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浦河畔 公元754年,默默无闻的秋浦河迎来了郁郁不得志的李白(公元 701年一762年)。此时,李白已在大江南北漫游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万万没有想到,灵山脚下,竟藏着这一汪令人心醉的碧水。他盘桓良久。秋浦河迎来了它的高光时刻,先后五次游历的李白,留下了脍炙人口的《秋浦歌十七首》。 其五: 秋浦多白猿,超腾若飞雪。 牵引条上儿,饮弄水中月。 其十: 千千石楠树,万万女贞林。 山山白鹭满,涧涧白猿吟。 循着诗仙的脚步,千年之后,我在一个明丽的秋天来到了秋浦河。两岸青山,拥着清溪一脉,只是没有了“超腾若飞雪”的白猿。山道两边随处可见女贞树,正是丰收的季节,一串串女贞果黑得发亮,犹如一颗颗汁液饱满的黑葡萄。停车,驻足,只见一群野鸟在争抢女贞果,林间枝头,喧腾着一片此起彼伏的叽叽喳喳声。我一面侧耳细听,一面悄悄地弯腰,仔细辨认,密密的枝丫间,跳荡着十几只麻雀、大灰雀、山雀、乌鸦、画眉,还有一只我不认识的鸟,比山雀大,深褐色的尾羽,机警地悬在一根横枝上,歪着头,脆生生地叫,“滴滴”“嘟嘟”。这是什么鸟呢?叫得人心里发空。鸟的叫声大多是欢悦的,只有两种情况会叫得绝望,一种是伴侣移情别恋,另一种是幼鸟呼唤母鸟。 水声轰鸣,秋浦河裹着两岸秋色,绿油油地奔涌。水波平缓处,秋风在水面掀动一层薄纱,有几块麻石从薄纱中跃起,像几只缩头乌龟。十几只绿头鸭,手掌大小,在芦苇丛边潜水。还有五六只鸳鸯,成群结队地浮游,鸳,羽色华美,翅像帆一样立起;鸯,相貌普通,灰褐色的上身。在寂静的乡野,湖面,鸳鸯是寓意吉祥的天使。它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浑然忘我,一点也不怕人。村口的乌桕已经红了,阳光从山脊上纷披下来,耸立的树冠像一件大氅,米黄色,薄薄的,近乎透明。通往村口的小路已经有了落叶,秋风漫卷,人行其间,像踏着松糕,“噗呲”“噗呲〞。小路是一条缠绕的藤条,向村口扭来扭去。路边长了很多矮小的野菊,一丛丛,一片片,寂寞,绚烂,幽雅如乡村教师。藤条的尽头,是皖南常见的粉墙黛瓦,几个老人站在门里,系着粗布围裙,白发披覆的脸,安详而恬静。 河在村口拐了个弯,奔山坳而去。澄碧的水流慢了下来,河床上卵石更多,多少年的冲刷,时间终于在大地上留下了痕迹。落日衔山,墨绿色的山巅,鹅黄色的日头像一只软软的柿子。炊烟袅袅,绕向树冠,飘向山坳,一路歪歪倒倒。秋风一直在吹,先吹来秋月,又吹来秋霜,最后吹来静谧的山村之夜。我踉跄着,像一个归人,风尘仆仆地推开一扇虚掩的柴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