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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连载』 《七种武器之 多情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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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4 13:02:18 | 只看该作者
杨麟凝视着他,过了很久,才长长叹息,道:“我是个孤儿,本来—直都在埋怨苍天对我的不公,现在我才知道,你的遭遇实在比我更不幸。”

  王锐笑了笑,笑得很凄凉,道:“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他今次居然会放过我。”

  杨麟道:“他也是个人,每个人一生中,至少总有片刻天良发现的时候。”

  王锐苦笑道:“他也许早巳算准,纵然放了我,我也逃不远的。”

  杨麟道:“不管他是为了什么,我都已相信你绝不是内奸。”

  王锐道:“你……你真的相信?”

  杨麟笑了笑,道:“你虽然有些自大,却绝不是会说谎的人。”

  王锐看着他,目中的憎恶,似已变为感激。

  杨麟道:“现在你若还认为我是内奸,就不妨过来杀了我,我也毫无怨言,因为我根本无法辩白解释。”王锐没有过去。

  两个人又动也不动地站在暴雨中,互相凝视着,却已不再象是两只等着互相厮杀的野兽。

  王锐忽然冲过去,紧紧握住了杨麟的手,叹声道:“其实我也知道不是你。”杨田道:“你知道?”

  王锐道:“我仔细想了想,你若是内奸,就不会被他们砍剩一条腿了。”

  杨麟道:“也许他们是想杀了我灭口。”

  王锐道:“那么他们就绝不会让我将你救走,就一定要第一个杀了你!”

  杨麟笑了。王锐也笑了。

  雨虽是冷的,但他们胸膛里的血却已在发热。

  王锐苦笑道:“这两天来,我们遭遇的不幸实在太多,心里实在太痛苦,总难免变得有点失常的,所以我才会胡思乱想、疑神疑鬼。”

  恐惧本就会令人变得多疑,多疑就难免会发生致命的错误。

  杨麟说道:“所以我们一定要冷静下来,想想内奸究竟是谁。”王锐道:“我想不出。”

  杨麟道:“但这次双环门之惨败,一定是因为有人出卖了我们。”

  王锐凄然道:“可是除了我们两个外,双环门下,已没有活着的人。”杨麟道:“还有一个。”王锐立刻问:“谁?”杨麟道:“萧少英!”

  王锐道:“他已不能算是双环门下的人。”

  杨麟道:“但双环门中秘密,他知道得却不比我们少。”

  王锐道:“你认为是他出卖了我们?”

  王锐不说话了,双拳却又握紧。

  就在这时,突听“格”的一响,竟是从旁边一座荒墓中发出来。

  墓已颓败倒塌,露出了棺材的一角。

  破旧的棺材里,竟突然伸出一只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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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4 13:02:04 | 只看该作者
(二)

  又是一道闪电,照亮了乱石和荒冢。

  王锐用他的独臂,从骡车上提起口木箱,反手一抡,抛给了杨麟。

  杨麟居然接住了,居然没有倒下。

  可是支持着他身子的拐杖,却已被压入了地上潮湿的泥土里,他可以感觉到右腿根刚包扎好的伤口,又开始在流血。

  王锐又从车上提起一大壶水,用力猛踢骡股,骡子负痛惊嘶,奔下山岗。

  杨麟看着他眺肱水壶大步走过来,目中竟似充满了悲愤痛恨之意。

  王锐道:“箱子里有干粮和刀创药,只要节省着用,足够我们在这里过半个月的。”

  杨麟在听着。

  王锐道:“葛停香绝对想不到我们还会回到这里,有半个月的功夫,我们的伤也差不多能够好了。”

  这片山岗就在双环山庄后。埋葬在山岗上的,至少有一半是死在双环门下的。

  盛天霸—家人的尸体,也已被葛停香葬在这里。

  王锐道:“白天我们一定得躲在棺材里,可是天黑之后,我们还有很多事可做。”

  他在紧咬着牙关,勉强抑制着心里的悲愤,过了很久,才慢慢地接着道:“师傅和大哥的坟一定在这附近,我们虽然暂时无法替他老人家报仇,至少也得在他老人家坟前磕几个头。”

  杨麟盯着他,慢慢的将箱子放在棺材里,忽然道:“我们同门已有十年,这十年来,你跟我说过多少次话?”

  王锐道:“不多。”

  杨麟冷笑,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因为我本来是黑道上的人,你总认为我是被逼得无路可走,才投入双环门的。”

  工锐也在冷笑,道:“是不是只有你自己心里知道。”

  王锐冷冷道:“但我却还是冒着险,把你也带走了。”

  杨麟道:“所以我不懂。”

  五锐道:“你不懂?”

  杨麟道:“你救我,绝不是为了同门之义,因为你从来没有把我当做你的同门兄弟。”

  王锐沉默着,又过了很久,才盯着他,一字一字道:“你要我说真话?”

  杨麟点点头。

  王锐道:“那么我先问你,葛停香的功夫,比不比得上我们师傅?”

  杨麟答道:“永远也比不上的。”

  王锐道:“但是这次他几乎没有费什么力,就已将师傅打倒。”

  杨麟道:“那只因师傅当时喝醉了酒,而且醉得很凶因。”

  王锐道:“他老人家怎么击腠的?”

  杨麟道:“那天是他老人家与师母昔年第—次见面的日子。”

  王锐问道:“你知道他老人家每年到了那一天,都会喝醉的吗?”

  杨麟道:“我们师兄弟全知道。”

  每年到了这—天,盛天霸总会将他的门下全都请入后院,痛饮去年春天就埋在树下的百花酒。

  因为他觉得自己这一生的成功,全靠他有了个这么样的贤内助。

  王锐道:“除了我们兄弟外,还有什么人知道这件事?”

  杨麟道:“好象没有别的人了。”

  每年只有到了这—天,盛天霸必定开怀痛饮,尽情而醉。

  但他却从不愿别人知道他也有喝醉的时候。他的仇家实在太多。他绝不能给别人一点机会。

  王锐目光如刀锋,盯着杨麟:“这件事既然没有别人知道,葛停香怎么会知道的?”杨麟的脸色变了。

  王锐又道:“我们是在后院喝酒的,无论谁要闯进去,都得先闯过六七道暗卡,我们必定早已有了警戒,可是那天葛停香去的时候,我们却连一点影子都不知道。”

  那天葛停香突然出现时,就好象飞将军突然从天而降。

  王锐的手紧握道:“他们去的一共有十三个人,这十三个人是怎么通过外面那些暗卡守卫的,这件事我一直想不通。”

  杨麟道:“所以你怀疑双环山庄里,早已有了他们的内线埋伏?”王锐道:“不错。”

  杨麟道:“你怀疑他们的内线就是我?”王锐道:“不错!”

  杨麟道:“你救走我,带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要查明这件事?”王锐道:“不错!”

  杨麟也握紧了双拳,闭上了嘴。

  暴雨如注,在他们之间隔起了一重帘幕。

  他们就象是两只负了伤的野兽一般,在暴雨中对峙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锐才一字一字道:“你承不承认?”

  杨麟突又冷笑,道:“其实我也有件想不通的事。”王锐道:“你说。”

  杨麟道:“他们来的那十三个人中,除了葛停香之外,最可怕的,就是杀了盛大哥的那个灰衣人。”王锐道:“不错!”

  杨麟道:“他杀了盛大哥后,就转过来,跟另一个人联手对付你。”王锐道:“不错!”

  杨麟冷冷道:“你一向自命是少林正宗,打的根基最厚,所以才看不起我这个出身在下五门的师弟,只可惜你也不是那灰衣人的对手。”

  王锐居然立刻承认:“不错,他武功远在我们之上。”

  杨麟道:“他练的本就是专门为了杀人的功夫。”王锐道:“不错。”

  “他杀盛大哥时,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但却没有杀你!”王锐的脸色似也变了。

  杨麟道:“他本可杀你的,却放过你,而且居然还放了你一马,让你逃走,这件事我也一直都想不通。”

  王锐问道:“难道你认为我才是内奸,所以他们才会放过我吗?”

  杨麟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别的理由。”王锐也闭上了嘴。

  两个人又彼此对视了很久,王锐忽然道:“那个人也姓王,叫王桐。”

  杨麟冷笑道:“原来你认得他。”

  王锐道:“我当然认得他,还在三十五年前,我就已认得他。”

  杨麟很惊奇;“你今年岂非才三十六岁?”王锐道:“不错。”

  杨麟道:“难道你一出世就认得他了吗?”王锐点点头。

  杨麟耸然动容,失声说道:“他也是姓王,难道他是你的兄弟?”

  王锐道:“嫡亲的兄弟。”

  杨麟怔住。

  他其实想不到他们之间竟会有这种关系,更想不到王锐居然会承认。

  王锐道:“我们虽然是嫡亲的兄弟,但却已有多年未曾见面了。”

  杨麟道:“有多少年?”王锐道:“十四年。”

  杨麟道:“你投入双环门已有十四年。”

  王锐道:“我脱离少林门下后,就已发誓永远不再见他。”杨麟道:“为什么?”

  王锐的手握得更紧,目中又露出悲愤之色,缓缓道:“因为我出家做和尚,就是为了他;被逐出少林,也是为了他!”杨麟道:“我不懂。”

  王锐黯然道:“这件事我本不愿说出来的。”

  杨麟道:“但现在你却非说出来不可!”

  现在的确已到了非说不可的时候,否则两个同门兄弟,也许立即就会象野兽般在这暴雨荒冢间互相厮杀!

  他们心里的悲愤和仇恨都已积压得太多,只要一点导火线,就立刻可能爆发。

  王锐叹息着,终于道:“我们虽然同父,却不同母,我是嫡出,先父去世后,他就毒杀我的母亲,几乎也已将我置之于死地。”扬麟又不禁动容。

  他当然也看得出王桐是个多么心狠手辣的人。

  “你出家做和尚,就是为了躲避他?”

  王锐点点头,道:“我投入少林,本是为了要练武复仇。”

  杨麟道:“但后来你却并没有去找他?”

  王锐长叹道:“因为我出家之后,受了少林诸长老的薰陶感化,就已将仇恨渐渐地看得淡了,何况,他毕竟还是我的兄长!”

  杨麟道:“后来呢?”

  王锐道:“谁知我不去找他,他反而来找我了。”

  杨麟道:“他知道你已在少林?”

  王锐道:“他说他一知道我的下落,就立刻赶来找我,因为他也已知道他以前做的太过份,所以来亲忠原谅他。”

  杨麟道:“你当然接受。”

  王锐黯然道:“我非但接受,而且还很高兴,我实在想不到他还有别的图谋。”

  杨麟问道:“图谋的是什么呢”?

  王锐道:“就是少林寺的藏经。”

  少林藏经,在武林人的心目中,一向比黄金珠宝更珍贵。

  只不过无论谁都知道,少林七十二绝技的可怕,所以谁也不敢左轻捋虎须。

  杨麟动容道:“他去找你,为的就是利用你,去盗少林藏经?”

  王锐叹息道:“后来他虽然没有得到手,但我也被逐出了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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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4 13:01:45 | 只看该作者
暴雨荒冢
(一)

  霹雷一声,闪电照亮了荒冢累累的乱石山岗。

  山坳里,两个衣衫褴褛、歪戴着破毡帽的大汉,正在暴雨中挖坟。

  暴雨打灭了满山鬼火,也打灭了他们带来的灯笼,大地一片漆黑,荒坟间到处都弥漫着令人毛骨依然的森森鬼气。

  这两个是什么人?

  他们要埋葬的人,又是什么人呢?

  其中一个塌鼻斜眼的猥亵汉子,正喃喃地埋怨;“若不是昨天晚上在场子输得精光,就算再多给我二十两,我也不来干这种鬼差使。”

  “这差使就算不给我,咱们也得干。”另一人虽然口嘴有点歪,眼睛却不斜:“赵老大平时对咱们不错,现在人家出了事,咱们难道能不管?”

  斜眼的叹了口气,用力挥起了锄头。

  又是一声霹雳,闪电击下,一条铁塔般的大汉,赶着辆骡车,冲上了山岗,车上载的,赫然正是两口崭新的棺材。“赵老大来了。”

  “你猜棺材里装的是谁?”斜眼的还是满肚子疑问;“死人总是要入士的,为什么偏偏要做得这么鬼祟?”

  “这种事咱们最好少问,”枉腱的冷冷道:“知道的越少,麻烦也越少。”

  骡车远远地停下,赵老大正挥手呼唤,两个人立刻赶过去,推起了棺材。赵老大自己一个人扛起了另一口,嘴里吆喝着,将棺材拢进了刚挖好的坟坑。

  二个人正准备把土推下去,“砰”的一声,仿佛有人在敲门,声音还很大。

  这里既没有人,也没有门,声音是从哪里出来的?

  斜眼的机伶伶打了个寒噤,突然间,又是“砰”的一声响。

  这次他总算听清楚了,声音竟是从棺材里发出来的!

  “棺材里怎么会有人敲门?”

  赵老大壮起胆子,勉强笑道:“说不定是条老鼠钻到棺材里去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棺材里突然又响起一阵阴侧铡的笑声。

  老鼠绝不会笑,只有人才会笑。

  棺材里却只有死人!

  死人居然在笑,不停地笑。

  三个人脸已吓得发绿,对望了一限,拔腿就跑,跑得真快。

  雨还在不停地下,三个人眨眼间就逃下了山岗,连骡车都顾不得带走。

  棺材里的笑声,却突然停止了。

  又过了很久,左边的一口棺材盖子竟慢慢地抬了起来。

  一个人跟着坐起来,鹰鼻、锐眼,黑衣上满是血污,左臂已被齐肩砍断。

  他四面瞧了两眼,一翻身,人已猫般从棺材里窜出。

  看他惨白的脸色,就知道他不但伤势极重,失血也极多。

  可是他行动仍然十分矫健,—窜出来,就掀起了另一口棺材的盖子,沉声道:“你还撑不撑得住?”

  棺材里的人咬着牙,勉强点了点头。

  这人的脸着实比死人还可怕,也是满身血污,断的却是条右腿。所以连坐都没法子坐起来。

  “撑得住还要懒在棺材里装死。”

  这人牙咬得更紧,恨道:“你看不出我已只剩下一条腿?”

  “没有腿也得站起来,否则就得烂死在棺材里。”这鹰鼻锐眼的黑衣人,心肠就是铁打的:“我岂非早已叫赵老大替你准备了根拐杖?”

  棺材里的确有拐杖。

  比黄豆还大的雨点,一粒粒打在他身上、脸上,这个整个一条右腿都被砍断了的人,竟真的挣扎着,撑着拐杖站了起来!

  看来他也是个铁打的人!

  双环门下的七大弟子,本来就全部是铜浇成的,铁打成的!

  有人甚至认为,你就算把他们的脑袋砍下,他们也还是照样能张嘴咬你一口,咬进你的骨头里,喝干你的血!

  这两人正是七大弟子中,还没有死在乱刀下的杨麟和王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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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4 13:01:17 | 只看该作者
(二)


  夜更深。

  风吹碧纱窗,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很轻的脚步声。

  葛停香用不着回头,就知道来的是谁了。

  这是他的书房,也是他的秘室。

  除了五娘,绝没有别人会来,也没有别人敢来。

  玉娘姓郭,是他不久前才量珠聘来的江南名妓,现在已成了他最笼爱的一位如夫人。

  对女人与马,葛停香向都极有鉴赏力,他选择的女人,当然是绝色的丽人。

  郭玉娘不但美,而且柔媚温顺,善体人意。

  葛停香心里在想着的事,往往不必说出来,她就已先替他安排好了。

  现在夜已很深,他正觉得有点饿。

  郭玉娘已捧了他最喜欢的四样下酒菜、一碟小花卷和一壶碧螺春走进来。

  葛停香故意皱着眉,道:“你为什么还不睡?”

  郭玉娘甜甜地笑着,道:“因为我知道你今天晚上一定睡不着的,所以在替你准备点心。”

  葛停香道:“你怎么知道?”

  郭玉娘嫣然道:“每一次豪赌之后,你无论输赢都睡不着,何况今天?”

  今天葛停香不但赢来了永垂不朽的声名,也已将西北一带无法计算的财富都赢了过来。

  这一场豪赌,赌得远比他平时任何一次都大得多。

  葛停香看着她,目中不禁流露出满意之色,叹息着揽住她的腰肢,道:“幸好今天我赢了,否则只怕连你的人都被我输出去。”

  郭玉娘却笑道:“我倒—点也不担心,我早就算准你会赢的。”葛停香笑道:“哦?”

  郭玉娘轻抚着他花白的头发,柔声道:“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已看出你绝不击膂没有把握的事,所以不管你要不要我,我都已跟定了你。”

  葛停香大笑,

  一战成功,百战扬名,美人在抱,温香如玉,人生如此,夫复何求?现在他的确可以笑了,无论他的笑声多大,也绝不会有人觉得刺耳,郭玉娘放下食盘,看着桌上的银环,忽然问道:“这就是盛天霸的多情环?”

  葛停香点点头。

  郭玉娘道:“盛玉霸是个多情人?”

  葛停香肯定地道:“不是,绝不是。”

  郭玉娘道:“那么,他的环为什么要叫做多情环?”

  葛停香道:“因为这双环无论套住了什么,立刻就紧紧地缠住,绝不会再脱手,就好象是个多情的女人一样。”

  郭玉娘又笑了,笑得更甜;“就好献忠一样,现在我已缠住了你,你也休想再逃。”

  葛停香大笑道:“我本就不想逃。”

  郭玉娘道:“多情环……多情的环,多情的人,这个名字取得很好。”

  葛停香接道:“只可惜名字取得再好,也是没有用的。”

  郭玉娘道:“现在他人已死了?”

  葛停香道:“不但他的人已死了,他创立的双环门,也已烟消云散。”

  他凝视着桌上的银环,慢慢地接着道:“他从十六岁出道,闯荡江湖四十年,身经数百战,独创双环门,也算得上是威风了一世,现在留下来的,却只不过是这双银环而已。”

  葛停香道:“还有什么?”郭玉娘道:“仇恨!”

  葛停香皱了皱眉,脸色似也变了,他当然知道仇恨是多么可怕的事。

  郭玉娘道:“仇恨就象是蒲公英的种子一样,只要还有一点点儿留下来,留在人的心里,就总有一天会长出来的。”

  葛停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忽然冷笑,说道:“就算还有仇恨留下来,也已没有复仇的人。”

  郭玉娘阶质道:“一个都没有?”葛停香道:“没有!”

  郭玉娘又展平了那张已起皱的纸卷,道:“这些人呢?”

  葛停香道:“盛重、李千山、胡大刚、盛如兰,都已死在乱刀之下,王锐和杨麟也已经成了残废。”

  郭玉娘道:“残废的人,也一样可以报仇的。”

  葛停香道:“所以我并没有放过他们。”

  郭玉娘道:“你已派了人去追?”

  葛停香道:“我保证他们一定逃不了的。”

  郭玉娘又将这七个名字从头看了一遍:“还有萧少英呢?”

  葛停香又笑了笑,说道:“这个人根本就不能算是个人。”

  郭玉娘阶质道:“为什么?”

  葛停香道:“萧家本是陇西望族,家财亿万,富甲一方,但是不到三年,就全都被他败得精光了。”

  郭玉娘在听着,而且还在等着他再说一点。

  葛停香又道:“他本是盛天霸关山门的弟子,盛天霸对他的期望本来很高,但他却将盛夫人的珠宝都偷出来卖了,拿去酗酒宿娼。”

  郭玉娘轻轻叹了口气,道:“看来这人的本事倒真不小。”

  葛停香大笑道:“这也算本事?”

  郭玉娘正色道:“当然算本事。”

  她神情忽然变得很严肃:“能在短短三年里,将亿万家财花光的人,世上又有几个?”

  这种人的确不多。

  “敢将盛天霸夫人的珠宝偷出来,拿去酗酒宿娼的人又有几个?这种人更少”

  郭玉娘道:“所以他做的这些事,别人非但做不出,也没有人敢做。”

  葛停香只有承认。

  郭玉娘道:“连这种事他都做得出,天下还有什么他做不出的事?”

  葛停香没有继续喝酒。只要—有值得思考的事,他就绝不喝酒,否则这双银环上只怕又多了道刻痕。他的人也许已埋葬在双环山庄后的乱石岗里。

  他沉思道:“你认为我应该提防他?”

  郭玉娘道:“我总认为世上有两种人是绝不能不提防的。”

  “哪两种人?”

  郭玉娘道:“一种是运气特别好的人,一种是胆子特别大的人。”

  葛停香巳记住了这句话。

  只要是有道理的话,他就绝不会忘记。

  郭玉娘道:“他自被盛天霸逐出门墙后,就已下落不明?”

  葛停香道:“这两年来,的确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只因为根本没有人想到要去找他。”

  郭玉娘道:“若是要找,能不能找得到?”

  葛停香笑了笑,道:“若是我真的要找,世上绝没有我找不到的

  他忽然高声呼唤:“葛新!”

  门外立刻有人应声:“在。”

  葛停香再吩咐:“叫王桐来。”

  王桐垂着手,站在葛停香面前,就好象随时都准备跪下来吻葛停香的脚。

  从来也没有人怀疑过他对葛停香的服从与忠心,也从来没有人能了解他的可怕。

  他是个非常沉默的人,很少开口,也很少笑,脸上总是带着种空洞冷漠的表情,一双手总是喜欢藏在衣袖里。

  他伸出手来的时候,通常只有两种目的:吃饭,杀人!

  在他这一生中,杀人几乎已变成是和吃饭同样重要的事。

  现在虽然已是深夜,但只要葛停香一声吩咐,不出片刻,他就出现在葛停香面前,而且永远都是绝对清醒着的。

  葛停香看着他,目中又不禁露出满意之色,就好象他看着郭玉娘时一样。

  假如他必须在这两人中选择一个,他选的一定不是郭玉娘。

  “你见过萧少英?”

  王桐点点头,双环门下的七大弟子,每一人他都见过。

  远在多年前,他已随时都在准备要这七个人的命!

  葛停香道:“你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桐道:“他不行。”

  “不行”这两个字经王桐嘴里说出来,并不能算是很坏的批评。

  盛重天天生神力,勇猛无敌,环上的刻痕,多达一百三十三条,其中大多都是武林一流高手,在双环门下的七大弟子中,位列第一。

  可是王桐对于他的批评,也只有两个了!

  “不行!”后来发生的事证明他并没有看错,盛重天只出手五招,就已死在他手里!

  葛停香嘴角又露出微笑,发出了简短的命令:“去找他,带他回来!”

  王桐没有再说一个字,也没有再问任何问题。

  葛停香既然只要他去带这个人回来,那么这个人是死是活都已没有关系。

  看着他走出去,郭玉娘不禁轻轻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我每次看见他的时候,总觉得忍不住要打寒噤,就好象看见条毒蛇一样。”葛停香淡谈地道:“你看错了。”

  “看错了?”

  “就算三千条毒蛇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他一根手指。”桌上有笔墨纸砚。

  葛停香忽然提起笔,在萧少英名字上也打了个“×”。

  郭玉娘又忍不住道:“他现在岂非还没有死?”

  “不错,他现在还没有死。”葛停香忽然笑道:“只不过从王桐走出门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等于是个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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