怕过人来?”

  少女失笑道:“不过,我猜帮主并不是要找燕狂徒。”

  老人道:“哦?”

  少女道:“他布下毁浣花剑派之计,诱武林中人注视成都风云色变,绝不可能只为了浣花一脉。”

  老人道:“这个当然。”

  少女道:“若为了燕狂徒,帮主定必以逸待劳,不必亲自出动。”

  老人道:“那么为了谁?”

  少女道:“你说呢?”

  老人沉吟道:“峨嵋、武当、华山、少林。灭了这四大派以及丐帮,天下就是权力帮的天下。引其倾巢而出,再乘虚而入,直捣黄龙,正是帮主当日灭黄山派之作风。”

  少女摇首道:“我认为他是去对付朱大天王。”

  老人一震道:“朱大天王?!”

  少女正色道:“李朱两立,权力斗天王。武林中这一战势无可免。”

  老人想了一会,失笑道,“反正不管帮主如何,我们现在要解决的是萧家的人。”

  少女娇笑道:“我们就在这里等萧易人。”

  夕阳已经要落了,周遭因山气而空朦一片,仿佛这太阳不是这时候才落夕的,而是几千年几百年前的夕照余晖残黏上去一般,点映得苍穹一片凄茫。

  走过来的第一人好似一团火。

  火一般的衣袍,火一般的胡须,火一般的秃头,火一般的容貌。

  简直就是一团移动中的火焰:那人走过来。

  萧易人孔瞳收缩,他不认识这个人。

  但他一眼看出这人绝不比屈寒山好对付。

  他却认得后面三个人。

  那三个拿棍子的人。

  长江四棍之三。

  那火一般的人拾步走上来,铁星月感觉到那人就像火舌般“烧”上来的。

  铁星月偏偏就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他刚觉得有点可怕,就一步抢了过去:“你是谁?”

  那人瞪着他:“你又是谁?”

  铁星月只觉脸上、脖子一阵热辣辣的痛,那人对着他说话,喷出来的口气就像火舌一般好大的“口气”。

  铁星月正想说话,邱南顾已掩了过来。

  “他叫铁星月,破铜烂铁的铁,森林大猩猩的猩少了左边,还有月黑风高的月,铁星月,嘿!”

  那“火团”一瞪目:“滚开!”

  突然两道火焰一长,铁星月、邱南顾二人左右一闪,那人已上得石阶,铁、邱二人相顾一眼,正要动手,萧易人身形一长,已到了那人面前,长揖道:“晚辈萧易人,拜见前辈。”

  那人哼了一声,道:“你是萧易人?”

  萧易人恭声道,“在下正是。”

  那人说话的声音犹如火笑:“你被包围了。”

  萧易人恭身道:“在下知道。”

  那人冷笑的声音也像火焚枯木:“你知道?”

  萧易人道:“老前辈包围的部属,乔装的有一百三十七位,未易容的七十三位。”

  那人顿了一顿,重新打量了萧某人,呼吸沉重如焰颤:“萧易人果然名不虚传。”

  萧易人垂首道:“前辈过奖。”

  那人冷哼道:“你可知我背后是谁?”

  萧易人抱拳道,“长江四棍之三。”

  那人又哼了一声,“你可知长江四棍是谁?”

  萧易人道:“长江七十二水道总瓢把子:朱大天王有得力爱将三英四棍、五剑六掌、双神君,他们就是其中四棍。”

  那人口喷热焰,厉声道:“你可知老夫为何而来?!”

  萧易人低声道:“在下不知。”

  那人口如火盆:“老夫就是为他们而来的!”

  萧易人道:“请前辈明示。”

  那人厉声道:“萧秋水何在?”

  萧易人一震,道:“舍弟不在此地。”

  那人迫问道:“他在何处?!”

  萧易人长叹道:“已在古严关、漓江前,为屈寒山所杀。”

  那人倒是一怔,口中热焰一收,道:“你弟弟和几个家伙,杀了三英,又在高要江口,唆使屈寒山杀伤四棍,屈寒山又怎会杀萧秋水?”

  萧易人道:“因为屈寒山就是权力帮中的剑王。”

  那人一震,好一会喃喃自语,他低语时垂首,阶上的花朵尽皆焚毁:“萧秋水亦曾博杀过权力帮十九个老鬼中的傅天义等,这点老夫倒是听过。”

  萧易人即道:“在下此趟来滇,就是想绕道四川,与权力帮决一死战。”

  那人不再说话,良久。就像一团静止的火焰,但一旦喷发,即如火山熔岩,势不可御。

  萧易人道:“晚辈字字确实。”

  那人猛抬头,目中烈焰大盛:“你知道我是谁?”

  萧易人道:“在下不敢妄加猜测,但论前辈风范、武功及气势,莫非就是名震武林、朱大天王麾下双重将中名列第一的‘烈火神君’蔡泣神蔡老前辈。”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烈火神君的目中,怒意已不那么旺盛,忽然道:“你们要去对付权力帮?”

  萧易人平静地道:“是。”

  对付权力帮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但萧易人毅然他说出口,好像已成为定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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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7 16:23:29 | 显示全部楼层

       烈火神君点点头道:“好志气,但你们不行。”

  萧易人淡淡地道:“目前是不行,但我们先去救人,等结合武林同道,才一举攻杀权力帮。”

  烈火神君眯着眼睛,烈焰似从那一线尖缝中吐出来:“有日你们这些所谓白道中人,也会这样对付我们吧?”

  萧易人笑笑,不置可否。

  烈火神君还是摇摇头:“你们不行。”

  萧易人道,“为什么?”

  烈火神君冷笑道:“就算你们去救人,凭你们也拼不过‘鬼王’。”

  萧易人动容道:“鬼王在四川?”

  烈火神君怪眼一翻:“而且在成都。”

  萧易人只觉手心发冷,烈火神君道:“既然萧秋水为剑王所杀,你们又要找权力帮拼命,我也不为难你们,但你们此去浣花,是没有希望的!还是折回去的好。”

  萧易人沉默。

  烈火神君端详了半晌,道:“鬼王的武功,绝不在老夫之下,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萧易人抬头道:“我知道老前辈阻止我们此去,是好意。”

  烈火神君在等他说下去。

  萧易人就说了下去,“可是我们不回去,”

  烈火神君一扬火烧般的眉毛:“哦?”

  萧易人一字一句地道:“因为我们不是来打架的,也不是来对付人的。”

  顿了一顿,萧易人又加了一句:

  “我们是来拼命的。”

  滇池正黄昏。

  苍山雁落。

  天地仿佛也被这雄伟的山势镇住,夕阳在这里久留不落。

  老人又轻微地叹了一声:“他们是来拼命的。”

  少女轻轻“嗯”了一声:“你说萧易人他们。”

  老人道:“是的。”

  少女问:“那又有什么不同?”

  老人斩钉截铁地道:“不同。”

  随后仰望苍穹,看晚霞把天空奇异地粉怖。“来拼命的人没有自己,只有敌人。他不要命,敌人就没有命。”

  少女想了一想,又问道:“萧秋水不在,他兄弟们没有了他,会有人为萧家拼命吗?”

  老人沉吟道:“萧秋水不在,他们是缺乏了一股兴起的力量,但他们有‘十年会’在。”

  少女奇道:“‘十年会’?”

  老人看着夕晖,竟似痴了,“是的,十年,不过,无论如何,我们会,在,这里,等,他们,来。”

  滇池已暮晚。

  满街满树的花,亦暮晚。

  烈火神君看来,更似一团开在黑夜中的火花。

  “拼命又怎样?”

  烈火神君一个字一个字地问。

  在他来说,别人拼不拼命,也无多大的分别;他一把火就可以把拼命或不拼命的人烧杀。

  萧易人忽然冷静地唤了一声:“十年。”

  他叫完这句话,天色已全晚,是个:

  无星无月的晚上。

  萧易人叫完了那句话,烈火神君摹然觉得紧张起来。

  他感觉到夜色中有十个人已无声无息地包围了他。

  他知道这里有一百一十八名白衣大汉,而这十个人就是从这一百一十八人中闪出来的。

  但一闪出来,已形成包围,一旦形成包围,杀气大盛,当他惊觉杀气大现之时,已冲不出去。

  除非他杀人。

  烈火神君眼厉如火,膛目道:“你要我杀人?”

  他说着,眉一扬,胡须都似烈火焚烧时的扬动起来。

  萧易人平静地道:“不是。”

  烈火神君眯起了眼,就像火坑关起了风箱,赤焰仍在。“那你要我他们出手来试试?”

  萧易人平静地摇首:“也不是。”

  他一说完了这句话,即叫了十个人的名字:“树林。”“阵风。”“海神。”“穿心。”“白云。”“悲愤。”“彩衣。”“秋月。”“归原。”“燕君。”

  他叫得很慢。但他一叫到那人的名字,那人就动了起来,动得很快。

  一下子,十个人都动了。

  烈火神君全身突然变成了一团火。

  真的变成了一团火。

  他衣服都焚烧了起来。

  点苍山还是不能久留晚照。

  漫天黑漆,山涧流水在古道,猿鸟啼位在天际。

  然而一老一少仍在塔上。

  少的问:“‘十年’是什么?”

  老的答:“‘十年’是十个人。”

  少的又问,“十个怎么样的人?”

  老的又答:“十个被机智冷酷的萧易人训练出来的人,又加上沉着练达萧开雁和再加上激越卓越的萧秋水教导出来的人。”

  少的吃吃笑道:“这些训练的人也不见得怎么出色。”

  老的谈淡地道:“被训练者更名不见经传。”

  少女再问,“那‘十年’有什么可怕?”

  老的再答:“萧易人仅是个角色而已,没什么可怕,萧开雁稳而无功,萧秋水武功不高,”老的忽然顿了一顿,眯起眼睛问道:“你可知这三人加起来会怎样?”

  少女摇首。

  老的一口气说:“这三人性格、武功、智慧合加起来,就不得了,尤其是萧家老大的深沉配合萧家老二的稳重。而且萧家老三更有让人效死的力量,他们特别训练出来的人,只有十人,却足足训练十年,是称‘十年’。”

  少女期期艾艾地道,“萧家老三好大的年纪?”

  老的呵呵笑了一声:“他不比你大一、二岁。”

  少女“哦”了一声,苍穹无星,少女眼眸却如星光:“有机会,我倒想一见。”

  十个人越动越快,烈火神君身上火焰越来越炽。

  这下子变得十分诡异:好似一群人围着一团火,不住晃动一般。

  但没有人笑得出,就连铁星月也笑不出来;每人热汗直淌,连心跳都要停止。

  烈火神君额顶光秃得像火团的中心。

  火焰越来越张,人影越晃越快。

  就在这时,萧易人忽然一扬手。

  晃动的人猝然停住,中央的火焰猝然“虎”地冲天而起,火芒直冲而上,“花”地落出圈外来。

  火团散去,只剩绿芒。

  绿芒归原,就是烈火神君。

  烈火神君额上有汗,这祝融之能,焰中之君,火中之神,居然也流了汗。

  萧易人镇静地道:“我没有叫他们出手。他们还没有出手。”

  烈火神君用袖揩汗:“但我也还没有出手。”

  萧易人道:“是的。”

  烈火神君威风依然:“我若全力出手,他们十人,无一能活。”

  萧易人平静地道:“是。”

  烈火神君望着萧易人,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但我纵全力出手,杀了这十人,余力也不是其他一百另八人的对手。”

  萧易人没有答腔。

  烈火神君笑了一笑又说:“无论是谁有这股实力,都可以有资格向权力帮抗衡,向鬼王挑战。”

  萧易人冷冷地望着烈火神君。

  烈火神君抹抹汗滴又苦笑道:“天王曾告诉过我,江湖上有几股莫可形容的实力,看似不强,但甚有潜力,深为可虞,一是丐帮,一是唐门,另一是慕容世家,再一就是浣花剑派。”

  烈火神君笑了笑,像烈火展了展,又说:“而今老夫是见识了。”烈火神君冷笑道:“原来浣花剑派的实力不在成都浣花,不在分局,而是在萧老头子的下一代。”

  说完了,蔡泣神就走,头也不回的就走了。临走时还抛下了一句话:“我不想杀你们。否则,单我一人,至少还可以杀掉一百零八人的一半。而且莫忘了这四周的伏兵都是我的人,更且还有长江四棍。我不想杀你们,所以我走。”

  萧易人冷冷地望着蔡位神犹如磷火的身影,在黑暗中蹈蹈远去。

  然后其他的伏兵也都消失了。

  萧易人冷笑道:“不是他不杀我们,而是他纵杀得了我们,所付的代价也太大了。”萧易人顿了一顿,又说:“朱大天王的人从不做本多利少的生意。”

  唐方冷笑道:“那他来干什么?”

  萧易人道:“他想秤秤我们的斤两,好隔岸观火,看权力帮如何收拾咱们。”

  铁星月忽道:“这就是老大训练的‘十年’吗?”

  “十年”的构想原始自于萧秋水,远在他未及十五岁时已着手安排“十年”计划中的“十人”,都是以前萧秋水的老兄弟,好朋友,而且皆经过萧秋水特别精选、秘密训练,方才调归萧易人所部的。

  邱南顾向一高瘦。剽悍的年轻人说:

  “你就是老大常提的‘阵风’吗?”又向另一骄傲、精明的年轻人道:“那么你就是足智多谋的‘树林’,转向另一脸白净文雅的大汉道。“你是归原?”

  那三人一抱拳,没有说话。

  左丘超然道:“据悉‘阵风’与老大初见面时曾交过手,后来由衷服了老大,又曾二进三出,离而复返,但老大对你仍念念不忘,足见你之举足轻重。‘树林’更是老大口中常提及干劲、耐力、机智皆属上选的人物。‘归原’元气足,人厚重,比其他人出道都要早,你们……你们可知道你们的老大怎么了?”

  马竟终见三人依然没有表情,忍不住加了一句:“刚才的话是他们亲耳听到的了:萧少主被权力帮剑王所杀。”

  那三人虽目中噙有泪光,但仍然没有人说话。

  萧易人却说了一句话:“三弟后来把他们交了给我,我要把他们训练成不易动情的杀手,所以他们不会听你们的——”

  萧易人又补充了一句:“在这波涛险诡的江湖,要是易激动、讲感情,就像三弟一样,很难活得长了。”

  萧易人说完了这句话后,唐方就别过脸去。

  她再也不愿意看到那三人。

  她希望永远保持萧秋水口中那三人的形象。

  “我们一有难,‘树林’一定来救,无论去哪里,‘阵风’都会跟在我身边,全力以赴。‘归原’都会办妥,而不会动摇忠心。‘海神’的武功是我教的,以后我要他比我更强。‘秋月’……”

  她看不见他们。

  但在大地昏黑中,她只看见萧秋水。

  在乌江冲杀的萧秋水。

  在广西决战的萧秋水。

  永不屈服的萧秋水。

  天色渐明。苍山鸟语。

  老人说:“他们快要来了。”

  少女说:“来了就要去了。”

  来去就像四时景序一般:

  日出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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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蛇蝎美人

  苍山雪,洱海月,上关花,下关风。

  这就是下关城。

  下关为滇边重镇,扼苍洱尾阎,苍山至此,山势逆回,如游龙之掉尾,又名“龙尾关”。

  洱海至此,以入蒙楼江,负山阻水,为昔年诸葛武侯擒盂获之地,“公,天威也,南人不复反矣”,故有地名“天威遭”。

  时:六月初六。(该日亦为萧易人寿辰。)

  地:下关天生桥附近。(大理县志云:“平地热气上升,十八漠冷气填补。又西南方四十箐之冷空气,至下关而为东山阻,由缺口以入平地。”)

  人:萧易人、唐朋、唐方、铁星月、邱南顾、左丘超然、欧阳珊一、马竟终、唐猛及“十年”与一百十八名浣花子弟。(人心都一样:闯过下关,渡过怒江,翻过怒山,到宣威以后,就可以入川,回到家乡。)

  下关之风,奇在风力劲而范围小,终年由西向东吹,吹过下关,消失在洱海上空。每当冬春之交,其风撼山摇岳,声震天地,轰然入耳,若百万大兵鸣金喧天卷地,惊心动魄。

  真正的下关风,是在下关西南五里之天生桥方可领略。苍山海拔四千二百公尺,南尽于斜阳峰,山岩中断,缺口天成。

  下关风呼啸狂吼,震耳欲聋,劲大无穷,但滴尘不扬,平时风力,亦可使常人仆跌。

  天生桥水漫五六丈,两山夹峙,中有深壑,有石梁横置,让人过渡,绝属天然,故名“天生”。

  天生桥已是苍山范围。

  点苍之要道,有一老、一少。

  下关之风,可叫人站不住、立不稳,但不可能叫萧易人与一百一十八条好汉把桩不住。

  他们敞开衣襟,仰首挺身,大步往前走。

  任风任雨,也退不了他们分毫。

  这街上有很多很多的人。

  卖布的、游人、卖粮杂货的、行人,各式各样的人都有。

  风虽大,大得令人睁不开眼,听不到喊话,但赶街子的人还是很多,其中当然还有求讨的乞丐。

  风太强了,所以行人要抓住街边的铁索行走,有武功底子的,也要把脚吸稳在大理石的街道上,缓缓移走。

  就在这时,一部由木瓜水人驾御又破又烂的骡子车队,可能因风力太大之故吧,忽然失去方向,冲落在几家卖杂货的店铺上,石雕、粉盒、针线、饼干、水果……诸如此类的东西,散落一地。

  这时赶车人的呻吟,赶街子的吃骂,行人走避纷纷,乱成一团。

  一百一十八名好汉没有乱。

  可是他们所步点苍石板的街道,突然下陷。

  下面不是地下;而是山,刀山。

  明晃晃的刀锋竖直在那儿,要饮尽人之血。

  这些蓬车猝然尽皆掀开,又脏又乱的车里居然一车有八人,每人一张弓,一弓搭三箭,只听一声断喝,三箭齐发后,又三箭齐上弓。

  那些卖货物的人,十个人中有四个人突然变了样。

  他们手里都有又毒又快的兵器,飞袭一百一十八条好汉。

  其他的“货真价实”的行人,呼嚷走避,乱作一团。原来他们的注意力是在看赶骡车者的意外,一下子他们却变成意外事件中的人。

  一百一十八名好汉,一个都没有掉下去。

  地板一被掀起,好汉也都跃起。

  他们跃起时已拔出了刀,格掉了箭,然后有三分之一的人冲到箭手身前,手起刀落。

  所以箭手都来不及放出第二排强矢。

  “行人”拿武器冲过来时,另三分之一,的好汉立即挡着,随即喊杀连天。

  另三分之一的好汉没有动。

  他们随萧易人等退避一处,屏息以待,没有插手。

  他们相信他们的同伴,很炔可以安顿这个局面。

  他们的同伴果然根快安定了这个局面。

  不过也有人相当惨,尤其是无辜的路人,掀落到陷阱里去,误伤身亡的都有不少。

  他们惊恐、伤心、愤怒或饮位。

  其中有一位年轻、瘦削、高颧骨的母亲,本来正打开衣襟,喂婴儿吃奶,而今婴孩已不在,她衣襟敞开,已忘了遮掩。

  她一直呆着,然后冲过来,扯着一名大汉的腿子,哭号:“你们还我孩子命来,还我孩子命来……”

  那大汉无法应付,只好把她顺手一带,她就跌跌冲冲往萧易人那儿撞来。

  萧易人没有动。

  那女人哭着、撕着、打着,露出白哲的乳房。“还我孩子命来,还我孩儿命来……”

  猝然,那女人手上多了一把刀。

  一把像弯月似的刀。

  一弯眉月,却急如电闪。

  也快如闪电。

  那女人一出手,萧易人已抓住了她的手腕。

  萧易人出手如铁,一抓就箍住她臂之七寸。

  那女人吃了一惊,右手一松,弯刀跌落。

  刀光又起。刀落在那女人左手里。

  她左手使刀比右手更快。

  刀割萧易人腰部。

  萧易人只得松手,退了半步,断喝了一声:“中原弯月刀冼水清是你什么人?!”

  那女人一脸凶狠,突然身退,退过一排骡马,铁星月与邱南顾已前后堵住了她,唐方嚷道:“不必闪了,她就是冼水清之师妹戚常戚。”

  左丘超然脸色一沉,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之一的“暗杀人魔”戚常戚!

  他身形一动,便陡扑出。

  ——左丘超然有两个师承,一是鹰爪王雷锋,一是第一擒拿手项释儒。

  雷锋厉辣,项释儒淳厚。

  项释儒却因心生厚道,故曾伤在戚常戚的暗算之下。

  所以他左手只剩下三根指头。

  左丘超然敬慕他的师父,也恨绝了戚常戚。

  他正要想找戚常戚报仇,一阵大风吹来,吹得他用前臂挡住眼睛,强风稍过时戚常戚已不见。

  她就在骡马间失了踪。

  这点苍石的地板,无疑就像田鼠地下的甬道一般,错综复杂,而戚常戚就像地鼠一般,随时可以不见影踪。

  萧易人淡淡地道:“她的暗杀手段高明,技术却不高明。”

  铁星月却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为什么?”

  萧易人冷冷地道:“一个母亲失去了孩子,没有理由不找孩子,先找人拼命,而且她还口口声声说孩子已送命,不像做娘的人。”

  欧阳珊一菀尔:“那一定是因为她未曾做过母亲,不知道为人母者的心情。”

  铁星月却甚为佩服萧易人:“要是我,我也不知道。”

  邱南顾冷冷调侃:“要是你,你只好死了。”

  铁星月反吼了一句:“你也不见得看得出来呀。”

  邱南顾冷笑:“总比你眼睛往人家胸脯瞧的好!”

  铁星月一把扯住邱南顾:“你说!你说!你这七年八年脸上长不出一条汗毛的东西,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邱南顾“哼嘿”反讥:“要打么?你够我打?打就打,怕你呀?!”

  两人相扭了起来,没有人劝得住这两个火爆脾气。

  ——要是萧秋水在就好了。

  铁星月、邱南顾都服萧秋水——他一定劝得住。

  唐方想;唐方有泪。

  有泪不轻流。

  萧易人忽道:“解开骡车,我们骑骡到怒山。”

  解开骡子,骡子一共有十五头。

  萧易人翻身就要上去坐,忽听一声断喝:“坐不得!”一人瞬时掠到,一出手,闪电般搭向萧易人肩上。

  萧易人一沉肩,反手搭住那人的手。

  来人一副笑嘻嘻、无所谓的样子,原来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乞丐。

  不普通的是这乞丐腰间却系有七个破布袋。

  萧易人当然知道,在权力帮未崛起武林以前,当以丐帮为天下第一大帮,就算权力帮冒起之后,丐帮依然是白道中最人多势众的一个帮会。

  而丐帮的弟子,腰系一口袋的,已属内围子弟,腰系七袋的,在丐帮身份已甚高,当今掌门,不过十个袋而已,而长老有两位,都是九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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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易人即刻拱手:“丐帮?”

  那乞丐即打拱道:“萧大侠好。”

  萧易人间道:“未知阁下有何见教?”

  乞丐正色道:“这骡儿坐不得。”

  萧易人奇道:“为什么?”

  乞丐道:“刚才‘暗杀人魔’戚常戚匿于骡马之间,已各在鞍上置下毒刺,”那乞丐用手小心翼翼一钳,置于掌中,在阳光下一摊掌心,果有一根细如牛毛的蓝汪汪小针,乞丐道:“如果你刚才坐下去,恐怕再也站不起来了。”

  萧易人笑道:“那倒要感谢你救命之恩了。”

  乞丐用手去拍萧易人的肩膀,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何况见义勇为,是武林中该有的行止,尤其是浣花剑派亦是同道中人。”

  萧易人笑笑,忽然脸色倏变,大叫一声,倒了下去。

  左丘超然一个箭步,刁住那乞丐的手,用力一扳,只见那乞丐手心有一支比那蓝汪汪的小针更细微的,青碧碧的小刺。

  左丘超然目毗欲裂,怒问:“你是谁?”

  那人双手一交一剪,手已抽了回来,退了三步,摆出了架势,冷笑道:“我叫梁消暑,外号人称‘佛口神魔’。”

  日正当中。

  苍山塔,老人和少女还在。

  老人忽然问道:“不知萧家老大闯不闯得过戚常戚,梁消暑那一关?”

  少女抿嘴笑道:“要是帮主所注意的浣花剑派最具实力的萧易人和最有潜力的萧秋水,以及一百三十四名效死的人,尚过不了梁、戚这关,那是帮主高估他们了。”

  少女又娇笑道:“你几时见过帮主看错人的?”

  老人笑道:“帮主要是看错,也不必如此劳师动众布署了,不过柳五公子还是要戚、梁二位试试。”

  少女仍是吃吃地笑:“正好像我们一样,要是让他们过了这关,还算是权力帮‘八大天王’的人么?”

  老人呵呵笑:“‘蛇王’岂有浪得虚名?”

  一说完,突然弓弯之声不绝。

  七八十支箭矢,带极强的劲道,飞射老人和少女。

  可是老人和少女突然不见了。

  然后塔下周围不断惨叫声传来:

  惨叫声到了一半便被切断,二三十名大汉自草丛冲出到半路便倒下,第二度箭簇方才搭上便倒地。

  这些大汉死的时候都是全无伤痕,眉心一点红。如果仔细检查,还可以发现在身体极不受人注意的地方,有两道淡淡的齿印。

  然后老人和少女又悠然出现在石塔上。

  少女向下望望,下面已没有一个活人。

  “点苍余孽?”

  “二十四人。”

  “我杀十三个。”

  “我杀十一个,但佟震北在内。”

  “佟震北是谁?”

  “林伧夫之师叔。”

  少女娇笑道:“那我没话说。”

  老人也笑道:“我们也可以再比一次,等萧家的人来的时候。”

  少女笑了;“只要浣花的人还能够来。”

  唐猛怒喝一声,就要出手。

  梁消暑怪笑一声,“你别动手,你一动手,我即刻走。”他用手指一指地上,笑道:“只要我用脚一跳,遁地就走,像戚常戚一样,你们奈不了我何。”

  铁星月明明要冲过去,此刻只好也冻住。

  只听卡察一声,长廊另一处冒出了一个头来。

  一个女人的头。

  戚常戚。

  戚常戚道:“我们在下关截杀你们有两批人马;第一批败了,我们还有第二批;”

  梁消暑冷笑,双掌一开:“我们还是可以再拼拼。”

  只要他这双掌一合,立即就会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这轻微的一声掌声响起,四周、墙头、屋宇、地下,都会冒出上百名权力帮高手来,跟浣花剑派的精锐再一决生死。

  萧易人已死,蛇无头不能行,所以戚常戚、梁消暑很有信心。

  可是梁消暑双掌未合,本来已死的萧易人却似箭矢般弹起,一出手就封了梁消暑八处穴道。

  萧易人武功高,出手快,而且出人意料,又距离近,梁消暑自然来不及躲闪。

  戚常戚一见风头不对,立时钻下洞去。

  “笃、笃、笃、笃”,唐朋的暗器,打在地上。

  板已关起,戚常戚已不见。

  马竟终突然扑出,一皱眉,选定一处,一拳猛打落。

  “砰!”木板飞碎,一声惨叫。

  邱南顾三扒两拨,扫清碎木,地下有个长狭而复杂的甬道。

  甬道没有人,却有一滩血。

  马竟终外号“落地生根”,曾一拳击毙绰号“暗桩三十六路”的“千手人魔”屠滚,遁地而逃的人遇着了他,正好像遇到了阎王爷。

  萧易人忽道:“不必追了。”

  欧阳珊一也道,“我们已擒住梁消暑,教训了戚常戚……”

  ——而且,权力帮那批伏在此的第二批兵马,也不能发动了。

  主帅给擒的擒,逃的逃,伤的伤,那些伏兵也就只能“伏”着,而不能出“兵”了。

  萧易人对着瞠目怒视的梁消暑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中了你的‘佛手牛毛刺’而不死?”

  梁消暑已不能说话,不过他确想这样问。

  萧易人忽然撕下一角衣服,里面露出一截金灿灿的铁片:“你听说过浣花萧家有三宝吧?”

  梁消暑想点头,但连头都不能点,萧易人的点穴法力劲入筋错骨,梁消暑实在没有办法作任何表示。

  萧家三宝他是知道的:

  ——供奉在萧家祠牌上的古剑。

  ——刀枪不入的“金甲铁衣”。

  ——可使活人陷入假死状态的三颗“逍遥丸”。

  萧易人身上穿着的就是“金甲铁衣”。

  ——可是萧易人怎有把握梁消暑会用“佛手牛毛刺”戳他的肩、胸,而不是刺他其他的部位,如:头、手或腿呢?

  萧易人的话解答了他的疑问:“因为我仅让你刺到我的甲衣上。”

  ——我若不让你刺,你就根本刺不到。

  可是梁消暑不服,也不明白。

  ——萧易人何以得知梁消暑要暗算他?

  萧易人的话又解答了梁消暑的难题:

  “因为丐帮的规矩五袋以上的弟子不能乞付,你装扮成乞丐,为了酷似,又哀又求又乞又讨,所以丐帮没你这种弟子。”

  萧易人目光如刀:“马鞍上的毒针,本就在你指缝间的,戚常戚身败而逃,根本没有余裕布下毒物,你充作好人,必有所图,我早就防你。”

  梁消暑没有话说,就算他穴道不被封掉,他也说不出话来。

  面对到萧易人这种人,有时真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邱南顾、铁星月、左丘超然等对萧易人更加佩服,简直佩服到五体投地。

  老人悠然道:“他们要到四川,必定要绕过这里,这里就是他们命丧之处。”

  少女道:“帮主的布署呢?那人来了没有?”

  老人道:“帮主派的人,一定会在他该来的时候来到的。”

  少女忽然变了脸色,“今天是什么日子?”

  老人道:“六月初六。”

  少女疾道:“我们预算他们什么日子到此?”

  老人道:“最快六月八,就算是神兵,也得在六月七。”

  少女道:“可是他们今天已经来了。”

  老人沉声,缓缓他说:“是的,现在已经来了。”

  少女的声音也凝肃了起来:“不单是来了,而且已经在塔下了。”

  点苍派的人遇难了。

  浣花剑派的人本就要经过石塔,一听到这个传言,萧易人就立刻下令。

  “到石塔去!”

  权力帮在那里等他,他就要先在那里捣毁权力帮!

  与其受到追杀,不如趁军气如虹时,先挫敌人雄兵!

  所以萧易人一行人来到了点苍山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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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塔前。

  敌手是谁?

  萧易人不知道。

  他只觉这敌人不好惹,可能是他这一次出征以来首遇的劲敌。

  点苍派的林伧夫、金维多、佟震北本就不好对付,也不好惹,可是他们都死了。

  死在一个在塔里的人之手下。

  塔里的人是谁?

  时已黄昏。

  北雁向南飞。

  已夕暮。

  塔尖高耸,塔底有两头泥牛吃草。

  塔影歪斜,有个女人的身影。

  塔里的是女人?

  萧易人再定晴望时,才发现有些错误:

  是小女孩子,不是女人。

  萧易人有点为自己的紧张而腼然。

  那小姑娘自塔里探出头来问:“来的是不是名震江湖萧易人萧大侠,还有武林泰斗浣花剑派门下的英雄好汉?”

  萧易人沉声道:“我是萧易人。”

  少女惊呼了一声:“原来是你。”声音欣喜无限:“你等等,我立刻就来。”

  只听塔内阶梯一阵乱响,显然是少女要在塔上快步走下来。

  铁星月奇道:“她是谁?”

  萧易人摇摇头:“不知道。”

  他们才不过对了这么一句话,总共六个字,小姑娘已经笑盈盈地走出来了,自十六层高的塔顶到了底层,而且已经盈盈地走出来了。

  连气也不喘,连发也不乱。

  少女笑问道:“我轻功是不是很好?”

  萧易人冷着脸:“你是谁?”

  少女凝睇了萧易人一阵,娇笑道:“你要知道我是谁?”

  萧易人仍然沉着脸:“你是谁?”

  少女欣笑道:“好,我告诉你……”

  就在这刹那间,萧易人突然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怖意,就在这时,少女轻盈的袖子一闪,一样东西“飕”地飘了出来,还未看清,那东西又飕地收了回去,袖子还是袖子,少女还是少女,好像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一样。

  萧易人却已在毛骨悚然的一瞬间,飞出七八丈外,凌空三个翻身,落地时已全神戒备,铁着脸,沉声道:“你是蛇王?”

  少女的脸色也似变了变,随而娇笑道:“萧易人果是萧易人,能避开我‘灵蛇’的人,确实太少了。”

  众人不禁退了数步,万未料到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竟是名震天下、毒手无情的“蛇王”。

  这时塔内又走出一位老人,面目慈样的老人。

  唐猛突然如旱雷震天,怒喝一声:“他又是谁?!”

  少女返头,见唐猛如此威烈,也似吃了一惊:“你又是谁?”

  唐猛怒道:“我是唐猛,唐门唐猛!”

  少女冷笑道:“原来是蜀中唐门的高手!”

  唐猛声若暴雷:“你想怎样?!”

  少女道:“据悉唐门暗器,天下无敌,不知够不够得上我的灵蛇快毒。”

  唐猛喝道:“你的蛇在哪里?!”

  少女笑着指一指袖子:“就在袖里。”

  唐猛瞪目道:“蛇王的蛇只有一条!”

  少女冷笑道:“真正蛇中之王,只有一条。”

  唐猛震天喝道:“那我就专杀那一条!”

  唐猛骤然动手,一头水牛就飞了过去!

  牛本在塔边吃草,唐猛一提,就把它举起,扔了过去!

  唐猛虽猛,但并不笨,他不敢轻敌名震天下的“蛇王”。

  所以他一上来就用极庞大的“暗器”,吃定了少女娇弱的缺憾。

  少女的确没有见过如此“巨型”的暗器。

  她确是花容失色,但她在花容失色的当儿,已间不容发地闪了过去,不退反进,已到了唐猛面前。

  她一到了唐猛面前,袖子便一扬,“唆”地一声,一物闪电般标了出来。

  唐猛怒喝一声,一手抓住。

  他的大手,就不偏不倚钳在蛇七寸上。

  唐门本就是发暗器高手,会发暗器的人当然会收暗器,唐猛就把灵蛇当暗器来抓。

  唐猛抓中蛇之七寸,但这条细小如线,其身如墨的蛇,却闪电般咬中了唐猛的拳头。

  唐猛大喝,用力一擅,灵蛇虽细,居然还图挣扎。

  唐猛的另一只手也闪电般伸了出去,全力一扯,蛇身顿成数段。

  少女脸色变了:灵蛇的毒,居然伤不了唐猛。

  她不知道唐猛带有冰蚕茧制的手套,唐门的暗器,也有些含有剧毒的,唐猛虽然为人粗心,但还是随时都戴上了手套。

  ——唐家的毒,连毒门子弟也沾不得的。

  但就在此时,唐猛双目暴曝,嘴巴打开,闷吼半声,全身骨骼格格作响,终于仰天倒下。

  倒下时脸已全黑。众人这才发现,他背后的那老人衣袖“唆”地一声,一件事物迅快地收了回去。

  唐朋飞起,抱住唐猛。

  唐猛已死,后颈有两道淡红的尖齿之印。

  唐方踏前,迸泪喝道:“他是谁?!”

  少女却娇笑道:“姊姊你好美!”

  萧易人怕唐方会遭毒手,也飞步向前,喝问:“他又是谁?!”

  老人嘿嘿笑道:“告诉他我是谁?”

  少女笑道:“他是蛇王。”

  萧易人双眉一扬:“他又是蛇王?!”

  老人居然仍一脸慈样说:“蛇王本就有两条。”

  少女接着说:“蛇王本就够‘蛇’,唐猛听信蛇王的话,就是蛇王‘蛇’了。我说蛇王只有一条,他就信了,一心只对付我,死了也是活该。”

  唐方恨声道:“那你们死了也是活该。”

  正要动手,少女忽然提出一根竹萧,吹了三下,又吹了三下。

  然后到处都有爬动之声,那声音就像有千条毒蛇潜行过来,而且是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惊。

  众人回首,真的是有蛇,而且不止是千条,简直有近万条,其中大部分的蛇滑行时连声音也没有。

  无声无息的蛇最毒。

  这些蛇有花的、绿的、像海螺纹身的、令人恶心的、欲呕吐的、粗巨如碗的、也有身细如指的……有树梢上吊着来、在草丛中溜行着来。在石头间潜伏着来、在枝叶间搭荡着来……

  欧阳珊一也不是没有见过大阵仗的女子,但她已忍不住要吐。

  萧易人皱眉,但他说了一句话:“去!”

  动的只有九十个人。

  九十个人在外围成一个大圈,萧易人和蛇王等就在圈内。

  然后这九十名浣花剑派的弟于就动手,哪一条蛇越近这条封锁线的,他们就砍杀下去。

  因为大家都一心不乱,他们就可以集中心神对付,因为可以集中精神杀蛇,所以一条蛇都越不过来。

  这千万条蛇绝不如老人和少女适才袖中那一条蛇的灵便与迅速,浣花剑派的好汉们还是可以应付得来。

  少女的脸色开始有些变了:她袖子中的蛇已被唐猛所毁,而其余的蛇又过不来。

  萧易人踏前一步,少女退后了一步,老人却踏前一步。

  萧易人没有动手,他冷冷他说了两个字:“十年。”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十年出动了。

  他们十个人,围住了老人和少女,如他们在滇池江畔围住了烈火神君蔡位神一般。

  老人和少女脸色再也不那么镇定,他们发动了攻击,可是令他们震讶的是,这十人是一体的,你攻一人,其余九人就会把你分尸掉。

  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把他们分开。

  只要不能逐个击败,这十人加起来的力量,是坚不可破的。

  这就是训练“十年”的结果。

  老人和少女喘息已渐闻于耳。

  他们不但要应付这十人奇异的兵器,还得提防唐朋、唐方的暗器,而且就算他们闯出重围去,萧易人、铁星月、邱南顾、左丘超然、欧阳珊一、马竟终等人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塔影深沉,老人和少女在塔影下,心情沉若塔影。

  萧易人心情也沉重:

  他知道“十年”纵杀了这一双“蛇王”,也势必要付出代价。

  萧易人是勇于付出代价的,可是“十年”他却付不起。

  “十年”是他的精兵,而且也是萧秋水留下来的一支雄兵,牺牲了“十年”,他就没有了日后称雄武林最雄厚的一笔本钱。

  但到必要时,萧易人还是会作出牺牲。

  他亲眼目睹唐猛的死,能杀掉“蛇王”,再大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可是“十年”还是不能散,只要死了一个人,“十年”便有了缺口……

  就在这时,忽听一个如烈火焚烧的声音喝道:“住手,让老夫来对付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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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

  来的人并不怎么“老”,是穿火红袈裟的光头,一身如火,大步踏来。

  萧易人回头的时候,只见他在圈外,地上的蛇,靠近他的都烧了起来,在地上挣扎、弹起又跳落。

  萧易人大喜过望,一挥手,浣花子弟就让出一条路来,这人跨出一步,一步,就到了萧易人面前来。

  这人不是谁,正是萧易人在大观楼认识的烈火神君蔡位神。

  蔡位神一挥手,道:“蛇王,我们已包围你了。”

  老人冷笑,少女怒道:“朱大天王的走狗,你想怎样?”

  烈火神君没有答她的话,却转头对萧易人道:“这对蛇王交给我,你们继续走,不要耽误。”

  朱大天王的人和权力帮原本就是死敌。

  烈火神君对蛇王,自是最好不过。

  萧易人打从心底里也希望“十年”不必牺牲,而能假手他人,除掉劲敌。

  萧易人点点头,“十年”让出一个缺口。

  老人目光收缩,少女双眸怨毒。

  烈火神君的衣饰又似焚烧起来,一步一步走前去。

  老人道:“你来送死,最好不过。”

  烈火神君道:“你准备死好了。”

  少女道:“你现在就死吧。”

  一说完,三人一齐出手。

  烈火神君双掌爆出两团烈火,“彩衣”和“悲愤”两人,就成了火团,惨嚎之声不绝于耳。

  老人袖里“啸”地一声,“燕君”就惨叫倒下去。

  少女十指尖尖,已箍住“白云”的咽喉,然后“白云”的脸色就变了,变成青绿色。

  少女指尖之毒,竟比毒蛇还毒。

  “十年”一下子死了四个人。

  其他的人发觉时,四个人已经气绝。

  烈火神君这时说了一句活。

  话是对萧易人说的。

  “你的‘十年’已被我破了。”

  萧易人脸色就像一块铁,人也镇静得似一块铁,目光却是悲愤的:“你不是烈火神君?”

  那火团一般的人咧嘴笑道:“我不是蔡泣神。”

  少女笑道:“蛇王本来就够‘蛇’,饶你聪明似鬼精,还是让蛇王给耍了。”

  老人也慈蔼地道:“其实我们跟你们那仗,早在滇池边已经打了。”

  那“火团”道:“我那一仗是为了让你信任我就是‘烈火神君’,朱大天王的人,你才会不防于我,才会让我毁了你‘十年大阵’。”

  萧易人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你,究,竟,是,谁?!”

  那“火团”笑道:“别忘了权力帮也有个火中之王。”

  萧易人目光冷如刀锋:“你是‘火王’祖金殿?!”

  祖金殿大笑如火:“正是在下。”

  萧易人没有话说。

  他只觉得被骗者的耻辱,失败者的侮辱。

  祖金殿又笑道:“你们萧家的人,都是角色,连萧秋水这样的武功,居然还在丹霞山逃得出我们的追杀,了不起!”

  老人呵呵笑道:“可惜今日你却走投无路。”

  少女娇笑道:“我们的人已封杀住你的退路。”

  萧易人在愤怒,他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要小心,对付这些毒如蛇蝎的人,一旦大意,一旦失去理智,就死无葬身之地。

  祖金殿与萧易人的对话,对唐方来说,却无异如同一声春雷乍响。

  ——萧秋水去过丹霞?!

  ——萧秋水斗过“火王”?!

  ——萧秋水没有死?!

  唐方知道萧秋水在认识她之前,绝未去过丹霞,遇过火王,祖金殿这么说,难道、难道:

  ——萧秋水没有死?!

  唐方这样想,正要问,然而那边已经动手起来。

  没有动手之前,萧易人还问了一句话:

  “长江四棍为何跟着你?”

  因为萧易人认识“长江四棍”,所以才会误信祖金殿是蔡泣神。

  他被骗得实在不服气,所以他也就忽略了萧秋水的讯息。

  “长江四棍在高要时早已被‘剑王’杀了一人,所余三人已交了给我,都已为我所制不得不跟在我,也作声不得,现在你都明白了没有?”

  萧易人自牙缝中迸出了三个字:“明白了。”

  祖金殿全身又似焚烧了起来:“那你可以死了。”

  江湖上浣花剑派因这一役而覆没。

  武林中浣花剑派因此一战而名震天下。





  萧秋水只觉脑门热,身体凉飕飕的,才知道他继续往悬崖落下去。

  悬崖如此深邃,这次跌下去,焉有命在?

  他感觉到腰间还贴伏着一个人……就在此时,“噗”地背部着了地。

  既已落地,他理应腰背断裂,粉身碎骨才对,但是萧秋水背部没有折伤,反而觉得很舒服。

  但是再下来就很不舒服了。

  宋明珠跟着也堕下来,“篷”地撞在萧秋水的肚子里。

  饶是宋明珠如此娇小,萧秋水背部所垫直如厚毯,但这一撞,力道也非同小可。

  萧秋水痛得张大了口,眼泪也迸出来了。

  “阳极先丹”的药力,仍是至大至刚的,萧秋水张大了口,脑里却混混饨饨的,鼻千里吸得一股幽幽的香气。

  萧秋水待痛稍过去,一合口时,却咬在一团软软的事物上,那东西还在蠕动着,但萧秋水的强烈冲动,却因这一口鲜汁的沾入齿间而登时好过了很多。

  萧秋水功力还不及当年邵流泪被燕狂徒迫服“阳极先丹”,邵流泪昔年吃后尚如此痛苦,萧秋水更加苦不堪言,他意志力大,克制力强,但也按抑不住,而今一种清液渗入口中,他迷迷糊糊,不管一切地吮吸起来。

  他迷乱中开始觉得有些平息: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人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十年生死两茫茫。

  唐方冲出来的时候,天黑如墨,她心里正有这种感觉。

  只有她一个人冲出来?

  ——她不知道。

  只她知道祖金殿一说完那句后后,就喊杀震天。

  至少有三百个以上的权力帮众冲过来,那时她只有一个意念,这意念使她在血雨腥风中拼出了重围:

  ——萧秋水可能还未死。萧秋水可能还在人世!

  她想杀到火王面前问他,何时见到萧秋水,可是她杀不到他身前,却杀出了重围。

  ——秋水,秋水,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

  萧秋水终于醒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苏醒了。

  醒来他才发现那一股冲动还在,不过已暂时潜蛰在小腹间,至少可以抑压下来。

  然后他终于知道自己在哪里了,也明白了为何自己摔不死,更清楚自己为何压制得住“阳极先丹”的药力了。

  他知道了心里还是在发毛。

  原来他卧在一堆草一般的虫上。

  这些蠕动着的虫足堆有七八层厚。

  这些虫如青苔般绿色,长得真如草一般,要不是会动,萧秋水还不知道自己人在虫中。

  这些虫都黏在这一块小小的台地上,他刚才吸食的正是这些小虫的液体。

  这些小虫的液体却压制住了他体内的冲动,这些小虫岂非就是邵流泪特来丹霞苦寻未获的“草虫”么?

  萧秋水精神大振,忽听有人“噗嗤”一笑:“你傻愕愕作什么?”

  说话的人是宋明珠,她仍白哲如雪,朱唇更红,但脸颊上的两道嫣红已然隐去。

  萧秋水呆呆道,“你不是……”

  宋明珠脸红了红,以齿咬了咬唇嘴,唇片呈现令人心动的白:

  “草虫堆里长有一株‘铁心兰’,我采它花心吃了;草虫是至凉至阴的,铁心兰花却是至烈至刚的,我功力比你好,摔下来没晕倒,就撷来嚼食,镇住了‘阴极先丹’的药力。”

  萧秋水“哦”了一声,终于明白。

  宋明珠咬了咬口唇又道:“你还发什么呆!我看你人很好,那种时候也不会做出……我……我很感激你……”

  萧秋水一时也不知如何说是好,宋明珠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跺足嘟腮道:“你还不快多吸吮草虫之汁,不然那药力克不住又发作,那就……那就不好了。”

  萧秋水如大梦初醒,忙道:“哦,哦……”随手抓起几条粗肥、透明、而不算太难看的草虫,闭着眼睛一口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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