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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连载』《法医秦明之 尸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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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3-1 12:28:01 | 只看该作者
第四案 滴血的屋顶

随着一阵由远至近急促的警笛声,一道红蓝相间的闪电划过夜空,打破了这座城市的平静。夜深人静的城市大道上,飞速驶过一辆“打扮”的很酷的警用面包车,车侧,赫然六个蓝色的大字,“刑事现场勘查”。

我看着车上的这几个人,由衷的敬佩他们。正是这几个年轻的刑事技术警察,组成了一支战斗力极强的队伍,他们的出色表现,造就了偌大的南江市去年命案侦破率百分之百的骄人战绩。

有些邪门的事情,不信是不行的,自从上次我的乌鸦嘴显灵以来,凡是飙哥值班,必有命案。好在大部分是故意伤害致死,或者嫌疑人明确的案件,所以也不算太费神。但是这一天的晚上,车上的技术员们个个面色凝重,他们知道,这个晚上,将是一个充满挑战并且辛苦的夜晚。半个小时前,他们接到了指挥中心的电话,雅缘新村发生了一起命案,要求现场勘查员们迅速赶赴现场。这次的案件,没头绪。

“昨天王江过生日,我们哥几个去帮他庆生,当时就把王江喝趴下了,在KTV里,王江一直躺沙发上睡觉,让他唱歌也不唱。我们唱完了,我就打车送他回家,结果在出租车上,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个麦克风,说:飙哥,来,唱一首。我一看,原来他把人家KTV的麦克风揣兜里带走了。”飙哥看大家神色紧张,于是说起了笑话。整车人都笑了起来,虽然这个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也在场,但是想一想当时的情节,依旧忍不住捧腹。

坐在副驾驶的荣主任回头说了一句:“行了行了,现场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瞎掰乎。”

案发现场的楼下已经聚集了很多附近的居民,人头攒动,都在翘首观望,相互猜测着为什么今夜会有这么多警察开进这个平静的小区。楼道已经拉起了警戒带,几个着警服的派出所民警正在保护现场。荣主任、飙哥带着我拎着各自的勘查器材越进警戒带。

围观群众看见拎着勘查箱的人进入了现场,更是议论纷纷:“看,法医来了,真的死人了。”

飙哥没有急于进入中心现场,倒是找来了报案人,询问情况:“您是怎么发现有人遇害的?”

报案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神色依旧惊恐:“今晚我和我爱人睡觉的时候,天花板上好像有水滴到我们的枕头上。开始没有注意,以为是幻觉,后来感觉越滴越多,还滴到我们的脸上,开灯一看,天呐。”男子咽了咽口水,肯定是被刚才的事情着实的下了一跳,或者着实的恶心了一把:“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居然是天花板上在往下滴血!开始我还以为出鬼了,后来想想不对,就马上跑上楼去,发现楼上的大门是虚掩的,猜想应该是出人命了,就赶紧打了110。”

“你没有进现场吗?”

“没有。后来派出所的同志最先到了,进了现场,说是看见一个女人趴在地上,头下地面的血渗过天花板滴到我家的。听说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他们刚找我核实了身份,那个女的就是我们楼上的邻居小林。”

“你和这个小林熟悉吗?”

“没打过什么交道。”

现场是雅缘新村某栋三楼,死者林琪,这栋房屋的主人,27岁,空姐。

现场的对门房屋已被征用为专案组的临时指挥部。专案组长正在给侦查员们分着工,得令的侦查员夹着本子匆匆的离开指挥部,开始了紧张有序的调查访问。

我们没有去细听指挥部在研究什么样的对策,立即投入了现场勘查工作。勘查刚刚开始,就有了发现。虚掩的门缝下方地面,发现了一小串钥匙,是林琪的钥匙。

“钥匙掉在门口,最大的可能就是嫌疑人尾随受害人到门口,受害人打开大门未来得及收起钥匙,嫌疑人就挟持受害人进入了房间,以至于钥匙掉落在门口。这样应该多见于流窜抢劫的案件中吧?”我问道。

“如果真是这样,就麻烦了。”飙哥皱起了眉头。

现场是两居室。其中一间较小的房间和客厅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中心现场是主卧室。林琪俯卧在卧室床边的地板上,香消玉殒。拖鞋还穿在脚上,左脸贴地,头下地板上的一滩血泊触目惊心,已被血迹染透的长发胡乱的遮盖着她的右边脸,看不到容貌。卧室的抽屉全都被翻乱了,林琪的手提包里的化妆品、杂物都被倒在了床上,唯独找不到钱包。

“完了完了,看起来应了我说的,真的是个尾随入室抢劫杀人的案子。”我显得很没有信心。

“不一定吧,要是流窜犯,估计少不了劫个色。”刑警学院痕迹专业实习生小孔用调侃的语气道,“可是死者衣着很整齐诶。”

“去去去,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好色?再说了,你不能看她衣着整齐就断定她没遭性侵害吧?”我还在坚持己见。

“这回我挺小孔了,”飙哥很少不帮自己的徒弟,“给我感觉不像是单纯的抢劫杀人,我总觉得这现场被翻动的很假。而且如果是尾随,趁其不备挟持死者进屋,死者为什么穿着拖鞋?”

“穿着拖鞋怎么了,她开门换拖鞋的时候被尾随的人推进来了,正常嘛!”

“别着急,我们慢慢看。”飙哥不温不火。

痕检员们紧张有序的在地面上和家具上寻找足迹和指纹。飙哥掰了掰死者的手指和肘关节,说:“尸僵仅存在于小关节。”又轻轻撩开遮盖林琪右脸的头发,秀气的鼻子下,一串殷红的血迹。飙哥按了按林琪的头,说:“明确的骨擦感,存在严重的颅骨骨折。”

林琪的一双大眼睛已经没有了神采,无辜的睁着,仿佛在遭到杀害前完全没有预料到,仿佛在惊讶的看着眼前墙根上的喷溅血迹。

已经有了不少命案侦破经验的我抢着说:“死者头侧20公分墙面上见喷溅状血迹,死者倒伏的位置就是遭受打击的原始位置。角膜还很清,尸斑开始形成,结合尸僵情况,死亡应该在五个小时左右。”

“五个小时,那正好是六点半,下班回家的时间,和钥匙掉在门口的现象是吻合的。”飙哥接着说。

现场尸表检验结束,我招呼殡仪馆的同志把尸体抬上运尸车,准备去解剖室进行进一步检验。飙哥则在客厅里踱着步,寻找着更有价值的线索。

客厅仿佛被打扫过,没有一点有价值的痕迹,沙发茶几和电视柜一尘不染,看出了死者生前的勤快。突然,飙哥的目光定在了门口的一双男式拖鞋。我随即也看到了这双深蓝色的绒布男式拖鞋整齐的放在门口的一个隐蔽的角落,说明这个家,不仅仅只有一个主人。

飙哥拿起了拖鞋,仔仔细细的看着,突然,他眼睛一亮,迅速打开了勘查箱,拿出一张滤纸,在拖鞋的鞋底夹缝里蹭了两下,又在滤纸上滴了两滴试剂,很迅速的,滤纸蹭过鞋底的部分变成了翠蓝色。

我惊讶的说:“联苯胺试验,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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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3-1 12:28:42 | 只看该作者
南江市公安局法医中心。

此刻,充满了神秘感的解剖室内,器械相互碰撞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将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装饰的更加诡异。

飙哥带着我身着解剖服,手持手术刀,满头大汗的工作着。

“刚从DNA实验室传来消息,死者生前确实没有遭受过性侵犯,”平哥接了电话,回头和我们说道。

飙哥用胳膊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点点头,说,“除此之外,你们还看出什么?”

我说:“从尸体现象看,死者应该是今天晚上六时三十分左右死亡的,死因是重度颅脑损伤。”

“嗯,致伤工具呢?”

对于这些问题,我已经是轻车熟路了:“死者头部有7处创口,创角钝,创口内有组织间桥,创缘不整齐,所以是钝器打击所致。结合她颅骨严重粉碎性骨折,骨折线延伸到颅底,可以推断是便于挥动金属质地的钝器打击。”

“仔细看看这里。”飙哥指着林琪的头皮上的一处皮下出血,不紧不慢的说,“这一处应该也是嫌疑人击打所致的,但是因为种种原因,这一下他没有打上力量,没有击碎头皮,正是因为这样,他在死者的头皮上留下了他的犯罪证据。”

这是一块很细微的损伤,像是一枚印章印上去的“∩”形。

飙哥继续道:“这就是书本上说的工具印痕,很难发现,但一旦发现就清楚的提示了作案工具的形态。”

我挠挠脑袋:“似曾相识,但想不起来哪个工具上有。”

飙哥说:“作为一名法医,要时刻关注身边的各种可以用来作案的工具,关键的时刻就可能用到。活动扳手,正面螺口的凹槽就是这个形态,大小也合适。”

在场的几个实习生不约而同:“哦,对!”

飙哥笑着说:“以后别总说哦对,要学会让别人说哦对。除了这个,从死者头部的损伤,你们还能看出什么?”

我摇了摇头。

飙哥很耐心的说:“注意看,她头上的7处创口,一处在左侧,六处在右侧,再想想死者倒伏的状态,”飙哥又开始出卷子了,“留个悬念,你们回去好好想想,明早8点案件碰头会揭晓答案。”

因为死者损伤简单,尸体检验工作进展的很快,我们仔细检查了死者的头部后,又重点检查了死者的颈部和双手。最后,我们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死者肚脐上带着的脐环。

我摘下脐环,细细打量:“好像是钻石的,乖乖,这个东西很贵吧?”

飙哥笑着摇摇头:“这个东西不值钱,是假的,但是它的价值不在于此。”

“那它的价值在于哪里呢?”

“看看它的内侧吧,如果这个案子是熟人做案,它就有可能直接指出了犯罪嫌疑人。”飙哥有浮现出了信心满满的表情。

脐环的内侧隐约的刻着三个小字:孙昊天。显然是个人的名字,也显然是这个叫做孙昊天的人送给她的。

“飙哥,你的眼睛真尖,这样小的字都能发现。不过,这个案子应该是尾随入室抢劫杀人吧,和熟人应该没有关系吧。因为她的钥匙掉在门口啊,熟人何必要趁她开门的时候推她进去啊。”我很迷惑。

“呵呵,我看你是先入为主了吧。”

又听见了这个词,我也知道先入为主是法医的死穴,要坚决杜绝的,但是仔细想想,我确实有点受现场情况的影响了。

飙哥又摆出了说教的姿态:“给你们思考的空间,才能印象深刻,这,是我的师傅告诉我的。很管用。”

尸体解剖结束了。飙哥和我仔细的将尸体上的切口缝好,清洗干净尸体上的血迹,并为尸体重新穿着好了衣服。飙哥抹合了林琪不瞑的双眼,叹口气说:“生前很爱漂亮吧,我们也尽力让你漂亮的走。放心,我们会为你洗冤。”

真正的法医都是很尊重死者的,为了办案我们会解剖尸体,但是我们也会仔细的缝合,有的法医甚至会每次解剖前都向死者鞠躬。这不是迷信,不是作秀,是真真切切的尊重。

此时,中心解剖室的门外来了几个人,哭声一片。

“你们节哀吧。我们会抓到凶手的。”飙哥已经是安慰死者家属的老手了。

林琪的母亲仿佛没有听到飙哥的安慰:“女儿啊,我们全家都以你为豪,你怎么这么早就走了啊。你让我们怎么活啊。”

飙哥和我实在无法忍受这么悲怆的气氛,走出了解剖室,走进夜色中,互相递了一颗烟,深深的吸了一口。

突然,我隐约听见了一阵细微的抽泣声,着实让我头皮一阵发麻。飙哥显然也听见了,我们循着抽泣声向前走去。

不远的一株冬青树旁,隐约的可以看见一个瘦长的黑影。

飙哥大声道:“请问,您是?”

黑影吓了一跳,随即抬手擦了下眼睛,说:“我是司机,带他们来的。”

“那您在这里……”

此刻我们已经走近了黑影,是一个相貌不错的男人,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低垂的眼帘更是增添几分忧郁,眉心的一颗黑痣让他更凸显了忧郁的内涵。

“我是林琪儿时的玩伴,看见她死,我也伤心。”

“哦,是您开车载她家人来的吧?”

“是的。”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我递上一支烟,问,“您在南江开出租?”我注意到了停在身侧的出租车。

“是的,听说林琪出事了,就开车去她老家接她父母过来了。”

“呵呵,你还挺有心,和林琪关系不错吧?”飙哥仿佛话中有话。

“没,没,我们只是初中同学,很少打交道的。”出租车司机连忙解释,“林琪性格内向,不喜欢交朋友,我们很少见面,就是见面,也是她租我的车回家。”

“哦,她一般不和别人打交道?”

“是的,听说她被一个姓孙的老板包养了。不准她接触任何男人。她性感内向,也没有什么女性朋友。她被杀,一定是那个老板找人干的。”

“呵呵,看来你对她挺了解嘛。”飙哥继续他的话中有话。

“不是,只是来的时候听她家人说的。”

“好吧,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或者她的家人想起什么情况,可以和随时我联系。”飙哥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出租车驾驶员伸出的右手没有接住名片,名片掉落到了地上。此刻,我们都注意到他的右胳膊绑着绷带。

“哦,对不起,前不久出了个小车祸,尺骨骨折,现在快好了,就是还没有多大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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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3-1 12:29:29 | 只看该作者
南江市公安局大会议室,烟雾缭绕。

会议室里满满的挤了几十人,大部分侦查员都带着黑眼圈,显然是辛苦的调查了一夜。

刑警队长总结了调查的情况,说:“这个现场看似很简单,受害人的钥匙落在门口,卧室关键部位都被翻乱了,受害人的手提包也被翻动。现场没有发现现金和首饰。因为受害人没有关系人,所以财产损失情况不清楚。客厅好像被打扫过,没有发现灰尘足迹。所有的关键部位都没有发现指纹,嫌疑人应该是戴手套翻动的。这一切都象是惯犯作案,目标是受害人的财产。”

“客厅没有灰尘足迹,有可能是被打扫,也有可能是穿着干净的拖鞋。我敢肯定这起案子是熟人作案。”飙哥忍不住开始接茬了。

飙哥的话让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包括我。

“有依据吗?”刑警队长不动声色的说。

“有。”飙哥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个物证袋,袋子里装着一双深蓝色的绒布男式拖鞋,“现场有一双男式拖鞋。”

这个依据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说拖鞋能说明什么?刑警队长说:“有男式拖鞋就是熟人作案了?你是专家哦,别那么外行好不好。调查显示,林琪已于上个月辞职,原因是被一个老板包养了。所以她家有男人的东西不奇怪!不过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这个老板在发案的时间段内不在现场。”

“我还没有说完,”飙哥不紧不慢,胸有成竹的说,“男式拖鞋不是没有价值,只是价值不在这里。”

飙哥站了起来,指着幻灯片里的现场照片,“这双拖鞋是在门边发现的,尸体在卧室,而且我们肯定了尸体遭受暴力打击的位置就是在她倒伏的位置。也就是说,打击的位置距离拖鞋的位置是…….10米,而且中间隔着一堵墙。这样看,这双拖鞋和尸体没有关系,是吗?”

所有人都在点头。飙哥继续说:“可是,我在这双拖鞋上,发现了一滴新鲜的可疑斑迹,我作过联苯胺试验,证实是人血。刚才DNA实验室也打来电话,证实这滴血是死者林琪的。那么,林琪的血有可能绕过一堵墙飞溅到10米外的拖鞋上,而且在中间的客厅的地面上不留任何痕迹吗?不可能!也就是说,发案的时候,这双男式拖鞋应该在死者旁边。”

全场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思考。

“林琪死亡的时候是穿着拖鞋的,那么,这双男式拖鞋肯定是嫌疑人穿着的。”飙哥洋洋自得,“如果是陌生人作案,流窜作案的话,凶手进屋还要换鞋?那这一定是个讲究卫生的凶手。”

这个冷笑话没有逗笑大家,因为大家都沉浸在思考当中。

“你是说熟人作案?动机呢?”刑警队长接着问。

“这个不好说,但最大的可能是情杀或者仇杀。现场翻动可能都是为了伪装。门口的钥匙就是嫌疑人为了伪装现场特地丢在门口的。我也考虑过是凶手乔装成修理工等什么的换拖鞋入室抢劫。但仔细想想,可能性也不大,这样,凶手没有必要把钥匙丢在门口来伪装现场。当然,这些都是推断,我还有个证据也可以证明这是个熟人作案。”

飙哥横扫了一眼参会人员,在人们注视的眼光中继续道:“林琪的身上没有任何抵抗伤和约束伤。这是这个案件的特殊的地方。如果是被别人挟持到卧室的,身上一定有约束伤和抵抗伤,也就是说她的手腕、颈部等部位应该有伤,可是没有。她的损伤全部存在于头部,而且分布非常奇怪。她的左侧颞部(太阳穴上后方一点)仅有一处挫裂创,右侧颞部却密集的存在着六处形态相似的挫裂创,这些挫裂创都导致了皮下的颅骨骨折,创口和骨折线纵横交错。”

飙哥又开始普及起了法医学知识:“如果一个人被约束或者昏迷的状态下被打击,伤口应该很密集;如果有反抗能力的情况下被打击,伤口会分布很散。林琪的损伤却位于头部的两侧,一侧轻一侧重,具备了两种矛盾的损伤形态。分析来分析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林琪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打击形成了左侧颞部的创口,这个损伤足以导致她昏迷。大家注意下,林琪倒伏的位置就是左侧脸着地,右侧脸超上。所以她倒伏下去后,左侧的头面部就无法再遭受打击。凶手恐其不死,就在她暴露在上方的右侧颞部连续打击,形成了右侧颞部密集的创口。”

大家开始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如果凶手是在林琪正面施暴,林琪应该会有下意识的抵挡,如果抵挡了,她的手臂应该有伤。但是,她的手臂没有任何损伤。所以,凶手应该是在她背后趁其不备,突然实施打击的。而且如果是正面打击,她更有可能是仰卧,而不是俯卧。那么,我们试想,一个陌生的修理工可能在主人卧室里在主人的背后突然实施打击,主人却没有任何防备吗?显然不可能。所以,这一定是个熟悉的人作案的。”

“分析的漂亮,”一直没有说话的局长已经开始喜形于色了,“熟人作案,这个案子就好办多了。”

“可是,”刑警队长吸了口烟,说道,“根据我们可靠的调查,林琪生前性格孤僻,没有朋友,也没有仇家。现在处于一个被包养的状态,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和孙老板之外的人接触。而且包养她的孙老板已经可以排除作案时间了。那么……”

“等等,”飙哥打断他,“你说的那个孙老板是叫孙昊天吗?”飙哥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个物证袋,“这里的一个金属环,是林琪戴在肚脐上的,内侧有孙昊天的名字。”

刑警队长一脸迷惑:“搞错了吧,孙老板的全名是孙金福,房地产商,没有前科劣迹,没有曾用名。”

这个情况的出现,让所有的人都大感意外。

飙哥皱着眉头,敲着自己的脑袋问道:“那么,孙昊天又会是谁呢?”

全场鸦雀无声。

“这……这个名字貌似有点耳熟,”我打破了沉寂,斗胆在众人面前说,“哦,想起来了,昨天开车带林琪父母去殡仪馆的那个出租车司机好像就叫孙昊天。我听死者的父母是这样叫他的。”

“真的吗?”飙哥拍了下桌子,停顿下来思考了了几秒,说,“那么,恭喜大家,这个案子破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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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3-1 12:32:10 | 只看该作者
局长很兴奋,但也很疑惑,他打断了飙哥:“别高兴那么早。说说看,怎么破了?”

飙哥仍然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我有依据。大家看这个脐环,是假钻,顶多值个两百块,内侧刻着孙昊天的名字,一来符合孙昊天的消费能力,二来说明孙昊天和林琪之间有着某种关系,只是这种关系隐瞒过了所有的人的眼睛。一个月前,林琪被别人包养了,那么,孙昊天自然有杀人的动机。”

“这个我们可以想到,但是怎么证明就是孙昊天干的呢?”局长接着问飙哥。

“这个还是要从林琪的损伤情况来分析,”飙哥站了起来,走到我的背后,做着模拟,“刚才已经分析了,林琪左侧颞部的伤是第一次形成的,也就是说凶手站在林琪的背后用一个便于挥动的钝器打击了林琪的头部的左侧。这个姿势,右手是无法使上劲的。”

飙哥用右手拿着笔在我的头部左侧挥动了两下,然后又换左手拿着笔在我的头部左侧挥动了两下,接着说道:“如果用左手,就可以顺利的形成了。所以,一开始,我就认定了这个凶手是个左撇子。”

“可是,你怎么知道孙昊天就是个左撇子呢?”刑警队长插嘴道。

“孙昊天是不是左撇子我不知道,但是,昨晚在殡仪馆,我有幸见到了孙昊天。他躲在一个角落偷偷的哭泣,就引起了我的怀疑。可是他否认了和林琪有任何的关系。”飙哥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刚才说了,我开始认为凶手是个左撇子,但是,如果凶手右手受伤了,只能用左手行凶,不也是符合条件的吗?还真巧,孙昊天的右手扎了绷带,是前不久的车祸受伤的。”

“那么,现在看,也只能说孙昊天作案的可能性很大,”局长说,“不过不能作为上法庭的证据。”

“是的,张局,不过杀了人,总会有证据,这个证据在哪里,我们可以去孙昊天家里找。”飙哥说。

“好!”局长很兴奋,“你们马上去收集证据,刑警队那边,立即办手续,实施抓捕。”

正晌午,烈日炎炎。

我和飙哥悄悄走进了孙昊天住处的楼道。孙昊天的出租车不在楼下,显然他去出车了。

侦查员问我们:“飙哥,要不要我弄开他家门,你们进去搜搜?”

“那不是害我们么。没有手续的秘密搜查,可是违法的,我还得养家糊口呢!”飙哥笑着说,“再说了,作案工具应该在他的车上。”

一旁的我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在车上?”

飙哥又露出神秘的表情:“扳手,不仅可以用来砸人脑袋,还可以用来作为修车工具。”

“对啊,昨天我们已经分析了作案工具是扳手。”我居然因为飙哥上午的精彩分析,把这么关键的问题给忘了。

“指挥中心,指挥中心,交警一大队警员在纬五路胖子面馆门口发现目标出租车,车内无人,报告完毕。”对讲机很快想起。

“我们亲爱的交警同仁效率还真是高,这么快就搞定。”刑警队长王江很是兴奋,“这畜牲,还有胃口去吃炸酱面?”

对讲机里局长的声音同样兴奋:“王江,马上带人过去,抓不到,回来我摘了你的帽子!”

王江摸摸有些秃的头顶,不满的说:“不就有点掉头发嘛,总拿我帽子开玩笑。”

孙昊天带着手铐坐进警车的同时,我也将他出租车上的一把锃亮的扳手装进了塑料物证袋中。

提取到扳手的同时,我也忧心忡忡:“这显然就是他干的,要不哪个出租车司机有这闲工夫洗扳手?你看这扳手洗的,比他车洗的还干净。怎么办,证据貌似被销毁了。”

飙哥一把夺过物证袋:“闭上你的乌鸦嘴。”

赶往DNA实验室的车上,飙哥拎着物证袋左左右右的看着。

我一路忧心忡忡:“现场没有证明嫌疑人的物证啊,我们之前的分析仅仅只是推断,定不了案啊。这扳手又被洗了,哎。”

飙哥沉默着。

DNA实验室送检台旁,DNA检验师抬头看了一眼飙哥,失望的说:“师兄,这扳手上,什么都没有,连扳手的螺口都清洗了。”

飙哥说:“能洗到的都洗了,洗不到的呢?别说我不教你们。”

飙哥用镊子夹起一小块纱布,打开扳手的双齿,将纱布从双齿之间塞了进去又拔了出来。雪白的纱布中央,仿佛带着了点殷红的血迹。

“量小,试试吧。”

审讯室内,孙昊天依旧低头不语,王江已经有点按捺不住急躁的心情:“你以为你不说话就定不了你的罪吗?我建议你还是聪明点,坦白从宽,争取宽大处理!”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哼哼。”孙昊天冷笑了一下,说出了第一句话。

吱呀一声,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了。飙哥带着我,拿着一个文件夹走了进来:“怎么,还没交代?”

“没,硬骨头。”王江有些尴尬。

“孙昊天,刚才我拿到了一份DNA鉴定书。”飙哥阴着脸说,“对你很不利。”

我随即将文件夹递给了孙昊天。

孙昊天用颤抖的手翻开文件夹,少顷,他留下了眼泪:“我以为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栽了,好吧,我说,其实我也不想这样。”

“我和林琪青梅竹马,她说会嫁给我。我爱她,胜过一切,胜过我的生命。我不能拥有她,她也不能被别人拥有!她是那么的完美,我和她在一起都会自卑,所以她提出要保密我们的关系的时候,我同意了。我以为她终有一天会被我感动,可是我错了,大错特错。一个月前,她傍上了一个大款,为了不让那个混蛋房地产开发商有疑心,她要求和我彻底断绝关系。我不能失去她,即使让我做她的秘密情人我都可以忍受。可是她像是铁了心,换了号码,不回住处,我找不到她,我感觉整个人都疯了。于是我下定决心,杀了她。我天天都在她家楼下等她,终于等到了她。我对她还有希望,到了她家,我依旧苦口婆心,我想挽救这份感情,我知道这份感情才是纯洁的感情,没有任何铜臭。可是她却扔给我五千块钱,让我走,让我不要再缠着她。我不能忍受这样的羞辱,趁她不注意从背后袭击了她。我的右手受伤了,左手使不上劲,这一下没有打死她,她躺在地上挣扎着,挣扎着,我忘不了她那恐惧又仇恨的眼神,她的眼神让我胆怯,让我愤怒,于是我继续击打她的头,一下又一下,血和脑浆喷的我一脸一身,喷的我一脸一身……”孙昊天开始颤抖,不停的颤抖。

“后来呢?”

“后来她不动了,我知道我杀了她,按照我的计划杀了她。我坐在地上坐了很久,害怕极了,于是我就像电视上那样把柜子什么都翻乱,拿走了她的钱和银行卡,又把她的钥匙扔在门口。很多人都知道她有钱,我想让你们认为这是别人为了抢钱才杀人。”

“你拿的钱和沾血的衣服呢?”

“钱在家里,衣服烧掉了。”孙昊天突然镇静下来,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这样也挺好,我可以去地下陪她了,我不会再让她离开我。”

我推开看守所的大门,走了出来,仰望着天上的繁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爱情,可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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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3-1 12:34:17 | 只看该作者
第五案 捕鱼人之死

前文中已经说过,一名基层公安机关法医的日常工作,很大一部分是非正常死亡案(事)件的前期处置工作。在一起非正常死亡案(事)件中法医通过法医学检验,结合前期调查和现场勘查的情况,对死者的死亡方式的判断,关系着这起案(事)件的定性。看似简单,其实是一件非常复杂而且责任重大的工作,法医的老祖宗宋慈所著的《洗冤集录》概括了此类工作,在看似普通的死亡中,通过细致的检验,发现、分析、探索,明察秋毫,发现犯罪的痕迹,便是法医之所以能够为死者洗冤的关键。

为了防止在非正常死亡案(事)件中出现纰漏,大部分法医会用更谨慎的态度对待此类现场和尸体。一般情况,法医会到达非正常死亡的现场,对现场进行勘查,对尸体进行简单的尸表检验,初步排除他杀可能,查清事情的原委。然后,会将尸体运回法医中心或者殡仪馆,对尸表进行进一步检验,防止有一些不易被发现的线索遗漏。综合上述的全套步骤,法医会给办案单位提供一个综合报告,写清死者的死亡原因和死亡方式。所谓的死亡方式就是指他杀、意外、事故、灾害、因病猝死或者是自杀。

每天早上九点,是南江市公安局法医中心法医集中进行尸表检验的时间。前一天出现场后拉回中心的尸体,会在这个时间统一进行尸表检验,以便进一步排除他杀可能。

前一天很平静,只出了一起初二女学生跳楼的现场,没有其他的现场。

这个小女孩是被早晨晨练的老大爷在新丰中学的教学楼下发现的,我们早晨8点赶到现场的时候,小女孩的尸僵已经形成的比较坚硬了,结合其他的尸体现象,分析她是在前一天晚间10点左右死亡的,也就是说是在晚自习结束1个小时后死亡的,这个时间,教学楼周围确实很少可以看到人迹。这所中学位于郊区,是一所私立中学,一半的学生住校,剩下的一半学生基本都是住在附近的村民家的孩子。学生们每天晚上9点自习结束后,便会各自回宿舍或回家。

根据前期调查,这个小女孩家离学校较近,不住校。她的母亲在20公里外的工厂打工,住在工厂,父亲在自家村边的小鱼塘捕鱼、卖鱼为生,酗酒。父母对这个小女孩关心极少,也从未去学校接过小女孩下自习。经查,事发当晚,小女孩的父亲李斌因和村民聚会酗酒,在家中睡了一晚,到村干部通知他女儿死亡时,才朦朦胧胧的跑来现场。

通过现场勘查,教学楼的楼顶铁门上只发现了小女孩的指纹,证实是小女孩自己走上了楼顶。楼顶边缘发现了整齐的小女孩的足迹,证实小女孩确实是在楼顶边缘站立过一小段时间。

小女孩穿着整齐的校服,校服的口袋里放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工整的写着几个字:“活的痛苦,不如去死,妈妈我先走了,您保重。”

这是一张遗书。经过文件检验技术人员的比对分析,确证这就是小女孩自己所写。

有了以上的结论,结合初步的尸表检验,这起事件确定为一起自杀事件,结论铁板钉钉,毋庸置疑。

在我们结束现场勘查的时候,现场旁边飞快的驶来了一辆面包车,车门一开冲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冲到小女孩的尸体旁边,凝视着小女孩苍白的脸,眼神中充满了怜爱,却并没有过激的表现。随后,她又扭头看了一眼傻在一旁的孩子父亲李斌,重新回到面包车里。

经过询问李斌,才知道刚才的女人是小女孩的母亲。虽然失去亲人的悲痛表现各不相同,但是这个女人的淡定实在让我有些吃惊,她用了两个眼神就完完全全表达了她心中所想?尤其是给丈夫的那个眼神,说不清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眼神,仿佛是责怪,又仿佛是怨恨,又不全像,总是,是一种说不清的眼神。

早上九点,法医中心尸体解剖室。

今天仿佛应该是轻松的一天,只有一个已经明确了性质的事件的尸表检验。小女孩依旧穿着那身整齐的校服,安静的躺在解剖台上。天气已经有些热了,尸库的管理员清晨6点就将小女孩的尸体抬进解剖室里进行化冻,以保证尸表检验的顺利进行。

小女孩其实长得非常可爱,浓眉大眼、鼻梁高挺,13岁的她发育的比同龄的孩子更成熟。这是一个依旧应该有着童趣的美丽年龄,而这个小女孩却写下了那么老成的一句话,然后轻而易举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高坠伤的特征是外轻内重,全身损伤应该一次形成,内脏破裂却出血较少。女孩全身没有发现开放性损伤。只有鼻腔和外耳道流出少量殷红的血迹,伴随着眼周的青紫,这都是颅底骨折的表现。没有开放性损伤,表示没有多少体外的出血,现场也不血腥。小女孩就那样安静而且干净的躺在那里,睡着了一样。

我伸手探查了小女孩的后枕部,发现了一块巨大的血肿,用止血钳轻轻敲打了小女孩的额头,发出了“砰砰砰”的破罐音。可以肯定,这个小女孩是高坠致颅底骨折、颅脑损伤而死亡的。

“现在的孩子,学习压力真的这么大么?不至于动不动就自杀吧?”我感慨道。

“听说她家里人很少关心她。感受不到家庭的温暖,估计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飙哥一边分析着,一边和我一起脱掉了小女孩的校服。

意外出现了。小女孩的身体上居然发现了隐约的疤痕。

“看来我们要重新分析小女孩自杀的动机了。”飙哥皱了皱眉头。

“疤痕呈类圆形,与皮下组织无粘连,表面皱缩,多个疤痕形态一致。”我边检查,边描述形态。

“这,是香烟烫伤的啊。”飙哥感叹道,“虽然她不是瘢痕体质,疤痕形成的不明显,但是形态这么相似的多处疤痕,还是应该考虑是香烟烫伤。”

“她才初二啊,没听说有什么不良记录啊,老老实实的小孩子。”我说。

“看来,通过这次尸表检验,我们发现了新的犯罪。”飙哥惋惜的摇了摇头,“虐待。”

我的脑子里迅速浮现出小女孩的父亲的模样:“你是说,是她爸爸干的?没有依据啊。”

“调查反馈回来的情况,小女孩除了上学就是在家做作业、做家务,没有其他的活动轨迹,谁又有机会能够这样欺负小女孩而小女孩及其家人不去报案呢?再说,你仔细想一想小女孩的遗书,她是在和她的妈妈告别,而并没有提到她的父亲。”飙哥分析道,“这是很反常的现象。小女孩的母亲在外打工多年,她一直都是她的父亲照顾,而自杀前却不提她的父亲,这是为什么呢?”

我点头表示同意。

一分钟不到,飙哥又改变了他的判断。

“这可能不只是一起虐待案件了。”飙哥检查完死者的会阴部,说,“是强奸。”

我国的刑法规定,凡是和14周岁以下女性发生性关系的,一律以强奸罪论。

“处女膜可见多处陈旧性破裂口。而小女孩到她死的那天,才刚刚十三岁半。”飙哥补充道。

“这个,不会也是她爸爸干的吧?”我一阵做呕,恶心的情节在脑中浮现。

“依据上述的分析,不是他,还能是谁呢?”飙哥用止血钳夹着纱布,提取了死者的阴道擦拭物,“不管怎么样,赶紧做出DNA结果再说别的。另外,得找办案单位赶紧把她的父亲控制起来。”

通知过了办案单位,我们将检材送往DNA实验室。

四个小时以后,DNA实验室传来消息:在死者阴道擦拭物中检出人精斑,但是和死者的DNA比对后,确证精斑的主人和小女孩无亲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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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3-1 12:34:50 | 只看该作者
“我说嘛,这么恶心的情节也只能编编电视剧,怎么会在现实中发生?”否认了这是一起乱伦事件后,我感觉如释重负。

“DNA的结果只是肯定了不是她的父亲干的,但是,没有肯定不是李斌干的,对么?”飙哥说。

“你的意思是说,李斌可能不是她的亲生父亲,但是李斌的犯罪嫌疑还是最大的,是么?”我很快理解了飙哥的意思,问道。

“是的,如果这孩子不是李斌亲生女儿,那么李斌作案的嫌疑就更大了。”飙哥说,“打电话问问,这么久了,怎么办案单位还没反馈抓人的消息?”

我刚把电话拿了起来,发现侦查员小张卷着裤腿、满头是汗的跑了进来:“这边结果怎么样?”

“有生物检材,但是不能肯定是不是李斌干的,人抓到了么?”飙哥紧张的看着小张。

“他……可能畏罪潜逃了。”

原来,侦查员赶到李斌家里时,发现家里只有小女孩的母亲陈玉平一个人在家。据陈玉平陈述,她知道女儿自杀以后,就去工厂结了工资、辞了工作,但她傍晚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丈夫李斌并不在家里,而且他平时捕鱼用的工具和工作服都不在家了,当时她以为李斌是去捕鱼了,但是等了一个晚上,一直到民警到他家里找人时,仍没有回来。 分析当地交通不便,几名民警在他家附近可能藏身的地方都进行了搜索,依旧一无所获。

“我先赶回来了,他们去李斌经常捕鱼的水塘附近找去了。”小张一口气喝了杯水,说道。小张看到飙哥一筹莫展的样子,神秘的笑道:“飙哥,你看我带回了什么?怎么样,有证据意识吧?”

我们抬眼一看,小张的手里拿着一把破旧的牙刷。当时的南江市,基层民警对提取DNA证据方面都有了一定的认识,这次小张在搜查李斌住处的时候,顺便提取了李斌的牙刷,这根牙刷上面,很有可能能提取到李斌的DNA。

飙哥很是高兴,把牙刷送到DNA实验室,对DNA实验室的同志说:“看来,你们又要辛苦了。”

话音刚落,飙哥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飙哥一看是前线侦查员打来的,迅速接通了电话:“怎么样?有什么情况?”

“我们在一个水塘边找到了李斌的一些捕鱼工具、胶鞋,还有他平时当做小船划的木盆,怀疑可能是捕鱼的时候落水了,现在正在打捞。”

“落水?”这一结果,出乎了我们意料,飙哥说,“走吧,我们还是去现场看一看吧。”

我们到达这个偏僻的现场,整整在颠簸不平的土路上行驶了三个多小时。到现场的时候,李斌的尸体已经被打捞上岸,湿漉漉的摆放在岸边,头发还在滴着水,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阴森恐怖。

尸体的周围站着几个民警,也湿漉漉的,看来为了打捞这具尸体,费了不少劲。陈玉平也已经到了现场,呆呆的坐在一旁,村长在和她说着什么,但她就像没有听见的一样,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木木的看着前方,没有痛苦,没有绝望,没有悲伤,就那么平淡的坐在那里。

死者衣着整齐,指甲青紫,口鼻腔附近还粘附着泡沫,窒息征象明显,口唇和颈部没有损伤,胸腹腔膨胀,用止血钳扩张死者的鼻腔,发现里面有不少泥沙,撬开闭合的牙列,发现口腔内也有不少泥沙,这些都是典型的溺死征象。所谓的溺死,就是生前入水、溺水死亡,而不是死后抛尸入水,这一点是很明确的。

“溺死征象明显。”我一边检验一边和飙哥说,“他不会是畏罪自杀吧?”

“不会,他要是自杀,没必要带着这么多工具,还有木盆。”飙哥指了指旁边的一些捕鱼工具和木盆。

“是啊,有道理。可是他水性很好,怎么可能是意外溺死?”我疑惑道。

“完全有可能。这水底下啊,全是水草!”刚才负责打捞尸体的民警一边说,一边用长竹竿波动水面,“看到没有?幸亏我们是在岸边用长竹竿打捞的,要是下水,估计明天咱们几个的名字上全加黑框了。”

“他水性好,别人不会用推他下水这么笨的杀人手法,所以只有可能是意外落水后被水草缠住,然后溺死的。”我对自己的分析很是满意,觉得滴水不漏了。

飙哥在一旁未置可否,只是默默的用一根长竹竿在试探水深和水草生长的高度。

突然,飙哥的电话铃声响起,是DNA实验室打来的,没有出乎飙哥的预料,小女孩体内的少量精斑和李斌牙刷上的DNA认定同一。

虽然我们依旧用穿刺法从李斌的心脏内取出心血再次进行DNA检验以防万一,但是我们知道,不出意外的话,这起强奸案件应该就是李斌做的了,现在李斌也溺死了,按照法律规定,就应该销案了。

即便这样,我依旧心情阴鹜,真的是因果报应,恶有恶报啊。只可惜了那个小女孩,幼小的心灵受到了那么大的创伤,身体受到了那么多的伤害,以至于让自己的生命之花在那么年轻美丽的年纪就黯然凋谢,实在是可怜至极。

在一旁的飙哥突然想到什么事情,走到陈玉平的身边,蹲下来点了根烟,小声的问道:“你们不是你们女儿的亲生父母?”

陈玉平听到这话,像是被针锥了一下,突然跳了起来,眼神中充满了惊恐:“谁说的?你们胡说!”

飙哥依旧蹲在那里,盯着陈玉平的眼睛。两个人就这样用眼神较量了两分钟,最终还是陈玉平败下阵来。

“女儿是我的亲生女儿,但不是李斌的,我和李斌结婚的时候,我已经怀孕了。”陈玉平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靠在了草垛上,泪水慢慢的流下。其实在这个年代,亲子鉴定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老百姓也大多知道公安机关是掌握亲子鉴定的技术方法的,这种事情,狡辩也没有什么用。

“李斌对你的女儿好么?”飙哥的眼神无比的犀利,盯得陈玉平背后发毛。

“好……不不不,我不知道,我长期在外打工,我什么都不知道。”陈玉平神色惶恐,语无伦次。

飙哥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弯下腰,和我一起清洗、收拾器械,收拾完毕后,回头又看了一眼陈玉平,陈玉平正在向我们这边张望,眼神交会时,她立即避了开去。

“我们走吧,尸体拉回中心。”

飙哥一路上没有说话,默默的看着窗外,任凭颠簸的山路把车里的我们和后车厢内的尸体摇来晃去。

这天晚上我做了很多梦,梦见小女孩哭泣的样子,梦见李斌变成了厉鬼朝我们扑来,梦的真真切切、令人窒息,甚至早晨闹钟的铃声都没能听见。

早上,飙哥来敲开了我宿舍的房门:“洗漱起床,马上解剖。”

“解剖?”我努力的想着昨天出的现场,没有命案啊,没有哪起案件需要解剖的啊?

但是服从命令还是第一位的,我以最快的速度洗刷完毕,一路小跑赶到解剖室。

解剖台上躺着的,是李斌。

“啊?李斌?他明显是溺死啊,这也要解剖吗?”我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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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3-1 12:36:32 | 只看该作者
飙哥笑了笑:“我也知道他是溺死,但是我心里总是有疑惑,所以昨晚就请示了领导,为了防止有意外情况的出现,决定解剖。”

“什么疑惑?”

“小女孩死了,而且从她体内的精斑来看,前一晚她还和李斌发生了性关系,李斌是知道我们要对小女孩尸体进行检验的,那么他应该害怕他的犯罪行为被我们发现,他还能那么悠闲自得的去捕鱼?那他心理素质也太好了,太没心没肺了吧。”飙哥胸有成竹的说道,“另外,仔细看看他的双手,很干净。”

“手?干净?这个说明不了什么吧?”我问道。

“我也不敢说这个能代表什么,但是我知道,他如果在水草丛生的地方落水,被水草缠住溺亡的话,根据尸体痉挛的理论,他的手中没有泥沙,也应该有水草,对吧?”

我知道,溺水死亡的尸体,因为求生欲的驱使加之溺水窒息死亡导致的尸体痉挛,通常会在手指夹缝中间发现泥沙和水草。

而李斌的双手松弛、干净。

我们闷声不响的对李斌的尸体进行了系统解剖。除了尸表检验中发现的溺死征象,李斌的内脏淤血、左右心脏内心血颜色不一致、肺水肿有捻发感、气管内发现了泥沙和水草、胃内大量的溺液,加之尸体内硅藻与现场水样硅藻认定同一,这些征象统统证实了李斌是在那个小水塘中溺水死亡的。

经过两个小时的解剖检验,除了证实李斌是溺死,再没有其他的发现,这一点让我和飙哥都异常的沮丧。

我们用手撑着解剖台,就这样一左一右傻傻的盯着尸体,突然,飙哥的眼神又亮了。

我顺着飙哥的眼神望去,死者李斌的腋下仿佛颜色有些异常,但是又不能确证。

“这里像是出血啊!”飙哥说道,“切开看看。”

皮下出血、尸斑和腐败形成的皮肤颜色异常,通常情况下是根据经验,用肉眼就可以进行鉴别,但是有的时候是比较难区分的,这个时候需要切开皮肤观察皮肤切面的状态,来分辨颜色的异常究竟是损伤还是尸斑或是腐败。

我用手术刀小心的沿着颜色不一致区域的中央切开,我们居然发现了死者的双侧腋窝里有片状的皮下出血!

“这里的皮下出血,可不多见啊。估计有损伤也是玩双杠玩的。”我调侃道。

“很简单,这里的损伤有可能是别人用双手在死者腋窝这里着力、拖拽他形成的。”被飙歌一说,我茅塞顿开。

“而且既然是出血,就说明有生活反应,是生前形成的。”结论已经在我的脑海里翻腾,“但是,你怎么能确证这两处出血和李斌的死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呢?”

“皮下出血是有固定模式的转轨过程的。”飙哥用胳膊肘向上推了一下眼镜,“皮下出血的初期,可能不在皮肤的表面上表现出来,然后会逐渐在皮肤上显现,最初是紫色,然后出血逐渐被吸收,含铁血黄素形成,皮下出血的颜色会变为青紫色、青色、黄绿色,甚至变成黄褐色。”

“你的意思是说,李斌双腋下出血后不久,李斌就死亡了,所以才未在皮肤表面表现明显。既然这样,这两块出血离李斌死亡之间的时间很短暂,所以就应该和李斌的死亡有关。”我举一反三。

“我刚才说了,这里的损伤应该是在李斌腋下着力,拖拽李斌形成的,而且这个时候李斌没有死。”飙哥若有所思的说,“那么……”

“李斌是昏迷的!”我抢着说。

“现在应该怎么办呢?”飙哥笑着问我。

我二话没说,提取了死者的心血、胃组织和部分肝脏,送往毒物化验部门进行检验。

“我们打开李斌胃的时候,胃内容很充盈,没有酒味。”我说,“这说明李斌是进餐后不久死亡的,而且他没有喝酒,那么就只有可能是药物使他昏迷了。”

我想了一想,接着说:“因为他是处于深昏迷的状态被他人扔入水中溺死的,所以他虽然有明显的溺死征象,但双手却没有抓握泥沙和水草。”

飙哥赞许的点点头:“分析的很棒,会结合之前的尸表检验进行分析了。正如你说的,这起案件很有可能是一起利用死者生前是捕鱼人这一职业,故意把死者致昏,扔入水中,伪装成意外溺死的案件。”

“如果是这样,那么嫌疑最大的就是陈玉平了。”飙哥看了看天花板,“她的女儿因为李斌这个禽兽的残害而自杀,陈玉平是有动机的。而且,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陈玉平到达女儿自杀死亡现场和我问她问题时候的眼神很反常。”

我想了想。是啊,看到自己女儿的尸体,不悲反怒,对是否是亲生这个问题上的过激反应,都显露出陈玉平内心的反常。

解剖检验结束了,我和飙哥回到了办公室。我们没有说话,都有着自己的心思,而且我知道我们的心思很有可能是一样的:如果证实了李斌是被他人杀死的,那么怎么寻找证据去指向犯罪分子呢?

毒物化验结果出来了,在李斌的心血、胃和肝中均检出安眠药成分。

飙哥的推断被印证了。也就是说,我们成功的从几个细微的异常现象中,发现了一起命案的存在。

办案人员坐在我们的办公室,像在听天方夜谭一样听完了我们是如何发现这样一起的命案的,然后他们问道:“这样的案子的侦破,怎么下手呢?有什么好建议么?”

我瞬间被问住了。是啊,这样的案子,没有检验出其他的相关生物物证,应该怎么侦破呢?总不能根据陈玉平有犯罪动机就定她的罪吧?

“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飙哥说,“小女孩自杀的那天我们都看见陈玉平坐一辆车来到现场,然后又坐车离开。从这个时候开始,你们调查她的行动轨迹。注意调取医院或者药店附近的监控录像哦。”

调查结果很快就反馈上来了。像陈玉平所说,她离开小女孩自杀现场后,就乘车回到了打工所在的工厂,辞掉了她的工作,然后乘坐公交车、摩的回到家里。但是她隐匿了一个重要问题:她中途下了公交车,进出了公交车站附近的药店后又搭下一班公交车离去。这个重要证据被药店旁的一个监控录像记录了下来。

“好吧,一方面审讯陈玉平,一方面找药店的医生询问、辨认。”飙哥和我一样,虽然知道案件就这样破获了,但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们知道,这起杀人案件的起源是一个母亲的愤怒。

被带到刑警队的陈玉平已经知道事情的败露,她没有再做任何抵抗,直接交代了事情的原委:“我和李斌结婚的时候已经怀孕了,孩子出生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不是他的女儿。当时他说他原谅我了,我信以为真,但我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隐藏的这么深,他居然在十多年后这样报复我。他打我的女儿,还打我。我被打得遍体鳞伤,就一气之下离家出去打工。前不久,我知道他居然趁我离家打工之际,多次强奸我女儿,从那时候起,我就有杀了他的想法。女儿的死,更坚定了我的想法。我一定要杀了这个禽兽。”此时的陈玉平已经泪流满面,但眼泪掩饰不住的是她表情里的杀气,“我买了安眠药,回到家里时,这个畜生已经自己吃了晚饭。我就在他炖的汤里放进了安眠药。他喝了汤很快就睡的和死猪一样,我整理好他的衣服,拿了他平时捕鱼的物件,把他拖上了门口的三轮车,运到水塘边,把他扔进了那片水塘里。”

刑警队长面色铁青的向我们介绍了陈玉平交代的情况。我知道我们都一样,为这起惨剧感到惋惜。

“究竟是谁错在先呢?”我茫然的看着法医中心上空蔚蓝的天,“为什么不通过法律手段解决问题呢?”

“谁错都已经不重要了,可怜的是一个无辜幼小的生命,就这样成为了这段孽缘的牺牲品。”飙哥同样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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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3-1 12:37:17 | 只看该作者
第六案 电闸上的血指纹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在值班室里恪尽职守的我无情的从美梦中拖了出来。我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看着旁边值班床上的飙哥一跃而起,冲到电话的旁边。

我知道飙哥的反应迅速绝非是兴奋的心情所驱动,而是一种条件反射。这么多年后,我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半夜听到电话铃响的那种忐忑。我想,所有的刑警恐怕都和我一样,对电话铃声很过敏,而且过敏反应很严重。更无奈的是,我们的电话是必须24小时待机。

“法医中心。”

“我是110指挥中心,丰华新村发生一起命案,辖区民警已经开始实施现场保护工作,请你们在二十分钟内赶到案发现场。”

来不及洗漱,我和飙哥拎着法医勘察箱,坐上了勘查车,风驰电掣般赶赴位于南江市城郊的丰华新村。我抬腕看了看表,清晨五点半。

天刚刚才朦朦亮,我们赶到了现场,因为是早晨,现场没有几个围观的群众,辖区民警拉起的警戒线拉到了单元门口,中心现场在丰华新村23栋四楼的一间住宅里,现场住宅的门口,两名衣着整齐的民警正在看护着现场。

报案的是住在现场楼上的一位老干部,早晨五点出门晨练的时候,发现楼下的门虚掩着,拉开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铺面而来。因为当时天还没亮,现场里也没有开灯,就拿随身带的手电筒往里照了一照。看见客厅地板上躺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呼喊了几声也没有反应,客厅里仿佛有大量的血迹,就急忙跑回家里打通了110。

住户的主人是附近一家健身中心的健身教练刘刚,刘刚的妻子在200公里外的齐岭市上班,每个月中旬的周末回来一趟,两人结婚三年多仍没有小孩。小两口的夫妻感情一般,毕竟是两地分居,而且还没有经过深入的调查,并没有有价值的线索提供上来。

现场是一间两居室,大门口是一个玄关,玄关的西侧是一组鞋柜,东侧是卫生间。过了玄关是房屋的客厅,也就是中心现场。客厅的东侧有两个门,分别通向两个房间,西侧有一个门,通向厨房。窗户都是完好、封闭的,也就是说,别人从窗户是进不来的,大门的锁扣也没有任何异常。

客厅仅有七八个平方,地板上仿佛已经被血迹全部侵染,无处下脚,墙壁上和东西两侧的门上有多处喷溅状、甩溅状和擦蹭状的血迹。

死者就是刘刚,直挺挺的躺在客厅西侧的墙根,瞪着双眼,张着嘴,一脸绝望似的看着即将要进入现场的我们。用勘查灯照射尸体,发现尸体的头部仿佛有些变形,整个颈部血肉模糊,看不真切。死者的衣着整齐,看得出这个健身教练体格是非常强壮的。

“杀了这么个强壮的人物,看来凶手更是个不得了的人啊。”我感叹道。

痕迹检验技术人员对现场进行了仔细的勘查,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痕迹物证,仅有门口玄关墙上的半枚血掌纹,经比对,还是死者自己的。

因为现场的血迹浸染了整个客厅的地面,我们铺好了勘查踏板,一步一步的向尸体靠近。

我戴上手套,简单的进行了尸表检验,刘刚的颅骨触及明显的骨檫音,应该是颅骨粉碎性骨折,颈部有一个巨大的切口,双侧的颈动脉和颈静脉以及气管、食管都完全断离,露出了白森森的颈椎,颈项周围有大面积的血泊,已经开始有一小部分开始凝固了。

因为出血量巨大,尸斑非常浅淡,不易发现。尸僵还没有在大关节形成,角膜还是透亮的。我看死者应该没有死亡太长时间,就从勘察箱里拿出了尸温计,准备测量死者的直肠温度,利用尸体的温度,计算死者的死亡时间。飙哥在一旁检查死者的双手。

我忙活了一大阵,正算着时间,飙哥回头看看我,微笑着说:“昨晚十一点半左右死亡的,对吧?”

我非常惊讶:“你……怎么知道的?这……看手,也能看得出来?”因为我刚刚计算出的结果就是11点半。

飙哥嘿嘿一笑:“算的挺快,不过观察能力还要加强。”说完,指了指死者手腕上的手表。

我抬眼向死者的手腕看去,那枚手表的表面已经完全碎裂了,再仔细观察,发现手表的指针已经不再移动,原来,手表在死者和凶手的搏斗中被击打损坏。手表上的时间是11点27分。

整个现场,只有客厅的搏斗痕迹非常明显,其余的空间,包括门口的玄关,除了墙上的半枚血掌纹,连地面都没有任何血迹。更可惜的是,整个现场没有发现任何能证明犯罪和犯罪分子的痕迹物证,这一点,让所有参加现场勘查的刑事技术人员都非常的沮丧。

“把尸体拉回中心进一步解剖检验吧。”飙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无奈的说道。

在我们离开现场的时候,发现死者的父母和妻子都已经赶回南江,赶到了楼下,三个人正在单元门门口抱头痛哭,哭喊着刘刚的名字。

虽然我们的心里有一定的分析推断思路,但是对于整个案子的认识和对案件侦破大方向的判断却还不明确,所以在回去的路上,我们都默默的低着头思考着自己的问题,一路无话。

回到法医中心,我和飙哥顾不上吃中午饭,立即投入了尸体解剖工作。

死因很快鉴定出来,刘刚是颅脑损伤合并大出血死亡。

法医下达的死因结论包括直接死因、主要死因和辅助死因、诱因以及合并死因。所谓的合并死因,是指两种或多种原因都能够导致机体死亡,但无法判断其主次关系,故分析两种死因是合并死因。

本案中,刘刚的头部遭受了锤类钝器的多次打击,造成广泛性头皮下出血和分散在头部多处的九处头皮挫裂创,其下多处颅骨粉碎性骨折、颅内出血、脑挫伤,颅脑损伤的严重程度足以导致刘刚的死亡。但是刘刚颈部的创口出血明显,是有生活反应的,说明这个巨大创口是在刘刚死亡之前形成的伤口,而且如此大量的出血也可以导致刘刚的死亡,所以我们认为刘刚的死亡是一个合并死因。

飙哥仔细看着刘刚颈部的巨大创口。如果不是颈椎仍连着,这个巨大创口甚至可以导致死者的身首异处。

飙哥指着创口的两端说:“你看看这里。”

我仔细的看了看创角,发现创口的两角都有明显的拖尾,就像是眼角的鱼尾纹一样,仔细数了数,拖尾有七八条,很表浅,只划伤了表皮。

“这,说明了什么呢?”飙哥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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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3-1 12:37:58 | 只看该作者
我知道,这叫试切创,在自杀事件中多见,但是此案显然肯定不会是自杀,所以我一时没有想明白,就摇了摇头。

飙哥说:“这个看似是试切创的拖尾痕迹,实际是多次切割同一位置形成的,因为着力点在颈部的前侧,而颈部的切面是类圆形,所以创口两侧的力度就会明显减少,多次切割颈部,导致一个巨大创口,在创口的两端就会形成多条皮瓣。”

我挠挠头,觉得这个我是知道的啊。

飙哥接着说:“颈部的损伤,比对头部的损伤有一个特征,就是集中。头部的损伤很分散,符合在搏斗中形成,颈部的损伤集中,且血迹流注方向是从前往后,说明颈部的损伤是在死者已经倒地并失去抵抗能力的时候形成的。”

我又挠挠头,心想这个我也知道啊。

突然,我知道飙哥问这个问题的意思了:“明白了,飙哥。你是说,死者明明已经失去抵抗能力,并且损伤已经足以导致他的死亡了,但是为什么凶手还要切割没有抵抗能力的死者的颈部?对吧?我觉得,这个行为出自凶手恐其不死的心态。所以我认为,这是一起熟人作案的案子。”

飙哥赞许的点点头:“对了。我就是这个意思。熟人作案可以定,那么你看看这个熟人应该是何时、如何进入现场的呢?”

在回法医中心的路上,我已经捋清楚了自己的思路,面对飙哥的问题,我如数家珍:“死者的衣着整齐,尸体的旁边还发现他去健身中心工作时候带的洗漱用品,家里没有任何房间开灯。结合刘刚的下班时间,所以我认为,这个熟人不应该是晚上敲门入室,而应该是和刘刚一起回到刘刚家的。且刚进门就进行了打击。所以要重点查和刘刚在健身中心交流过的人,或者是他下班时遇见的人。”

“你有什么依据说刘刚是刚进门就遭到了袭击呢?”飙哥接着发问。

“有依据。门口玄关处的墙壁上有一枚刘刚自己的血掌印,但门口玄关处没有搏斗的痕迹和血迹。为什么在客厅里搏斗、受伤,会在门口玄关处留下血手印呢?结合刘刚穿着外出的衣服但穿着拖鞋这一点,我认为玄关处的血手印应该是刘刚在门口换鞋的时候遭到了别人从背后的打击,导致头皮破裂,他下意识的用手捂了头,手上沾了血,因为头部受伤会导致晕厥感,他又会下意识的去扶墙,所以留下的这半枚血掌印。而后刘刚被凶手推进了客厅,与凶手发生打斗,因为开始受了伤,即便他身体强壮,依旧不是持有凶器的凶手的对手,所以就有了后来的惨剧。”

“有理有据!”飙哥朝我竖起了大拇指,“我赞同你的推理。但是凶手为什么不在小区外没有人的地方动手,而非要进门了以后才动手呢?”

我终于卡了壳:“是不是想进刘刚家里找什么东西?”

“他既然是熟人,认识刘刚的家,他为何不杀了人,拿了钥匙,再自己去找呢?”

“凶手或许是不认识刘刚家的熟人?或者是不知道刘刚平时单身居住的熟人?所以去确认刘刚的家在哪里或者去确认了家里没人才动手的?”

飙哥听我这么一说,点点头:“是不排除你说的那两种可能。”

尸体检验结束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我和飙哥饥肠辘辘的跑去食堂找饭吃。吃饭的时候,飙哥问我:“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提前藏在屋里?”

“不可能。根据侦查部门提供的情况,刘刚平时很谨慎,家里的钥匙只有他和他老婆有,连他父母都没有。他老婆不是在外地打工么?我们去现场的时候她刚接到通知,我们勘查完毕现场,她才赶到的。侦查部门说打电话问了她的公司老板,说她这两天都正常上班的。”我自信满满。

“哦。”飙哥又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我们闷声不响的吃饱了饭,捧着滚圆的肚子,又不自觉的聊起了这个案子。

“作案人数方面,你怎么看?”飙哥问道。

“虽然现场有两种致伤工具,一种是锤类的钝器,一种是菜刀类的锐器,但是使用上有时间的先后顺序。所以,我认为一个人就可以完成了。”

“但是一个人杀人,会携带两种工具?”飙哥问道。

“这个……这个……有可能吧。说不准他已经想好了杀人的方法的步骤。”我想了想,说,“不过照明有没有问题?如果是一个人,没有另外一个人照明的情况下,不可能击打头部击打的那么准确,而且切割颈部切割的那么密集。”

“死者已经换好了拖鞋,说明他进门以后就开了灯的。凶手离开的时候把灯关掉了呗。”飙哥说。

“可是电灯开关上没有发现除了死者之外的其他人的指纹啊。”我问。

“会不会戴了手套?”飙哥陷入沉思。

“戴好手套后再对死者突然袭击?死者还能不察觉?或者是在这不冷的天,戴着手套一路和死者回家?而且手套上粘附的血迹也会留在开关上啊。”疑问出现了。

“会不会是杀了人以后,戴手套……翻动东西啊?”

“可是现场没有翻动啊。”

这个问题的出现,使得我们的整个推断矛盾重重。

吃完饭后,我们到市局参加了专案组的分析汇报会。在会上,我们没有提出太多的观点,毕竟自己的思路还没有理清。我们提出,本案是熟人作案,应该从刘刚发案当天在健身中心接触的和出健身中心后遇见的人入手调查仇、债关系。一人作案还是两人作案目前还没有依据支持。

我和飙哥垂头丧气的离开了会议室,回到了法医中心。

晚上我在宿舍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刘刚是在门口刚换好拖鞋就被第一下袭击,然后再在客厅里搏斗,这个过程是没有问题的。如果现场本身就没有开灯,而是有另外一个共犯负责照明,刘刚没有道理不开灯就换鞋啊;如果是刘刚开了灯,凶手离去的时候关了灯,没有道理不在开关上留下指纹和血迹啊。难道是先开了灯打斗,然后在搏斗过程中不小心碰到开关关了灯?也不可能啊,因为开关所在的玄关处没有搏斗痕迹和血迹啊。也不可能是凶手用身体其他位置关的灯,因为凶手割破了死者的大动脉,身上应该沾有大量的血迹,看了卫生间和厨房,也没有清洗的迹象,不可能那么巧,关灯的部位正好没有沾到血吧?

电话铃在这个时候突然再次响起,着实吓了我一跳。

是飙哥打来的:“我猜你还没睡。你和我一样,在想灯的问题,对吧?”

“是的。”

“我在想,如果凶手杀人后,是为了查找死者身上携带的东西,所以戴上了手套,可能不可能?”

“如果那样,手套上会沾上血迹,关灯也会在开关上留下血迹啊。”

“如果只是戴手套找东西,顶多手套的掌侧会有血,背侧不会有血,这个干净的手套反而遮盖了他满手的血,用手套背侧关灯。”

我唔了一声,觉得有道理。

飙哥说:“你去尸库,再确认一下尸体的衣服口袋内侧有没有粘附血迹,或者有被翻动的情况。也有助于我们分析凶手的动机。”

按照飙哥的指示,我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大半夜,一个人走到了尸库的门卫间。

门卫间离尸库有20米的距离,里面的操纵台可以操纵尸库的大门和照明。

我和门卫打了声招呼,只听尸库的卷闸门轰隆隆的打开了,随即里面的日光灯也打开了,整个尸库一片通明。

我独自走进了尸库,找到储存刘刚尸体的冰箱,拉出了载有刘刚尸体的停尸床,在刘刚的衣服上摸索着,并逐个检查刘刚的口袋。

就在这时,灯忽然灭了,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更可怕的是,我的手正握着刘刚冰凉僵硬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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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3-1 12:38:47 | 只看该作者
我知道喊门卫门卫不一定听得见,于是我摸索着想把尸体先塞回冰箱,可就在这个时候,尸库的门轰隆隆的关上了。我被关在了漆黑的尸库里。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难道世界上真有鬼?不然怎么会这么诡异的关门关灯?想到这里,我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冰箱的轰鸣仿佛变成了鬼哭狼嚎的怪异声音。

我感觉我的神经已经紧绷到了极限,就快要断裂了,尸体就在我的身侧,我看不见,却闻得到血液经过冷冻过后的味道。我就这样,傻傻的站了五分钟,忽然,日光灯又逐一的闪亮了,门也轰隆隆的再一次打开,门口露出了门卫龇牙的笑脸:“怎么样,秦大胆儿,怕不怕?”

很快,我找回了我的意识。原来,在第三案的时候,我和门卫曾经说过我什么都不怕,并且因为他说他刚工作时很害怕而鄙视了他。他一直记着仇,这不,来报复加考验我了。

我用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声音回了他一句:“原来是你恶作剧!这有什么好怕的,我以为电闸系统坏了呢。电闸?对啊,电闸!”

看来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肾上腺素大量分泌,确实能让脑子非常清醒而且能爆发出灵感。这时的我,好像发现了这个电闸和这起案件中的灯的关系。如果现场那天正好跳闸了,会是怎么样呢?来不及多思考,我跑去值班室和飙哥汇报了这个想法。

“我正好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不如我们马上叫上痕检员一起再去现场看看?”飙哥冲动了一把。

当我和飙哥以及痕检员小方赶到现场时,发现现场的大门外居然还有一个辖区民警在值班守卫现场,可见局里对这一起命案还是非常重视的。

辖区民警为我们打开了现场的门,我们铺好勘查踏板,进入现场开始找起了电闸,找了一圈一无所获。

“这房子不老啊,电闸难道不在家里?”我的话音刚落,飙哥说道:“我找到了!”

顺着飙哥的目光,我们发现在客厅的一个小矮柜上方,有一块墙纸不像其他地方那样平整。

飙哥带着鞋套站到了矮柜上,敲了敲那一块与众不同的墙纸,发出砰砰砰的空洞声,果真,这块墙纸的后面是空的。用强光手电仔细照了照这块墙纸周围果真是有裂缝的,轻轻一掀就掀了起来。露出了里面的电源盒。

更让我们兴奋的,不是这个电源盒,而是电源盒盖上的血迹。血只能喷溅到墙纸上,但不可能喷溅到墙纸里面,可见,凶手杀了人以后,掀开墙纸动了里面的电源盒。

小方也站上了矮柜,仔细的看了看,说:“都是擦蹭状血迹,没有鉴定价值。”

飙哥一边小心的打开电源盒,一边说:“不能做证据没关系,但是这说明了很多问题。”

话音刚落,站在矮柜上的飙哥和小方都沉默了。

因为,他们在总开关电闸上发现了一枚清晰新鲜的血指纹。

提取到了关键证据,而且明确了侦查方向,这些个意外的收获,让我们高兴的紧紧相拥。

“别急着高兴。”飙哥说,“理一理思路吧。”

我抢着说:“血指纹新鲜,可以确定是犯罪分子所留,是关键证据,这个就不说了。我来说说犯罪分子为什么会在杀人后动电闸。电闸的正常状态是开启的,我们到现场的时候,电闸也是开启的,里面的保险丝也正常,这种老式的电闸不可能自动跳关,那么犯罪分子在杀人后动电闸的唯一可能就是他在杀人前关掉了电闸。为了不让我们生疑,所以杀人后又把它恢复到了原始状态。”

“对,接着说。”

有了飙哥的赞同,我自信了许多,我清了清嗓子,说:“既然是杀人前有条件关掉电闸,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电闸原来是坏的,修理电闸的工人和刘刚一起进入现场,后在修理电闸的时候因为某种原因杀了刘刚。但从电闸的状态来看,保险丝是被灰尘覆盖的,不是新的,电闸也没有其他烧坏的迹象。加上晚上11点半,哪里去找电工?可见第二种可能,应该才是事实真相了。”

飙哥看我在学着他的口气说话,忍不住笑了。

我走到门口的玄关,指了指一侧的卫生间,说道:“第二种可能,就是凶手事先进入现场,关掉总电闸后,潜伏在这里。刘刚回家后开灯发现没亮,认为保险丝烧了,就又关掉了灯的开关,然后换鞋。这个时候凶手从卫生间出来突然袭击了刘刚,刘刚捂了伤口,然后因为晕厥,用手撑了墙,留下血掌纹。凶手趁机推刘刚进入客厅,没想到刘刚体格健壮,虽然头部受了伤但仍和凶手进行了搏斗。但是最终因为手无寸铁、被对手多次击打头部后倒地,然后凶手恐其不死切割了他的颈部。最后凶手怕我们知道他是提前进入现场的,就又开启了总电闸。但是这个时候满手是血的他不可避免的在总闸上留下了血指纹。这样解释的话,前面关于灯的矛盾就全部解开了。”

“很好。但是凶手为什么要提前关掉电闸?”

“因为他自知身体素质不及刘刚,所以必须抹黑突然袭击。”

“那为什么凶手在无灯的情况切割颈部还能切割的那么密集?还能准确的找到电闸的位置?”

“第一,应该是对这个家很熟悉的人,第二,应该有第二个人负责照明。”

“可是,你说过,这个家只有两把钥匙,他老婆又确实不在本地。那么凶手是怎么事先进入现场的呢?”飙哥继续问道。

“难道是他老婆把钥匙给别人的?或者是技术开锁?”

“不会,痕迹检验已经排除了撬锁和技术开锁的可能。”飙哥说,“不管怎么样,得先把他老婆控制起来。”

再次来到专案组会议室,几个侦查员工作完后就睡在这里,横七竖八的靠在椅子和桌子上打着鼾。听见我们几个进门,有几个侦查员醒了过来:“这么晚还不睡?”

“有新情况了,刘刚的妻子崔玉红可能有嫌疑,恐怕得控制起来。”飙哥说。

“准备明天告诉你们呢,我们查到崔玉红和她的老板有奸情,已经派人监视崔玉红了。”一个侦查员说道。

我和飙哥相视一笑,心里有了底。

飙哥说:“既然有奸情,那么这个老板做的崔玉红不在场的证据很有可能就有问题了!抓人吧,我们有证据可以比对。”

这个晚上,我和飙哥都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已经第二天早上九点了。等我们赶到局里,发现大家都已经开始在击掌庆功了。

案子真的就这样破了。

20多岁的崔玉红和她40多岁的老板陈方都有了家室,但是两人却保持着长期的奸情关系。有一次刘刚无意中发现了崔玉红手机里存有她和陈方的床照,刘刚并没有冲动过激的行为。他拷贝了照片,并以此为要挟,勒索陈方50万。陈方误认为自己是中了崔玉红的圈套,就和崔玉红大发雷霆。崔玉红感到无比委屈,对刘刚拿她做筹码也是无比的愤怒和伤心。为了证明其实她的心里只有陈方,崔玉红就许诺陈方如果要是想杀掉刘刚,她一定会支持帮助。就这样两人一拍即合,在这个没有月亮的晚上,驾车潜回了南江市。

因为刘刚身体素质极佳,陈方担心他们两人合力都敌不过刘刚,于是关掉了现场的电闸,趁黑从背后偷袭了刘刚,并在崔玉红用强光手电闪花刘刚的眼睛的情况下,多次打击中刘刚的头部,最终杀掉了刘刚。最后陈方又冷静的恢复了电闸的状态,连夜驾车逃离南江市。

经比对,电闸上的血指纹是陈方遗留的,陈方的车里也检验出了死者刘刚的血迹。

因为不该有的奸情,或者说是因为五十万,硬生生的毁掉了两个本该幸福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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