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行》背后的真实历史：玄武门之变后的李世民都做了什么？

文如玉

热播的电视剧《长歌行》，以虚构主角李长歌的个人成长为主线，侧写了李世民统治时期的朝内党争与边疆治理。剧中，李长歌为太子李建成之女，玄武门之变后走上“复仇之路”，一路从长安到幽州、㮶州，再到草原阿诗勒部，李世民、魏徵、房玄龄、李瑗等历史真实人物都在其生命旅途中接连出场，有的还发挥了重要作用。从“长歌之行”看向唐初之治，剧中涉猎的真实历史，都是什么样？

电视剧《长歌行》中的李世民（实）与李长歌（虚）叔“侄”二人。图源/豆瓣电影

长歌第一站：长安

玄武门之变 李世民求贤

电视剧主角李长歌的人生迁徙始于众所周知的玄武门兵变。剧中，李世民早在疆场立下赫赫战功，对大唐忠心耿耿，太子对他却充满敌意，且早有计划将这个能力过强的弟弟除之后快。李世民的政变，在剧中是不得已而为之。从剧情的发展来看，李世民的掌权更是一种大势所趋的正确——面对草原阿诗勒部的挑衅，李建成急于借助和亲来解决一切。而在历史中，玄武门兵变确然存在许多耐人寻味的地方。北宋著名的唐史专家范祖禹曾在《唐鉴》里批评唐太宗“不顾亲”“不知义”，说：“秦王世民杀皇太子建成……太宗之罪著矣！”南宋朱熹亦评价说：“唐有天下，虽号治平，然亦有夷狄之风。三纲不正，无君臣父子夫妇，盖其源出于太宗。”

李世民像。图源/网络

历史上，在隋炀帝大业十三年（公元617年），太原起兵之初，“太宗时年十八”，就已经是一位战功累累、威震敌胆的骁将奇帅。隋末农民起义的爆发，为年轻的李世民开辟了一个施展雄伟抱负的广阔天地。在“隋祚已终”而群雄蜂起之时，他用闪电之势迅速消灭了薛举、薛仁杲、李轨、刘武周、王世充、窦建德等割据势力，和他的父兄们一道，在公元624年完成了唐王朝的统一。而在李世民掌握兵权又升至尚书令的过程中，麾下已经组织了一个包括秦叔宝、程知节、李勣、尉迟敬德及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大批名将智囊在内的军事集团。其日益丰满的政治羽翼自然威胁到太子李建成，后者逐渐起了杀机。其时，李建成身边也集合了魏徵、王珪、冯翊、冯立等文武名流以及诸多妃嫔内王，加之联合精兵强将的齐王李元吉，对李世民亦构成不小的政治压力。武德九年（公元626年）突厥又进犯中原。李建成向唐高祖建议让李元吉领兵，代李世民督军北征，想借机把秦王府的精兵和尉迟敬德、秦叔宝、程咬金、段志玄等骁将划归自己手下，这一提议得到高祖许可。李世民得到消息后，赶紧与长孙无忌、尉迟敬德、房玄龄和杜如晦等商量对策，决定先发制人。

电视剧《长歌行》中的李世民。图源/豆瓣电影

另一边李建成、李元吉自然也没闲着，而是加紧联络妃嫔、内王，日夜在高祖左右构陷李世民。对此，高祖没有表态。到了六月三日，高祖意欲让李世民自识避祸，遂将建成、元吉揭发他私蓄八百勇士入宫图谋不轨的上表给李世民看。李世民自知形迹败露，于是反告建成、元吉淫乱后宫。高祖决定次日审问兄弟三人。李世民则连夜布置，准备武力夺取权位。翌日（六月四日）晨，李世民率八百勇士悄然通过玄武门（宫城北门）并埋伏临湖殿。玄武门的守将敬君弘和监门卫将军（掌勘验宫城出入证）常何原系李建成营垒的人，已被李世民暗中收买，成为李世民“玄武门之变”取胜的重要棋子。此时高祖正召集诸宰相泛舟湖上，仓促之间不及反应，便被李世民控制。

当代重建玄武门遗址。图源/网络

不久，李建成、李元吉兄弟由玄武门进宫。当他们进入玄武门后，常何却突然关上了门，他俩虽然奇怪，却也并未多虑。兄弟俩西行至临湖殿时，才发现情况有异，似有伏兵；且李世民全副戎装，立马持枪守候在那里。兄弟俩大喊不妙，急忙掉转马头逃命。李世民拍马赶来，一箭射杀李建成。李元吉则被尉迟敬德射杀。李世民一不做，二不休，即命尉迟敬德前往临湖殿索讨高祖手令。面对这咄咄逼人的态势，以裴寂为首（原为太子阵营）的股肱大臣默然不语；而萧瑀、陈叔达等则力劝高祖将国事委与李世民以保无事。高祖无可奈何，遂命诸军皆听秦王号令。两个月后，李世民接受高祖禅位，改明年（公元627年）为贞观元年，是为唐太宗。按宋以后逐渐加强的封建伦理等级观念来看，李世民制造的“玄武门之变”确是“不顾亲”“不知义”的行为。司马光说：“立嫡以长，礼之正也。”也是出于证明自己的需求，李世民在治国治世方面不断提倡“人本”“仁政”，开创了“贞观之治”。

电视剧《长歌行》中李长歌语，在此背景下其“守卫大唐”之心情有可原。图源/电视剧长歌行

相形之下，以士族为主要支撑的李建成（李世民背后主要为庶族），其意志品质和民心向背确也担不起历史大任，《新唐书》说李建成“资简弛，不治常检，荒色嗜酒，畋猎无度，所从皆博徒大侠”，对李世民则评价为“为人聪明英武，有大志，而能屈节下士”。在当时，魏徵早在武德五年就向李建成谏言：“秦王功盖天下，中外归心。”

电视剧《长歌行》中李世民语。图源/电视剧《长歌行》截图

在此，李世民的道德品格还能从其求贤前太子党的谋臣魏徵一事中得证。在电视剧中，这一幕被演绎得很“别致”——当魏徵准备迎接李世民赐予的毒药，结果却发现食盒中是自己最爱的醋芹时，他的反应也的确是千金难换。也值此一举，李世民赢取了魏徵的归顺。

魏徵。来源/电视剧《长歌行》截图

历史上，魏徵首次出现在大唐的政治舞台，是因说服唐朝开疆拓土的主要战将李世绩前来归降而立下大功。当时，李世绩所统领的李密残余势力正好横亘在王世充和窦建德之间，他的投降，使李世民不战而得一支军队。虽然后来李世绩被窦建德打败，魏徵也落到窦建德的手上，但他几乎立刻得到窦建德的重用。窦建德败亡之后，魏徵又被李建成以心腹之礼延聘过去。在李建成手下时，他小试牛刀，便使得在河北屡扑屡起的刘黑闼身死国灭。而在此期间，他也多次劝谏李建成对李世民应先下手为强。不过，魏徵也有一个非常明显的不足，他为人孤高傲岸，喜欢单打独斗，只满足于做几个臣僚的首领，因此上呈的建议常常没有同党支持，能否被任用完全听凭当权者的个人决断。

魏徵像，图源网络

相比之下，一直归于李世民麾下的房玄龄和杜如晦就更善为人的谋略，虽然他们在外人看来表现平平，没有立下什么惊天动地的功业，但要发动一场出奇制胜的政变，“房谋杜断”当仁不让。所谓“房谋”，是说房玄龄考虑问题谨慎周密，主意多，这是谋划政变的先决能力；“杜断”，则是说杜如晦做事情如快刀斩乱麻，果决干脆，这正是落实政变的必备素质。他们二人组合在一起，亦是李世民所能找到的最佳搭档。

电视剧《长歌行》中的房玄龄与杜如晦。来源/电视剧《长歌行》剧照

长歌第二站：幽州→㮶州

未曾失守的代州朔州

初唐北境：长安→幽州。图源/月半听闻雨打芭蕉

初唐北境：幽州→朔州。图源/月半听闻雨打芭蕉

长歌的第二站，是由刺史公孙恒掌管的边境小城㮶州。剧中，虚构人物公孙恒是隋朝旧部，一直不受朝廷器重。在后期为保全百姓不受战争之苦，还以投降献城的方式，保全㮶州一城百姓。

电视剧《长歌行》中虚构人物公孙恒语。图源/电视剧《长歌行》截图

实际上，历史中的代州、朔州两座军事重镇并未“失守”。隋唐时期，代州都督府与其后的云州都督府在维护中原王朝的边疆局势和保卫京都长安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尤其是代州都督府，治城雁门县（今山西代州市），史称“中原门户”“北门锁钥”，地势由恒山和五台山夹峙而成，中有滹沱河横亘而过，北部的雁门关是连接塞北高原的咽喉要地，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同时，这一时期代州古城也是农耕与游牧两大文明和平交往的历史见证者。而在剧情发生的年月，即贞观元年，代州由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张公谨拜代州都督，此人在后来太宗平定颉利、突利可汗所卫突厥领地时发挥过重要作用。而历史上同朔州有关的历史，则要回溯到历史上大唐同突厥的多年纷争中。

电视剧《长歌行》中，为与历史上的“朔州”区别，改为“㮶州”。图源/豆瓣电影

长歌第三站：㮶州→草原

突厥战事 渭水之盟

剧中，离开㮶州后，李长歌被阿诗勒部鹰师特勤隼收降，并以奴隶身份来到草原，体验鹰师生活。按照剧中设定，李长歌在同异族民众的交往中搁置偏见，为大唐与阿诗勒部间的和平做出贡献。

电视剧《长歌行》中的李长歌与阿诗勒隼。图源/豆瓣电影

而在唐朝建立初期，同北部突厥之间的关系确然经历了较长时间的动荡与割据。隋末政局动荡，隋朝统治者无力控制北疆，北方的游牧民族突厥借机发展，日渐强盛。突厥将东方的契丹、室韦部落及西方的吐谷浑、高昌等国都纳为臣属，掌控着兵力过百万的军队，成为迄今为止最强大的游牧政权。盘踞京北诸郡的反隋割据势力亦顺应时局的变化，依附了强盛的突厥。比如五原郡（丰州）通守张长逊；据朔方郡（夏州）的梁师都，此人先后攻破雕阴（绥州）、弘化（庆州）、延安（延州）等郡，称帝并附突厥，突厥号其为大度毗伽可汗；以及榆林郡（胜州）首领李子和（本姓郭，武德五年高祖赐姓李氏），突厥署之为屋利设。隋末群雄起兵之际，突厥对中国的北方诸族有着绝对的控制权，并且以其强大的军事力量影响着中原形势的变化。

隋朝末年天下大乱。图源/网络

唐高祖起兵太原之时，做出了与张长逊等人相同的选择。这是因为高祖意图攻占长安，夺取中原政权，如此既要借助突厥的兵马，又要设法避免突厥侵袭太原基地。基于这种战略目的，高祖便派遣大将军府司马刘文静出使突厥，表达了称臣的意愿。依靠突厥的支持，武德元年唐军攻破长安，高祖在此建立了新的王朝。唐王朝建立初期，全国各地仍存在一些像陇西薛举、马邑刘武周、洛阳王世充等的割据势力，威胁着新生王朝的安全。在此情况下，为维护北疆稳定，将主要精力用于统一全国，唐高祖继续对突厥保持了臣服的姿态。史书记载：“及高祖即位，前后赏赐，不可胜纪。始毕可汗自恃其功，益骄踞；每遣使者至长安，颇多横恣。高祖以中原未定，每优容之。”多年间，唐朝不仅赠送突厥大量财物，还对突厥使者多加忍让。对与突厥结盟的割据势力，如梁师都等，唐朝也避其锋芒。此时期唐王朝应对敌袭的举措主要为设置边州总管府。

李渊时期的大唐版图。图源/网络

到武德后期，唐高祖改变了原先保守的防御策略，准备以军事进攻取代军事防御。此时期唐朝恢复了武德六年废除的十二军制度，重整武备准备征战突厥。十二军分屯十二道，“是属屯防区性质，一旦战事需要，则予以调防”。其中，同州道羽林军、宁州道折威军、岐州道平道军、邠州道招摇军、泾州道天纪军守卫京师以北，既是屯戍镇防、抵御突厥入侵京师的最后一道防线，又肩负着增援京北边地各州的使命。武德九年（公元626年）二月，“突厥寇原州，遣折威将军杨毛击之”。六月，“突厥郁射设数万骑屯河南，入塞，围乌城（盖在盐州或夏州）”。此时也正值玄武门之变前夕，李建成荐李元吉代李世民督诸军北征一事震动了以李世民为首的政治集团，后来在李世民的紧急布置下，发生了前文所述的玄武门之变。

玄武门之变，图源/网络

到八月李世民登基之时，颉利可汗得知唐帝国的权力变更，发兵十余万人，南下进攻泾州，而后一路挺进到武功，唐朝的都城长安受到威胁，长安城戒严。八月二十四日，突厥军队攻击高陵。李世民派出勇将尉迟敬德，作为泾州道行军总管，抵达泾阳，防御突厥。尉迟敬德抵达前线后，立即组织反攻，与突厥军队在泾阳打了一场恶战，尉迟敬德勇不可挡，生擒敌军将领阿史德乌没啜，并击毙突厥骑兵一千余人。虽然尉迟敬德在泾阳之役中取小胜，但仍然无法遏制突厥人的前进步伐，颉利可汗的的主力进抵渭水河畔，直逼长安城。突厥二十万雄兵，列阵于渭水北岸，旌旗飘飘数十里。京城兵力空虚，长安为之戒严，人心惶惶。李世民设疑兵之计，亲率高士廉、房玄龄等六骑至渭水边，隔渭水与颉利对话，指责颉利负约。不久后唐军赶至太宗背后，颉利可汗见到唐军“军容大盛”，为之大惧。

电视剧《长歌行》刻画的李世民“疑兵之计”。来源/电视剧《长歌行》截图

两天后，即八月三十日，李世民与颉利可汗在长安城西郊的渭水便桥上，签署了和平协议，双方立刻斩杀白马立盟。之后，颉利可汗率突厥全体骑兵返回。一场大战终于偃旗息鼓。九月突厥颉利可汗献马三千匹、羊万口。渭水之盟不久，东突厥内部出现分裂，反对颉利可汗的薛延陀、回纥、拔也古、同罗诸部落对其变革国俗和推行的政令不满，另立薛延陀为可汗。突利可汗也暗中与唐联络，并与颉利可汗决裂。太宗贞观元年（公元627年）时，突厥政权所在的漠北发生严重的自然灾害，突厥部落“杂畜多死，连年饥馑，民皆冻馁”。此时统治突厥的颉利可汗治国不谨，不仅用人不当，还重敛诸部，致使突厥“内外离怨，诸部多叛，兵浸弱”。

电视剧《长歌行》中阿诗勒部大汗看渭水地图。图源/豆瓣电影

相形之下，唐朝政局趋于稳定，经济得以恢复。这时唐太宗积极备战东突厥，甚至允许军士在显德殿内习武，培养了一支能征善战的精锐部队。同时，唐朝还取得了恒安（今山西大同）、朔方（今内蒙古乌审旗）等进攻东突厥的基地。反击东突厥的时机已然成熟。贞观二年（公元628年），唐太宗将矛头对准了突厥庇护下的梁师都势力，先行招抚之策。梁师都不予理会。于是，太宗“遣左武卫大将军柴绍、殿中少监薛万均讨之，又使刘旻、刘兰率劲卒直据朔方东城以逼之”。梁师都不敌唐军，很快被困朔方城中。不久后，梁师都的部下无法忍受，杀死梁师都并投降唐朝。至此，唐朝收复了夏州。

电视剧《长歌行》中城内祥和一片，城外战火纷飞。图源/电视剧《长歌行》剧照

贞观三年（公元629年）八月，唐太宗以突厥“既请和亲，复援梁师都”为由，“诏并州都督李世勣（李世绩）出通漠道，李靖出定襄道，左武卫大将军柴绍出金河道，灵州大都督任城王道宗出大同道，幽州都督卫孝节出恒安道，营州都督薛万淑出畅武道，凡六总管，师十余万，皆授靖节度以讨之”。唐朝组建了一支集结六州总管府之兵，人数达到十多万的行军，以李靖为元帅，分道北伐突厥。

李靖。来源/电视剧《长歌行》截图

此时战局对唐军极为有利，那些与颉利可汗不和的突厥部落首领纷纷降唐。《新唐书·突厥传》记载：“道宗战灵州，俘人畜万计，突利及郁射设、麿奈特勒帅所部来奔，捷书日夜至。”突厥的战斗力受到极大的削弱。贞观四年（公元630年）正月，“李靖帅骁骑三千自马邑进屯恶阳岭，夜袭定襄，破之”。唐军很快袭至颉利可汗牙帐。突厥颉利可汗被迫北走，将牙帐迁到了碛口。李靖又遣间谍离间颉利心腹，“颉利所亲康苏密以隋萧后及炀帝之孙政道来降。”同年二月，陷入困境的颉利可汗逃入铁山，同时遣部下执失思力入朝请罪，意图拖延时间以图东山再起。

电视剧《长歌行》中李世民查看边防情况。图源/豆瓣电影

唐太宗遣使前往安抚，李靖料想此时颉利可汗防备松懈，便抓住这一时机，迅速出兵追击。结果唐军大获全胜，颉利可汗丢下部众，独身逃走。《新唐书·突厥传》云：“颉利得千里马，独奔沙钵罗，行军副总管张宝相禽之。沙钵罗设、苏尼失以众降，其国遂亡。”在颉利可汗被俘、沙钵罗等突厥首领降唐后，突厥灭亡。唐朝也接管了原属突厥的领土。自此“斥地自阴山北至大漠，尽有隋恒安、定襄之地”。

电视剧《长歌行》中的李世民。图源/豆瓣电影

历史上李世民开创的贞观之治：吏治清廉，保障民生，法制公平，万国来朝，四海诚服，在今天来看仍是历史上绝无仅有的时代。这一切离不开唐太宗的贤明大略，他运用军事天才，把史无前例的入侵者击退，收回汉朝以后失去的领土；他修治内政，拒绝奢侈的生活，视察长安的监狱，为中国奠定了一个富有创造性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