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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连载』《开端》——同名电视剧原著(作者:祈祷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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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17 15:09:04 |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次循环(二)

    带李诗情下车, 其实也是无奈之举。

    他们两个都不会开车,制服一个带凶器和炸/弹的大婶尚且还需要别人的帮助, 再加上一个正在行驶过程中的公交车司机, 根本无力回天, 任何一个轻举妄动都有可能引发司机的过激反应。

    更别说功亏一篑后, 无论是李诗情还是他都开始有了点厌烦的意思,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继续再硬耗下去, 说不定两个人都要在车上发疯。

    怎么想,在公交车上能做的都已经做过了, 现在又发现了无法排除的新障碍,怎么看都是个死局, 不如下车找点有用的信息。

    下车后,两人凝望着渐渐远去的公交车,不但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轻松, 相反,他们的心情沉重到说不出话来。

    “报警吗?”

    目送着远去的公交车,李诗情这一次选择和同伴先沟通。

    “你已经很累了,我们先松口气吧。”

    小哥拍了拍李诗情的肩膀,“等车出了事,警方也许会打电话联系我们,到时候我们配合调查就是了。”

    他一直很担心李诗情的心理状态, 尤其是在大叔“背叛”后。

    “那走吧。”

    讨论过后,两人选择还是去上一次的公园。

    等找到某个凉亭坐下后,李诗情和小哥没有商量过,却不约而同的拿出了手机。

    发现对方和自己的想法一样时,两人对视一笑。

    “你查13点45分在桥上发生过什么事情,我查45路公交车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故?”

    小哥询问着同伴,“一个中年家庭妇女要报复社会,不是子女出了事,八成就是感情纠葛,咱们往这个方向查。大叔如果是被胁迫的话,和大婶应该在现实里也有交集。”

    “好。”

    李诗情打开手机里的搜索引擎。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个人都没怎么交流,只静静的查找着新闻和信息,间或讨论几句。

    “你看这个,这个45路公交线被当地人认为‘最容易发生矛盾’的路线,发生过的事情不少,原因就是因为有座隔江大桥……”

    小哥将本地论坛一个吐槽楼给李诗情看,“一旦坐过站,来回就耽误四十分钟,经常有人自己坐过站还吵着下车。”

    李诗情坐这条线几年,当然知道这个情况,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那要从45路线查就难查了。”

    如果网上有不少人对这条线产生过不满的话,没用的信息就会像爆/炸一样的多。

    “会不会是这个?45路公交车上发生的偷窃案?”

    小哥看着自己的手机,自言自语。

    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哦,原来是偷手机,这个很常见,应该不是……”

    另一边,李诗情关于“13点45分”的搜索也没什么太大进展。

    45路公交线途径的那座跨江大桥连接本市的两个重要区域,来往车流量巨大,所以每年遇到的事故也不少,大的小的都有,叠加在一起就是个很恐怖的信息量,会提到具体时间的更是少。

    往大里看,有出连环车祸的,有货车撞上小轿车起火的,往小的看,有简单剐蹭引发斗殴的,有半路抛锚阻塞交通的……

    哪怕只是搜公交车和时间,就有追尾别人的、被别人撞的、公交车里有病人发病不得不临时调头的,零零总总,塞满了整个页面。

    两个人看到两眼昏花,结果却如同大海捞针,什么有用信息都找不到。

    现代高度发达的社会虽然给查找资料带来了方便,可如何在浩瀚如海的资料里准确找到自己需要的,反而成了摆在他们面前最大的难题。

    “你看看这个,有人曾在下午一点左右下车遭遇车祸,会不会是……”

    李诗情突然翻到一个好像有用的,刚准备示意给小哥看,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闷响。

    刚刚凑过头来的小哥身子一震,两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跨江大桥的方向。

    只见东北的方向,往天际冲出了一股滚滚的浓烟,浓烟腾空而起,浓烈的黑烟像是狰狞的恶魔,张牙舞爪地撕破了如洗的晴空。

    “那是……大桥的方向?”

    小哥哆嗦了一下,不确定地问李诗情。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的时间,正好是13点45分。

    “是大桥。”

    李诗情目测了一下距离,心头也如坠重石。

    “看来这一次是在桥上炸了。”

    那滚滚的浓烟在提醒他们,有无数条人命已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不要想太多。”

    小哥拉过李诗情的肩膀,不让她再去看那股浓烟,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你只要记着,我们现在休息,是‘为了走更远的路’。”

    李诗情眼神黯淡地点了点头,握着手机的手却越发用力。

    “司机大叔为什么非要开到桥上再引爆呢?那个13点45分的爆炸时间,是犯人提前预测好开到桥上的时间,还是单纯只是追求一种仪式感?又或者是一个什么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的时刻?”

    这一次不是撞油罐车出事,可结局却更不明朗,李诗情心头的疑惑也越来越深。

    “上桥、公交车、爆炸,这么多信息串联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普通的报复社会的事件,倒像是……”

    “……像是献祭。”

    小哥一怔,铁青着脸,将话接了下去。

    这辆将所有人送入黄泉路的公交车,真的很容易让人想到奇幻小说里最邪恶的那种情节,那而车里的乘客,实在太像是某种献给邪灵或恶魔的“祭品”。

    这么一联想,两人心情更糟糕了。

    远处滚滚的浓烟,更是让人气氛凝滞。

    “别想那么多,其实换个角度想想,公交车在桥上爆炸,说不定对我们更有利!”

    小哥摸着下巴,突然说:“前几次警方找不到线索,是因为公交车撞上了油罐车,爆炸现场被破坏的太厉害,找不到有用的线索,不得不靠盘问我们来取得进展……”

    “但这次不同。”

    他皱着眉,“这次车是在桥上炸的,警方应该更容易查到某些线索,也许我们只要等一阵子,就能得到关键性信息了……”

    “不,那太慢了……”

    李诗情的眼里慢慢又出现了希望的光彩,“也许我们该尝试下主动向警方提供线索?”

    “什么?”

    小哥觉得脑子有点糊涂。

    “为什么我们在网上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因为我们寻找的方式太没有效率了!如果我们能借用警方的力量呢?”

    在小哥之前的“抛砖引玉”下,李诗情努力厘清自己脑子里的那一线灵光。

    “我们现在已经知道大婶是犯人,随身带着一个有炸/弹的高压锅;司机大叔是同谋,至少也从犯,从头到尾就没想过开门让人逃生……”

    眼镜小哥也反应了过来,如同被人当头棒喝一般清醒过来。

    “你是说,我们查不到,警方查得到?!”

    “像大叔这样的老司机,在公交公司应该是有完整的人事档案的吧?警方想查明白司机大叔应该很容易。知道大婶可疑的话,他们通过上车的监控画面,也许能查到她的真实信息?”

    李诗情虽然不太确定,却依然往着这个思路去想。

    “就像警方之前调查我们那样,只要能盘查到他们社会关系、人际交往情况,过往发生的事情,说不定就能知道大婶的动机,以及大叔为什么要帮她!”

    “我们这一次是正常下车,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根本不用担心警方会和前几次一样问讯我们。”

    她心情激动之下,连声音都在颤抖着,“与其像我们这样‘大海捞针’的查,不如老老实实配合警方办案,做一个‘良好市民’,为警方提供有用的线索和方向!”

    “这是个好办法!”

    就连小哥也不得不承认,在目前陷入僵局的情况下,这确实是个有用的建议。

    “那接下来,我们只要坐等警方传唤我们就行了!”

    他们之前有过几次下车的经历,知道案件发生后,警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通过电话和走访的方式,从之前下车的乘客身上搜集有用的讯息。

    作为最近一站下车的两个乘客,警方迟早会找到他们了解情况,到那时候,只要根据警方的问题,尽量多的提供线索就行了。

    “来,我们来整理下思路,归纳下有哪些信息是关键的……”

    有了方向,小哥的大脑又开始转动了起来,掏出随身带着的纸笔。

    “这一次,我们绝对不能‘无功而返’!”

    ***

    爆炸案发生在13点45分,由于这一次是直接在桥上炸的,不像是之前几次下车那般撞油罐车,造成的影响更坏、也更令人难以接受。

    李诗情和小哥商议后如何面对警方的策略后,一边等候着警方即将到来的电话,一边面如沉水地翻着网上出现的各种信息。

    虽然他们知道光翻看新闻是徒然无助的,作为两个年轻人,却很难控制住自己上网查看相关资讯的念头。

    就这样过了快一个小时,小哥的手机上首先打进了一个陌生电话。

    “是警方吧?”

    李诗情又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小哥。

    “应该是……吧?”

    小哥深吸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思绪,接起了电话。

    但下一刻,他那一口气就泄了。

    “啊?什么快递?我不在宿舍,你放在保安室就行了。”

    小哥心虚地看了同伴一眼,想要快点结束这通电话,“什么?到付的?那你明天再送可以吗?或者我支付宝打给你……”

    “快递师傅,我现在真的很忙,要不您先解决下其他快递,不行我回头联系您再自己去快递点拿,好吧?”

    那边明显还要说什么,可小哥实在担心占线后警方打不进电话,只能匆匆结束了通话。

    电话挂断后,气氛有点尴尬,也有点好笑。

    “我二手咸鱼买的数码产品,卖家太抠,居然到付……”

    小哥干巴巴地解释着。

    前几次他要么关机,要么屏蔽来电,这还是第一次接到这通电话。

    “希望你明天真的能收到这件快递吧。”

    李诗情一语双关地送出了她的祝福。

    “希望吧。”

    小哥苦笑着,对于明天能脱离这个循环,不敢抱太大希望。

    有了这个乌龙插曲,两个人一直竟提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下一点,他们都想用更积极的心态来等着警方的主动联络。

    又过了十几分钟时间,警方果然来了电话传唤。

    “你们在一块儿?太好了,请立刻来w市刑警支队,我们会派人在门口接你们,地址就在xx路上,请尽快协助我们调查!”

    当得知当时下车的两个乘客都在一起时,对方更是高兴极了,连语调都高昂了起来。

    李诗情和肖鹤云这一次选择主动回应传唤,出门搭了辆出租车,一起前往刑警支队。

    那个地址并不陌生,之前他们也曾去过,不过是被警车押运过去的,这一次他们自己过去,心情也越发复杂。

    在去刑警队的路上,出租车司机一直在车里听着有关爆炸案的交通广播,广播里对爆炸现场事无巨细的描述让两人生理上和心理上都产生了不适感。

    出租车狭小的空间,加上广播里频繁的提起的“爆炸”、“公交车”这样的词汇,都让两人感觉到窒息,李诗情更是有种要呕吐的冲动,只能靠紧紧抓住彼此的手来相互打气。

    离刑警队越来越近的距离,也勾起了两个人之前前几次下车时不好的记忆,刚刚在商量“对策”时的冷静和勇敢都荡然无存,眼见着很快就要到目的了,两人手心都开始冒汗。

    “你们还不知道吧,过江大桥那边有一辆公交车爆炸啦!”

    偏偏那出租车司机嘴巴还闲不住,老是和他们找着话茬。

    “听说现场那个惨哟,炸得连尸首都认不全,公交车的车门都炸变形了,上去救人的时候全是从车窗户里爬进去的!哎,你说都有炸/弹了,哪里还有活人能救!”

    “所以说啊,还是坐出租车安全,公交车那种开放式的交通工具,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上去个疯子?以前就有什么公交车纵火的新闻,现在又来个爆炸,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两个疯子,要是刚好给你撞上了呢?”

    出租车司机还在絮絮叨叨,“你们觉得呢?”

    “司机,我们就在这里下车!”

    李诗情突然脸色一变,在离刑警队还有一点点路的地方要求下了车。

    当小哥付完车资,匆匆忙忙跟着同伴下了车,就看见李诗情抱着路边一个垃圾桶吐了个稀里哗啦。

    作为每次做出“提议”的人,她的心理压力太大了。

    “你还好吧?”

    小哥赶忙上前,有点心疼地拍着她的背。

    “你别过来,脏……”

    李诗情背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过来。

    “对不起,又耽误时间了……”

    她一边弯着腰抑制住喉间的恶心,“让我吹吹风,一下就好。”

    小哥叹了口气,去路边买了瓶水,又买了包纸巾,从后面递给她。

    当李诗情再直起身时,双眼微肿,连鼻子都是红的,也不知是呕吐引发了生理性的眼泪,还是心里实在难过哭过了。

    或许两者都有。

    小哥体贴的当做什么都没看到,打开导航看了眼刑警队的位置,耐心地牵着李诗情的手往目的地走。

    等到了刑警队门前,果然有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官在门口焦急地张望着。

    看到这一对年轻男女走向门口,他眼睛一亮,速度极快地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当看清楚了这位警官的脸,李诗情和肖鹤云往前的脚步,却渐渐放慢了。

    下一刻,连小哥的鼻子都无端的酸涩了起来。

    “你们就是李诗情和肖鹤云吧?”

    警官的语气前所未有的热情,在得到对方肯定的回复后,一边介绍着自己,一边伸出手。

    “之前我们给你们打过电话,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负责这个案件的警官之一,你们可以喊我张警官,也可以和其他人一样,喊我……”

    他紧紧握住了肖鹤云的手掌。

    “老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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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17 15:10:06 |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次循环(三)

    在这条时间线里, 能看到老张、能感受到他还活着,这本身就是足以让两个年轻人安慰的事儿。

    或者说, 这简直他们在是经历过这么多次艹蛋的循环后, 为数不多的能感觉到“我们这么努力还是有价值”的事情了。

    李诗情刚刚才哭过, 现在见着老张, 心里又喜又悲,眼眶也红了。

    “哟,你这是怎么了?害怕见警察叔叔啊?”

    老张一见这小姑娘要哭不哭的样子,笑眯眯地,像是哄小孩那样的哄她, “不要害怕,警察叔叔不抓好人, 只抓坏人。”

    “我知道……”

    李诗情勉强对她挤出一抹笑容,点了点头。

    “她这是怎么了?”

    老张领着他们往里走时, 观察到李诗情和小哥表现的很熟悉,肢体动作也很亲密,于是把他当成了李诗情的男朋友, 小声的问他。

    “怎么情绪不太对啊?”

    “她心肠软,知道那辆公交车出了事死了那么多人后,就一直在难过。刚才来警队的路上,出租车里的广播正好又在仔细播这个事,她都没憋住,一下车就跑到旁边吐了一通。”

    经历过之前那一遭,小哥知道在这些训练有素的老刑警面前最好不要说谎, 所以实话实说着。

    “刚刚还见到的人,突然说没就没了,心理上实在接受不了。”

    “怎么能这么想呢,你们应该想着‘发生这样的大事,还能没出事,真是太好了’!”

    听到小哥的解释,老张看向李诗情的眼神越发柔和,声音也跟着变轻了,“小姑娘,你不用自责,也不要害怕……”

    他学过心理学,明白有些“幸存者”会存在一种“道德创伤”,会觉得自己在灾难中做得不够好,或者自责与自己什么都没做,于是陷入很深的内疚,从而产生心理上的问题。

    这种“道德创伤”在心理学行被称作“幸存者内疚”,又叫做“幸存者综合征”。

    和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不同,人人往往更重视ptsd,却忽略了有“幸存者内疚”的人,等到悲剧发生的时候,往往已经来不及了。

    李诗情还是个这么年轻的小姑娘,眼前的小伙子看起来也很斯文,老张当然不能坐视他们的心理状况出现这么大的问题,一边走,一边努力排解着两个年轻人的负面情绪。

    “发生这样的事儿,谁也不愿意,你们不必觉得自己没做到什么,也别老是想那些太惨的事儿,更别觉得你们做错了什么或没做什么是错的,这和你们这种普通乘客根本就没关系……”

    会产生这种“创伤”的人,往往都是道德感很强的人,一个自私冷漠的人反倒就没这方面的问题。

    “……该谴责和惩罚的是放置炸/弹的人,不是你们这些险里逃生的幸运儿。”

    有时候,懂事的人反倒会承受的更多,这也让老张更心疼这两个年轻人。

    他啰啰嗦嗦反复强调了这么多,只为了传达一个信息:

    【不是你们的错。】

    不是你们的错。

    简单的几句话,却让李诗情彻底绷不住了。

    他们努力了这么久,失败了这么久,曾见过希望的曙光,也经受过黑暗的没顶。

    有时候,他们甚至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劝他们放弃,却不想服输,也不愿认命,受到的挫折再大,痛苦再深,一清醒,都还要咬紧牙告诉彼此——“再试一次”。

    可即使他们已经这样努力了,还是什么都拯救不了。

    经历过上次循环,李诗情的内心已经隐隐有些厌倦这一切,觉得像这样“奇异”的事情,根本就不配发生在她这样的“普通人”身上。

    她这么的蠢,这么的弱,老天爷安排这样的“机遇”给她,根本就是浪费,她什么都做不好,也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一次次眼睁睁看着全车的人去死。

    可现在,有一个人在对他们说:

    ——“不是你们的错。”

    听懂了老张话中的含义,李诗情竟痛哭出声。

    大概是觉得这样又矫情又羞耻,她胡乱地抹着眼泪,用手臂紧紧挡住自己的眼睛。

    莫说李诗情,就连肖鹤云一个轻易不落泪的男子汉,此时都觉得有些控制不住,悄悄仰起了头。

    他们太苦了,实在太苦了。

    苦到连都承受不住别人的一句劝解。

    老张并没想到自己安慰的几句话让两个年轻人情绪这么激动,然而作为多年刑警的直觉立刻让他明白了什么。

    如果仅仅只是从车上下了车,这两个孩子情绪不会这么激烈,他们一定是在车上知道了什么,却没有真的付诸于行动,才会对此产生深深的“内疚”。

    揣测到这一点,老张心中涌出一阵狂喜,对待两个年轻人的态度也更加慎重了。

    他们打出了很多通电话请求下车的乘客协助调查,这两个人是所有人里接的最干脆、答应的最没犹豫的,也是来的最快的,现在老张又察觉出他们似乎知道什么,这说明他们会配合的可能性极大!

    老张把他们带到了专案组的办公室,正在打着电话的杜警官看到他们进来,,忙到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只远远地对他们打了个“坐”的手势,继续对着电话那头说着什么。

    和上次他们来直接进了问讯室不同,这一次他们是作为“协助调查者”被请来的,除了出去接他们的老张和他们之前就见过的杜警官,办公室里还有许多警官来来去去,但每个人对他们的态度都还不错。

    “痕迹科东西出来了没有!”

    “没有!”

    “档案呢!受害者的档案整理出来了没有!”

    “法医还在辨认呢!”

    不停有抱着案宗的警官急急忙忙冲进来,又脚不沾尘地拿了东西就走,间或吼上两嗓子要东要西,忙得焦头烂额。

    大概是太忙了,他们看到李诗情和小哥两人,最多好奇地打量他们几眼,并没有给他们任何不适的感觉。

    “哟,这就是最后一站下车的两个年轻人?可把他们给盼来了!来,方子,给他们倒两杯水!”

    有个警官路过,表情一松,高喊着。

    正巧路过的警官顺手给端了两个纸杯过来,放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目光扫过李诗情,对老张一挤眼:“怎么了这是?”

    怎么眼睛红红的?

    “小姑娘听说车炸了,吓坏了。”

    老张没多说,一推那警官的背,“忙你的去吧!”

    等杜警官结束了通话走过来,李诗情和肖鹤云也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互相靠着坐在长椅上,安静地等着警方开口询问。

    “感谢两位配合警方的传唤来警队协助调查这起爆炸案,我代表我们专案组,先感谢两位对警方的支持和信任。我是专案组的负责人,我姓杜,你们可以叫我杜警官。”

    杜警官是个沉稳严肃的人,说话也言简意赅,几句话就结束了开场白。

    “相信你们也都知道你们坐的那辆公交车出事了。请你们来,是因为出事的公交车在爆炸中严重损毁,现场有很多痕迹都辨认不清,所以需要你们的协助。请你们尽量多的回忆车上的情况,为我们提供有用的信息。”

    “另外有些问题,我们也需要了解,还请你们如实回答。”

    来了!

    “好的,杜警官!”

    李诗情和小哥精神一震,不由自主地坐正了身子,像两个回答老师问题的好孩子那样点了点头。

    “你们为什么要坐这趟45路公交车?你们是什么关系?”

    杜警官首先跟他们有关的问题。

    “我要去江北区的青年书店买一些专业书,最近写论文要用,我们学校附近的几个书店都没有,上网买来不及了。”

    李诗情说出自己的目的。

    “我去江北区的苹果旗舰店看看最新发布的手机。”

    小哥跟着回答,“我和她是朋友,上车偶遇,发现她今天也坐了这趟公交车,就干脆坐在了一起,一起走。”

    “你们都是去江北区买东西的,为什么要在沿江东路站下车?

    杜警官眉头一皱,语气不自觉地严厉了起来。

    “头儿,我来问吧。”

    一旁的老张看带眼镜的小伙子脸色都白了,连忙“救场”。

    “就问个情况,不用搞得这么严肃嘛!”

    “抱歉,我不是对你们不满,我这是职业习惯。”

    杜警官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严厉,抱歉地点了点头,“那老张,你来问吧。”

    老张的态度就要和缓的多。

    “你们是在车上发现了什么异常情况吗?”

    他紧紧注意着女孩的面部表情,带着安抚的语气问,“因为感觉到哪里不对劲,所以下了车,是不是?”

    因为可能出现新的突破点,杜警官和旁边听见这番问话的警官,都忍不住紧张起来,屏住呼吸等着他们的回答。

    李诗情抬起头,回望老张鼓励的眼神,点了点头。

    “是什么?!”

    霎时间,每个警官的眼中都露出了振奋的光芒。

    “坐在我们前面的花衬衫大婶精神状况有问题,一直在唠唠叨叨什么13点45分,什么王兴德,我就是觉得那个大婶整个人都不太对劲,潜意识里有些害怕,才拉着肖鹤云一起在下一站下了车。”

    李诗情也不知道自己和肖鹤云商量的借口能不能让警方取信,只能紧紧地握着肖鹤云的手,从同伴身上汲取勇气。

    “但是我们下车后没多久,就看见过江大桥冒烟了……”

    听到13点45分和王兴德几个字时,杜警官和老张对视一眼,表情异常凝重。

    这起爆炸案发生的时间是13点45分。

    而王兴德,正是这趟公交车的司机。

    这两个信息都不会是普通乘客该知道的事情,他们提供的线索有可能是真的!

    “花衬衫的大婶?你们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子的,随身有携带什么东西吗?如果拿车站上车的监控给你们看,你们能不能分辨出哪一个是她?”

    老张的预感成功的成了真,激动到不能自已。

    “她带了个高压锅。”

    李诗情根本不必回想,都能说出那个高压锅的特征,“双层超市特大塑料袋裹着的,锅很大,就放在她脚下。”

    她点点头,又说:“我记得她,如果给我看监控,我能分辨的出。”

    “方子,调监控,把携带高压锅上车的中年妇女信息找出来!”

    杜警官当机立断,直接下令。

    “尤其是社会关系!”

    “是!”

    “老王,催痕迹科速度快点!确定下爆/炸/物是不是在高压锅里,重点分析所有可能是高压锅残骸的碎片!”

    “是,头儿!”

    “方子,一旦查出带高压锅的妇女是什么身份,立刻通知小江带队去搜查她的住处!”

    “收到!”

    专案组的其他警官们听说有重大发现,都围了过来。

    刚刚喊着找痕迹科要资料的警官,更是不知从哪里抽两张公交车内部的平面图,递给李诗情和肖鹤云。

    “沿江东路站后就再没有车站可以上车了,你们下车的时间最晚,而我们从沿途的监控中也没有发现有中途上车的可疑人士,我们推测,制造这起爆炸案的凶手,有可能当时就在车上。”

    他说,“我们想要知道当时车上有哪些人,大概坐在什么位置,特别是你们说的那个可疑的花衣大婶。希望你们能尽可能的回忆,在平面图上标注下他们的位置。”

    “我来吧。”

    肖鹤云从老张手里接过笔,回想了一下,开始在平面图上标注。

    “这里是一个老太太,这里有一个带着蛇皮袋的老头儿,里面东西圆滚滚的,应该带的是瓜果……这里是个大叔,带着个黑色的健身包,这里是一个拎着菜篮子的大妈。”

    他用笔在平面图上一边打x,一边标注出每个位置坐着的人,甚至还写出了他们随身携带的东西。

    “……这里,这里就是那个穿花衬衫的阿姨。”

    肖鹤云的笔顿了顿,继续画了个“x”,“她带着个高压锅,就坐在我们前面。”

    他根据自己的回忆,把所有人的位置全部画了出来,只除了后来上车的口罩男。

    因为他们是在口罩男上车的那一站下车的,应该不会知道他坐在哪儿。

    在他边画边示意时,就有好几个警官发出了惊叹。

    “之前在公交车上发现了破碎的黑色健身包!”

    “现场确实有发现甜瓜的痕迹!”

    警方传唤下车的乘客来询问信息,只是搜集信息的一种方式,能够搜集到多少信息,全部得看配合调查的人能记得多少事情。

    在以往的经历中,当事人受到惊吓后慌乱无措甚至胡言乱语的事情经常发生,即使有些表现正常的知情者说出的线索,也经常出现没有逻辑或者前后矛盾的情况,得反复查证才能取用。

    但这一次不同,这一次配合调查的证人头脑非常清醒,而且他所说出来的话、标注出来的信息,在现场都有足够的痕迹或证据来支撑。

    “小伙子,真可以啊,记得这么清楚!”

    老张兴奋地拍了拍肖鹤云的肩膀,对他们提供的线索更加信任了几分。

    “我的记性不错,我上车闲着无聊,喜欢观察乘客。”

    小哥对于别人的夸奖倒是照单全收了,推了推眼镜 。

    “能帮上忙就好。”

    有了新的线索,方向一下子就明确了起来,再不是之前那样从各个方面寻找信息。

    一时间,整个专案组就像是开足了马达的机器,快速高效地运转了起来,根据杜警官的每一次指令,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手中的任务。

    在此期间,李诗情和肖鹤云也不安地等待着警方调查的结果。

    和警方对他们的期待一样,他们也希望警方能够根据他们的线索,为他们提供更多不容易被普通人调查到的信息。

    大约等了快一个小时,老张从各个同事那里搜集了足够的证据和信息,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监控照片,赶到了两个年轻人的身边。

    “你们看看,带高压锅的是不是这个妇女?”

    照片有些模糊,看不清眉目,依稀只能见到是一个女人,手里拎着李诗情说的大塑料袋,完全没办法从监控里看出里面是不是高压锅。

    但那身衣服李诗情和肖鹤云实在太熟悉了。

    “是她。”

    李诗情点头,“她的衣服我记得。”

    “确实是她,用的是全家福超市的袋子。”

    小哥也很肯定地说。

    “查!立刻去查这个女人的身份,看她和王兴德有什么关系!叫小江申请搜查程序,随时准备出发!”

    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痕迹科那边的消息首先传来。

    “痕迹科那边已经确认了,爆/炸/物是在高压锅里!”

    没几分钟,调查中年大婶的老张也匆匆赶来,覆在杜警官耳边悄悄说:“老杜,小姑娘说的没错,这妇女有重大嫌疑……”

    “她和司机王兴德是夫妻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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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17 15:10:57 |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次循环(四)

   w市发生的爆炸案, 是一桩骇人听闻的惨案,伤亡人数之多、产生的社会影响之剧烈, 堪称几年来之最, 也因为如此, 无论是社会舆论也好, 还是各方对专案组的反复叮嘱也好,都给负责调查此案的专案组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即便没有各方带来的压力,但凡只要去过爆炸现场、实地勘察过这起爆炸案的惨状的警官,都会发自内心的想要找到这起爆炸案的真凶和动机。

    他/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他们背后是不是有更大的犯罪组织在对着社会安全虎视眈眈?

    侦破重大案件,光靠猜想是不行的, 还要有完整的证据链和人证、物证对他们调查出来的事实进行佐证,寻找证据的过程, 往往要花费一段时间。

    何况车厢里破坏的如此严重,整座公交车里更是没有任何人幸存, 爆炸案发生后,连车上发现的尸骨都是残破不堪的,这让案件的调查更是陷入了瓶颈。

    但现在, 两个年轻人提供的线索给专案组提供了一个明确的方向,也有了重大突破,局面一下子就明朗了起来。

    有了方向,取证的过程就会被大大减少。

    “老天有眼,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对于这么快找到线索的局面,老张只有这一个想法。

    “幸亏两个年轻人一个机警一个聪明, 才给我们带来了这么大的帮助。”

    “但是你不觉得他们也太过机警、太过聪明了吗?”

    杜警官想起那个青年接过分布图、毫不犹豫就能“默写”出每个人位置的举动,总觉得有些不安。

    “寻常人遇见这种事,脑子里不乱成一锅粥就不错了,他却能记得分毫不错。还有那个女孩……”

    既然知道有问题的话,为什么不报警?

    他没有把自己的不满说出来,但老张能明白。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的担心我也有。但是我的经验,这两个年轻人应该是清白的。一起爆炸案的嫌疑人不会主动去帮助警方、响应警方的传唤,更不会因为车上的乘客伤亡惨重而背上这么重的心理负担。”

    老张想起小姑娘被安慰后失声痛哭的样子,心里就难受的不行,“普通人遇见这种事都是自顾不暇,他们还能想到帮助别人,都是些好孩子。何况我们不也都调查过了吗?他们身家清白社交单纯并无案底,并没有成为同谋的动机。”

    “这世上总有些偏门的天才,有些反应力极快,有些画面记忆力超强,也许小伙子就是有这种才能的人呢?他既然说平时就喜欢观察车上乘客,在关键时候能回忆起来也没什么稀奇,而且既然女孩已经发现了前排的人情况不对,作为朋友,多注意一点也合情合理。”

    老张能明白老杜对这起案件的愤怒和遗憾,但他在感情上,更倾向于相信两个年轻人。

    “至于女孩子为什么不报警,我觉得这个没什么好纠结的,她又没有证据,只是觉得这个中年妇女自言自语很奇怪,人的直觉通常不能当做证据,很多人遇见这种事,会觉得报警是小题大做。”

    “你说的对。”

    杜警官叹了口气,“是我太紧张了。”

    “放松点,别把自己逼那么紧。”

    老张非常理解他的这种急迫。

    “我知道你责任心强,但保护人民安全、维护社会治安是我们的责任,你不能用同样的职业准则和道德约束去要求两个普通的年轻人。”

    “会积极配合警方破案,他们就已经做到他们能做到的最好地步了。”

    另一边,作为协助者的李诗情和肖鹤云也很快从警方那边得到了他们想知道的答案。

    “司机和那个大婶是夫妻?”

    得知他们的关系后,李诗情和小哥差点没崩住脸上的表情。

    如果警方不说,谁能想到司机大叔居然和那个像是疯子一样的大婶有这样的关系?

    “您的意思是说,这辆公交车的司机有可能是从犯吗?”

    眼镜小哥紧张地问。

    “有很大的可能,但最终结果还要看搜查到的证据。”

    老张说。

    “你看起来很惊讶,为什么?”

    杜警官虽然接受了老张的说法,但出于职业素养,还是一眼看出李诗情身上的不对劲,这已经是他们的职业病了,没办法控制。

    “因为我和这个司机还算熟。”

    李诗情没有试图隐瞒,发自肺腑地说,“我坐这路公交车已经两年多了,我大多数时间都是学校的放假日出行,遇见的都是今天这班车的司机,他挺照顾学生的,看起来不像是做这种事的人。”

    听说这女孩和司机熟悉,杜警官也被提起了兴趣。

    “哦?他听照顾学生?具体呢?你跟我们说说。”

    李诗情就把自己对司机所有的记忆和认知都对几位警官说了。

    她刚到这个地方时,人生地不熟又面皮浅不好意思麻烦别人,但就是在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遇到的人大多都是善意的,这也让她从来不愿意用恶意去揣测别人。

    比起穷凶极恶的大婶,她更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心里感受到的,她更倾向于司机大叔一定有什么苦衷。

    “我们上车后,司机大叔和车上其他乘客并没有说过话,也包括那个带着高压锅的大婶。”

    李诗情讷讷地说,“我们都没想到司机大叔还能和那个大婶有这样的关系。”

    “听起来确实像是个不错的人,不像是有反社会人格的样子……”

    杜警官摸了摸下巴,问身边的助手,“方子,这司机和嫌疑人陶映红是原配夫妻吗?有没有子女?”

    “是原配,两人是二十五年前结婚的,老家在s省q市,三年前来这个城市定居。”方子看着手上的资料,眉头渐渐皱起,“他们有一个女儿,但是已经亡故了。”

    李诗情和小哥对视一眼,眼神更加惊讶。

    之前李诗情和小哥讨论过,曾怀疑大叔也许是因为家人被绑架或沦为人质而不得不屈从于犯罪组织,也曾预想过如果警方能查出这些,一开始就选择解救人质也许能拉拢到司机的帮助……

    可现在,警方调查的证据告诉他们,司机大叔所谓的“家人”就是那个疯子一样的大婶,而他的女儿早就不在世了……

    这条路一下子就断了。

    “查一下他们女儿的情况。”

    老张插话说,“能让一个中年妇女做出这种事的,多半和子女有关系。”

    “你们还能想起什么?请尽可能的都告诉我们,包括车上还有其他可疑的人,有没有团伙作案的可能……”

    老张忧心忡忡地。

    鉴于大叔和大婶被调查出来的情况,李诗情和小哥仔细回想了下他们有没有什么可能疏漏的地方,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车上都是些不用上班的老爷爷老奶奶,我们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至少我们没发现。”

    小哥态度慎重地回答。

    就在这时,杜警官的电话突然响起。

    “小江那边的。”

    杜警官看了眼来电提示,连忙接起。

    “太好了,干得不错,继续搜查,看看还有什么发现!”

    似乎是那边说了什么好消息,他一贯严肃的脸上居然浮现出隐隐的笑意,“我这边也会配合你们继续搜查。”

    “怎么,小江那边有什么发现?”

    老张迫不及待地问。

    李诗情和肖鹤云也不由自主地仰头看他,眼中带着期待。

    杜警官的目光扫过两个年轻人,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没有回避,当着他们的面说了。

    “小江在犯罪嫌疑人夫妻名下房产的独立车库里,发现了制造炸/弹的工具和剩余原材料。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炸弹就是由这对夫妻制造的。”

    “在居民区里?”

    老张听说发现原材料的地点,脸上露出怒色。

    “他们买的二手房在港务新村,才买三年。根据对门邻居的回忆,平时家里男主人都住外面,一个星期回来两三次,女主人也差不多是男主人回来的频率回家,平时很少和邻居们交际,看起来也很不好说话的样子。”

    有了重要发现,杜警官倒不急了。

    没一会儿,调查司机王兴德和其妻陶映红的警官也带调来了资料,进入了专案组办公室。

    “司机王兴德以前是大货司机,在老家s省跑运输,妻子陶映红一直是q市一中的高中化学老师……”

    他一边说,一边将资料递给杜警官,“三年前,王兴德通过劳务派遣公司应聘本市公交公司,经过一段时间的岗前培训后正式成为公交车司机,两年前正式调到这条线。”

    “同年,陶映红辞职跟随王兴德来到本市,因为化学专业的资历,在一家化工厂当质检员,半年前辞职了。”

    这下子,不但犯罪嫌疑可以确定,连制造/炸/弹的条件都有了。

    “他们为什么要放弃在老家的稳定工作,到w市来定居?”老张奇道,“公交车司机的待遇不可能比大货司机还高吧?”

    无论怎么看,这一对嫌疑人夫妻的身上,疑点重重。

    “老张,你和他们两个继续聊聊,看看有没有其他遗漏的地方,你留在组里居中调度。我们去和小江汇合,有什么事儿电话联系。”

    有了线索,杜警官不肯浪费一点时间,急着要去调查更多的证据。

    等杜警官走了,李诗情和小哥坐在长椅上,看着一屋子忙得焦头烂额的警官,唯有他们清闲地坐在这里,顿时有些局促。

    老张察觉到了两个年轻人的不自在,想了下,笑着对他们说:“这里是乱了点,这样吧,你们跟我去我的办公室,稍微安静些。”

    因为小哥和李诗情是唯一能准确说出车上最后所有乘客什么样子的知情人,老张和老杜都没有这么快让他们先回去的意思。

    但是他们在查案的时候,就把这两个年轻人这么晾着,也确实不合适。

    “我的办公室里有张行军床,你们要累了可以躺躺。也有充电线和热水,稍微休息下,玩玩手机什么的……”

    老张领着他们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找了两张椅子给他们坐下,又翻箱倒柜想找点招待人的东西,结果只翻出几袋扛饿的压缩饼干。

    “不好意思啊,我没吃零食的习惯,没什么吃的。你们要是饿了,就先吃这个将就下,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哈!”

    老张尴尬地看着饼干。

    “没关系,这个挺好吃的,我都好久没吃过了。”

    小哥接过了饼干,一点也没有嫌弃的意思。

    肖鹤云的体贴让老张对两个年轻人更有好感,在等待王兴德女儿资料的时间里,老张便陪着他们闲聊,大多是问车上的情况,想看看有没有可能再多知道一些疏漏的东西。

    聊着聊着,李诗情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表情有些怔愣。

    “怎么,你又想起什么了吗?”

    老张笑着问。

    “张警官,我有个问题,我问了,您别笑话我……”

    她挠了挠头,像是很不好意思。

    “嗯,你问。”

    “假设啊,我是说假设……”

    嘴里说着只是“假设”,李诗情的表情却非常认真。

    以为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问,老张也跟着正色起来。

    “假设,我明天眼睛一睁,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这辆出事的公交车上……”

    在小哥惊讶的表情里,李诗情认真地求问着。

    “这时候离爆炸只有三十分钟,我和肖鹤云知道车上有炸/弹,也知道犯人是大婶和司机,在有限的条件下,我们该怎么做,才有可能制止这起爆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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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17 15:11:48 |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次循环(五)

    有不少人, 都有过这样的经历:

    一件事后过去了很久,还会对之前自己表现的不好而耿耿于怀, 甚至懊悔终生。

    有可能是面试时一时失误, 有可能是在一个重大决策前的选择错误, 甚至有可能只是一次吵架中自己“发挥”的不够犀利, 在之后若干年里,都会成为心中挥之不去的心结。

    于是这个在旁人看来也许觉得有些“古怪”的问题,再次被老张当做了这个女孩对于不能提前示警而耿耿于怀的表现。

    一个人的正义感要多么强烈,才会因为自己是“幸存者”而感到痛苦呢?

    对于这一点,没有经历过的老张并不能感同身受, 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这个女孩产生敬意。

    “啊,这个问题很有意思……”

    老张只是怔愣了下, 就开始思索。

    “不过我没想过,我得好好想一下才能回答。”

    一个年轻的女孩, 在与死神擦肩而过之后,首先想到的不是逃避,而是帮助警方找到真凶, 并且在这个过程中还在探寻“如果我遇见这件事该怎么办才不会留下遗憾”这种问题,哪怕这个问题看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她的问题值得被自己认真对待。

    “你这个条件太苛刻了……”

    老张思考了一会儿,略微头疼地说:“首先,时间只有三十分钟,你要知道,如果你直接打报警电话报警的话, 从接警到调度就需要一点时间,再加上出警……而且你的车还是一辆在行进过程中的公交车,随着时间的变化,车的位置随时会改变……”

    老张提出的,正是李诗情和肖鹤云也最头疼的问题。

    他们也曾经报过警,而那次报警的结果,却直接导致了老张在那一次循环里的“牺牲”。

    “那您的意思是,如果遇见这种事,我们不该报警,而是自己想办法解决嘛?”

    李诗情一边问,一边悄悄用手机开了录音。

    “不,遇见这种事,你们两个并没有解决的能力,无论来不来得及,还是要先通知警方。”

    老张没有顾及两个小年轻的自尊心,非常直接地说:“车上有炸/弹,司机还是从犯,仅凭你们两个,无法对歹徒产生威慑力,也无法通过身份取得乘客的信任和帮助,你们自己解决,结果只会更糟,如果不能一击得手,也许还会提前刺激到凶手。”

    “几年前,我们处理过一起公交车纵火案,那个纵火案的凶手因为失业多年而对社会怀恨在心,想要做一件‘大事’报复社会。当时他带着两个装满汽油的水瓶胆上了车,车上有乘客发现了他身上有很重的汽油味道,在车里直接质问对方怎么回事。”

    他叹道:“那个犯人本来就做贼心虚,别人刚问出汽油味的事儿,他就直接砸碎了两个水瓶胆,用打火机点燃了。那一起公交车纵火案影响也很恶劣,虽然司机及时开门,但仍然造成了很大的伤亡。”

    老张担心这两个年轻人过于热血,用真正的实施案例提醒他们。

    “面对穷凶极恶的犯人,最好不要直接面对面起冲突,更不要刺激他们,因为很多时候,犯人的内心也在剧烈挣扎不停摇摆,你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做出什么。”

    哎,都说到点子上了。

    小哥在心里叹息一声,恨不得跟着狂点头。

    “对于你们说的三十分钟这个时间,确实太短了。”

    老张说着说着,也激起了兴趣,随手拿起一张废纸,反过来画图。

    “我来想想看啊……嗯,公交车的移动速度通常是匀速的,每一站到每一站之间的距离你们用手机地图就能查出来,时间也大致能够估算……”

    今天,他们这个专案组一直在研究这场爆炸案,对这条公交线的起始和到达已经烂熟于心,一下子就画出了一条线路图。

    “你说你们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那大致是在这个位置,在倒数第二站‘港务新村’站附近……嗯?”

    老张用笔杆搔了搔下巴,“这是不是就是陶映红上车的站台?”

    “是。”

    小哥点头,“我们假设她已经上了车,车已经开离站台了……”

    “也是,要是她还没上车,你们在站台直接把她控制住报警就行了,再问我怎么制止爆炸没意义。”

    刚才的话老张只是随口一说,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又开始画。

    老警察的直觉太敏锐了,吓死个人。

    李诗情和肖鹤云暗暗松了口气。

    “通过监控画面的显示,这辆车的车速平均在32公里每小时,根据距离估算出到下一站的时间在13点23分左右……”

    老张通过估算时间,大致推算出了公交车到达每个地点的时间。

    “但是只有八分钟到十分钟,从接警到出警,用最快时间都是不够的。即使你们能直接联络我们刑警队,用最快速度出警,从我们这里赶到45路公交车的路线上,也得十五分钟左右。”

    “13点30分的话,公交车大概到达了这里……”

    老张在地图上的十字路口画了个圈。

    他看了看这个位置,皱著眉头。

    “就算到了也有个问题,就是如何能让我们上车。”

    老张已经完全代入到李诗情的假设里去了。

    看着地图,李诗情和小哥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惊。

    不只是巧合还是天意,老张圈出来的那个路口位置,恰巧就是他们第一次因为“抓色狼”而下车的那个出租车临时上下点。

    “那,如果我们当时在车上,能想办法制造骚乱,让公交车在这个位置停靠呢?”

    李诗情指着那个点,连忙追问。

    “如果可以临时停靠,公交车停靠并开门的时候,我们可以趁机上车,但同时制服司机和携带炸/弹的犯罪嫌疑人困难太大,因为是非正常靠站,突然上来几个人,很容易造成犯罪嫌疑人的警惕,甚至直接引发很严重的后果。”

    老张否定了李诗情的“计划”,给出了解决的方案。

    “所以,如果是我,在得知你们有办法能造成骚乱的时候,正确的做法是教你们在第一站和第二站之间拖延时间,延迟公交车到第二站的时间。”

    老张指着“沿江东路站”说着。

    “如果能成功拖延时间到警方到达这一站,那我们就能伪装成普通乘客从这一站上车。”

    “一旦有伪装成普通乘客的警察上了车,我们就可以根据犯罪嫌疑人的位置布控,在最合适的机会将他们制服,并夺取携带着炸/弹的高压锅。”

    帅!

    问警察叔叔果然就是好!

    两个年轻人眼睛一亮。

    “但是,但是!”

    老张见两个年轻人似乎因为这个结果很兴奋,没忍住,突然泼了盆冷水。

    “在我多年的办案经历中,得出了一个经验,那就是无论再完美的计划,在执行的过程中,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变故……”

    “你们提出来的这种假设,最大的难点和变故,就在于该如何控制一辆正在行驶的公交车。在我看来,即便我们警方能成功上车,并顺利的抢夺下高压锅,也并不代表百分百就能同时控制住司机。”

    老张摇着头,“司机控制着方向盘,控制着刹车和油门,就等于控制着全车人的性命安全,何况他还是一个抱着‘同归于尽’想法的危险者,在这个抓捕过程中,只要出现一点点偏差,最后的结果就是人车俱毁、大家一起完蛋。”

    随着老张的“解释”,李诗情和小哥刚刚因为找到答案而火热起来的情绪,也随着老张泼来的冷水一点点冷却了下去。

    “那即使时间可以扭转重来,也还是没有什么百分百解决这个事件的办法吗?”

    李诗情颓然地问。

    “小姑娘,人生不是玩游戏,不是什么事情都能重来的,有时候就是一念之间,就造成了谁也不想发生的结果。”

    老张知道他们想要找到一个“答案”来安慰自己,可事实上,即使他们的假设发生在他这个从事刑警行业多年的老警察身上,也不敢说“百分百”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不知有多少同志,就因为那一点点的变化,而在执行公务中牺牲。他们有很多人比我更聪敏,也有很多人比我更强壮,聪慧或健壮在有某些情况面前没有任何用处,有时候靠的真的只是一点点‘运气’。”

    “如果真的跟玩游戏一样,可以一次次重来呢?”

    小哥心中一动,突然问道,“假如能不停‘纠错’和‘尝试’的话……”

    “哈哈,你们两个,还真是想象力丰富啊!”

    老张被小哥的“假如”逗笑了,这下他可以确定两个年轻人是在开玩笑了,气氛也一下子从刚刚的沉闷变得轻松。

    “要是能一次次试,那当然可以‘纠错’啦!只要计划精密,执行完善,又能成功制服司机,总有一次会成功制止这起爆炸案的。”

    “关键还在于司机,只要能控制住司机不让他产生‘自毁’的念头,就有很大的可能成功。”

    老张指出重点。

    “所以,了解司机夫妻这么做的动机,是非常重要的。”

    说曹操曹操到,他们刚谈到这个问题,被叫做“方子”的警官就敲了门进来。

    “老张,快看看这个!”

    他手里拿着的手机,正在播放一则几年前的新闻视频。

    “四年前的今天,正好是下午13点45分,司机王兴德和其妻陶映红的独生女在跨江大桥上遭遇车祸,当场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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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次循环(六)

   找到了当事人的名字和家庭情况, 再去查她的生平,对于警方来说, 就太容易了, 没用多久, 关于王兴德一家的故事就已经放在了案头。

    说起来, 他们的经历也并不复杂。

    王兴德有一个独生女叫王萌萌,因为上大学从老家s省而来到w市,之前在w大学读书。

    几年前的某一天,王萌萌坐45路公交线去江北区的时候不小心坐过了站,为了不耽误时间, 她在公交车上态度激烈地要下车,司机为了不□□扰到正常行驶, 违规在没有站台的地方将她放了下去,结果她在桥上穿越人行道时被一辆渣土车车给碾压了。

    这起交通事故说起来并不算什么恶□□故, 而且事故的责任也大半在王萌萌自己身上,即便王兴德的妻子陶映红几次来到w市为女儿的事“讨要公道”,最后判下来, 正常行驶的渣土车和公交公司都只是次要责任,只不过因为出现这种事很让人惋惜,另外两方责任方都出于人道精神,对陶映红一家进行了经济上的补偿。

    王兴德原本是个跨省跑运输的大货司机,常年不在家,因为妻子是老师,家里女儿的生活和教育顺理成章的就全交由给了母亲, 陶映红在这个独生女身上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可想而知,女儿这一出事,她直接就崩溃了。

    刚刚出事的时候,她坚持要求公交公司对此负责,为此还和公交公司产生过好几次剧烈的冲突,好在公交公司的负责人非常理智克制,并没有让事情发展为更严重的后果,而且他全程没有让陶映红和该车的司机见过面,甚至要求公交公司上下隐瞒了当天开车的司机信息,陶映红一个外地人,最终也没和那个司机直接见过面。

    随后,在外跑业务的王兴德接到了消息,匆匆赶来w市,在各方的阵斡旋之后,他带走了妻子,接受了赔偿,处理了孩子的后事。

    “不对啊,如果王兴德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那他们夫妻为什么还要跑到w市来报复社会?”

    老张翻看着王萌萌那起交通事故的裁判书复印件,看着下面王兴德的签名,纳闷地问:“陶映红就算了,王兴德是大货司机,应该知道她女儿半路下车的危险,这起事故的主要责任本来就在王萌萌身上。”

    “当时事情是解决了,他们也回了老家。但家里出了这个事,王兴德很自责,还把运输公司的工作辞了,理由就是要回家陪老婆。陶映红也在女儿去世后第三个月回了q市一中上班,这件事虽然令人遗憾,但他们最终还是要回归正常生活的……”

    在外跑了一圈的方子喝了一大口水,接着说,“但是阴差阳错吧,有个电视台,把她女儿这个事播出来了。”

    “咦?播这个干嘛?”

    待在办公室的几个人都懵了。

    “不是有那种劝人家遵守交通规则的车祸集锦吗,播放各种各样的交通事故的那种?当时撞人的那辆渣土车用行车记录仪记下了全部的过程,车主后来把那段视频上传到了网上,因为画面清晰过程惨烈,就这么被人剪辑成了其中一段素材。”

    方子唏嘘着。

    “你说人家一个当妈的,好生生在家里听说女儿出事没了就已经快疯了,好不容易刚刚平复,一下子突然在电视上看到女儿具体是怎么被车碾死的……”

    “这还不算,还有很多博主把这段集锦转发到了网上,也不给人家出事小姑娘的脸打马赛克,被撞瞬间的画面清清楚楚,尤其因为王萌萌的出事片段最激烈最血腥,当时一下子成为了热门话题,标题还起个‘不作死就不会死系列’。”

    听到方子调查来的情况,老张紧抿着唇,脸色一改刚才的温和,严肃的有些可怕。

    “这视频转着转着,就转到他们当地的媒体上,再加上有媒体记者发现这个视频里的女孩子是他们市的,也不知道是哪个脑筋搭错了,居然打听到q市一中去问陶映红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还问她以后会不会对自己的学生进行交通安全知识教育,以免再有这样的祸事发生……”

    “这也太过分了。”

    小哥皱着眉头,不赞同地说,“这算什么记者?”

    “根据当地警方走访后传过来的消息,这段采访后来虽然没放出来,但是还是对陶映红的生活造成了影响。”

    方子摇头直叹气,“陶映红的女儿出了事,原本别人只知道她女儿是出了车祸,对她都挺同情的,平时都想办法安慰开导她,在共事过程中尽力转移她的注意力,本来她的心理创伤都快好了,现在人家记者当着满办公室的老师面追着采访这么一出,所有人都知道她女儿的车祸是自己造成的了,不免就有嘴碎的在背后说闲话,不用想也就跟那视频里的标题‘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差不多意思。”

    “加上还有学生和老师好奇,去搜了那段视频。都是高中生了,有不少学生有手机,就拿着手机把视频下载下来,在班集体和学校里当八卦消息传阅。你们可以想象下当时的那个情形……”

    专案组的办公室里一下子沉默地可怕。

    “采访事件过后没多久,就爆发了陶映红和学生的一次激烈冲突,据校方说,是陶映红先用椅子砸了学生的头,但是考虑到她家出了这样的事,而且负责传阅视频的学生也有很大的责任,无论是校方还是学生家长都没追究陶映红伤人的责任。”

    办公室里,只有方子的声音在响起着,“但自那以后,陶映红的精神状况一天比一天差,经常会失神或莫名暴躁伤人,这种情况持续了近一年。”

    “再后来,她以‘随丈夫离开本地的理由’向学校提出辞职后,学校考虑到她的状况也确实不适合再继续教学工作,很快就批准了。为了维护学校的名声,校方无论是对学生还是外界都没有说过她辞职之前的状况不好。”

    “但这也不构成他们夫妻报复社会的理由吧?”

    群组通话那头的杜警官狐疑地问,“仅仅只是舆论压力的话,没理由他们夫妻双双卖房子卖家当的来w市工作这么多年,最后还选择走这条路。”

    “这也是其中曲折的地方。”

    方子喝完了一杯水,又倒了一杯,“据说,当年这件事在学校里刚刚引起风波时,陶映红曾经数次情绪激动地表示自己的女儿不是会因为坐过站就胡搅蛮缠要求下车的孩子,一定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或者在车上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不可能无缘无故要求下车。”

    “我们也派人走访了公交公司当年这起事件的负责人,对方表示当年陶映红在公交公司就她女儿的事故争执时,也多次提出这个意见,认为自己的女儿不会无缘无故下车,并且要求和该车的司机当面对质。但考虑到当时她的情绪太过激烈,出于对这位司机人身安全上的考虑,该负责人没有同意。”

    “我担心陶映红的猜测是对的,还特意去交警队调取了那次事故的事故认定书,虽然陶映红认为女儿一定是有什么原因下车的,但这个只是她的主观臆断,缺乏证据证明,车上的走访结果也都是没有异状,不能因为她的母亲认为是这样的,主动要求下车的王萌萌就不用对此付主要责任。而且王兴德当时在看完了事故认定书后,也接受了这个调查结果。”

    整件事说起来复杂,事情却很简单。

    “公交公司违规放乘客下车的那位司机也得到了惩罚,被取消了驾驶公交车的资格,后来他辞职离开了当地,现在具体在从事什么工作、在哪里工作,还在调查之中。”

    “陶映红或许不是想追究是谁的责任,而是想弄清楚女儿下车的动机吧!”

    杜警官听完方子调查来的结果后,恨铁不成钢地说,“那个公交公司的负责人糊涂,就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条人命啊,不把事情给人家妈妈说清楚了,人家能认吗?!”

    “就怕都说清楚了,陶映红也不会相信。当妈的都护着自己孩子。”

    老张心情沉重,喃喃道:“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孩子都入土为安这么多年了,何苦,哎……”

    “那王兴德在整个事件里又是什么样的状况?和妻子意见不一吗?”

    通话那头正在搜集证物的江警官问。

    “他为什么要去当公交车司机呢?”

    “当地警方也走访了王兴德在q市的亲戚朋友,大部分人都觉得王兴德是个老好人,性格温和而且很擅长忍耐,从来不和人起冲突,就是性格有些懦弱,在车队里就属于经常吃亏的那种人。”

    所有人都知道“老好人”是什么意思,很多时候,这就是“滥好人”的代名词。

    “也是因为这个,他当时并没有特别坚定的和妻子站在一边,被公交公司和家里的亲戚劝说过后,很担心妻子陶映红也因为这个出了事,就选择签字接受结果,先带陶映红了家。

    “因为这个,陶映红一直无法原谅王兴德,后来在学校的事情发生后,就传出王兴德在卖房子,想带妻子离开这个伤心地的消息,亲戚们虽然觉得很遗憾,但都表示理解。”

    失独家庭的痛苦,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

    事情调查到了这个地步,局面就已经差不多明朗了,再加上江警官和杜警官在陶映红工作与居住的环境中查找到了大量的直接证据,已经足以组成一个完整的证据链,到这个阶段,案子算是基本破获了。

    “我们调查出,陶映红依靠职务之便,在网上购买了不少违禁化学制剂。她以前是高中化学兴趣组的责任人之一,后来又做了化工厂的质检员,有不少购买、获得化学用品的渠道,她在节假日的时候带上藏在工厂中的违禁品回家,在家中的地下车库进行组装,两处现场都遗留着大量剩下的原材料。”

    江警官说,“王兴德则一直居住在单位的单身宿舍里,没有人知道他还有个老婆,同事们都以为他老婆孩子在老家。”

    “根据陶映红在车库里留下的一些书面草稿,能大致推断出他们是早有预谋,时间就定在今天的下午13点45分,在她女儿死的同一天、同一个地点引爆炸/弹。”

    “为什么要等这么多年?”

    老张对这个数字特别敏感,“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不是当地警方走访了,你们绝对猜不到!”

    方子提起这个,忍不住就吐槽,“王兴德老家那边有个习俗,生日过的是阳历,祭祀去世的人用的是阴历。”

    “她女儿死的那一天正好是当年闰月的三十号,要好几年才轮到一次,今年才刚好轮到这个忌日,当地警方走访王萌萌的大伯家时,她老家的亲戚们正好都在为她的忌日准备香烛和祭品,说是死去的侄女三四年才能轮到一次这个‘大日子’,肯定在下面饿得不行,所以多烧点吃的用的。当地警方觉得这也是一条重要线索,就把这个消息也发过来了。”

    这下子,拼图所有的碎片都完整了。

    因为女儿的忌日并不是每年都有,所以王兴德夫妻才选择了今年的忌日作为他们行动的时间。

    为了能成功的达到“将特定时间将公交车开到特定地点”的目的,王兴德和妻子来到了w市,通过劳务派遣公司培训上岗,努力成为这条路线的公交车司机,并为未来的这一天做准备。

    而他的妻子,则利用这几年的时间,秘密的准备整个行动中最重要的道具——炸/弹。

    在这个约定好的日子里,他们孤注一掷,选择用这种方式,和女儿一起离开了人世间。

    李诗情和肖鹤云也明白了为什么他们在网上找不到什么具体信息。

    因为这件事的“开端”,说起来并不算什么重大的事故,和在这个地点曾发生的“纵火案”、“连环追尾”等重大事故比起来,甚至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如果不是有人将它剪辑进车祸集锦里,曾有一个女孩葬身在这座大桥上的事情,也许就如同大部分人茶余饭后看的八卦新闻一样,就这么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之中。

    无论这个女孩是为什么下车,如今斯人已逝,她的父母也随着这起恶□□故离开了人世,真相究竟是什么,他们又是怎么想的,都已经无迹可寻。

    随着警方一点点拼凑出事情的真相,得知了真相的人,只会唏嘘这个令人可惜的开始,惋惜这个让人心痛的结局。

    》》》

    根据李诗情和肖鹤云提供的线索,警方用最快的时间调查了整起案件,并提供了相应的证据,痕迹科从爆炸现场的残骸中提取了□□的成分并且进行分析,正好和陶映红车库里的遗留物相吻合,在物证上得到了核实。

    后来,警方又通过陶映红在网上的交易记录,得到了她购买化学制剂的清单,并顺藤摸瓜,查获并批捕了好几家违规出售违禁化学物品的供货方。

    王兴德的公司也证实王兴德是主动选择轮班这个时间段,而且一跑就是两年多。

    这条线路在周末和节假日是人最多最辛苦的时间段,很多公交车司机都不愿意轮到这一班,就因为王兴德吃苦耐劳,又没有家累,主动承担下这个时间段的驾驶工作,公交公司年年都给他颁发“劳动标兵”的称号,他也渐渐在这条线上成为了“元老级”的员工。

    事情发生后,根本没有几个同事相信性格温和体贴的老实人王兴德会是做出这种事的人,负责他女儿事件的领导甚至根本都记不起当年那个女孩的父亲是什么样子,因为王兴德实在是个没什么存在感、也没有什么个性的人。

    在推断出了犯罪动机的同时,也得到了犯人完整的犯罪流程,此案终于告破。

    得知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后,警方向几家信誉良好的主流媒体开布了发布会,对此案进行了通告和说明,正式宣告案件结束。

    专案组从接受案件到破获案情,用了不过五小时的时间,不但合情合理,也证据充分、事实清晰,这样的破案效率和速度引起了各方的褒誉,也得到了网友们对当地刑警队办事效率的热烈讨论。

    与此同时,网上无数媒体和网友也开始对当年那起“事故”开始了深挖,也许还会酝酿出更热门的讨论事件……

    但这已经不是肖鹤云和李诗情关心的问题了。

    得知了想要的结果,也洞悉了司机大叔会协助大婶的动机,两个年轻人作为此案的重要证人之一,在做完了完整的笔录和走完整个流程后,终于得到了可以离开的通知。

    “再次感谢你们的帮助。”

    迎接他们来的是老张,送他们出刑警队的还是老张。

    “真是不好意思,本来还说请你们吃顿饭的,结果后续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忙到这大晚上,还只能请你们吃个盒饭……”

    “没事没事,盒饭也很好吃。”

    小哥和李诗情连忙表示不在意。

    “需要我送你们回去吗?”

    老张看了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了。

    “不用了,我们散散步回去吧。”

    李诗情摇摇头,苦着脸说:“暂时不想坐任何车子。”

    这几次循环,有关坐车的“记忆”都太过惨烈。

    不管是可怕的公交车,还是气氛吓人的警车,哪怕是一直在播放事故现场的出租车,都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她宁愿踩共享单车,也不想再坐进任何车里了。

    一直陪着她的小哥选择陪同伙伴一起回去。

    “那行吧,回去的路上小心。”

    老张理解地笑笑。

    “张警官……”

    就在双方正准备分离时,李诗情犹豫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唤起老张,“假如,我是说假如啊……”

    她顿了顿,在小哥“你又想干什么”的表情里,又开始向这个让他们信任的警官提出了她的“假如系列”。

    “假如,今天您坐在办公室里,突然收到一个陌生人发来的短信,告知您某辆公交车上有炸弹,而且知道会在13点45分爆炸,急需寻求您的帮助,您会立刻帮忙吗?”

    老张错愕了一下,想了想,点点头。

    “我会的。”

    他斩钉截铁地回答。

    小哥对李诗情担忧的表情,顿时变成了有些意外的神色。

    “如果是有人存在主观故意的情况报假警,浪费了紧张的警力资源,无论他用什么方法掩饰,我们都会把他揪出来,法律会让他承担相应的责任,付出足够的代价。”

    老张说,“但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就可以挽救无数人的性命,和这个比起来,浪费警力资源的风险,实在算不了什么。”

    “更何况,即使只是普通人、陌生人,只要有人向警方求助,我们都会义不容辞的提供帮助的,这就是我们选择穿上这身衣服的理由。”

    老张笑了。

    “你可能觉得我在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官面话,但我们真的会这么做,不需要怀疑。”

    “我不怀疑,我相信你们是这样的好警察。”

    李诗情粲然一笑,掏出了手机。

    “那张警官,留个联系方式呗?要是我们还想到什么遗漏的事情,也好和您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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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17 15:13:51 |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次循环(七)

    从刑警队出来, 两人站在下车的那个路口,竟有些不知何去何从。

    “你说, 真相都找出来了, 我们还会循环吗?”

    小哥被夜晚的冷风吹得头脑一醒, 喟叹着问。

    “我觉得, ‘找到真相’也许不是破除循环的办法,不过要是这样也能破除循环的话,那就太好了。”

    李诗情乐观地想,“说不定一觉睡起来,我们就可以上学的上学, 上班的上班?”

    “希望如此。”

    小哥笑笑,嘴里这样说着, 心里却觉得有些过于乐观了。

    夜风吹拂着李诗情的碎发,街边的路灯给两个年轻人周身染上温暖的昏黄。

    远处的黑暗像是蒙着一层朦胧的雾, 间或有几缕车子的灯光闪起,便划破这片静谧。

    他们站在这柔和的昏黄下,开始商量该去哪儿。

    “那我们怎么回去?真用走的吗?”

    李诗情刚刚用这个理由谢绝了老张开车送他们的好意。

    于是两个年轻人拿出手机算了下走回去要多少时间, 又默默地把手机放回去了。

    “我觉得吧……”

    小哥干咳了一声,“你看我们上两次循环,都是因为发生了意外。你是从椅子上跌下来摔了头,我是从坡上滚下来撞了后脑勺,说明在循环里,一旦我们失去意识,很大可能就会陷入循环……”

    “那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 一晚上不睡,熬一夜吧。”

    比起在车上不停地陷入循环,李诗情表示自己可以接受熬夜。

    在讨论去哪里熬夜的时候,两人出现了分歧。

    “我们去网吧?现在有那种可以包小包间的网吧,有沙发,可以在里面睡觉。”

    说到熬夜,作为一个程序员同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网吧。

    “网吧的沙发也太脏了!”

    但是作为一个不玩游戏的女孩子,李诗情表示接受不能。

    “而且网吧里经常会出现各种纠纷,假如要是有人打架或者争执什么的,万一又波及到我们,不是太惨了吗?如果接下来还会循环的话,我们难道不应该找个安静点的、无人打扰的地方商量下后面的对策吗?”

    “哦,好吧,你说的也对。”

    小哥有些失望地赞同了同伴的建议。

    “那我们去哪儿?”

    李诗情往远处看了眼,一片黑暗里,某个高楼上的灯光招牌特别显眼。

    “你带身份证了没有?”

    她突然问。

    “啊?带了啊……”

    小哥茫然地点头。

    “那走!”

    五分钟后,李诗情领着小哥,走到了刑警队附近的一家酒店门口。

    小哥原本心里就有点怀疑,当真的站到酒店门口时,脸一下子红了。

    “去,去酒店?”

    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们俩?”

    “当然是住酒店啦,还有比住酒店更好的选择吗?难道你真想走回家?”

    李诗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而且这酒店算比较高档的了,进出都有门禁,旁边就是刑警队,安全绝对没问题。”

    只要平平安安过一夜,说不定就逃离循环了哇!

    “那,就进去?”

    小哥说不清自己心里是紧张更多些,还是羞涩更多些,再见进这家酒店的都是成双入对的年轻人,脸红的更厉害了。

    倒是李诗情,一点扭捏都没有的先进了酒店的大堂,大大方方地到前台去办入住。

    小哥背着个包,跟在李诗情的后面,有点局促地看着同伴办理手续。

    “一间还是两间?”

    前台的工作人员问。

    “两间!”

    “一间!”

    “你开两间干嘛?钱多吗?”

    李诗情压低了声音,“这个酒店不便宜啊!我们只是找个地方熬夜,而且还要商量事情的,又不是真的开来休息!”

    前台的工作人员已经用奇怪的表情看了过来,后面排队等着的一堆小青年也开始偷笑,女孩在男孩儿耳边悄悄说着什么。

    小哥被看的尴尬,小声辩解:“这,这不是为了你的名声么……”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顾这个!”

    李诗情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直接扭过头,对前台说:“一间房,要安静点的房间,离电梯远点没关系。”

    前台办入住的小伙子表情自如的给他们继续办入住,收走了他们的身份证,到了缴费的时候,小哥坚持着付了钱。

    “你还没工作呢,怎么能让你出……aa也不行!”

    见李诗情还要给他转账,小哥急了,一拉她的手。

    “差不多行了,别较真了!”

    李诗情一愣,见后面排队的小两口已经用奇怪的表情看着他们了,就没再坚持,收回了自己的手机。

    办好入住手续,一直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向小哥递出了房卡,突然对他一笑。

    “办好了,祝你们今晚入住愉快。”

    “呃?……谢谢?”

    小哥奇异地从那抹笑容中理解了什么,原本就燥热的脸一直烧到了脖子根,跟在李诗情身后,落荒而逃一般进了电梯间。

    房间被安排在顶楼。

    李诗情家境不错,定房间时考虑到是两个人,既追求安静又追求地方大,所以定了个楼顶的景观房,价格挺高。

    当小哥说他来负责房费时,她还有点过意不去,早知道不要要求那么多了。

    等到了房间,李诗情先换了鞋,检查了一下房间里有没有什么会造成危险的地方,发现水电都是好的,也没哪里有什么不对劲后,她松了口气。

    “还好,我就怕又节外生枝。以防万一,我们晚上干脆都不要洗漱了,就在房间里呆着吧。可别跟恐怖片似的,洗澡洗一半摔跤或者漏电什么的……”

    人生第一次和女孩子来酒店,小哥原本心里还有点不自在,听着李诗情一本正经地商量着该怎么应对接下来的局面,他心里那点扭捏和绮思也渐渐散了,跟着点头。

    “行吧,那我泡两杯速溶咖啡,免得犯困。”

    “不要了,烧水危险!”

    李诗情急忙制止,“就喝喝矿泉水,聊聊天得了!”

    两个人下车到现在,看起来好像终于可以放松,实际上已经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过去的经历还是给他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折腾了一天,两个人都有点累,为了防止太舒适睡过去,他们都不敢躺在更软的沙发上,索性席地而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一人握着瓶矿泉水,开始闲聊。

    “w市的这家比我以前跟爸妈旅游住的大多了,豪华房就是不一样……不过也太让你破费了……你真不要我转账吗?这个提议还是我出的诶!”

    李诗情的家庭教育让她对占别人便宜有些不安。

    “我爸妈给我的零花钱够的,你可别客气。”

    小哥才转来这个城市工作不久,还是个程序员,可别把人家半个月生活费花了。

    “我收入没那么低。”

    明白李诗情的意思,小哥哭笑不得。

    “再说了,如果真能挣脱循环,哪怕真一个月吃糠喝稀,我也高兴!”

    “那倒是。”

    见小哥没那么在意,李诗情也就不在纠结这个问题,转而开始谈正事。

    “张警官给的电话号码,你记下来了吗?”

    “记下来了。”

    他流利地报出一大串数字。

    “我也是。”

    李诗情拿出手机,从小哥那要了充电线,一边充电,一边开了外放,播放之前在警局偷偷录的录音。

    “那我们开始商量下接下来的策略。”

    他们在警局里谈论这个案件的话题时,是零零散散的在闲聊,当时李诗情脑子里有很多东西,却都是一闪而过,当时那种情况,没办法问也没办法记,所以她全程悄悄录了音,想要之后找个安静的地方和同伴讨论。

    “首先,连张警官都说了,半个小时时间太短……”

    小哥依然是做具体分析的事项,凭着记忆,画出之前老张画的地形图。

    “按照他教我们的办法,我们要在‘港务新村’站和‘沿江东路站’之间制造骚动,迫使司机减速慢行,或者干脆先停车一阵子。”

    “那还是用‘抓色狼’的法子吧。”

    李诗情想了想,提议说,“我们之前用过许多办法,都没成功下过车,只有这个办法让司机停过,说明这个办法的成功率很高。”

    “那好,那我们到这个位置时候就开始引发骚乱……”

    小哥一边对应着手机上的地图,一边在地形图上标示,“我们的目的是让司机减速甚至暂时靠边停车,但是我们不能下车,场面到时候可能有点混乱,咱们得崩住!”

    “等警方便衣上车后,我们就不要坐后面了,我们到前面去……”

    小哥在前排画了个xx,“我们负责‘稳住’司机,必要时,我们去试试抢手刹,强行让司机停车。”

    “我觉得,既然弄清楚了司机这么做的动机,也许可以试试‘劝服’他。”

    李诗情却抱有不同的观点,“张警官说,即使是警方,想要同时制止大婶和大叔都是很困难的,因为司机掌握着全车人的性命,如果……”

    “李诗情,我知道你觉得司机夫妻遇见这种事值得同情,但是我认为,你还是不要对说服司机抱有太大的希望。”

    道理李诗情都懂,所以她只是叹了口气。

    “他们是成年人了,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毕竟计划了这么多年,不太可能为了几句话就放弃。”

    小哥担心她又心软,板着脸说:“况且,如果警方的插手能让他动摇的话,我们假装便衣警察办案那次,司机不会不开门。毕竟是夫妻,司机会对妻子心软,对你却不一定会。”

    他一提到这个,李诗情耳边仿佛就传来了大婶那撕心裂肺一般的嚎啕大哭。

    那时候,他们不知道大婶遭遇过什么,只觉得她精神不太正常,哭得也太过凄厉。

    现在想一想,她那时候陷入绝望地哭泣,并且破口大骂自己的丈夫,大概是误以为大叔上车时报了警,所以才会有知情的便衣“卧底”在车上,将她一举成擒吧。

    如果司机当时有犹豫的话,在妻子被控制、炸弹被拿走的那一刻,就应该选择放弃,继而向警方自首。

    但是他没有,他选择停车关门。

    停下车的时候,司机大叔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他们不知道。

    所以他们不能赌。

    “好吧,你说的是对的。”

    李诗情认同了他的话,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难受,“我们优先尝试协助警方制服司机。”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又对“行动”的各个细节做好了详细的优化,包括该说什么,该做什么,甚至就跟两个深夜对剧本的演员似的,在房间里演练了起来。

    在这期间,张警官和李诗情的室友们都分别打了电话过来,询问他们现在的情况,想让他们报个平安。

    当得知李诗情在附近的酒店住下的时候,张警官没说什么,只嘱咐她好好休息。

    倒是李诗情的室友们很担心她现在的心理情况,叽叽喳喳聊了好半天,等听说她在外面住不回寝室时,又是好一阵焦心。

    李诗情循环这么多次,这还是第一次有这么放松的时候。

    听着室友们担心的问候,耳边响起着熟悉的声音,煲着长长的电话粥,她仿佛回到了没上车前的那个时候。

    她的每一天,原本都是惬意和轻松的……

    大概是因为紧张了一天,一放松下来,困意就特别厉害,所以等小哥在卫生间里第n次用冷水洗完脸后出来,就发现李诗情手里握着电话,靠着窗睡着了。

    “……。”

    小哥看着手里从冰箱里拿出来去、想让李诗情去洗脸的矿泉水瓶,自嘲地一笑。

    他走到落地窗前,准备上前推醒李诗情。

    “算了……”

    看到李诗情那张写满疲惫的侧脸,他轻轻摇头,从她手里小心地抽出已经挂断的电话,静音后放在了她的手边。

    既然他还没进入循环的话,说明李诗情睡着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我是不是该让她睡得舒服点?”

    他这样想着,试图伸出手,把李诗情抱到床//上去睡。

    但他想了想,还是把手缩回来了。

    最后,小哥选择了坐在她的身边,将她的头小心的拨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好让她的脸不会一直靠在冰冷的窗户上。

    落地窗外,城市的夜景也渐渐陷入黑暗,不再似方才那般灯火辉煌、车水马龙,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大戏,随着时间的行进,终将落幕……

    “要是还有明天就好了……”

    肖鹤云凝视着窗外的夜景,目光扫过玻璃窗上两人倚靠着的倒影,自言自语。

    怕自己也睡过去,他也拿出手机,开始翻阅今天结案后网上各方的消息,想要从中获取更多的信息。

    翻着翻着……

    》》》

    听着熟悉的报站声,从公交车上醒来,李诗情和肖鹤云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

    “靠!!”

    “我昨晚睡着了?”

    李诗情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总觉得好像那里有什么。

    “我看你睡得太香,没忍心喊醒你……”

    小哥语气虚弱地解释。

    “那你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啊,我就看着手机,看着看着……呃……”

    对于那段记忆,他脑子里一片模糊。

    “算了,都是命!”

    李诗情看着熟悉的车厢,认命了。

    “睡了一觉也好……”

    她深吸口气。

    “有力气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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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17 15:16:22 |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一次循环

    “好了。”

    用最快的速度编辑完整条短信, 李诗情把信息发给了张警官的手机。

    【港务新村刚刚离站的一辆45路公交车上有炸/弹,车牌号xxx。车上第六排靠车门侧穿着花衬衫的大婶携带的高压锅里有炸/弹, 司机是同谋。高压锅阀门拔掉会爆炸, 定时装置在13点45分。请立刻派警察着便衣在‘沿江东路’站上车支援, 请务必同时制服司机和大婶, 我会设法拖延司机开车的速度,行动前请不要惊动司机和大婶。】

    发完以后,她又拨了一通张警官的电话。

    电话接起后,她听到对面的张警官在问:

    “你是谁?刚刚那个短信是你发的吗……”

    “我现在就在车上,不方便打电话。”

    李诗情努力让自己接电话的方式更自然点, “时间快来不及了,请按短信上面的做好吗?我不是骗子, 如果是骗人的,有什么后果我愿意承担。”

    她怕继续说下去耽误宝贵的时间, 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李诗情紧张地看着窗外的风景,等到了他们昨晚约定好的地点, 连忙拐了拐小哥的胳膊,提醒她注意。

    “到了!”

    这里是两站之间道路最平缓的地方,车辆少行人也少,车辆减速也不容易出事。

    小哥会意地一伸手。

    “色狼!”

    李诗情尖叫一声,一巴掌拍到了他的手背上,大叫起来。

    “司机师傅,车上有色狼!”

    这一次, 李诗情是指名道姓的向司机大叔求援。

    “怎么回事?”

    正在开车的时机果然放慢了速度,扭过头来看了下情况。

    “司机,我隔壁这个人乱摸我!”

    李诗情一回生二回熟,迅速入戏。

    “你能不能调头去派出所?!”

    调头是不能调的,调了头就要掉头了。

    “这里没法调头!”

    果然,司机完全没这么做的意思。

    接下来,他们按照前几次那样,一个硬说他摸了,一个非说自己没摸,两人吵着吵着,一路吵到了司机旁边 ,非要司机评理。

    司机并没有很关心小哥摸没摸人的问题,只是很烦躁地喊:“你们要吵到后面去吵,别在这干扰我开车!”

    “谁吵了?我这不是在跟她讲道理吗?”

    小哥依然挤在司机附近,不肯离开。

    “再说,谁说我摸了她?有人看到了吗?”

    小哥提高声音,“都没人证的,光她一张嘴,就要赶我下去?”

    他摆出无赖的嘴脸,对着车子里喊:

    “你们看见了吗?谁看见我摸她的?”

    和前几次一样,大部分人不是在睡觉就是在休息,李诗情和肖鹤云又坐的靠后,基本没人看见,小哥问到谁,谁就摇头。

    李诗情求助时,车上的乘客纷纷说不知道,不愿惹这个事。

    虽然只是演戏,但这个孤立无援的结果再次出现时,李诗情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叹息。

    随着她的情绪的低落,女孩站在司机旁边垂着头的样子就格外可怜。

    “哎,哪有人无缘无故拿这种事讹人的,你这小伙子也不像有钱人,要讹也不会讹你。”

    那个卖瓜的老爷爷摇着头。

    “你要是真的做了,给人家小姑娘道个歉,好好说!”

    小哥当然不认。

    李诗情见司机大叔还在开车,并没有要减速的样子,一咬牙,再一次用“下车报警”的套路请求大叔停车。

    “下一站就快到了,小姑娘你再等等。”

    司机看了眼两个年轻人,声音并不大。

    “你下一站就下吧。”

    这下,莫说李诗情愣住了,连旁边站着的小哥都有点蒙。

    “我现在就要下去。”

    李诗情看了眼车外,发现速度并没有降低多少,急了。

    “和这种人待在一起,我一分钟都坚持不了!”

    车上的乘客见这两个年轻人在司机旁边越闹越大,也不乐意了。

    “你们怎么回事?你们这么干扰司机开车,司机要出事故的!”

    带钥匙的怂包大叔喊得比谁都响。

    “有什么问题能不能自己解决?你没手机吗?不会自己报警吗?”

    怂包大叔这边一说“你自己报警”,司机大叔那边速度突然就降了。

    “那我打电话……”

    李诗情看有戏,假模假样地掏手机,顺便看了眼时间。

    13点25分,离张警官之前预计的出勤最快时间,还差几分钟。

    “算了,我靠边停车,让你下去吧。”

    见李诗情要报警,司机大叔突然开口同意了李诗情的请求,将车子慢慢开到路边。

    小哥和李诗情一看,司机果然减速停车了,心中都是一喜。

    李诗情磨磨蹭蹭地走到了后车门前,并没有立刻下去。

    司机等了一会儿,见小姑娘没下车,皱着眉头问:

    “怎么回事?不是说要下车吗?”

    “司机大叔,我还是不下去了。”

    李诗情厚着脸皮,一边看着手机的时间一边朝前面吆喝。

    “我想了下,下去再打车可能来不及,还是麻烦您送我去江北吧!我赶时间。”

    “搞什么!”

    司机大叔明显表现出心中的不悦,却也没说什么,利索地关上了后车门,重新开车出发。

    演出了这么一场戏,虽然两人没有下车,但也不好再坐在一起了,李诗情选择在后门附近的空位上坐了下来,小哥则顶着不少人鄙视的目光坐在了李诗情的前排。

    经过这么一耽搁,他们成功的延长了两站之间五六分钟的时间,现在已经是13点29分。

    按照老张的说法,如果他们以最快时间出警,在13点30分时应该能到达沿江东路站。

    大概是因为路上耽误了时间,接下来的路程司机开的非常快,没花几分钟的时间,李诗情和肖鹤云就看到了前方的公交站牌,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站牌下站着好几道身影。

    李诗情和扭过头的小哥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着兴奋。

    警方果然来了!

    之前每一次循环,这个车站上车的都只有口罩男一人!

    他们死死地盯着窗外,眼看着车子一点点接近“沿江东路站”,紧张到口干舌燥。

    近了,近了,更近了……

    “不对,车子怎么没减速?”

    李诗情第一个发现不对。

    她立马站起来,奔到后门边,对着司机大叔喊:

    “大叔,我要下车!快停站!”

    此时,车子已经开到站牌附近了,她甚至能通过后门的玻璃看到站牌那站着熟悉的身影。

    张警官和江警官,带着另外两个警官,穿着普通的休闲外套,伪装成要上车的乘客,正在站牌那等着。

    之前在这一站上车的口罩男却不见踪影,应该是被警察们劝走了。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下要上车一下要下车的!”

    司机大叔没好气地吼。

    “你刚刚不还说要赶时间吗?”

    “可是有人要上车啊!”

    李诗情指着车窗外喊。

    “站牌有人啊!”

    “来不及了,路上耽误了太多时间,现在没办法停!”

    然而司机根本不理会李诗情的“提醒”,丢下这么一句,头也不回地直接加速冲过了站,直奔上桥前的十字路口而去。

    见司机根本不停站,张警官教导的计划完全排不上用场,李诗情和小哥彻底慌了。

    小哥在座位上,扒着窗户猛往外看。

    车子已经开的离车站有一段距离了,模模糊糊能看到刚刚还在公交站牌的几个警察急急忙忙地往前面跑,边喊着什么边跟着车子追了一段距离。

    当发现车子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时,他们停止了追赶,调头往路边方向冲了过去。

    “完蛋了!”

    李诗情心里慌突突的,站在后门前,心中涌起一阵绝望。

    “他们怎么上不了车!”

    呜——呜——

    就在这时,公交车后突然传来警车才有的铃声。

    “靠边停车,前方的公交车,立刻靠边停车,所有人员,立刻下车!”

    警车里,警方用着扩音器,大声对这辆公交车呵斥着。

    两辆外表普通的轿车加速冲了过来,车顶上放着警方执行公务时才用的警车灯,试图逼停李诗情他们坐的这辆公交车。

    这下,两个年轻人彻底手脚冰凉。

    警车发出的刺耳铃声,即使在平时听起来都会让人心慌意乱不知所措,更别说在这个让人紧张的关头。

    车里的乘客一看有警车追上他们的公交车,纷纷都慌了。

    “司机,怎么回事?快靠边停车!”

    “不会是车上有什么逃犯吧?司机,停车啊!”

    拼了!

    小哥反应比李诗情快,眼睛死死盯着花衬衫大婶。

    现在还没上桥,出车祸总比被炸死强,只要能把炸/弹先抢下来,离爆炸还有一段时间!

    他抬起头,和李诗情对视了一眼,眼中有了决绝之意。

    李诗情明白了他的意思,冲他一点头,在乘客们惊慌失措的叫喊身中,一齐冲向后排坐着的大婶。

    窗外,两辆警车丝毫不顾危险,一前一后地包夹住了公交车,逼着它减速靠边,禁止它开往车流量更大的跨江大桥。

    就在李诗情抓住大婶手的同时,小哥也扑到了大婶的身上……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伴随着司机大叔狠狠地撞向前方警车的剧烈震动,花衣大婶伸脚使劲踢翻了座位下的高压锅。

    李诗情眼睁睁看着高压锅的限压阀猛地被撞跌了下来,红色的限压阀骨碌碌地滚在了车子的地板上,随着碰撞造成的震动,就这么滚向了远方……

    “不!”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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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17 15:24:56 |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二次循环

    再次醒来, 李诗情和小哥满脑子都是“???”。

    没有什么会比计划的十分周全,整个事情却不按计划的走更让人搓火了。

    “他是急着去投胎吗?”

    小哥抬眼看向前方的大婶和大叔, 眼中少有的充满了戾气。

    根据警方的调查, 在女儿出事后的那几年, 大婶陶映红明显精神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经常陷入暴躁和失控之中,平时对人也很冷漠,明显是有情绪障碍。

    但司机并没有。

    每一次,就在他和李诗情认为司机那里还可以“活动一下”的时候,司机就会狠狠地给他们一记当头棒喝, 打的他们昏头脑胀。

    “可不是急着去投胎么……”

    李诗情使劲敲了敲自己的头,想让自己更清醒点。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又陷入一个怪圈了。”

    小哥冷着脸说, “如果我们不在港务新村站和东港新村站直接拖延时间,警方就上不了车帮忙;如果我们拖延了, 司机会担心耽误定时爆炸的时间,根本不到站停车,警方还是上不了车……”

    经过这么多次, 李诗情还没有放弃希望,可小哥压抑着的负面情绪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一次次给予希望,又一次次让希望破灭,别说是人,就算神仙也忍不了。

    他嗤笑一声。

    “所以老天爷这是什么意思?劝我们别想着靠别人了,最好自己靠自己吗?”

    除了下车报警那次,小哥还从未表现的像这样, 简直浑身是刺。

    “不管怎么样,先报警吧。”

    李诗情掏出手机,准备再次编辑短信。

    “别试了,来不及的。”

    一只手掌从侧方伸过来,盖住了李诗情的手机。

    李诗情抬起头,撞入脑海的是同伴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

    她的手顿时停住了。

    小哥的样子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好。”

    她温顺地收回了手机。

    “都听你的。”

    没有任何事现在比他重要,包括这辆车马上要爆炸。

    一直以来,她的这位同伴都没表现出太多的“个性”,虽然善于出谋划策,但并不坚持由自己决策,而是习惯与不停地依照团队的需要修改自己的计划,宛如那种在古代经常出现的“谋士”。

    两人之中,好像看起来是性格比较强势的自己做出的决定更多,但李诗情心里知道,其实能一直支撑着他们走到现在的不是自己,而是总是有着春风化雨般魔力的小哥。

    而她,不是主心骨。

    她如果不是好运碰上一位“谋士”队友,早就成“炮灰”了。

    小哥才是她的精神支柱,小哥绝不能倒。

    李诗情没办法想象,如果小哥在一次次的循环里真的精神崩溃了,留下她一个人孤独的轮回,会变成什么样子。

    也许是寻死都做不到的人间地狱吧。

    想到这里,李诗情用最温和的态度反握住了他的手,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掌。

    “你准备怎么做?我们一起想办法。”

    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发泄的“出口”。

    “别老想着警方了,根本来不及。”

    小哥不再期望警方的帮助。

    上一次循环,警方没有上车,竟果断选择了“牺牲”,在明知道车上很大可能有炸/弹的情况下,依然试图用警车逼停公交车,为的不过是禁止这辆车驶入人流量更大的跨江大桥。

    那些警官难道不知道车子上有炸/弹他们也会死吗?

    他们知道的,可他们还是这么做了。

    就因为炸/弹的爆炸范围是有限度的,在越狭窄的空间里造成的伤害越大。

    引桥下是郊外空旷的道路,为了不让车在拥挤的过江桥上爆炸造成更大的伤亡,在当时那种急迫的情况下,他们不得不用这种方式迫使公交车靠边,干扰它的正常行驶。

    在公交车不愿停车的情况下,连警方都要靠“牺牲自我”才能减少更大的伤亡,又怎么保证在车上的他们可以安全?

    一直坚持“自救”的小哥决定看清事实,不再想着靠别人了。

    “司机和大婶不是夫妻吗?”

    小哥虽然情绪已经在爆发的边缘,头脑却没有糊涂,“既然你觉得司机会让你下车是因为还没完全泯灭人性,那我们就从这里着手!”

    李诗情不由自主地看向大婶。

    大婶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一只手却保持着随时能抓住塑料袋的姿势,似乎那已经成为了她的本能。

    她的目光凝视着大婶,耳边则是小哥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

    “我记得那把小刀就在大婶上衣右边的外袋里,等下我们还是按原来的方法,先寻求健壮大叔的帮助,然后一起按住大婶。”

    小哥从头到尾的语气都是冷静的,眼神却带着一股凶狠。

    “等我们把大婶制住了,我就把她的刀搜出来,架在她的脖子上,威胁司机停车。”

    李诗情彻底惊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小哥会想出这么一个烂主意。

    “可是他们本来就是要自杀的啊……”

    李诗情目瞪口呆地说,“你,你确定这样能行?”

    “我们这就是赌司机会怎么做了。”

    小哥冷着脸说,“我们控制不了司机,就只能赌那万分之一的机会。只要他有犹豫,我们以后就可以从司机那找突破口。”

    “能活着,谁想死?如果有一个机会让他不用死呢?要是因为老婆被胁迫,不得不停车放弃计划,那他也就不用死了吧?连理由我们都给他找好了,司机也许能过了自己那道‘坎’呢?警方不是说他是个老好人吗?”

    “他的女儿是可怜,但她的死是自己造成的,就算不是她自己造成的,冤有头债有主,凭什么要那么多人为她陪葬,他们配吗?他女儿配吗?”

    小哥这话不像是分析,更多的像是发泄自己的怨气。

    “如果他不明白,我就说给他听!”

    李诗情看着这样“任性”的小哥,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的直觉告诉她,小哥选择这么去“尝试”很可能只是白费机会。

    可最终,她对小哥心理状况的担忧还是占据了上风,只能无奈地“嗯”了一声。

    “那行吧,你说,我去做。”

    一番简单的计划之后,他们成功的用纸条和“奖金”让健壮大叔再次同意了“帮忙”,口罩男也答应帮着照看高压锅。

    这一次,小哥连半点时间都不愿意耽误了,几乎是在健壮大叔同意的下一刻,他就率先扑向了大婶。

    哪怕肖鹤云只是个战五渣的弱鸡,对付同一个人这么多次也有经验,再加上有健壮大叔的帮忙,虽然大婶挣扎的很剧烈,但还是被控制住了。

    健壮大叔反扭住大婶双臂的时候,小哥从她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别乱动!叫你丈夫停车!停车!”

    那刀被横在大婶颈间的那一刻,一车的乘客都开始惊恐起来。

    大婶紧抿着嘴唇,不但没有说话,反倒冷笑了一声。

    小哥又转而呵斥司机停车。

    司机也没有停车。

    在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后,他竟默默地加速了。

    李诗情内心一片苍凉。

    本来就希望渺茫,现在更是直接告诉他们,用性命威胁他们,门都没有,只会刺激到他们,让司机选择更加快速地“执行”他们的计划。

    “小伙子,你要干嘛?”

    “小伙子,你把刀放下!”

    “同志,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只是让我帮忙抓人……”

    连健壮大叔都吓得脸色发白。

    没说要帮忙杀人啊!

    “李诗情,破窗!”

    小哥看着开始加速冲向桥上的公交车,示意刚把高压锅交给口罩男的同伴“自救”。

    他们从头到尾都没说几句话,车上的乘客也没弄清楚什么情况,悄悄报警的报警,偷偷拍照的拍照。

    “你们是警察?”

    明明脖子上抵着刀,大婶却没有任何害怕的表情,只沙哑着声音问。

    “是。”

    小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着慌,“你们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我也知道那个高压锅里装着什么,虽然我很遗憾发生在王萌萌身上的事情,但这不是你们带着一车人去死的理由。你们现在选择停止作恶,用自首争取从宽处理还来得及。”

    听到“王萌萌”几个字,大婶晃了下神。

    下一刻,她整个人都绷直了。

    “你知道我女儿?你们调查过她!”

    她沙哑着嗓子,被刀抵着的喉咙里嗬嗬作响,“你们为什么不早点调查?为什么在她出事的时候不调查?她死了,她都死了四年了,你们现在告诉我你们很遗憾!没用的,你们说什么都没用了。”

    李诗情在小哥的指挥下用安全锤成功破开了窗,但车速太快,已经冲上了桥,而且司机一直在强行变道,硬是挤上了车多的那条道。

    桥上全是车辆,而且车子开得很不稳,她根本没办法找到安全的地方把炸/弹扔下去。

    “王兴德,你们夫妻现在带着炸/弹上桥自杀,别人不会觉得你们一家三口可怜,只会觉得你的女儿更该死了!”

    小哥开始高喊。

    “什么,炸/弹?”

    车上的乘客听说车上有炸/弹,脑子直接炸了!

    他们有的疯了一样地冲向后车门,拼命地拍着车门上的紧急开门装置要求下车,有的则直接朝窗外大喊着“警察救命”之类的语句。

    但没有人顾得上这些无头苍蝇一样的乘客,司机夫妻的表情都十分冷漠。

    而小哥的眼睛,只盯着前方的司机位置。

    “你觉得你们这样做,别人会怎么想?一个自己下车的女孩遇到了车祸,她的父母就因为这个去报复社会,带着炸/弹想要和桥上的人同归于尽?你们知道这要死多少人吗?这是在给自己的女儿增加新的罪孽,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肖鹤云的态度仿佛是只顾着发泄,言语好似冷酷的利剑,丝毫不顾忌会不会刺激到这两个“凶手”。

    “这件事会被网友们再次翻出来,你们女儿死亡的视频会再次被人翻看一遍又一遍,现在更好,还要带上你们夫妻拖着一车人同归于尽的视频,被所有人骂这一家子都该死!”

    “你以为你们这是‘报复’?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让社会关注你女儿的事?不会的,你们这是想让你们女儿被人‘鞭尸’!”

    “你们懂什么!”

    司机开到了预定的位置,直接刹住了车,终于忍不住怒吼了出来。

    他站起身,铁青着脸转过身,直面挟持着妻子的小哥,双目仿佛喷着火。

    “我的女儿从小乖巧听话,却被你们说成胡搅蛮缠自作自受的蠢货!我只是想让女儿早日入土为安、想让老婆不那么难过,才选择不再深究,你们却热嘲冷讽是我们自作自受心虚卖惨!我们要早知道后来是那个结果,哪怕我们夫妻两个当场死了,也不会就这么随便算了!”

    “前一刻还请我们‘节哀顺变、注意身体’的人,下一刻就笑我们的女儿‘自作自受’,责怪我们没教好孩子!我女儿怎么死的,我们要怎么活、怎么死,又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我们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年的孩子就这么没了,还不够惨吗?为什么非要一次次提醒我们?”

    “你们这些人除了在网上热嘲冷讽,还做过人做的事吗?”

    “我的女儿……”

    陶映红听见丈夫的控诉,颤抖着身子,泪如雨下。

    “你们现在还追究什么死不死,已经晚了!”

    司机看着窗外混乱的景色,再看着被端在口罩男手中的高压锅,冷笑着地从手上摘下开车的白手套,狠狠掷在地板上。

    “你杀了我老婆吧,时间到了,我们夫妻俩马上就要和女儿去团聚了!”

    “走!等下把高压锅给我!”

    小哥和司机夫妻对峙的时候,李诗情已经领着口罩男奔向车窗,车一停,她就闭上眼从车窗跳了下楼去。

    就在她跳下车窗的下一刻,花衣大婶的方向传来熟悉的卡农铃声。

    “别管了,快丢!”

    李诗情脸色一变,不顾脚踝上传来的剧痛,整个人慌乱地向车窗边的口罩男伸出手。

    口罩男急急忙忙地探出身,要将高压锅从窗口递下去。

    然而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公交车的变故已经被不少人发现,仓惶逃命的乘客一个个从公交车里跳了下来,过江大桥上的交通一时陷入了混乱之中,再加上先跑下车的乘客已经有人喊着“车上有炸/弹”了,不少私家车不顾拥堵,要么直接调头,要么顶着车加速,现在不但这辆公交车不能动,就连前后的车辆也都被它塞得死死的。

    李诗情只是扫了一眼身边,就知道自己绝对没可能穿过这样拥堵的车流,将高压锅丢到桥下,只能认命地闭上了眼睛,迎接着即将到来的命运……

    轰!

    》》》

    从可怕的爆炸里清醒过来时,李诗情觉得自己的脑浆都被炸成了浆糊的。

    耳边一直在嗡嗡作响,眼睛里全是白光,就连皮肤都传来烧灼的痛楚,她短暂地忘却了自己在哪儿、在干什么,剧痛让她不得不趴在前面座位上,无声地呻/吟。

    她实在连叫的力气都么有了。

    好半天从那种难受的状态脱离开来,李诗情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身边的肖鹤云。

    他的状况也不好,满头都是冷汗,脸色苍白的像鬼,可是面上却带着笑容,甚至笑出了声来。

    在李诗情看来,那笑意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是像在那种很难的考试上考到了提前押上的题、第一次约会时做出的安排全部都很讨女朋友喜欢的那种笑容。

    可问题是,他才刚刚计划失败、功败垂成过?!

    “完了完了。”

    李诗情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小哥还是疯了!

    满额头是汗,还带着诡异笑容的小哥戳了李诗情一下,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轻轻说:“向老张报警,请求支援。”

    “什么?”

    李诗情还沉浸在小哥可能被逼疯了的噩耗之中,傻愣愣地问。

    “编一条短信……算了,我来吧。”

    见李诗情表情木讷讷的,小哥以为同伴还没从刚才的死亡里抽离出来,选择自己报警。

    等他短信快编辑完了,李诗情也回过神来,伸过头看了一眼。

    【张警官,我们发现港务新村站刚刚离开的一辆45路公交车上有炸/弹,爆炸时间应该在13点45分,爆炸地点为跨江大桥,车辆预计在13点30分至40分之间上桥。请立刻封锁桥上的交通、疏散车辆,但不要禁止该车辆上桥。司机是同谋,以免发现桥头被封后直接引爆炸/弹。我和我的同伴正在车上,会设法控制携带炸/弹的犯人并将装载着炸/弹的高压锅丢到桥下,请在该车辆停下后接应。时间紧迫,无法再联系,请相信我们!】

    “你这是又有什么新的方案吗?”

    李诗情看着小哥将短信发给了张警官,吃了一惊。

    “刚刚那次循环,让我确定了一件事……”

    收起手机前,小哥看了眼时间,对李诗情说:“你说的是对的,司机可以被打动。”

    “面对我的逼问和热嘲冷讽,他愤怒了。”

    小哥说,“一个一心求死别无所求的人,在必死的局面前,不会愤怒。最多就像大婶那样,临死前再嘲笑我们一通。”

    “发怒,代表他有遗憾,这遗憾不是来自于别人,是他自己。”

    小哥慢条斯理地擦干净眼镜,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好准备。

    “……而有遗憾,就有弱点。”

    李诗情也不傻,相反,她有着优秀的共情能力。

    所以她只是回想了一会儿,就成功理解了两个人的心结。

    “大婶一直在指责别人为什么现在才来调查她女儿的事,说明她的遗憾是‘时间’。”

    四年前,她女儿刚刚出事的时候,交警曾经认真调查过车辆的情况,结果车上并无异常,司机虽然中途将她放下有过失,但不是她遇难的主要因素。因为她女儿下车并无他人胁迫的因素,最终下了女儿为主要责任的事故判决书。

    但是大婶一直怀疑这个结果,也希望警方能给她想要的答案,以证明她女儿不是无缘无故下车的。

    女孩已经死了,责任在不在她其实都已经于事无补,却能成为安抚母亲的一道安慰。

    但调查结果一切正常,又没有认证和物证,仅凭大婶的猜测,警方没有介入这件案子的必要。后来遭遇那样的舆论风暴,大婶心里应该是希望有人能给她一个公道、一个支持的,而在公信力上最容易让别人认同的,就是警方。

    可车祸案早已经结束,人也入土为安,时间无法再扭转到最初。

    “大叔一直在强调‘别人这样’、‘别人那样’,控诉别人因为他的妥协嘲笑自己,实际上只是是为了逃避自己当初一时的懦弱。陶映红在女儿刚出事时是希望能继续深究下去的,但他在意他人的目光和来自于大家庭的压力,选择签字回家,结果就等于承认了她女儿是主要责任方。”

    如果后来他们从伤痛里走出去,一切都恢复平静,大叔也许会觉得他当时的妥协是对的,但后来事情变成那样,司机的内心肯定自责过。

    这也许是司机为什么会同意和妻子合谋在女儿忌日做出这件事的原因。

    从警方的调查中可以看出,司机平时是个“老好人”,是个公认不会起争执、经常妥协的人,可能在他内心里,也希望做出这么一件“大事”,好证明自己不只是个“老好人”。

    “是的。”

    哥点点头,做出了总结。

    “而追根揭底,他们有这样那样心结的原因……”

    “是因为他们都不相信,自己的女儿是那种会胡搅蛮缠要下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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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17 15:26:29 |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三次循环(一)

    “所以你上一次那么凶, 硬要拿大婶的命去威胁停车是在演戏?”

    李诗情在听完了小哥的解释后,恍然大悟。

    “你是想试探出能打动他们的软肋是什么?!”

    “也不全是演戏。”

    小哥赧然地笑着, “一开始确实气疯了, 想着这么发泄一下也好, 但马上就回过神来, 觉得用‘性命安全’去威胁两个要去自杀的人很蠢……”

    “大概也和你之前一样,突然灵光一闪,脑子里就出现了这个想法。”

    他提起上一次的循环,并不准备说太大,“总之, 我觉得这么做还是有希望的,咱们再来一次。”

    “好!”

    李诗情对他竖了竖大拇指。

    短信发出去后, 剩下的就是具体的执行。

    经过这么多次循环,两个人的默契已经培养到仅靠眼神就能沟通交流的地步, 有些细节不需要提前规划,只在“劝服”司机这点上,小哥稍微多叮嘱了点儿。

    “还和以前一样, 大婶这边交给我,司机交给你。”

    他压低了声音,在李诗情耳边低低地说,“也许你还没发现,司机对你和其他乘客,是不一样的。”

    “……对我不一样?”

    李诗情愕然。

    “还记得我试图劝说司机注意右边的摩托车那次吗?我和司机说话时,司机根本不搭理我, 但是你劝了,他就听了。”

    小哥回忆着过去的一些细节,“车子上出现动乱时,别人呼救或者大喊大叫,他最多问怎么回事,只有你叫喊的时候,他会一直回头;只有你的疑问,他有耐心回答。”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有想让你下车的犹豫。”

    小哥看着自己的同伴,温柔地说。

    “就像你说的,他让你下车了……不仅是你坚持要下车他会这么做,他也曾提议让你在下一站下车。”

    “……李诗情,也许他不想你死。”

    听见自己的话,她的眼中有些茫然,有些不敢置信,更多的则是难过。

    经过这么多轮回的残酷折磨,李诗情的那双眼睛里依然还能露出带着天真的惊异之色。

    肖鹤云不想让她难过。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觉得李诗情的这种“柔软”十分珍贵。

    “警方不是说了吗?大叔的女儿当初就在w大读书,和你是一个学校,经常坐的也是一条路线。他对你那一丝恻隐之心,也许是因为你和他的女儿有些相似之处,也许是单纯只是因为你和他相熟,人在面对熟人时会更容易心软……”

    小哥感慨着,“不管怎么说,你会进入循环,也许并不是一个偶然。”

    “冥冥之中,有什么事情,或许是唯独你不可的,所以上天才会给你这份‘幸运’。”

    经历过这么多次磨难,连肖鹤云都觉得自己在经过这么多次事后心变硬了,放在以前,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把刀架在别人脖子上的事情的,哪怕那个人是个罪犯。

    但现在,他觉得如果有必要,甚至可以毫不犹豫的杀了那个大婶。

    可李诗情不同,也许是男女性别不一样,想法也不一样,都到了这个时候,李诗情也依然还保持着自己的底线,不愿意“豁出去”。

    哪怕遇见这样的事,她还是希望是由警方“审判”这两个人。

    这一次的“赌博”,与其说是赌他们能击中司机内心的薄弱之处,不如说是他爱护同伴的一种方式。

    也许每个女人都希望故事的结尾能完美而不留遗憾,所有人都皆大欢喜,所以他也想试一试。

    “所以,你来试试吧……”

    小哥拍了拍她的手。

    既然由你开端……

    “来试试看,结束这个悲剧。”

    也请由你结束。

    》》》

    这条路,王兴德已经开了整整三十个月,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清晰的在脑海里浮现出前方的路段。

    他曾是一位大货司机,开车已经是深入肌肉记忆的本能。

    他的人生,有大半时间都在路上,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除了在开车以外什么都做不好,甚至为此陷入过中年焦虑。

    而让人讽刺的是,正是因为他仅有的这份“自信”,他轻而易举的淘汰了那些开车不如他的人,成功被公交公司录取。

    刚刚被录取时,他是愤怒的。

    他并没有为“复仇”而隐姓埋名。

    “王兴德”的名字,应当因为半年前发生在女儿身上的事故而迅速被联系起来,当看见这个名字时,至少会有一些人,对此而产生某些质疑。

    在那些因为悔恨而辗转反侧的夜晚,他曾经一次次想象着自己在面对“质疑”时如何“回击”,他甚至想好了对女儿之死的每一句控诉,等待着“复仇行动”被揭穿的那一刻。

    王兴德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这些人从高高在上到惊慌失措的嘴脸。

    然而直到他都进行完了上岗前的所有培训,拿到了驾驶公交车的资格证,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他就是那位“王萌萌”的父亲。

    “王萌萌”这个名字,就像是故事里人鱼公主成为消失在海面上的泡沫那样,随着第二天阳光刺破薄雾的清晨,就这么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记忆里。

    连“王萌萌”的名字都无人记得,更别说只是出现在那纸事故认定书上的“王兴德”了。

    是的,一开始,他根本不认为妻子的“复仇”能成功,甚至觉得这个“计划”很扯淡。

    在他的想象里,他都不需要露出别的破绽,只要负责录取他的高层一看到他的名字,妻子的百般计划都会“流/产”。

    会答应妻子来w市,陪着她做这个,做那个,都只是因为那个时候她的精神状况太差,他甚至发现好几次她试图走上马路去寻死,为此,他干脆辞去了工作,天天陪着妻子。

    他没有什么本事,只想让她开心点,哪怕这件事在别人看来并不“正常”。

    他已经失去了女儿,不想再失去妻子。

    刚刚接手这条线路时,带他的老师傅开车带他熟悉这条路线,告诉他这一路上有哪些地方路况不好,每站之间要花费多少时间,因为这条路线是让她女儿死亡的“黄泉路”,他常常走神,老师傅也不以为意。

    终于有一次,当车子行驶在女儿死去的位置时,他忍不住提出了内心的疑问。

    “这条路上,是不是出过事,因为提前下车死过一个女孩?我以后是不是要注意下这个桥上的交通情况?”

    “啊,也许有吧。”

    带他的老师傅这么轻描淡写的回答,“哪条路上没出过事,哪条路上没死过人?谁能管那么多,你别让自己出事就行了,车上的乘客也不会在乎路上出什么事,他们就关心自己能不能准时到,这个才最重要。”

    【谁能管那么多。】

    这就是对她女儿短暂的一生最后的结论。

    他常年在外奔波,可那是为了生存,并不代表他就不疼爱自己的女儿。

    十几年来,每一次跑长途,无论路途多遥远、时间多紧迫,他都像女儿童话书里那个父亲一样,在临走前询问她要什么样的礼物,并给她带回来。

    住处虽陋,因为有家人的陪伴,那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

    出车虽枯燥,但因为有家人在等候,每一次归途都充满雀跃。

    他的女儿,乖巧可爱,能谈钢琴,还会跳舞,笑起来时眼睛弯的像树梢的月亮,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想到她的笑容,就能抚慰他所有的疲惫。

    他开车十几年却没任何重大事故,就因为他一直记着,还有家里还有盼望着他安全归来的人,别人也有家里盼望着他安全归来的人。

    可是“老师傅”的一句话,让他惊觉不是每个人都会这样在乎这一切的。

    “所有人都是罪人。”

    直到那一刻,他才开始觉得妻子的念头是对的。

    他的愤怒像是突然被点燃的山火,就那么熊熊地燃尽了一切。他的理智,他的侥幸,他的犹豫,还有他的爱与家庭,都在一层又一层的轻描淡写里……

    被烧光了。

    在这三十个月里,在日复一日的枯燥工作之中,他成功成为了这条路线上的“老师傅”,他完全掌控了这条路线,也掌控了这一辆车,让它随着自己的心意改变。

    他三天两头调坏车上的监控,锁死门上的应急开关,他从来不主动报修,其他的同事也对这辆车的“时好时坏”习以为常,谁也不会料想到这个公司年年评为“标兵”的优秀员工,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就像是连老天都支持他们进行“复仇”似的,妻子那边的过程也非常顺利,凭借着化工厂质检员的身份,“不合格”的原材料像蚂蚁搬家一样,一点一点的到了她的手里。

    他们像两只蛰伏在暗处的蜘蛛,一丝丝的,编织出了这张名为“复仇”的大网。

    今天,便是那个收网的日子。

    一切都非常顺利,唯一让他觉得有些遗憾的,是有个他熟悉的女孩上了车。

    他没想到她会上车。

    在这个时节,大部分学生都已经放假回家,她本不应该留在w市,不应该留在学校里,更不该在这个非周末的时段出行。

    那是个和他女儿一样,笑起来眼睛像是弯月的姑娘,也像他的女儿一样天真可爱,甚至读着一样的学校,学着一样的学科,总忍不住让他想到自己的女儿。

    每次,只要上车时,他身后还有空位,她一定坐在那个位置,和他聊几句家常,问候几句他的近况。

    因为她,他曾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当年女儿来w市上学,他没有继续开大货车,而是选择辞去工作陪她来到这个城市,在她上学的路上当一名接来送往的公交车司机,会不会她的女儿就不会死。

    她的女儿会不会像这个女孩一样,坐在他身后的位置上,叽叽喳喳着一天的见闻,撒着娇求他下班后一起去哪里逛逛。

    他胆子不大,开车小心,是绝不会让任何人出事的。

    每一次陷入想象,悔恨与思念都让他心如刀绞。他憎恨这个世界,更憎恨那个懦弱又可悲的自己。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的箭,那个姑娘虽好,毕竟不是自己的女儿。

    “对不起……”

    看着渐渐出现在前方的大桥,王兴德的眼眶渐渐被什么染湿。

    他们一家,终于要团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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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17 15:35:14 |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三次循环(二)

    这一次循环, 所有人都非常小心,包括李诗情。

    当她坐在司机的身后时, 司机甚至没发觉后面的空位上多了一个人。

    车子一过油罐车的那个十字路口, 小哥率先发难。

    这一次他更有经验, 提前找口罩男借了包里裹小猫的外套, 从她身旁走过时一把将外套罩在她的头上。

    “干什么!”

    原本紧盯着窗外的大婶视线被突然从天而降的外套遮蔽,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抓自己的塑料袋,却被健壮大叔一把抓住了双手,从座位里提了起来。

    小哥趁机从她口袋里掏出了那把小刀,和大叔一起, 把她摁倒在了车子的地板上。

    “然后呢?接下来怎么办?”

    口罩男知道那高压锅里有炸弹,战战兢兢地从座位里把塑料袋拖了出来, 也不敢抱,蹲在那一脸慌乱无措。

    乘客们已经懵了, 搞不明白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人主动开口去问。

    “小伙子,这人就算带了一把刀, 你们也不能这么按着人家啊……”

    钥匙大叔仔细观察了下,大概觉得小哥不像是什么坏人,忍不住又开始发动了“口/炮”技能,“要是他们真犯了什么事,你们自己解决,让我们先下车,行不行?”

    几个循环下来, 小哥最烦的就是这个钥匙大叔,什么忙都帮不上,话却最多。出了事,大喊着叫别人上,自己跑的比谁都快,恨不得多长两条腿。

    见他还要絮絮叨叨,小哥眉头一皱,厉声道:“没你什么事儿,不要啰嗦!”

    那钥匙大叔被他顶了,脸色当即有些不好看,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见得刚才呵斥他的小哥瞥过来威胁地一眼。

    那一眼充满不耐,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狠戾,更别说他手里还拿着一把从大婶身上搜出来的刀。

    钥匙大叔愣是吓得把准备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噎了回去。

    他话这么多,这么多年还没出事,就因为他知道什么人不好惹,什么人能惹,这下子不敢再开口,又乖乖缩回了座位上。

    事情发生的特别快,司机只来得回头看一眼。

    匆匆一眼,只能看到一个小伙子和一个壮汉把他妻子摁在地上,具体什么情况,根本推测不出来。

    他心里已经有了不安的预感,看了一眼后就收回了目光,假装什么都不知情,继续开车。

    但小哥接下来的话,却打破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王兴德,你妻子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高压锅也在我们手里,现在收手靠边停车,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小哥没有把罩着大婶脸面的外套拿开,只对着车子前方的司机大喊。

    “警方是不会允许你们的计划得逞的,趁着事情还没闹大,自首吧!”

    听到制住他妻子的乘客不但喊出了他的名字,更说出他们心里最大的秘密,王兴德脑子里“嗡”地一下,心跳如擂鼓,差点把不住方向盘。

    “你们怎么发现的?”

    被按倒在地的大婶脸上罩着外套,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但也明白事情已经暴露了,此时声音从外套下面阴森森的传来。

    “我们没有跟任何人透露过这件事。”

    小哥完全没有回答她的意思,只紧张地盯着前排的李诗情。

    他能做到的事情,已经做到了,剩下的就看李诗情的发挥。

    同样的问题,也萦绕在司机王兴德的脑海中。

    “他们怎么知道的?”

    “难道很早以前我们就被盯上了?”

    “这小伙子什么来路?难道车上全是便衣警察?”

    虽然依然凭借着本能在开车,但他的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车子上突然发生的诡异变故让他感觉到哪里都不对劲,越想越多。

    “就算车上有警察,也不能拿我们怎么办……”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无法清醒的思考,何况他原本也就不是什么心思缜密的人,“他们现在是在我车上,一切还是我说的算。”

    “我只要在13点45分之前上桥,一切就结束了。”他想着,“对,我只要先开到桥上,锁死了车门,他们想跑也跑不掉。”

    “没几分钟炸/弹就要炸了。桥上都是车,他们拦不住我们……”

    小哥单刀直入说明来意的做法,还是刺激到了王兴德原本紧绷的神经。

    为了避免接下来会有更多的“节外生枝”,王兴德加大了油门,将这辆公交车开足了马力,直奔桥上而去。

    “哎哟!”

    公交车突然的加速让不少乘客身子一歪,惊慌地叫了起来。

    “你倒是开慢点啊!”

    负责“看管”高压锅的口罩男更是吓得不轻,车子突然加速之时,他心慌意乱地按住了塑料袋,紧紧地将它固定在地上,就怕高压锅随着颠簸突然炸了。

    横冲直撞的公交车快速地掠过了引桥,驶入了过江到桥的车流之中,看到开过来的公交车车速这么快,原本还在上桥点按秩序等待过桥的车辆纷纷向两边避让开,由着这辆超速的公交车先行上了桥。

    公交车到了桥上,王兴德心里方才一定,他回头看了眼妻子被制服的方向,这一次,他没看到妻子,目光却扫到了另一个人。

    “怎么回事?”

    王兴德心里一怔。

    “她怎么坐在这儿?”

    注意到他的目光,李诗情和他对视一眼,如同平时一般,对他亲切地一笑。

    王兴德顿时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似的,蓦地将目光收了回去。

    “王兴德,到哪儿了!”

    看不到情况,制服自己的人除了喊过一嗓子外一直沉默着,这让大婶先沉不住气了,尖叫起来。

    “我们已经到桥上了!”

    王兴德慌慌张张地答,“你放心!”

    可开着开着,他开始感觉到不对劲。

    开过刚刚上桥的那一段,桥上的车辆慢慢变得稀少起来,根本不是平时车水马龙的样子,等再往前开点,整座大桥都变得空空荡荡的。

    作为连接这个城市两个最繁华区域的交通要道,王兴德为了适应这里复杂的路况,也不知为这一日在这条线路上经历了多少个来回,却没有任何一次,看见过这样冷清的大桥。

    没有车辆阻挡,之前还加了速,疾驰着的公交车比王兴德预计时间更早一步,到达了女儿车祸的地点。

    吱呀——

    随着轮胎剧烈摩擦地面的声音,司机机械地抬手,将车停在了空旷的大桥上。

    无车无人的过江大桥像是被精心安排的某种布景似的,让人根本找不到真实感。

    “怎么回事?”

    车上的乘客大多是本地的居民,对这座桥熟悉无比,他们惊疑不定地看向车窗外,露出仿佛在梦游一般的神情,小声自言自语。

    “怎么一辆车都没有?”

    即使不用别人解释,他们也能感觉到,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不安的情绪会传染一般,在整个车厢中传递着,有些乘客猛地站起来,又茫然地坐下去,好像一只只受惊以后却不知道到哪儿去藏身的小动物。

    有些脾气暴躁的,则直接喝问肖鹤云。

    “你们在搞什么!司机开车门啊!”

    “你按住她,千万别让她能动!”

    在骚乱之中,小哥放开了大婶,直奔最近的安全锤,拔出安全锤就开始敲车窗。

    “王兴德,发生什么了!”

    安全锤敲击玻璃的声音乍然响起,被按着的大婶像是触了电似的扭动了起来,沙哑着嗓子喊:“车子怎么停了!”

    王兴德没有回答妻子。

    他本能的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已经朝他无法想象的方向滑去,下意识地将手摸向了档位。

    “王叔叔,放弃吧。”

    一道娇小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司机的身侧,用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试图阻止他再次发动公交车。

    “你别拦我!”

    王兴德神色复杂,伸手的动作却毫不犹豫,准备把这个突然窜出来的女孩推开。

    “王叔叔,王萌萌不会希望你们这么做的!”

    李诗情咬紧牙关,用另一只手拽住了方向盘,大声叫着,“如果连你们都死了,就真的再也没有人关心她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了!”

    听到女儿的名字,王兴德握住李诗情肩头的手一哆嗦,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女孩。

    就在李诗情和王兴德僵持的时刻,原本等候在大桥另一头的警车也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了,呈包夹之势围住了这辆车。

    领头的那辆车里下来了两个警官,一下了车就拔腿狂奔,径直跑到那扇砸碎的车窗下,向上方伸出手。

    “东西呢?放炸/弹的高压锅在哪儿?把东西递下来交给我们处理!”

    张警官放声大喊,“小心点放!”

    “王兴德!王兴德!”

    “再来几个人帮帮忙,我快压不住她了!!”

    健壮大叔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大婶一直在挣扎,他也跟着一直用力,现在连肌肉都在抽搐,既快要坚持不住了。

    “她和司机在车上放了炸/弹!”

    随着他的这声大喝,王兴德知道事情已经完全暴露,警方甚至都已经在桥上和车上都布了控,哪里还顾得李诗情在说什么,用尽全身力气将面前的李诗情推了出去!

    “啊!”

    李诗情一头栽倒在挡风玻璃上。

    公交车再次发动,王兴德握紧方向盘,就等车子启动,立时要加速冲出去。

    这时候,车上的乘客才仿佛恍然大悟一般,急急慌慌地冲上前去,一起七手八脚地帮着健壮大叔死死地压住了大婶。

    抱着高压锅的小哥听到同伴的惨呼,心惊肉跳地屏住呼吸,强迫自己忍住回过头去看的冲动,用尽全部力气将自己探出身去,将装着高压锅的塑料袋递向在车窗下接应的王警官。

    车子猛地往前一动。

    “小心!”

    眼见着小哥差点连人带炸/弹一起掉下车去,在一旁帮忙的口罩男差点吓得魂飞魄散,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小哥手里的塑料袋摇摇欲坠,离底下接应的张警官就差一点距离。

    被推到在地的李诗情连忙爬起身,一咬牙,直接扑过去抱住了司机大叔。

    “王叔叔,我知道你们委屈,我知道的!我们会帮你,我们都会帮你,求你们不要这么做!”

    李诗情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害怕,还是太过紧张,原本想好的话全迫不及待地冲出口,完全没有条理,眼泪也夺眶而出,哭得是乱七八糟。

    “如果你的女儿真的有什么冤屈,你们现在这么死了,不就让害死她的人得意了吗?那些笑话你们的人不会因为你们死了就内疚的,他们只会更开心!”

    她哆嗦着,因为太紧张,连说话都在打嗝,“网上也不全是坏人,我知道王萌萌发生了什么,我回去就帮你发帖子,我告诉大家你们的委屈,我发动网友找当年的知情者!这条线这么多人坐,总有人会知道当年的事!”

    “求求你,别放弃!警方也会帮你们的,不要自杀!”

    “你怎么知道的?”

    听见她在说什么,王兴德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孩,震惊到一时忘了动作。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你们今天是来见女儿的!你女儿就在这里看着你呢!”

    李诗情觉得自己差劲极了,只知道嚎啕大哭、胡言乱语。

    “是她让我阻止你们的!是她不想你们这么去见她!她不想要更多的人和她一样死得不明不白啊!”

    “她在这里啊大叔,她就在这儿!”

    为什么偏偏是她进入了循环?

    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一天进入了循环?

    难道真的不是因为王萌萌在天有灵吗?

    渐渐地,脸上蒙着外套的大婶挣扎得越来越慢,慢慢不再剧烈挣扎了。

    “小伙子,松手!”

    见车子没再动发动,张警官连忙当机立断地发号施令。

    小哥将手一松,高压锅被底下准备着的张警官和江警官稳稳地接住。

    高压锅到手,张警官抱着高压锅,没命地奔跑在空旷无人的大桥上,江警官也跟着在后面狂奔,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怀里的高压锅。

    “四十四分了!”

    眼睛扫过手机的屏幕,肖鹤云将头伸出窗外,两眼通红地对他们的背影嘶吼着。

    “快丢!!!”

    “嗬啊!”

    张警官突然抓起塑料袋的提手,右手划出一道巨大弧线,狂叫一声,将高压锅掷下桥去。

    轰——!

    高压锅受到了剧烈的震动,在刚刚掉下大桥的时候猛然爆开!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炽热的气浪将距离最近的两个警官掀了出去,爆/炸/物的碎片甚至像是下雹一般溅到了桥柱上,传出叮叮当当的闷响。

    其他警车上的人早就得到了叮嘱离得远远的,高压锅一脱手,立刻呈卧姿趴伏在了地上,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即便是这样,依然有人被飞溅物的碎片砸的不时痛呼一声。

    躺倒在地的张警官仰首看着天空,耳朵里缓缓流出了两道血痕,脸上却露出一抹满足的笑容。

    “赌对了啊……”

    他开心地想着,心中猛然一下子松懈下来。

    任由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

    “老张!”

    “快开车门!”

    “快快快,打电话找最近的救护车,快让医生过来!”

    等爆炸后的声势过去,车上的乘客惊魂未定地面面相觑。

    “她,她怎么不动了……”

    最先清醒过来的是作为帮手的健壮大叔。

    当发现被他按着的大婶一动不动时,健壮大叔惊慌地扒开蒙在她脸上的外套。

    “别,别是闷死了吧?”

    之前还剧烈挣扎的大婶仰倒在地板上人事不知,脸色憋得发紫。

    刚刚那个情况,一群人围上来光顾着别让人跑了,按衣服的按衣服,压肩膀的压肩膀,也不知是不是情况太乱,谁按住了堵住她口鼻的外套,竟把她憋得窒息了。

    “不是我们干的啊,是你叫我们帮忙的!”

    “我刚才压得是她的腿!”

    听说可能死了人,一群围着的乘客哄然而散。

    “停车,开门,你们被包围了!”

    警察在车门外喝令着。

    眼见着大势已去,司机王兴德缓缓松开了握着方向盘的手,泪眼模糊。

    在他已渐朦胧的视线里,面前抽泣着的女孩,脸庞奇异地和她的女儿重合。

    他抬起手指,虚虚地摸着女儿脸庞的轮廓,对着李诗情唤出了声。

    “萌萌……”

    李诗情耳朵里全是爆炸时的嗡鸣声,茫然地擦着满脸横流的涕泪,根本没听见司机在说什么。

    “萌萌,你怪就怪爸爸……”

    司机嘴角泛起苦涩的笑容,讷讷着,“是爸爸窝囊,没本事。你妈说,我们这么做了,警察就会去查当年的事,就会给你一个公道……”

    “但是既然你不想我们这么做,我们就不做了,爸爸妈妈去自首。”

    他按下开门的装置。

    随着气阀被放开的泄气声,前后车门一起打开。

    警官们一跃而上。

    他却只顾着看着自己的“女儿”。

    “……你别哭,哭了就不漂亮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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