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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连载』《开端》——同名电视剧原著(作者:祈祷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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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17 14:05:09 | 只看该作者
第九次循环(五)

  从李诗情和肖鹤云的表现和对问题的反馈上,杜警官没有看出太大破绽,因为他们的情绪太真实了。

  互相推诿和逃脱责任,也符合两个之前不认识的年轻人面对警官质询时的应有态度。

  可办案多年的直觉和经验,让他依然觉得哪里有不对劲。

  实际上,在传唤他们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从小到大所有的求学、工作经历,包括家庭成员的组成等资料,早就已经放在了案头。
  所有的资料都被审核过,没有任何问题,两个年轻人既没有愤世嫉俗,也没有家庭不幸,求学、工作道路也都一帆风水,并且之前从未有过直接和间接的接触。

  但就是这样“干净”的两个人,如此凑巧的,从刚刚发现了“爆/炸/物”的公交车里提前下车了。

  “你们当时知道是你们坐的那路公交车出事了吗?”
  杜警官和江警官分别询问。

  “先开始不知道,后来才知道。”
  两个人回答的内容一样。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江警官不肯遗漏一处纰漏,“即使是公交车出事,也未必就是你们坐的那一班吧?这辆车来往的公交车不少。”

  这个问题已经超过了两人之前“对答案”的范围。

  “我后来听人说是刚过去的45路公交车撞了油罐车,我刚从45路公交车下来啊。”
  李诗情按捺住内心的不安。

  “我是看网上曝光的那个公交车司机照片确定的。”
  肖鹤云反应还算快,“我对公交车司机的脸有印象。”

  “在车上时,你们有察觉哪里不对劲吗?”
  杜警官问。
  “譬如司机有没有被人挟持?”

  “没有。”
  李诗情想也不想地说,“司机大叔一直在开车,旁边没人。”

  在这一点上,肖鹤云最有发言权。
  “没有,我之前还坐在他身后过,没有人和他交流过。”

  “既然不知道公交车要出事,那你们下车时,为什么要一起跑?”

  这完全不是在车上有矛盾的两个人该有的反应吧?

  “他一下车就想跑,我不想他跑,跑了我找谁报警去?我就跟着追了。”
  李诗情回答。

  “我下了车,觉得今天是遇到疯子了,就想离她远一点。谁知道她拽着我不给我走,我一想现在这些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就想跑……”
  另一间问讯室的小哥则回答,“哪知道她那么能跑,我都跑不过她。”

  “你们为什么要一起去超市?”
  杜警官的眉头越皱越深。

  “我们才跑没多久,后面就炸了。所有人都吓死了,拼命往前跑,我们只是恰好被裹挟在人群里往前跑的。”
  李诗情回想着当时的情景,想起自己一回头那个情况,无奈地说:“当时那情况,不跟着往超市跑,万一被推倒了,说不定还要被踩。”

  “因为大家都往那里跑。”
  肖鹤云回答的更简单干脆,“我是外地人,对附近有什么避难的地方不熟悉,当然是跟着本地人跑。”

  “那你们为什么一直留在超市里?正常情况下,出了这种事难道不该立刻回去吗?”

  “我们当时不知道是公交车爆炸了,只知道发生了爆炸,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万一是恐/怖/袭/击呢?怎么看都是超市更安全,人也更多。”
  李诗情回答,“我那时候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时候肖鹤云和你在一起吗?”
  江警官紧接着问。

  “不在一起,我们是在超市里遇到的。”
  她回答。

  另一边,肖鹤云的回答更是简单,也符合一个程序员的行事风格。

  “去江北的路被封了,我不认识路,去了超市就在查该怎么去江北,后来发现过江的桥封了可能过不去,就开始查发生了什么事。”
  他无奈地说,“这手机一拿起来都放不下了,在超市那里刷了好长时间有关这次事件的新闻和报道。”

  “你们为什么会一起接受传唤?”
  整件事中,杜警官最觉得奇怪的,就是他们一起“自投罗网”这件事。
  “之前不是说分开了吗?这不像两个有矛盾的人吧?”

  “我被她看到了,她就跟个疯子一样一直跟着我,非要我去自首。”
  小哥冷着脸说。
  “而且我在网上看了新闻,知道警方找我们协助调查。”

  警方的问题一个连着一个,全部直扣他们在整件事件中最让人生疑的那些关键点,但两个年轻人所有的问题都给出了解释,无论警方怎么翻过来覆过去的问,答案都是那些。

  鉴于时间离事件发生的时间太短,有一些事情也无法马上查证,需要时间,于是问询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这下子,连警方都觉得棘手了。

  明明是两个之前还表现的仓惶的年轻人,可在回答关键问题时却滴水不漏,而且还合情合理,跟监控画面里看到的、也都对的上。

  问讯室里突然安静了一瞬。

  见半天没有再问话,小哥有些沉不住气,开口询问:“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杜警官,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还有一些问题需要了解,希望两位能再配合一下。”
  杜警官没明确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暂时中断了问询。

  两位警官从问询室里出来,满脸都是疲累。

  像这样的“对质”,精神高度紧张的不只是被问讯人,问讯者也一样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仅如此,他们反而要比被问讯者精神更加集中,因为他们必须要结合被问者的语言、动作、神态甚至是微表情来抓住任何一丝破绽。

  “他们应对的太完整太合理了,光凭问的问不出什么问题。”
  江警官抹了把脸,“我看他们的情绪非常稳定,并不像是被吓坏了的样子,可以尝试一些更加激烈点的问话方式吗?”

  “最好不要,他们现在只是被传唤人,并不是犯罪嫌疑人,何况对这件事,他们既没有犯罪动机也没有不良记录,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和突破点,我们不能采取审讯的方式。”
  杜警官一口否定了江警官的提议,思忖了会儿,“我准备接下来抛出车上有爆/炸/物来试探一下他们的反应。”

  “这么快?”
  江警官一愣。

  “根据经验和目前的证据,我认为他们是事件策划者的可能性不大,下车有可能是偶然,但更有可能是其他什么原因。接下来的问询,换上老张吧。”

  警察问案也有技巧,有的唱红脸有的唱白脸。

  老张,就是公认那个会唱白脸的。

  “同步问询还是分别问询?”
  江警官有些不甘心,但也不得不承认继续硬问下弊大于利。

  “先从男的开始。”
  杜警官说。

  “不从李诗情那边开始吗?女孩子作为突破口会不会容易些?”
  江警官有些担心。

  “你不要小瞧那个女孩子,相比较之下,她的抗压能力要比男的那个高。刚见面时,她能在你的威压下开口解释,那个男的连抬头都不敢。”
  他拍了拍江警官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你还要多积累些经验。”

  ***

  明显是负责人的杜警官出去后,肖鹤云还以为自己的计划A奏效了。

  这个计划在拖延了调查时间的同时又能避免双方串供的嫌疑,只要双方都认为对方有问题,警方会花费大心思去查两个人的来龙去脉,自然就能查出他们没有任何犯罪的动机和可能的结果。

  一个是普通大学生,一个是刚工作的程序员,身家清白生活经历简单,别说制造爆炸案,就算制造爆/炸/物都成问题。

  没有足够的证据,仅凭“我觉得你可疑”,是无法定罪的,他们是被传唤,又不是作为犯罪嫌疑人被逮捕,时间一到,就要因为证据不足而重获自由。

  但是没过一会儿,一个长相和蔼的年长警官走进了肖鹤云的屋子,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警官证显示他姓“张”,也是一名刑警。

  如果李诗情在的话,一定认得出,这就是上次后来出现在她病房的老张。

  新的问询又开始了。

  和已经经过一次这样“紧迫盯人”的李诗情不同,肖鹤云并没有这样应对的经验,上一次他接受调查时已经重度烧伤躺在病床上失去意识,压根就没说过一句话。

  哪怕自诩“理论经验丰富”,肖鹤云这时候也只能紧张地看着那位“张警官”,很害怕下一刻迎来的就是更激烈的手段。
  但他却没想到,这位面相和善的警官竟然好脾气的先解释了换人的原因。

  “现在都快七点了,刚刚两位警官为了这个案子从中午到现在都没休息,饭也来不及吃,现在去吃饭去了,怕你在这干等着害怕,所以让我过来陪着你。”
  老张像是聊家常那样的聊着天,半点没问“案件””的事儿,也没露出什么严肃的表情。

  “对了,你要不要也吃一点?”
  老张看着面前的小伙子,客气地寒暄,“我们食堂的饭味道还不错。”

  “不用了,我之前吃过饭了。”
  小哥下意识地婉拒。

  “哦,好吧,那我去给你倒杯水,等下他们来了再聊。”
  老张说着说着,竟真像是来陪他聊天一样,中途跑出去了。

  肖鹤云心底松了一口气。

  老张一出去,立刻就进了茶水间,通过对讲机向各方通知。

  “他说他吃过了饭。我们去找他们的时候不是饭点。他们明显知道要在警局留很长时间,提前吃了东西。这不符合一个劫后余生之人的心理。”
  老张找到了突破口,精神振奋地说:“立刻去调查一下超市那个大楼各个餐厅的服务人员,再问问各层保安和楼面人员有没有人见过这个人。查查这个人什么时候吃的饭,和谁吃的饭……”

  “也许还有同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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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17 14:05:40 | 只看该作者
第九次循环(六)

  老张出去了一阵子,给肖鹤云带回一杯水,等气氛放松了点,就开始聊家常。

  一开始还只是问问小哥家里的情况,家里有几口人,感情好不好之类的,之后就开始问私人感情问题。

  根据数据显示,很多男性策划出恶/性/事/件,目的都是报复被追求的对象或有感情纠葛。
  让分手的女友后悔啦、要做一件大事让拒绝的女人看看,还有认为杀人能表现出自己的“男子气概”的,种种让人觉得有病的原因,往往正是他们报复社会的诡异理由。

  本质上来说,这种人都是隐藏在正常人群中的不定时炸/弹,在他没有表现出之前,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炸了。

  “什么?没谈过恋爱?”
  听到回答,老张仔细打量着小哥,发现他应该没有说话,露出吃惊的表情,“你这个年纪的小伙子,大学里都不谈恋爱的吗?”

  “工科大学,一个班就几个女生,第一年就都有主了。”小哥苦笑,“后来课业重,又接兼职,没时间啊。”

  “你还勤工俭学啊?看不出来。”
  老张看着打扮的干干净净的小伙子,虽然看得出身上穿得不是什么名牌,可也不是路边摊的货色,而且资料显示他父母双全,双职工家庭,条件应该不苦。
  “经常缺钱吗?”

  如果因为赌博或其他原因有大量的金钱缺口,也许也会因为赚钱铤而走险。

  “就单纯是我喜欢存钱。”
  小哥没想到警察还这么八卦,有些局促,“不是因为家里穷。”

  通过寥寥几句闲聊,老张已经在脑海中否决的自己大部分猜测。
  一个财务状况良好、家庭环境正常、没有情感纠葛的年轻男子,大多是没有轻生念头的,从对话中也可以感觉出他没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换句话说,这样的人,只要不是脑子坏掉,都不会干出在公交车上装/炸/弹或者协助别人做这个这样的事儿。

  没有过太久,杜警官稳重坚定的脚步声从走廊中响起,并打开了问询室的门走了进来。

  他一进入房间,老张倚着桌角聊天的动作一下子就端正了起来,刚刚屋子里还谈笑风生的气氛,突然荡然无存。

  肖鹤云不自觉的板直了背,下意识地躲避着来人的目光。

  杜警官也不说话,进了屋子,就用手机放了几段录音。

  “……是的,警察同志,我亲眼看到他们一起从更衣室里出来的。”

  当保安大叔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时,眼镜小哥脸色变了。

  他听见录音那头有人问:“大概几点的时候?他们在里面干什么你知道吗?”

  “大概三点左右吧,他们应该在更衣室里待了一会儿了,因为中间有好几次有人投诉,说里面门一直不开,他们都没办法试衣服。干什么?我不知道干什么,我又没看到什么。”

  “那小姑娘出来的时候情况不对,看着就一副吓坏了的样子。哎,我就知道那个男的不安好心!我当时还跟小姑娘说,我说你别害怕,有什么事你跟我说,我帮你。结果那女孩子还帮他说话,说他是自己朋友,那我还怎么好管?也是我疏忽了,当时就该报警的!”
  保安大叔在录音里絮絮叨叨,“果然是出事了吧?那女孩子还好吧?”

  肖鹤云面无人色。

  杜警官一双鹰隼般的厉眼始终盯着他,面带嘲讽的放出了第二份录音。

  “这个男人?啊,有的有的,下午四点的样子吧,他和一个年轻女孩子一起来我们餐厅吃饭,还找我借了纸笔,因为当时餐厅里没有多少人,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快餐店服务员明快的声音萦绕在所有人的耳边。
  “纸笔拿来干嘛?男孩子好像要写什么,大概是做什么计划吧,女孩子一直听着。他们说了好长时间话,只点了两杯饮料,一直没怎么喝。然后女孩子去角落里打电话,男孩子自己坐着看手机。再后要了两份炸鸡薯条,吃完就走了。”

  “是的是的,就是这个女孩。”

  “在餐厅里待了多久?一个小时有吧……我也说不准确切的时间。”

  到第二份录音播完时,小哥满头大汗,脸色却是青的。

  他当然知道警方迟早会查到他们有联系,但他估摸着经过双方相互“指认”后,警方即使不被带到沟里,也至少要先走一段弯路,开始彻查两个人的交友情况和网络痕迹什么的,这一查,就能查出他们是清白的。

  等传唤时间过去,他们就能出去。说不定就这么就度过了这一天,离开了可怕的循环。

  肖鹤云根本没想过暴露的这么快。

  杜警官始终望着他,看到他鼻尖在冒汗,杜警官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后来就没见面,嗯?李诗情非要你去自首,是吧?”

  “之前不认识,没见过?”

  他每说一个字,小哥就越颓然一分。

  “三点之前在更衣室里,你们在做什么?在餐厅又列了什么计划?你们一直在做什么?对口供吗?”
  杜警官拍着桌子,对他厉声喝道:“快说!!”

  肖鹤云设想过一万种情况,就是没想到过警方给他的压力能这么大。在这声厉喝后,他瘫倒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理防线已经全面崩溃。

  一旁的老张却适时的递上了又一杯水,苦口婆心地劝说:“小伙子,我们都是老警察了,你有没有做坏事,是不是个好人,我们还是看的出来的。也许你没有做坏事,只是知情者,但知情不报,就等同于纵容犯罪……”

  他将水放在小哥的面前,蹲下身诚恳地看着他的眼睛说,“我知道你们当时在车上肯定看到了什么、感觉到了什么,因为吓坏了,所以才下了车,对不对?”

  已经汗如雨下的小哥如同被催眠一般,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屋里几个警官见到案件有了进展,眼神里染上了喜色。

  “你们是不是看到有人挟持了司机?还是看到了车上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犯罪分子是不是看到了你们的脸,知道了你们的身份?所以你们什么都不敢说?”
  老张不放过肖鹤云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语气却十分和缓,“其实你们不必担心会有人报复你们,因为警方会掩护每一个证人的身份和隐私,如果你们还不放心,接下来我们也会派便衣保护你们的安全,不会让你们受到犯罪分子任何的威胁……”

  小哥慢慢地抬起头,方框眼镜下的双眼带着迷茫和犹豫。

  “无论是多么匪夷所思的结果,我们都可以接受,你们可以勇敢的把自己知道的部分说出来!”
  老张用充满感情的声音鼓励着他。

  “无论多么匪夷所思?”
  小哥孱弱地问。

  “对!无论多么匪夷所思!”
  老张重重点头。

  “好,我说……”

  ***

  另一边问询室里,江警官和杜警官一样,播放了所有的录音。

  之前的问题,无论是监控画面也好,还是警官询问的问题也好,因为只有一个画面,并没有别的证人,很难佐证他们的话是假的。
  但现在被翻出了更衣室和餐厅的目击者,又有了人证,哪怕小哥肖鹤云在路上做了拖延时间的计划,也没办法让他们再自圆其说。

  更重要的是,因为他们之前有了说假话的“前科”,哪怕后面说的都是真话,也没办法再取信于人了。

  有了更衣室和餐厅共同“谋划”的证据,江警官现在已经确认李诗情和肖鹤云是同伙。

  和肖鹤云的恐慌与崩溃不同,李诗情很平静地接受了“警察拆穿了我们”这个事实,甚至还有些如释重负之感。

  “果然行不通啊……”
  经历过警方紧迫问讯的她原本就没有小哥那么乐观。

  “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我劝你这一次最好老老实实的说,别把警方当傻子。”
  江警官对他们受到愚弄感到愤怒,但良好的职业操守让他很好的控制住了那份怒气。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所知道的真相,不会让你们满意。”
  李诗情叹了口气,“你们会觉得我是个疯子。”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们不会信?”
  江警官只这样回答。

  当被提点过这个女人的抗压能力比那个男同伙要强时,江警官就再没有从李诗情的桌前离开过,整个人站得好像一座不会移动、也不会动摇的雕像。

  李诗情看了他一眼,江警官也始终望着她。

  “事情要从我坐上45路公交车开始说起……”
  避开他审视的目光,李诗情低下头,回忆着一直以来发生的一切,开始娓娓道来。

  A计划行不通的话,便开始执行B计划。

  B计划很简单,就是和盘托出,告诉警方他们已知的所有车上的事情,让警方去寻找里面可用的线索。

  于是,两间问讯室里,不一样的时间,一样的问题,有了不一样的回答。

  李诗情:“……第一次出事,是在下午的13点45分。那时候我在睡觉,被一阵手机闹铃声惊醒……”

  “……我第五次出事时,实在是太害怕了,一分钟也不想留在车厢里,所以我随便拉了身边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说他猥//亵我,要求下车报警……”

  “就是这一次?”
  江警官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不,不是这一次。”
  李诗情的脸上显出了一种认命的惨痛,平静地回答:“这一次,是我第九次出事。”

  她看着江警官用那副“你编,你继续编”的表情回望她,低下头,又继续叙述她所记得的一切细节。

  “第五次我终于下了车,但是不知道是因为我撞了头脑震荡,还是因为过去那段经历太惨烈我下意识想忘它,所以我失忆了……”

  对面坐着的江警官听着这八点档的狗血故事,略感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耐着性子继续往下听。

  另一边,循环次数相对较少的小哥已经三五句说完了自己所有循环的过程,神情再诚恳不过的恳求警察的相信。

  “……真的,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事情,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为什么会爆炸,我那时候情绪太紧绷了,只想赶快下车缓一缓,所以才拉着李诗情演戏,匆匆下车,想先找个应对的办法……”
  眼见着几个警官面色越来越不满,肖鹤云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委屈地嘟囔着:“是你们说,无论多匪夷所思你们都能接受的……”

  真等他说完了,又用这种看精神病一样的表情看着他。

  “是够匪夷所思的……”
  一直像是听天书一样的老张茫然地看向自己的同事,“你平时看的网络小说比较多,你怎么看?”

  一段惊心动魄的沉默后。

  “编的挺全乎的,这故事开头放网上大概有不少点击,搞不好还会红。”
  半晌后,被询问的警官皮笑肉不笑地说,“没看出他们还有这种能耐。没少在更衣室里设计情节吧?真委屈你们了,是不是还在餐厅里写了个大纲?”

  知道没人信,肖鹤云叹了口气。
  “我说的是真话。”

  “老张,让小江找个女警,带隔壁的李诗情一起去验个尿,还有你,你跟我去!”
  杜警官那双眼睛一直充满疑惑和戒备,从没有放松过任何警惕。

  “我怀疑你们磕了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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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17 14:06:26 | 只看该作者
第九次循环(七)

  检验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两个年轻人都身体健康,没有任何问题,也不存在有嗑药的可能。

  结果一出来,所有警察都大感头疼。

  他们所说的“证词”已经不是匪夷所思,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写小说都没几个敢这么写的,想要取信与人,基本就不可能。

  “再仔细盘查一下他们的经历,重点是在网络里的言论、交友情况,看看有没有可能是网上的可疑组织。”
  杜警官竭力做出合理的推测,“有些犯罪组织平时埋得很深,要真是这种情况,最好一网打尽。”

  负责调查取证的警察们去忙活了,杜警官的小组也没有闲着。

  “不管怎么说,他们在我们没有告知的情况下知道车上有爆/炸/物,还能说清楚预计发生爆/炸的时间和地点,就算不是主犯,也至少是同谋或者知情者,已经达到了拘捕的条件,尽快走拘捕的流程,申请拘捕令,问询已经问不出更多结果了……”
  杜警官面色沉凝。

  两个年轻人和盘托出的口供不但没有让警方更信任他们,反倒把他们推入了“嫌疑犯”的深渊。

  当检验见过出来,确认他们不是神智出现问题后的胡言乱语后,两间问询室里重新走入了表情严肃的警官。

  在看到他们的那一刻,李诗情和肖鹤云知道,他们的B计划也失败了。

  所有人都想知道车上发生了什么。而他们是那辆车上提前下车的生还者。

  “你和李诗情是怎么认识的?”
  杜警官翻着肖鹤云的档案,试探着问。
  “你会调来本市,是因为李诗情在这里吗?”

  “不是,我上这辆公交车之前,并不认识她。”
  肖鹤云已经很疲惫了,没什么精神地说:“我被她拽下车时,在车上只对她和司机大叔有印象,你问我什么我都不知道。”

  “你们是不是在其他人的安排下,才上了同一辆车的?”

  天已经黑了,问询室里的日光灯照得满屋惨白,更是将肖鹤云的表情照得纤毫毕现。在杜警官犹如实质的质问目光下,肖鹤云感觉自己再说什么都如这灯光一般苍白,太阳穴也隐隐作痛。

  “如果真有人安排,那大概是老天爷吧……”
  肖鹤云苦笑着自嘲。

  可惜,他的幽默没有人能欣赏。

  “你和李诗情的任务是什么?是替真正的恐怖分子打掩护吗?”
  杜警官皱眉头,“你们会提前下车,是不是因为提前得到了爆炸时间?”

  “我们没有任务,我们会提前下车,是因为我们已经经历过许多次了,那个十字路口的油罐车是我们之前好几次没有避过的一个‘坎儿’,我们都不愿被炸死,太痛了。”
  肖鹤云喃喃着,精神恍惚:“烧伤太痛了……”

  杜警官看向一旁安排的专家,后者和他摇了摇头,表示从面部表情中看不出撒谎。

  “所以你们知道那车要出事?为什么出事?”

  肖鹤云摇头,“我们知道那车要爆炸。”

  几个警官精神一震。

  “你们在车上看到带□□的人了吗?还是你们看到了车上有什么。”

  “都不是,就是我们看到爆炸了。实际上,这样的事情,我已经经历了四次了。李诗情经历的更多,这是她第九次看到公交车出事……”

  肖鹤云知道自己要想取信于人,就必须要将自己的循环过程说的足够仔细、足够真实,所以他说了很长时间,有时候还要停下来回忆一下。

  在询问室里记笔录的警察原本还很认真的在键盘上悄悄打打,听到肖鹤云后面说的什么“循环”,什么“重头再来了一遍”,笔录警察敲打键盘的动作打着打着就顿住了,看着杜警官一脸为难。
  笔录警察压低了声音问:“这些也要记吗?”

  “先等等。”
  杜警官给了老张一个眼色。

  “我知道你很困了,这么晚了,你们又折腾了一天,是个人都疲倦,我们也累,也能理解。”
  老张好声好气地说,“你看,你之前说的口供就算我们信了、做了笔录,社会大众和遇难者家属也不会信,你说对不对?我们是需要对社会负责的,不能靠这些去糊弄人。就算这些都是你们的切实经历,也缺乏足够说服人的条件,比如说,炸/弹是怎么上车的?”

  “我不知道。”
  又是检查,又是问询,已经很疲惫的肖鹤云,“我要知道炸/弹是怎么上去的,我就和李诗情自己解决这个问题了,根本没必要来警局……”

  “所以你还是想帮助我们的对不对?那就请你多想想细节。车上的炸弹有没有可能是遥控的?你刚刚说你听到手机铃声了,会不会那就是遥控的装置?”
  老张循循善诱。

  “我不知道,我从头到尾就没看到炸/弹在哪儿,也不知道是在车上哪个位置爆炸的。”
  小哥甩了甩头,努力回想着,“事情发生的很突然,我们都没料到车上会有炸/弹。”

  之前公交车因为是和油罐车相撞,差点被误导了爆炸原因,后来是交通事故司和危险品运输部门共同检验过,根据罐体破裂情况推断是有外因引起的爆/炸,才把案子转移到了刑警这边。

  也因为如此,勘测和化验时间都有限,再加上现场破坏程度太大,到现在也没得到特别有用的线索。

  究竟是哪一种的炸/弹、用什么手法引爆的,都不得而知。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你应该知道爆/炸/物是在车上哪里爆炸的,能再仔细想想吗?或者车上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
  老张一点点的诱导。

  “我不记得了,我真不记得了……”
  小哥使劲回想,也记不住车上哪儿可疑。

  谁坐公交车会没事去看坐着什么人啊?

  何况之前他们一直希望的是司机停车和让他们下车,交流最多的是司机,又不是乘客。

  见询问无果,几个警官又转而问了一些诸如“李诗情在这其中起到什么作用”、“安放炸弹的目的是什么”这些让眼镜小哥根本无法回答的问题。

  “我之前真不认识李诗情。她和我一样,都是受害者……”
  小哥越说越是后悔来这里。
  “我们都是受害者,你们这样对我们是不公平的!”

  “我知道你们逃出来很不容易,你们都是身不由己的,所以我很想帮你们。”老张像是一个厉害的车夫,每到小哥情绪不对时就拉上一下。
  “但是你们要说实话,我们才能保护你们,你说是不是?”

  “实话就是我之前不认识李诗情,我和李诗情都循环无数次了,每一次死都会回到公交车上。”
  小哥恳求着说,“你们如果不信,把我们放在这里看着,我们也许还会再进入循环……”

  “想让我们给你放松放松?”
  杜警官被逗乐了,看了眼时间。“是不是还要放你再睡一会儿?”

  小哥也不回答,只瞌睡的连点头。

  夜已经深了,连续问讯也有好几个小时,正常人现在都困得睁不开眼,小哥也不例外。

  “行,那你睡会儿吧。”
  杜警官笑了,“梦里仔细想想,醒了该怎么回答。”

  看情况也差不多了,再问下去也是白问,杜警官决定先暂停一下,出去讨论下接下来的问询方案。

  小哥几乎是在人出去的下一刻,立刻一头扎在桌子上,阖眼睡了过去。

  见小哥睡着了,杜警官走出讯问室,问几位警官:“你们觉得怎么样?”

  老张点着了一根烟,摇着头说:“肖鹤云说这个故事的时候状态太真实了,我怀疑即使用测谎仪都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说谎。肖鹤云内心里完全相信自己的这个故事,所以对我的提问做出的回答,全部是基于这个故事给出的答案。当我问到一些疑点的时候,他没有用发怒或装聋作哑来掩饰内心的不安,而是顺着我的话很认真的去想,去回忆,他甚至还会自责自己的故事不够完整,不够详细。他是这样的状态,我无法击溃他的精神防线。因为他就没有防线,他完全任我刺探。

  “李诗情的故事倒是透露了不少细节,除去这些匪夷所思的部分,有一部分信息线索还是可以推敲的。”
  江警官压低了声音说,“在她讲述的故事里,这辆车发生过很多次‘意外’,她很肯定,车祸不是自然发生的,其中有超速的摩托车干扰。我已经联系过了交警部门,相信很快就有答案。”

  “一般这种爆/炸/案都会有正常的诉求,要么图名,要么求利,可是爆/炸/案发生前没有任何组织或个人向警方提出过要求,这不合理。”
  老张推测着,“有没有可能真正的策划者也许是要借人质要挟些什么,只是突然出现了意外事故,才干扰了原本计划好的爆炸案?比如说,突然发生车祸?”

  “有这种可能,但没办法解释李诗情和肖鹤云为什么会知道原定计划的时间和原定计划的地点,更没办法解释她那么肯定公交车中途会因为摩托车出意外。除非他们是策划者。”
  杜警官倚在墙边,越想头越是痛。

  “也许……”
  老张迟疑了下,开口。

  “难道他们那个三流的烂故事能信吗?”
  杜警官冷笑着。

  老张和江警官都沉默了。

  作为一个讲究证据的警察,他们很难承认自己相信这样超出科学依据的不严谨结论。

  如果“起死回生”这样的事情都能相信,那以后还查什么案?每一起命案直接找灵媒寻求“鬼魂”的帮助好了,要找什么警察?

  “继续问,多问他们之间不同的部分!哪怕是编得再天衣无缝的谎话,只要是假的,就一定会露出破绽!”

  “是!”

  得到指令的老张和江警官重新踏入问询室。

  刚刚睡了没一会儿的肖鹤云被推醒。明明只睡了二十分钟,他却以为已经过了一夜。

  睁开了眼睛的肖鹤云看到眼前熟悉的一幕,再看着完全分不清天色的房间,突然打了个哆嗦。

  难道他循环的时间和地点从此变为了问询室内?

  肖鹤云惊骇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发现一切都没有改变。

  “我怎么还在这里!”
  他瞪大着眼睛,喘着粗气。
  “我,我不要……”

  比起被困在问讯室内反复被询问他无法回答的问题,他宁愿永远困在公交车里!

  至少公交车里能睡觉,也能想办法下车,困在警局里,他能怎么办?他能用什么办法走出去?

  抓色狼吗?
  这里本来就是警局啊!

  当问讯警察重复地问起之前刚刚才问过的问题时,小哥更是抖得像是秋风中即将摇落的树叶,惊惧到无法呼吸。

  “我,我……”
  他害怕到牙齿咬到了舌头,磕磕巴巴地说,“我,我不知,知道。”

  犯罪嫌疑人刚刚睡醒时心理上是最放松的时候,杜警官也应对过不少起案件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嫌疑犯刚睡醒时能被吓成这个样子。

  “停下!都不要再问了,心理问题要是出现了,麻烦的很!”
  眼看着小哥整个人汗如雨下,仿佛从水里刚刚捞起来的模样,老张立刻打断了他们继续问询的流程。

  犯罪嫌疑人陷入了自我恐惧之中,问也是白问。

  “给他找个地方,让他睡一会儿。”

  ***

  另一边,李诗情的精神状况也好不到哪里。

  她倒不至于和小哥一样怕成那样,但面对警方完全的不信任,她也开始不耐烦起来。警方问几了多少遍,她就给出了多少乱七八糟的回答。

  “你和肖鹤云是怎么认识的?”

  “网上认识的……”
  李诗情赌气地说。

  “你刚才说是微信上认识的。”
  江警官不耐烦地问。

  “车上摇到的。”

  “你们为什么要下车?”

  “我们看对眼了,嗯,看对眼了,要下车交朋友……”

  “你之前还说是抓色狼!”
  江警官气急败坏地吼。

  “情趣。对,这是我们的情趣,公车色狼什么的。”
  李诗情胡言乱语。

  “好好说话!”

  听到两人问答的内容,旁边作为见证的几个警官忍不住“噗嗤”地笑了。

  “你们到底在更衣室里商量了什么?为什么要提前下车?”

  “我们,我们干柴烈火……优衣库,不对,还是无印良品?”
  她疲惫地抹了把脸,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信口胡诌什么。
  “我们等不及到站了。”

  这女孩子还要不要脸皮了!

  江警官好险没有被气得一口血喷出来,怒火中烧,恶狠狠地一拍桌子。
  “给我好好回答!”

  “算了,让她先休息一会儿吧。”
  在问询室做见证的女警笑着安抚江警官,悄悄压低了声音在他身边说:“交警那边的电话,说有了新的发现。”

  江警官想起了他之前拜托交警部门查的车祸起因,看了李诗情一眼,犹豫了会儿。
  “行吧。那先暂停一下。”

  江警官暂离了,女警和整理笔录的警官留在问询室。
  做笔录的警官正在整理着李诗情的口供,余光看到李诗情甩甩头,缓缓趴到了椅子前面的横板上。

  男警官将头从电脑后面探了出去,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她。

  “目前还没有发现直接证据,能证明她是爆炸案的同谋。”
  女警拍了拍他的手臂,摇了摇头。

  “所以,让她睡会儿把。”

  ***

  大约是过了许久,又像是过去了一瞬,之前失去了意识的李诗情和肖鹤云,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太好了!”
  他们对视一眼,发现又回到了公交车上,突然泪流满脸。

  从来没有那么一刻,他们觉得这辆公交车的环境是如此温馨,气氛是如此祥和,那迎面吹来的和煦微风,还有车子行驶中微小而富有规律的晃动,都是那么适合睡觉。

  然后,他们心照不宣地做出了同一个动作。

  ——重新闭上眼。

  晃荡着的公交车像是母亲的摇篮,轻易地就让两个年轻人陷入了沉睡。

  至于等会儿会不会爆炸?

  管它呢,炸就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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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17 14:07:21 | 只看该作者
第十次循环

  可怜的李诗情和肖鹤云在爆炸中睡完了自己的第九次循环。

  那种疲惫更多的来自于精神而非肉/体,所以当他们再一次醒来时,竟都有点意兴阑珊,对下车这件事提不起劲,甚至对“爆/炸”都有点不想挣扎了。

  “我想躺平当咸鱼。”
  李诗情懒洋洋地趴在前座靠椅上,看着窗外的风景。

  温馨氛围的公交车,和善的司机,友善热情的乘客,除去车子总出事这一点,环境比气氛严肃的刑警队美好太多。

  “那么厉害的人都查不出来的东西,就凭我们,我感觉没希望。”
  窗外的路标让她知道这次离油罐车出事路口更远了,却完全没有再挣扎的意思。

  作为警察叔叔们的“重点被针对对象”,肖鹤云精神状况更差点,可他却没放弃希望。

  睁开眼的第一时间,他就掏出手机看了眼,正常的像是每个睡醒的人。

  13点27分。

  如果他们什么都不干涉的话,车子是在13点45分出事的,也就是说,他们还有不到20分钟的时间。

  “别想我们遭的罪,想想那些被炸的人。”
  小哥一边压低了声音鼓励提不起干劲儿的姑娘,一边从背包里掏出一本本子两支笔,“想想你爸妈,想想我们受的这么多次苦,你现在放弃了,真凶就得逞了。”

  提到了爸妈,李诗情的表情沉凝了起来,渐渐坐直了身子。

  “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去警察局了。”
  小哥在本子上画了个哭脸,接着写,“咱们得想别的办法。”

  为了担心被车上可能存在的“恐怖分子”听见,小哥只能用这种方法交流。

  李诗情接过小哥递过来的本子,一看内容,乐了,这不是上课传小抄吗?

  别说,字还挺苍劲有力的,比她很多同学的狗爬字强多了。

  “我也不想再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了。”
  她想了想,在本子上写:“抓色狼下车得成为我们的杀手锏,平时最好少用,我感觉被多审几次,我的精神绝对要失常。”

  “加个微信不就完事了吗?”
  写完了,李诗情纳闷地递过本子。

  “每回还要重加,麻烦。”
  小哥随口回了句。

  听到“每回”两个字,原本因为“课堂小抄”的熟悉感而露出笑意的李诗情,笑容微微敛了敛。

  她好奇地伸过头去,见小哥又在笔记本上画起了各种图,写起各种“计划”,蓦地抢过了本子。

  拜上一次经历所赐,现在她一看到什么什么计划,头都要炸了。

  “还来计划?”
  李诗情看着手机上显示的13点30分,捏着本子直瞪眼,“想想之前的A计划B计划,事实证明计划根本赶不上变化!”

  “但是总还要一次次试的啊……”
  小哥下意识地辩驳,“不能每次都靠见招拆招……”

  “你别闹了,时间紧迫,都听我的!”
  李诗情掏出手机,查了下用短信怎么报警,压低了声音说,“都发现车上有‘那个’了,这是我们这样的普通市民能解决的吗?有最好的队友不用,自己瞎折腾什么!”

  “可是我觉得……”
  小哥想继续解释。

  “你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都听我的,这个事我觉得不需要讨论,先听我的!”
  李诗情小手一拍,就这么决定了。

  小哥大概平时没和这么“强势”的女性接触过,被她这么一拍就怂了,只好蔫巴巴地看着她折腾。

  李诗情把手机关到静音,火速编辑好了一段内容,向“12110”短信报警平台发送了短信。

  【我现在在一辆45路公交车上,该车辆正从沿江路路段往江北站方向行驶,目前还未到达沿江中路十字路口,我发现车上有炸弹,救命!!!】

  短信顺利的发送了出去。

  【12110:您好,这里是接警中心,W市警方友情提示:乱报警、报假警属于扰乱治安行为,需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您的报警现已收到,请一直保持手机通畅,并向我们反馈是否方便回拨电话核实情况。】

  “这么快?”
  这几乎是秒回了,除了是系统自动回复以外别无可能。

  不过前后脚的时间,又一条短信送达。

  【12110:由于是文字报警,您提供的可用信息太少,请具体描述您现在的地点、所乘车辆的车牌号或外表特征,以及爆/炸/物在车上的位置,谢谢您的配合。】

  接警专员这是什么神仙打字速度!

  两人精神都是一振。

  可等看到“车牌号”云云时,两个人都傻了眼。

  “你记住了吗?”
  李诗情眼巴巴地看着小哥,寄希望于他记忆力超群。

  “我也没啊。”
  但事实证明,哪怕小哥记忆力超群,也无济于事。
  “谁上车记那个?”

  他们压根就没注意过车牌号!

  于是李诗情抓耳挠腮地继续编短信,小哥则紧盯着车外的路况,外面已经到了那个十字路口,他准备时刻提醒司机注意摩托车和油罐车。

  【我不能确定装炸/弹的人在不在车上,无法通话。现在已过沿江中路十字路口,我不知道车牌号。该公交车和同班次公交车外观无明显区别。预计爆炸时间在13点45分,请立刻解决!立刻解决!】

  “司机,注意下右边的摩托车,他们要提前闯红灯!”
  小哥站起来喊了一句,又坐了下来。

  因为他用的是肯定句式,而不是猜测和请求,司机下意识地就放慢了速度,短信发送出去时,车子也有惊无险地通过了那个路口,和刚刚下桥的油罐车擦肩而过。

  事实证明,如果没有发生什么干扰事件,安全地通过这个路口还是很容易的。

  过了第一个坎儿,两人长舒了一口气。

  【12110:请继续保持手机通畅并保护好自己,我们已经在安排解决。你知道具体爆炸时间是因为车上的是定/时/炸/弹吗?炸/弹上有明确显示倒计时吗?是否有办法让司机临时停靠并让所有人下车?】

  看到警方的回复,李诗情心里直发愁。

  如果真的是看到了定/时/炸/弹还好,就像警察说的那样,直接下车就行了,把一个即将爆炸的公交车留给警方解决。
  问题她根本不知道炸/弹是不是定时的,也不知道装在哪里。

  况且……

  她抬头看向最前方正专心开车的司机。

  她特么要能让司机临时停靠并让所有人下车,至于死这么多回吗?

  见李诗情盯着手机半天没动作,小哥凑过脑袋看完了警方的问话,随手打了个响指。
  “想知道是不是定/时/炸/弹/很简单啊……”

  他从李诗情的手上拿过了手机。

  李诗情懵然地看着小哥突然站起身。

  后者用一种几乎是浮夸的动作打开了手机的免提,将音量调到最大,播出了一通电话。

  【嘟嘟嘟,您好,这里是W市110指挥中心,请问您有什么情况需要帮助?】

  霎时间,车厢里听见的人瞬间都向他看了过去,表情或惊讶,或好奇。
  光从表情上,看不出什么问题。

  怎么也没有想到同伴居然会使用这样的“骚操作”,李诗情目瞪口呆。

  “你好,我在一辆45路公交车上,这辆车正行驶在沿江路开往江北一村站的跨江大桥上……”

  紧接着,他的咆哮突然响彻车厢。

  “请立刻出警,我们的公交车上发现了炸/弹!”

  嘭!

  几乎是话音刚落,剧烈的气浪便瞬间吞噬了一切……

  ***

  再次醒来时,小哥的嘴角噙着一抹得意的上扬。

  他早就想这么发泄一次了,能痛痛快快地喊出来“车上有炸弹”,简直爽呆了!

  “你刚刚是疯了嘛!”
  李诗情却被突如其来的爆炸震惊了,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忍受着爆/炸带来的撕裂感和虚弱无力,她挣扎着从兜里掏出手机,时间是13点25分。

  “又提前了几分钟。”
  李诗情喃喃自语。

  窗外,上桥前最后一站的站牌在后方隐约可见,明显刚刚驶出上一站不久。

  不远处的公交站牌,让她开始相信小哥在餐厅里做出的推测。

  “时间和空间是相对应的,我们的每次循环发生的时间都在提前。”

  “不是定时的。”
  小哥艰难地支起身子。

  刚刚的爆炸虽然很痛苦,却让肖鹤云肯定了一件事。
  “……而且,也没响过什么声音。”

  他们刚才爆炸的时间,并不是13点45分。

  和小哥探查出真相的高兴不同,李诗情认同地点了点头,表情却更苦闷了。

  如果恐怖分子是用手机遥控的定/时/炸/弹,那未必会在车上,他只要会使用手机操作就行了。
  尤其之前有好几次响起过同样的手机铃声,这更让两人怀疑车上的炸/弹有可能使用的是定时装置。

  但刚刚既没有手机铃声,也没有到13点45分,车子却突然爆炸了。

  能根据小哥报警的动作当机立断地引/爆/炸弹,只能说明……

  “那人在车上。”
  “真凶在车上。”

  在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两人环顾车内,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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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次循环(一)

  李诗情和肖鹤云,都是那种再普通不过的年轻人,也许出于个人素质的原因,在心理承受能力和逻辑推理能力比普通人强那么一点,但也绝强不出“超常”的范畴。

  同理,他们既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搏击训练,也没有接受过专业的拆弹技能。

  就这样的两个年轻人,如果想要在短短的时间内解决炸/弹+恐怖分子,就必须同时做到擒凶+拆/弹这两件事。

  然而现在,残酷的现实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一个是在现实中连架都没打过的小姑娘;
  一个是游戏里都没完成过双杀的菜鸡……

  命运对两个年轻人露出了狰狞的面孔,再一次在他们升起希望时,又恶狠狠地将它给打碎。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里,眼睛里露出的,都是深深的绝望。

  所谓无知者无惧,就如同他们之前不知道车上有炸/弹,便还能试图让司机停车或到达终点一样,一旦他们知道了车子会爆炸,所作出的下意识反应就是逃离这辆车。

  同样,在不知道爆/炸/物是什么时,他们还能存有侥幸心理,如果车上的爆/炸/物是定/时/炸/弹的话,他们还可以尝试下先让所有人下车,再由警方排查,当时小哥在笔记本上准备写的计划之一就是这个。

  可现在证明车上的是可以随时引爆的炸/弹,所有计划都没有了意义。

  他们和犯人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空间里,他们能随机应变的事情,对方也能随机应变,那人既然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早一点炸晚一点炸,迟早都是要炸。

  所以,如果想要制止这场悲剧的发生,他们就必须更加小心、更加隐蔽。

  【那人到底图什么呢?】
  李诗情抱着本子一顿疾书,“如果那人在车上的话,他也会死啊!”

  【会不会是有厌世情结?】
  即使面对这样的事情依然乐观向上的小哥,自然无法理解某些人的想法,【又或者遭遇了什么不公要报复社会?】

  【那也不能拉一群无辜的人下水啊!冤有头债有主,谁让你遭遇不公你炸谁去!】
  李诗情写字的力气力透纸背,气得直哆嗦。

  “这些都不是重点……”
  小哥看了眼车外,表情突然变得十分复杂。

  他使劲眨了眨眼。
  “……我们好像真的能正常下站了?”

  顺着他惊讶的目光,李诗情惊讶地抬起头,果然见到这趟公交车正缓缓驶向沿江东路的公交站牌。

  这是上桥前的最后一站,也是这趟公交线路里两站距离间最长的一站。

  以前她经常看到有人不小心在坐过这一站,然后用各种方法求着司机靠边停车放他们回头的。
  因为一旦错过这站就要上桥,到下一站得二十多分钟,算上掉头回来的时间,得整整耽误四五十分钟。

  “我们喊所有人下车吧。”
  李诗情一咬牙,附耳对小哥说:“就喊车上有炸弹,能跑几个就跑几个!”

  “然后呢?和我刚才一样,你一喊车就炸了,连无辜的路人都要枉死?”
  小哥摇头,冷静地掐灭了李诗情最后一丝侥幸心理。
  “既然能正常下站,当然先下车再说,难道你还想再被炸死一次?”

  一想到之前几次撕裂般的痛苦,李诗情就打了个哆嗦,不由自主地附和。
  “好,下车!”

  他们做出决定的同时,公交车也恰好自动开始报站。

  【连成集团提醒您,沿江东路站到了,需要下站的朋友请从后门下车。】

  “走!”
  小哥率先站起来,示意李诗情一起到后门前先等候。

  走这条路线的人绝大部分都是为了过桥,附近又没有什么居民区,所以在这一站下车的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按完下车按钮、等候车门打开的时间里,李诗情和肖鹤云紧张的手心直冒汗。

  在进入“循环”之前,他们两个人一路上都是半睡半醒的状态,完全没有这一站的印象,更没有在这一站下过车。

  现在他们想下车,可万一车上的那个疯子根本不给人下车呢?

  如果他发现有人要下车,车子直接就爆炸了呢?

  未知的恐惧才是最可怕的,在这一点上,人的想象力甚至胜过爆/炸/物。

  在这样的恐惧下,这辆他们刚刚还觉得“温馨”的公交车,好像一下子就成了什么阴森的场所,唯有车门边给人倚靠的那根栏杆,才能稍稍给他们一点站稳的勇气。

  而车上那些根本看不出什么问题的乘客,也似乎能随时揭开自己的脸皮,露出一张张癫狂狰狞的面孔,让他们连趁机打量一下的勇气的都没有,唯恐露出一点破绽就刺激到那人又来一次“同归于尽”。

  所幸,能让他们胡思乱想的时间并不长,车子稍稍停稳,后车门就打开了,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也没有任何人多看他们一眼。

  到站下车,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李诗情和小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出了车门,跳下车。

  一下车,李诗情就绕到了公交车后面,拍下车牌号就拨通了110。

  “你好,我要报警,沿江东路站正在开往江北底站的一辆45路公交车上有炸弹,现在刚刚离开沿江东路站,车牌号是……”

  小哥还是第一次正常下车,原本还在观察周围的环境,猛然间听到身后李诗情在说什么,吓得脸色都变了,扭过头拼命对她做“停止”的手势。

  然而李诗情只是有些纳闷地看了他一眼,就继续一鼓作气地说完了。
  “爆/炸/物不是定时装置,随时可能爆炸,但预计爆炸时间在下午1点45分,爆炸地点在沿江路十字路口或跨江大桥上。另外,安放炸/弹的人也在车上,请你们务必小心!”

  和短信报警不同,电话报警明显更容易说清楚一些事情,对方的询问也来的更快。

  “哎呀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时间紧迫,你们先去解决炸/弹的事情行不行?”
  李诗情见接警人员又跟上次一样开始了连续提问,急得都要炸了,“什么叫我们有什么要求?我能有什么要求?我的要求就是请你们制止这辆车发生爆/炸啊!”

  “我能透露的就这么多,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眼见着又要和对方没完没了的陷入“你为什么知道你知道什么”的怪圈里,她干脆直接挂断了电话。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肖鹤云强忍着怒意,直到她挂断了电话才发火。

  “我这不是在报警吗?上一次我都没报完……”
  看着面前脸色铁青的小哥,李诗情嗫喏着。

  “你还说不想再被警察审问了,这不是又把我们坑进去了吗?”
  小哥被气笑了,“好好的下车就下车,你报什么警?!”

  “可是我们只要下了车,就一定还是被传唤去……”
  李诗情话说到一半,突然也反应过来,一下子顿住了。

  之前两次,他们是半路突然下车,时间又那么巧,警察不怀疑他们才是不合常理。

  但这一次不同,这次他们是正常下站的,就算被警察盘问几句,也只要解释是“到站下车”就行了。
  哪怕车子真爆炸了,他们作为两个“幸存者”,得到的只会是安慰和庆幸,绝不会有人因为他们活下来而则被他们,只会觉得他们很幸运而已。

  “可是,那辆车会爆炸!”
  公交站牌旁边没人,李诗情没有顾忌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

  “那可是一车的人!我们自己可以因为逃避死亡的痛苦而下车,但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出事却什么都不做,那是草菅人命!”
  她的情绪还停留在上一次循环没有成功报警、更没有解决任何问题的遗憾里。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正常下车’也是停止循环的一种可能呢?”
  小哥突然冷笑。
  “如果这一站就是上天给我们特意留出的生路呢?”

  “你做事一直都是这么冲动吗?之前也是,不做好计划,非要都听你的,结果能如何?,报警警方就会相信你吗?”

  “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一定会再循环?事关这么多人的生死,是可以乱来的吗?”

  “你怎么就知道循环不会是有次数限制的?如果不把每一次循环都当做是最后一次,万一真的只是最后一次了怎么办?继续被当成犯罪嫌疑人关到死吗?”

  小哥连续不断地向李诗情提出质问。

  和崩溃时会哭、想放弃时就说出来的李诗情不同,肖鹤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身为成年人,他总想要让自己更可靠些,也会多照顾李诗情一点,所以对自己的情绪和两人相处的方式都很克制,也会尽量多谦让李诗情。

  但这不代表他真就是个面人儿。

  一直以来,他憋在心底的负面情绪不断地累积着,虽然他在竭力做好情绪管理,可现在好不容易又遇到了一丝希望,却再次被掐灭了,这其中的心理落差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

  现在,他的情绪也快要跟那辆公交车一样爆炸了。

  李诗情的脸色随着肖鹤云的质问越来越白,理智也让她明白他说的话没错,甚至心底还有了一丝后悔……

  “然后呢?就因为这些,就看着他们去死吗?”

  然而内心深处,依然有什么东西让她不愿“苟且”。

  “就算这真的是最后一次循环,就算你逃离了这个怪圈,等你回忆起过去,一想到你明明能做点什么却没做,你难道不会内疚、悔恨吗?”

  “总会有办法的!”
  她像是说服小哥,又像是说服自己那般说着。
  “肯定能有更好的办法的!总要试试啊!”

  争执间,李诗情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大概是警方想要核实消息的回电,但因为没人顾得上接听,手机铃声只能反复地循环着。

  这让两人越发觉得烦躁了。

  “你先把手机关机,除非你还想去警局!”
  小哥硬是克制住了自己爆发边缘的情绪,决定先把这一关过了再谈以后。

  “算了,事已至此,再吵也无济于事。”
  面对现在这种被动的局面,他心累地抹了把脸,脑子里也乱成一片,实在拼凑不起什么更好的方案。

  他不肯承认李诗情的“死不悔改”打动了他,只是又一次选择了向李诗情“妥协”。

  “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再慢慢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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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次循环(二)

      小哥是外地人,对这附近都不熟,还是李诗情想起来附近有个挺大的公园,这种郊外的公园监控会比较少,于是两人决定先去那儿藏一藏,再见招拆招。

  因为小哥难得发了火,李诗情这一路上就有点蔫蔫的,没有再主动提起有关公交车的事情,脑子里却一直还在想着那辆车能不能得救的事儿。
  
  正如小哥所说,大概由于她死了太多次,已经死的有些“麻木”了,也渐渐习惯于这样的“循环”,潜意识里已经觉得能不停“死而复生”是一种天经地义的事儿,没有更深层次地思考过如果循环停止了该怎么办,如果不能再循环怎么办。
  
  但是肖鹤云不同,肖鹤云还没循环几次,而他循环的那几次,还“李诗情”这个同伴互相依靠,那种眼睁睁看人去死和无论如何都无法结束的绝望并没有完全影响到他。
  
  而他的性格,决定了他比起“救下全车的人”,更倾向于“我自己挣脱这个循环”。
  
  这种观念上的差异,在两人终于在僻静的地方开始“聊聊”时,表现的越发明显。
  
  “现在最好的局面,就是我们的循环停止了,睡一觉起来就是明天。公交车出事也好,没出事也好,与我们无关。”
  小哥叹口气,心累地说,“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迟早面对我们为什么会知道炸/弹在车上的质疑,毕竟我们不能永远关机,或者永远躲起来。”
  
  闻言,李诗情下意识地辩驳:“但如果警方因为我的报警成功的破获了这起公交车爆炸案,就会弄清楚爆炸的原因、爆炸/物是什么,以及罪犯的身份。如果他们和上次一样选择全网通报的话,我们就能得到这些原因和线索……”
  
  “你说的这种可能,是最好的可能。先不提警方能不能尽快破获案件、会不会全网通报,你这件事变好事还得有一个前提……”
  小哥苦笑着,“只有我们真的会重新循环,这些线索对我们才有用。”
  
  【但你愿意再进入循环吗?】
  这么残酷的话,他没说出来。
  可李诗情一看他的表情,就懂了。
  
  于是她越发沉默。
  
  “还有一种可能,是警方没有破获案件,循环又继续了……”
  小哥揉了揉被镜托压着的鼻梁,无力地说:“那我们从这一站下车,除了提心吊胆,一点意义都没有,这些时间等于被浪费了。”
  
  “我以为你下车只是因为不想再被炸一次,再加上我也挺害怕那种濒死的感受,所以我选择下车报警,但这不代表我不想管这件事了。”
  李诗情直到这一刻,才发现了她和同伴之间真正的分歧:“如果我没报警的话,如果你不是想找线索,你下车准备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
  小哥耸了耸肩。
  
  “我原本的计划,是想先下车,然后在被警方传唤后用‘到站下车’的正常理由搪塞过去。如果这件事过去了,以后又不循环了,这件事就跟我们没关系了。”
  他说,“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太‘苟’了,但是你也看到了,车上有一个炸/弹和不知道有多少个的恐怖分子,这种事根本都不是我们这样的普通人能解决的。我们死了这么多次,也尽力了!”
  
  “如果我们这一车人都注定是要死的,那我们逃出来有可能是老天开眼,也有可能是阎王爷打了个盹儿,无论是哪一种,人要珍惜机会,我们不是真凶,我们没必要为救不下所有人怀有负罪感……”
  
  “可是我对你怀有负罪感。”
  李诗情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侃侃而谈。
  “因为对你的负罪感,我甚至不敢再拉任何人下车。”
  
  小哥脸上原本满不在乎的表情一顿。
  
  湿地公园里,安静到连虫鸣鸟叫都听的清清楚楚。
  
  一群掠空而过的飞鸟穿过他们的头顶,从高空中送来微弱的鸣声,天高云阔,衬得女孩越发娇小,可她的声音,却又是那么清晰有力。
  
  “虽然你从来没埋怨过我,可我却一直在内疚。”她说,“我为了逃开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把你不管不顾地拉了下去,虽然你说我在某种意义上救了你的命,而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可已经十几次了,我知道……这种‘活法’,生不如死。”
  
  “你……”
  小哥看着这个女孩,半天开不了口。
  
  “是我把你带进这个地狱的。是的,这一车人的命也许都和我没有关系,可你的命现在已经跟我有关了。”
  她依然用一种“强势”的态度撑着自己,就如同无数次濒临崩溃又重振精神时那样。
  “我曾经也想放弃过,那时你和我说,你想想你的父母……”
  
  她看着小哥,看着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把他记住。

  “我没想我的父母,我想的是你的父母。”
  
  “我的父母知道我可能出了事,难过的想跳楼,我的爸爸接到电话就上了高速。我妈妈说,什么东西都没有我的命重要。那么,如果你的父母知道我让他的儿子受了这样的苦,他们会痛苦成什么样呢?”
  
  “这些都是罪,是我犯下的。”
  
  被人用这样的方式看着,耳边响着这样的话,小哥半是羞涩半是狼狈地低下头。
  
  “你说的一切我都明白,你所有过的期盼我全期盼过,你试想过的可能我全都试想过,你下站回归正常生活的尝试,我也尝试过。那个我拽着你下车的时刻,我也曾你一样,想着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但事实证明,老天爷就是不肯放过我。”
  
  她的眼睛里慢慢沁出一眶眼泪,眶满后,泪水便沿着她的面颊流了下来,静静的划过下巴,落到了地上。
  
  “我知道不停轮回是什么样子,也知道孤军一人奋斗又看不到结果有多绝望。我比你多‘死’过五次。如果循环有次数,我可能比你先消失,所以我得在我消失前,尝试更多的可能。”
  
  “我知道你很害怕,你什么都不想管了……”她哽咽着,却努力想露出笑容,“我,我都明白的。”
  
  肖鹤云坐在长椅上,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一边流泪,一边微笑的样子,像是一下子触了电,四肢百骸都跟着酸涩了起来。
  
  继而充斥心头的,是难以言喻的羞愧。
  
  是的,他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他那些佯装成年人的成熟,那些高高在上仿佛理所应当一般的解释……
  
  其实都只是为了掩盖他的“恐惧”。
  
  “所以,我不能勉强你继续试下去,你可以离开的。”
  李诗情指了指不远处的那条路,接着说:“如果警察真找到了我,我不会说出你,我经历过两次问讯,我知道该怎么回答。而你,只是一个看我下车时精神不太对劲的好心人,你可以搪塞过警察,然后去过你自己的日子。”
  
  “刚刚走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想过了,如果我们能每次都在沿江东路站下车,即使我们不能逃过循环,每次都要上车,可你还是可以到站下车的。”
  
  “这样,至少……至少你不会每次都感受到死亡的痛苦了。我会留在车上继续寻找真凶,想办法让车子不再爆炸,想办法让警察抓到凶手,而你下车以后,可以随便去做些什么,远离这些痛苦……”
  
  说着分离的话时,她并没有难过的表情,好像能用这样的方式让同伴逃离痛苦,她是真的“如释重负”,甚至语气都变得轻松起来。
  
  “我看过不少这样的科幻电影,那些电影里的主角最后都得到了圆满的结果。那些主角里,有的在同一天循环,枯燥又痛苦,但是他用那些时间自学了钢琴,自学了跳舞,自学了许多许多有用的东西,他的每一天都是不一样的;有的用那些时间去弥补自己的遗憾,去做不敢去做的事儿……到最后挣脱循环时,他们都成了很好的人。”
  她说,“我觉得,时间的长度也许不够了,但只要宽度够了,应该也不算太差的人生。”
  
  肖鹤云紧抿着嘴唇,呼吸忽长忽促,胸膛随之起伏。他原本逃避着李诗情太过清澈的目光,现在却根本移不开眼。
  
  这个女孩身上那些之前还让他“诟病”的天真,现在却是如此让人惊心动魄。
  
  那些天真是她的武器,也是她的铠甲,让肖鹤云溃不成军。
  
  “我会努力的,我会努力找到真凶、努力协助警察,努力让我们挣脱这个循环。你不用担心我,也不必因为道德束缚觉得必须要留下来帮我,你就当不认识我,在该下车的地方下车……”
  
  “因为这件事的最初就和你无关,是我本该独自面对的事情。”
  
  李诗情脸上的眼泪已经被风渐渐吹干,甚至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在一个并不太熟悉的人面前说出这么多内心话是令人羞耻的,所以她的脸上时不时也会露出羞涩的表情。
  
  但是她还是勇敢地说了。
  
  “偷来的时间也是时间,你可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去做你想要做的事,不要放弃。也许和那些电影一样,突然有一天,我成功了,或是老天开眼了,你就不再循环了……”
  她露出一抹动人的笑容。
  “希望到了那个时候,你也已经变成和那些主人公一样好的人。”
  
  小哥定定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那,那该再见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把小哥说懵了,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向着小哥伸出右手。
  
  “祝你好运,也祝我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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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17 14:15:25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一次循环(三)

      李诗情刚刚上大学的时候,妈妈担心她早恋,曾经苦口婆心地和她叮嘱过一晚上。
  
  那天晚上说的大部分话,李诗情都已经忘了,唯独有几句,一直都记着。
  
  妈妈说,“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不能勉强的,当对方不再留恋的时候,你也不必勉强,好聚好散,给自己留点最后的体面,女人最重要的品质是自尊。”
  
  她说,“不能因为对方是男人就觉得什么事都该让着你,配合你,因为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对方也不愿意。如果你依赖惯了,你就会失去自立的能力,那就是把所有筹码放在别人手里,别人随时可以洗牌重来。”
  
  她还说,“好的关系,是两个人在这段关系里都在变得越来越好,如果你发现其中有一个人在痛苦,或是有一个人变得越来越差,那就说明这个关系出现了问题,你要反省。如果不是你的问题,那这段关系就到了可以结束的时候了。问题得不到解决,即使你不想结束,时间也会让它结束的。”
  
  虽然她的妈妈说的是该如何自尊自爱的和男人谈恋爱,但李诗情一直觉得妈妈的这些话,放在正常的人际交往里,也是一样的道理。
  
  毕竟恋爱也属于“人际交往”中的一种。
  
  所以,即使只是自己的普通朋友,李诗情也一直按照这样的准则去和他们相处。
  
  她没有“以退为进”,也没有“装腔作势”,此刻她向着小哥伸出手,不是提出某种邀请,而是做出某种承诺。
  
  她的“再见”,是希望他“再也不见”。
  
  “如果我现在放手离开了,那我这辈子也不会成为一个‘很好’的人。”
  
  一双温暖干燥的大掌覆了上来,将她的手轻轻握在了手里。
  
  李诗情的手指冰凉,让他的心中一软。
  她的内心或许没有变现出来的那么潇洒,也许只是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和不舍,但她依然要用最大的善意,放他自由。
  
  “我不会跑的。”
  
  他曾经很纳闷,为什么这么普通的一个女孩子,会遇到这么奇怪的事情。
  
  现在他知道了。
  
  ——因为她是这么好的女孩,所以连老天都不忍心让她就这么离去,想要给她留一线生机;
  也因为她是这么好的女孩,上天甚至不忍心让她“单打独斗”,独自活在这么残酷的一个世界里。
  
  至少在现在,他的想法和冥冥之中的那个主宰是一致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可以不必……”
  李诗情担心他是因为道德上的束缚放不下面子,想要再次劝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做这种‘躲在别人后面心安理得享受别人劳动成果’的事情。你就当是照顾我的自尊心,好吧?”
  小哥之前的那些急躁、愤怒,现在已经都已经风平浪静,又回复了李诗情和他初见时那种平和与善意。
  
  他怎么能比一个小姑娘还要懦弱?
  
  小哥甚至还和她开着玩笑。“如果我感觉我坚持不下去了,我会跟你说,放我‘半天假’,让我下车去浪浪,行吧?”
  
  “行!行!没问题!你要放弃都没关系的!谢谢你!”
  说是那么说,没有人会在知道自己要单独面对这一切时不恐惧,在小哥重新对她展露笑颜的那一刻,李诗情眼中又重新亮起了希望的光彩。
  
  “真太谢谢你了,你真是个大好人!”
  明明刚才能说出那么长篇大论,面对别人的善意,她却只能用这么贫瘠的语言表示出自己的惊喜和感激。
  
  “好了,我们两个还互相客气什么,都是一条船……呃,一辆车上的人,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了,接下来更要互帮互助。”
  
  达成了某种“友好共识”后,小哥看了眼跨江大桥那边的方向,有些担心地说,“现在不知道那边情况怎么样,不在车上就这点不好,能得到的信息太少了。”
  
  他们到站下车,下车才13点20几分,好几次爆炸案是13点45分,所以李诗情报案时也特别提及了这个时间。
  
  但他们都知道,炸/弹是随时可能引爆的,他们并不知道警察有没有成功阻止了此事。
  
  “至少那个方向没有浓烟,也没传出什么震动。”
  李诗情也抬起头眺望,“如果又撞上了油罐车,肯定会天崩地裂吧?”
  
  “但愿如此。”
  
  既然决定了要和李诗情一起“同进攻退”,小哥便没有再提过什么“搪塞过警察就照常过日子”的话题,而是打开手机,搜索起网上的新闻和消息。
  
  李诗情的手机关机了,此时只能坐在一旁,紧张地等待着小哥搜出的消息。
  
  “看这个!”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本地的论坛上有了一篇关于公交车爆炸的新闻。
  
  【太可怕了!刚刚两辆警车在沿江路那个过江大桥上把一辆公交车逼停了,我们还在看热闹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呢,那辆公交车就炸了!车上的人全都炸死了,哎哟那叫一个惨哟!】
  
  在这个帖子下面,还有一段手机拍下的画面。
  
  画面里,两辆警车一前一后的跟在一辆公交车旁边,有警方的扩音器大声放着“警察临检,靠边停车”的喊话,那辆公交车也确实跟着前面的警车慢慢开到了桥上的应急车道上,不少路过的车辆都放慢了速度,明显想要围观……
  
  可就在几个警察上车的那一瞬间,公交车突然爆炸了!
  
  随着一声“我艹,有炸/弹!”,手机的画面出线了剧烈的摇晃,坐在副驾驶的拍摄者和司机同时惊慌的跑下车,拍摄镜头也随之终止。
  
  这个帖子被发上市民论坛后不到五分钟就被顶成了热门,上百人在下面留下了评论,大部分是质疑这段画面的真实性的,也有人说这是一段电影的现场拍摄画面的,众说纷纭,越发引发了大家的好奇心。
  
  李诗情和肖鹤云自然也看到了这篇帖子,等看完手机拍摄的所有片段后,两人的脸色都像见了鬼一样的苍白。

  “知道有炸/弹,不,不应该先封路吗……”
  李诗情哆嗦着说。
  
  “时间太短了,来不及。”
  小哥也捏紧了拳头,咬着后槽牙说,“你报警说的虽然详细,但说完了就关了机,这种事听起来又这么荒诞,警察肯定是要先去了解情况、确定不是有人报假警……”
  
  就算从最近的警方机构派人,时间也只够找到准确的找到那辆公交车。要做到疏散群众、控制道路,需要好几个部门同时合作,更别说“防爆”还是更加专业的部门才能做到的事情。
  
  很快的,论坛上这篇帖子就被删除了,就在论坛里的人议论纷纷贴主是不是因为“传播虚假内容”所以才被删了贴时,有人直接指路微博,告诉大家这件事是真的。
  
  小哥怀着沉重的心情,又打开了微博。
  
  虽然本地论坛里的帖子被删了,可许多媒体和自媒体已经将这则新闻转发了出去,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当时在桥上的人上传了自己行车记录仪或手机里录下来的视频。
  
  在这些画面里,没有一个人是能冷静的。
  骚乱和恐惧像是一场瘟疫,迅速感染了当时在场的所有车辆和行人,视频里人们的凄厉的尖叫声和车辆轰鸣的喇叭声伴随着滚滚浓烟的背景,简直是一副世界末日般的场景。
  而事实上,事故发生的现场也确实足够让人胆丧心惊:
  
  爆炸发生时,有不少车辆因为剧烈的响动猛踩刹车,由此在桥上造成了连环车祸,祸及几十辆来往车辆,不少人因此受伤;
  
  有司机以为遇到了“恐怖袭击”,当即不管不顾地选择在路当中掉头,却在半途中却引发了更大的交通事故;
  
  沿江路的跨江大桥两边是有行人通道的,公交车爆炸时造成的巨大冲击将车中的爆/炸/物飞溅到了行人通道上,毫不留情地砸向了仓惶逃窜的路人,如今那些行人已经被送去就医,只留下一地染血的玻璃碎片以及那些已经变形、焦黑的废铜烂铁。
  
  “我的天……”
  李诗情看着那些画面里的骚乱景象,倒吸了一口凉气。
  
  无论是她也好,还是小哥也好,之前都没有直面过公交车爆炸的现场。
  
  第一次下车那次,她下车就去了医院,虽然在医院里看到了不少烧伤病人,却不知道现场是什么样子的。
  肖鹤云更好,直接被烧得奄奄一息。
  
  之后那次下车,他们很快就远离了爆炸现场,那一块道路也立刻得到了封锁,没有引发更大的骚乱。
  
  除此之外,他们每一次出事都是在车上,和那辆公交车一起“共存亡”,眼睛一睁一闭,就又是一次循环,后面发生了什么,完全都不知道。
  
  小哥紧抿着唇,熟练地在网上寻找着可用的信息,可在现代社会,信息是以一种爆炸式的速度扩张的,这种速度扩张的同时也造成一种情况,那就是很难在海量的信息中甄选正确且真实的内容。
  
  时间离事情发生还不到一个小时,在事情结果没有公布之前,大部分媒体也不敢随便无端臆测,更多的舆论只是这样的惨剧表示愤怒、对无辜卷入这场祸事的伤亡者表示遗憾和悼念,除此之外,找不到多少可用的信息。
  
  倒是有一两个小道消息,说警方会逼停那辆车是因为接到了报警电话,声称那辆车上有炸/弹,请求调查。
  然而还未等警察核实清楚真实情况,车子就爆炸了,还炸死了上车排查的多名警察。
  
  可这种消息,对他们这种“当事者”来说,是并没有用的。
  
  “你说的对,这就是没有计划的结果。”
  李诗情颤抖着身子,满脸满眼都是悔恨。
  “我太急了,我应该再多找点线索……”
  
  “在那种情况下,你还记得去报警,已经做到你该做的了。”
  小哥头也不抬地安慰她,不停刷着本地警方的界面。
  “时间太少了,很多事无法制止也是意料之中。”

  这一次的爆炸案不像之前数次,之前数次都是和油罐车相撞,现场没留下什么。这一次的爆炸应该留下了不少线索和证据,譬如爆/炸/物是什么、在车内什么位置,再根据这些线索调查监控,应该能查到是谁将爆/炸/物带上的车。
  
  但正如小哥所说,“时间太少”了,也不知道因为现场现在都在忙着救灾,还是因为案情没有明确进展之前不能急着公布,反正在网上是一点真凶的线索都没透出来。
  
  期间,李诗情和小哥好几次转移了在公园里的逗留地点,最后藏在了一个假山附近,这边很少有逛公园的人靠近;
  
  大概下午四、五点时,小哥也接到了警方的“传唤”电话,但直接被小哥以“有事去不了”的借口给无视了,然后就不再理睬,所有打来的电话通通挂断。
  
  两人打定主意要躲过这一天,死都不去警察局了。
  
  眼见着天越来越黑,公园里也几乎没有人了,两个人还没在网上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倒是李诗情打电话那件事被越传越邪乎。
  有人说报警电话是匪徒内部不合有人良心发现,有人说是报警者自导自演表演型人格,还有人说报警者是用这种方式向警察进行挑衅,就像是某些悬疑影视剧里总是留下各种线索的大反派……
  
  “我现在是出名了。”
  李诗情在心里自我解嘲着:“我怎么也没想到,我还有变成‘大反派’的一天。”
  
  小哥的手机已经快没电了,他现在不像之前那样一直刷,而是隔着十几二十分钟就拿出手机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你怎么了……”
  李诗情见小哥看着手机屏幕,好半天愣住不动,纳闷地伸过头。
  
  那是条本地警方发布的通报,并没有解释爆炸事故的具体情况,只是公布了在这一次爆炸事故因公殉职者的警察身份。
  
  亮起的屏幕上,赫然出现的,正是那位看起来和蔼可亲的中年警官……
  
  老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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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17 14:43:20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二次循环

     无论是李诗情还是肖鹤云, 都对这位和气宽厚的“警察叔叔”有着很好的印象。

    那些他们被“紧迫问讯”的经历,哪怕只是回忆都觉得很难熬, 但这些经历也, 也不是没有让人觉得温暖的地方。

    李诗情记得他为自己掖过的被子, 还有那双因为事故太惨烈而红着的眼睛;

    肖鹤云还记得他, 记得他给自己递的每一杯水,记得他问自己“要不要吃饭”,记得他的“无论多匪夷所思,我们都会相信”。

    虽然老张到最后也没有相信,但他也从没有怨恨过警方, 更没有怪过他们这么折腾人,因为正是有了这些可敬可爱又让人可畏的警察, 才有了他们现在安宁的生活。

    如果对待犯罪嫌疑人都不够严厉,那才是对无辜受害者的不尊重。

    但现在, 这位可敬又可亲的警官死了,死在这场爆炸案里。

    因为他们的“不谨慎”。

    “我们还会循环的,对吧?”

    李诗情看完了老张的生平, 心情越发沉重。

    “等我们再循环时,他还会好好活着,是不是?”

    老张只有四十六岁,是一位从业二十多年的老刑警,曾经协助破获过好几起轰动全省、全国的大案、要案,他四十岁时还勤奋好学,自学了心理学的相关课程, 取得了犯罪心理学的学士学位,也是队里有名的“谈判专家”。

    短短的通报里,载满了对这位警界精英的赞赏和痛惜。

    “我不知道。”

    小哥嘴里泛起了阵阵苦意,“但我希望能够再次循环。”

    他们的“努力”没有制止爆炸,反倒引起了更大的伤亡。

    这是他和李诗情都不想看到的。

    有了这样的“发现”,李诗情和小哥心里都不好受,连再查找资料时都情绪低落,唯有悔恨和自责充斥心中。

    再怎么节约用电,手机也总有用完的时候,当屏幕彻底黑下去时,小哥无奈地将它收到了包里。

    湿地公园夜晚不对外开放,已经是晚上七八点钟了,两人躲在这个假山上好几个小时也没人经过,灯也没有,吃的也没有,四下里一片漆黑,肚子里咕咕作响,只能靠闲聊排解寂寞和不安。

    “下次下车前,先买点吃的和水。”

    小哥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你说这事情奇怪的,在车上就没觉得饿,下了车没几小时就觉得饿了。”

    “在车上我们就活几十分钟,怎么饿?”

    李诗情看着远处深黑的影子有点害怕,不自觉地往小哥身边挨了挨,脑子却在想着其他的事儿。

    “如果能回到车上,我们一定要找到凶手,同时搞清楚爆/炸/物是什么,再通知警方。”

    “嗯。”

    知道她还在自责这件事,小哥跟着附和。

    “警方上车时,我们要协助警方控制住犯人,否则一车的人都有危险。”

    她提醒着小哥。

    “嗯,好。”

    “我们得提醒他们便衣上车。”李诗情又想到一点,“最好再提醒他们提前疏散人群,封锁交通。”

    “是。”

    小哥跟着点头。

    “如果我们真能回到车上,该怎么办?”

    李诗情这次终于不再说“都听我的”,“你不是最擅长列计划吗?咱们列个计划?”

    “首先得排查车上有哪些人可疑。”

    小哥不假思索地说,“公交车不大,车里也没多少人,如果犯罪分子能很隐蔽地立刻引发爆炸,说明那个炸/弹应该是随身携带的,我们也许都观察不到是怎么引/爆的。”

    “先查谁带着包或者大件行李?”

    李诗情一点就透。

    “是,先看谁带着东西,笨点的法子就是一个个排除。像我这样背着包的,还有那些脚底下放着东西的,都要查一查他们是不是带着炸弹。”

    一想到他们的“工作量”,小哥又愁得直叹气。

    “不过这样做的话,就要直接和歹徒对上,人家未必给你检查,搞不好又要直接丧命……”

    真带着炸弹,谁给你看?一被发现说不定就引爆了。

    也许都不需要发现,只要打草惊蛇,让歹徒觉得自己被发现,说不定就会随时“boom”了。

    “而且别人还不一定给你搜,搞不好还要打一架……”

    李诗情挠了挠头,“要不,我们就用笨办法,你出其不意的制服东西主人,我趁机打开人家的包或者行李检查?”

    “只能这样了。”

    小哥拍了拍胸脯,理所当然地回答:“我好歹是个男人,比你要强壮,总不能让你去跟人打架吧?”

    两人就这么在一片黑暗里,你一言、我一语的慢慢完善着可能的计划,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因为商议的太投入,甚至让他们忘却了身体的饥/渴与精神的疲惫。

    但没一会儿,意外就降临了。

    “那边是什么?路灯开了?”

    李诗情眼尖,指着东边一处光源示意小哥看。

    他们现在窝在公园的某处假山顶上,这位置地势高、旁边又有遮掩物,什么人来了一眼就能看到,可以往假山里面躲一躲,竟真让他们躲过警方大半天。

    “好像是手电筒的光,而且人还不少。”

    小哥眯着眼看了下,突然脸色大变。

    “不好,是警察找来了!”

    这种强光手电筒,还有这么多,不是警察在找人,还能是什么?

    “来找我们的吗?这附近又没监控,为什么……”

    李诗情一听“警方”就晃了,下意识要往假山里钻。

    “谁知道,也许是通过手机信号定位基站的位置,也许是有人看到了,就我们两个普通人,躲不过警察不很正常吗?”

    小哥紧紧抓住她的手,“你别怕,你手机一直是关机的,他们要找也是找我,我先下去试试看,能不能把他们引开,你现在这里躲着。我要忽悠过去了,明天早上再来找你……”

    眼见着手电筒的光越来越近,他想都没想,站起来就往假山下跑。

    谁料,也不知是坐得太久站起来太急,还是天太黑他又慌不择路,还没跳起来走两步,就见着他脚下好像绊了什么,往假山下栽下去。

    “呃!”

    “小心!”

    李诗情眼疾手快,立刻飞扑过去抓住了他后背的衣服,然而终究还是力气太小,反倒被他带着一起滚下假山。

    “啊!”

    “什么人!”

    “那边是谁!”

    头部传来剧烈的眩晕和疼痛,眼前也有金光乱冒,李诗情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一束光照到了自己的脸上……

    有人走到了他们的面前,她听见有人对着自己啧啧称奇。

    “怎么有这么笨的犯罪分子?”

    “你才笨,你全家都笨!”

    心中一声大吼,她又气又痛,终于晕了过去。

    ***

    李诗情臭着一张脸,再次从公交车上清醒。

    她怎么想也想不到,他们两个人居然是用这么“乌龙”的方式回到公交车上的。

    更别提,这位“同伴”上一刻还“壮怀激烈”地说要帮她引开警察,下一刻,就直接把她带到坑里去了。

    “我高度近视加散光,还有点夜盲……”

    一旁的小哥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对不起啊,连累你了,不过你看,我们这不是回来了吗?”

    “我会在意你连累了我吗?我在意的是我们这么被发现真特么傻啊!”

    李诗情压低了声音吐槽。

    方才趴在地上被人嘲讽的耻辱似乎还在她的周身萦绕不去,不必看,李诗情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如果他们要没“回来”,接下去警方要怎么通报。

    【犯罪嫌疑人某某某和某某某由于脚滑,失足从藏匿的假山处不慎坠下,成功落入警方的法网。】

    好一个“脚滑”的犯罪分子!

    “嗷!”

    她越想越懊悔,使劲搓了把脸。

    大概是因为前一刻“逞英雄”下一刻就变“狗熊”有些不好意思,眼睛小哥干咳了一声,环顾了下四周,压低了声音对她说:

    “你让我出去走走,我去观察下哪些人带了大件行李。”

    听他说到正事,李诗情原本还带着几份羞恼的表情顿时一整,忙不迭地给他让出一条通道出去。

    他们这次回来时间又提前了,现在还没到沿江东路站,但考虑到每次相隔的时间都没多久,估计很快就要到下一站。

    假装自己起来活动手脚,肖鹤云甩了甩手又跺了跺脚,在车厢里踱了起来。

    他和李诗情上车时都是在江东区,该区高校和高科技公司云集,上车的时候有不少人,所以才不得不坐在一起。

    但随着一路上上车下车,车上有不少人在江东区的商业中心区域下了,到后来更是上的人少、下的人多,等空位一多,不少人就不愿意和别人坐一起,于是车中的乘客现在都分散在这辆公交车的各个位置。

    李诗情要不是一直在睡觉,八成在中途也要找个空位坐下的。

    从前走到后,小哥在心里默数了下人数,除去司机、他和李诗情,也就九个人,前面和中间区域有四个人,其他都在车后方,坐的非常分散。

    他假装闲逛从每一个座位旁晃荡过,发现车厢里的人多多少少都带着东西,但是带着显眼行李的只有三人。

    一个是后门前方坐着的老爷爷,手边放着根短扁担,脚下放着两个蛇皮袋子。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看不出有什么,但从能看得出里面放着不少东西。

    一个是后排中间座椅上坐着的中年男人,男人的皮肤黝黑,身材壮实,神色里带着体力工作者特有的那种坚韧,隔壁座位上放着健身房里常见的圆筒挎包,但包身略显破旧,体积也不小,鼓鼓囊囊的。

    他一直没有睡觉,也没有看手机,但明显看得出在走神。

    小哥还记得他,之前他被车上的乘客制服过几次,每一次,这个中年男人都是“主力”,轻松就能把他这个年轻壮小伙给打趴下。

    他甚至还记得这男人用那双有力的手臂将他死死压制住的痛苦。

    第三个,是和他们隔着走道前一排坐着的花衬衫大婶。

    这个大婶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身材瘦小,长相也很普通,就像是经常见到的那种家庭妇女。

    和大部分家庭妇女出门的原因一样,她的脚下放着一个超市的那种大塑料袋,似乎是刚刚大采购回来。

    但因为她坐在外侧,塑料袋放在里面的地上,大婶的腿隔绝了小哥的目光,根本看不清那个塑料袋里面有什么。

    就是这个大婶,之前说着还要回家给家里人做饭,不方便耽误时间给李诗情作证。

    由于肖鹤云长得斯文,人又白净,没有几个人对他走来走去表示不耐,甚至还有人好心问他是不是在找哪里下站,可以帮忙告诉他。

    小哥在车上侦查情况的时候,李诗情也在仔细观察每个人的位置,努力回想每一次爆炸的气浪是从哪个方向掀过来的。

    很快,熟悉的报站声又响起来了,公交车缓缓靠往45路公交站牌,并打开了车门。

    这一次,并没有人下车,却有人从前门上了车。

    那人一走进车厢,正在车厢里溜达的肖鹤云和在座位上向外打量的李诗情,身子齐齐一震!

    两人瞪大了眼睛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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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十三次循环

   上车的, 是一个带着黑色口罩、穿着黑色卫衣,卫衣的兜帽还是掀起来挡住脑袋的男人。

    这人把自己打扮的密不透风就算了, 怀里还抱着个黑色的双肩包。

    那口罩男一上车, 完全不看前面还有的空位, 自顾自地走到了车子最后一排, 找了个最角落的地方坐了下来,但是手里的双肩包就没放下来过,一直抱在怀里。

    李诗情和肖鹤云全程关注着他,见到他在后排坐下来,肖鹤云也连忙坐回了李诗情的身边, 压低了声音激动地问:

    “很可疑对吧?对吧?哪有人坐个公交车打扮的跟抢劫犯似的?我们上一站下车的时候这个人上来了吗?他之前在不在车上?”

    上一次循环,是两人第一次正常到站停车, 那时候并没有人下车,由于公交车的车门是前门上, 后门下,所以他们下车后,也没特意留意过有没有人上车。

    “我没注意上一站有没有人上车。”

    李诗情那时候光顾着记车牌号, 满脑子担心动作慢了车跑了,谁会回头看一眼前面有没有人上车?

    “不过,虽然很可疑,但是这个人确实是一直都在车上的。”

    “一直都在吗?”

    小哥原本激动的心情,因为李诗情的回答被泼了一盆凉水。

    “我记得我第一次抓色狼的时候,他伸出头看了一眼情况。”

    李诗情努力地回想着,“虽然没看清楚, 但是我对他那个卫衣的帽兜有印象。”

    那男人额前的兜帽上有一双倒竖的三角眼睛,仿佛一只怪兽在吊着眼睛看你。

    当时他伸了个头出来,李诗情的目光正好掠过那兜帽,由于那人只是伸了个头就缩了回去,所以其他的她是一点都没看到。

    “那我怎么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小哥搓着自己的下巴往回想,不肯错过记忆里的每一个细节。

    “唔,我想想……我喊‘停车’被人制服的时候……”

    “没有他。”

    李诗情接话。

    “后来我拿安全锤破窗,被人直接按地上的时候,呃……他出现过吗?”

    小哥仔细想。

    “也没有他,你是被车上几个大叔按倒的。”

    说着说着,李诗情也开始觉得可怕起来。

    两人不由自主的,一起回过头去。

    这一眼看去,他们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之前没有人注意到他。

    刚刚上车的口罩男坐在最后一排就算了,还靠在最内侧,一般在那个位置,只要你自己不伸头,谁也不会注意到那里还有个人。

    问题来了,正常人坐公交车,满车都是空位,会不就近找个位置坐下,而是特意窝在没窗的后排吗?

    “我觉得应该就是他。”

    小哥不停紧张地回头,附在李诗情耳边说:“你想想,你要是那个人,你也肯定不会选择提前太久上车,时间越长,这一路上的变故就多了。你要想干这样的坏事,最好是找个人少的地方上车,两站之间的距离又远、人流量又大。选上桥前的最后一站上车,车一开,连下站的机会都没有,可不是他最好的选择么?”

    “我也觉得是他。”

    李诗情连连点头,“你看,他带着那么大一个双肩包,看着也挺重的,这种包不应该背在身后吗?为什么他要一直抱在怀里?就算里面有贵重物品,现在他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也应该把包放下来了吧?”

    她站起来飞速地看了后面一眼,坐下来后表情更惊恐了。

    “那包没放下来,还在他腿上抱着。”

    “怎么办?我们去抢他的包?要是包里真有炸/弹怎么办?”

    计划归计划,两个人还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人,李诗情紧张地直吞唾沫。

    “按照原计划,我去制服那个口罩男,你去抢包!”

    眼镜小哥也没经验,只能自己给自己加油鼓劲儿,“不过我们不能这样去,你假装和我吵架了,往后坐几排,最好坐他旁边。我等会上去把他按住了,你就立刻抢包。加油,我对你的演技有信心!”

    张无忌他妈都说了,女人越好看,越会骗人!

    此时车子已经开出公交站牌挺远,时间不等人,李诗情想着总是要迈出这一步的,只好一咬牙站了起来,对着小哥翻了个白眼,骂了句:

    “你有病!”

    他们两个之前一直头低头窃窃私语,看起来活像一对小情侣,现在女孩子突然翻脸骂人往后跑,车里人也只觉得是小情侣吵架了,没太大反应。

    李诗情假装气呼呼地跑到最后一排,找了个离口罩男最远的位置坐下,一坐进去就脸靠着墙,做出生闷气的样子。

    口罩男见到李诗情直奔他这一排来了还挺紧张,身子下意识地往里面躲了躲,原本虚搭在双肩包上的胳膊更是直接夹/紧/了,直到看到李诗情在离他最远的地方靠着车壁坐下,那胳膊的动作才放松了点。

    虽然中间隔着个过道,但四舍五入就等于和“犯罪嫌疑人”近距离接触了,李诗情看起来镇定地在演戏,其实害怕到两条大腿一直不自觉地在抖,哪怕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那腿还是抖个不停。

    为了怕口罩男发现自己发抖情况不对,她只好把手紧紧按在自己的大腿上,做出一副气得发抖的样子。

    期间,那口罩男好奇地看过她几眼,但也只是几眼,他明显不想多管闲事,更不想和李诗情搭话,从头到尾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

    可怜李诗情颤颤巍巍的在后排左等右等,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小哥到后面来“按计划行事”,可又从余光看到口罩男有要悄悄打开双肩包的意思,急得重重一咳。

    “咳嗯!”

    随着她这一声重咳,前面坐着的小哥终于像是受惊地鸟那样蹦了起来,硬着头皮往最后排走。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他把头压得低低的,一副来认错的样子挤进了后排。

    车上不少大叔大妈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似乎觉得这对小情侣挺有意思。

    一进入后排,小哥紧张地推了下眼镜,背对着口罩男,拼命对李诗情打眼色。

    李诗情微不可见地眨了眨眼。

    得到了李诗情准备好的回馈,肖鹤云深吸口气,猛然转身,一下子扑倒了口罩男,伸出胳膊试图地按住他的手。

    “我靠!”

    感觉到自己的包被小哥用身体压住了,口罩男骂了一声,像是突然被人捅了一刀似的,连脸色都变了。

    “李诗情,快!”

    感觉似乎有什么人闷哼了一声,小哥急得大喊。

    虽然按计划做了,可他这是在和人直接冲突,肖鹤云心里比口罩男还害怕,根本没敢看对方的脸色。

    “啊!”

    然而还没等李诗情找到安全拿出双肩包的办法,小哥就被巨大的力道一下子掀翻了出去。

    他被那口罩男恶狠狠地踹倒在地,连眼镜都滚出去老远。

    “你是不是有病!”

    口罩男前脚将眼镜小哥踹开,后脚就紧张地要去开自己的包。

    “肖鹤云,快,他要开包!”

    这下,轮到李诗情吓了个半死,尖叫着上去夺包。

    车上的乘客已经被这样的变故惊呆了。

    “后面怎么了!”

    最前面,司机大叔听到了后面李诗情的尖叫,大声吼着问情况。

    “有人抢劫!”

    口罩男边护着自己的包,边大声喊。

    肖鹤云艰难地在地上摸到了自己的眼镜,站起身刚准备扑过去帮小姑娘,就被人从背后一把按住。

    “你干什么!真无法无天了!”

    突然,车子不受控制地向□□斜,所有人都吓得不轻。

    “啊!油罐车!”

    坐在前排的乘客尖叫着。

    小哥惊恐地看向窗外,发现他们又到了那个熟悉的夺命十字路口。

    “轰!”

    公交车再一次撞上了油罐车。

    所有站着的人都被巨大的惯性甩得东倒西歪,小哥和李诗情更是直接摔倒在地。

    趴在地上,两人绝望地抬头。

    即使发生了这样可怕的车祸,那口罩男依然紧紧地抱着他的包,随着他一把打开背包伸进手的动作……

    熟悉的热浪席卷了整个车厢。

    ***

    “我看到了!他开包伸手以后才炸的!”

    从爆炸后的虚弱和疼痛感中熬过去,两个人又开始头抵头窃窃私语。

    “我也看到了,都发生车祸了他都还死死拽着自己的包!”

    李诗情也点头如啄米。

    “我们现在怎么办?我们先报警?”

    “别,还是得先看看包里有什么,万一里面不是炸/弹,只是引/爆/器呢?我们重点是要找到炸/弹和真凶,然后才能移交给警方,否则还要搭上警方的人。”

    一想到这个,小哥懊恼地拍腿。

    “哎呀,每次都太快了,我都没看到从哪里炸的!”

    “那就再来一次。”

    李诗情一咬牙。

    “这次你先坐到后排去,他一上车我就去吸引他的注意力,你对他动手的时候我直接抢包!”

    “你去直面口罩男?会不会太危险?”

    肖鹤云有些犹豫。

    “有什么危险?最多不过一个炸!”

    说起这个,李诗情就有点恨铁不成钢,“还有,你说你怎么回事?你拿身子压着包,我要怎么夺包?还有,你说你去制服对方,结果就是直接把人扑倒?”

    李诗情越说越生气:“知道的是抓坏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非/礼呢!”

    “我,我那不是太害怕了嘛,满脑子就是别让他碰到包……”

    小哥尴尬地用手比划着,“以前我都是劝架的那个,劝架的人不就是用身体格开双方么……”

    “那你到现在还没被人打死,真是个奇迹。”

    李诗情翻了个白眼。

    说话间,车子再一次到站停车,李诗情用手肘一拐小哥。

    “快,你先去后排做好准备!”

    肖鹤云被她拐得一激灵,猫着腰就去了最后排。

    李诗情紧张地直搓手,眼睁睁地看着口罩男再一次从前门上车,直奔后排而去……

    最后一排的小哥紧紧攥着双拳,脑子里也在不停演练,思考着要从哪个角度、用哪个动作才能“一招制敌”。

    近了,更近了……

    眼见着口罩男向着后排越走越近,小哥心跳如擂鼓,双拳也越来越用力……

    蓦地,口罩男的脚步停住了。

    见到最后一排有人,他露在口罩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意外的神色,接着茫然地看了下四周,然后……

    在没人的倒数第二排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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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17 14:46:29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三、四次循环

   看到口罩男不按理出牌, 小哥立刻伸出头望向李诗情,满脸都是求救之色。

    李诗情会是轻易放弃的人?当即就给了小哥一个手势, 示意一切“ok”, 又晃了晃自己的手机, 示意可以用刚刚交换的联系方式联络。

    于是小哥愁眉苦脸地开始想, 用什么办法才能协助同伴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然而他贫瘠的想象力完全无法想象该怎么一下子制服一个成年男子,好在现代社会有时候不需要“绞尽脑汁”,小哥实在想不出也就放弃了,认命地打开百度、知乎、微博等所有能查的app,开始搜索一个话题:

    【怎么才能一招制敌?】

    李诗情焦急地在座位上等候着他发出的“指令”, 毕竟这一次负责吸引别人注意力的是她,要和“歹徒”直接接触的也是她, 这种等候时间越长,人就越紧张。

    过了好几分钟, 小哥终于用“眼睛”学会了所有的诀窍,给李诗情发出了一条短信。

    “我这边ok了!”

    看到短信,李诗情立刻深吸口气, 立刻打起精神,还特意拿出手机照了照自己的脸,觉得足够“柔弱无害”,才敢站起身。

    她堆起笑容,往口罩男那里走去。

    感觉到面前有人,一直抱着包的口罩男抬起头,充满警觉地看着李诗情, 也不说话,浑身带着一种被侵犯领地的不悦感,活似一只竖起尖刺的刺猬。

    李诗情心口砰砰直跳,有点结巴地开口:“我,我看你这件卫衣挺好看的,我男朋友要,要过生日了,想问问你在哪儿买的……”

    她也是没办法,情急之下,只能随便找个借口,谁叫她只对口罩男的黑色帽衫有印象呢?

    在李诗情和口罩男搭讪的同时,小哥像只乌龟一样,一寸一寸的移动着屁/股,往口罩男身后的那个位置挪去。

    听到面前女孩的问题,口罩男愣了一下,大概是没觉得自己的卫衣有哪里好看,但还是眼神古怪地吐出两个字:

    “淘宝。”

    完了,聊不下去了……

    李诗情瞬间就明白了面前这个是完全会把天聊死的钢铁直男。

    “那个,你这个包也挺好看的,是特意为你的衣服配的吗?”

    人家没认真接她的话,李诗情也只好硬着头皮尬聊。

    一提到包,口罩男的眼神明显有些不自然,抱着包的动作也更谨慎了点,只皱着眉头,不愿说话,满身写满了“我不想聊这个话题”。

    他的眼睛甚至开始瞄车上其他还空着的位置,似乎像是再说“她要再不离开我就再换个位置好了”。

    与此同时,在最后一排悄悄挪位置的肖鹤云也终于抵达了“终点”,悄悄对着李诗情伸出了一只手臂挥了挥。

    李诗情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啊”了一声指着前方的车门,突然喊了一声:“看,那边是什么东西!”

    “啊?”

    口罩男茫然地抬眼,刚一放松,就觉得有一条手臂从后方绕上了自己的脖子。

    “嗬!”

    小哥已经从后座上跳了起来,用一只手臂死死勒住口罩男的脖子,再用另一只手卡住自己的胳膊固定,将他困在座位上,惊惶无措地提醒同伴:

    “快快!动手!我不想出人命的!”

    然而还不等李诗情伸出手,那口罩男就自行挣开了小哥的“杀招”,非但挣开了,还顺势一把拉过他的胳膊,狠狠地一个反扭。

    “啊痛痛痛痛放手!”

    肖鹤云整个人用一种怪异的姿势倒贴在前排的座椅后背上,疼得满头都是大汗,痛苦到大声叫唤。

    李诗情也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伸出去的手竟吓得缩了回来。

    口罩男狠狠地瞪了李诗情一眼,倒没有对她出手,却把肖鹤云扯到身前,对着他脸就是一拳。

    “呃啊!”

    小哥捂住剧痛的鼻子弯下腰,眼镜被再次打飞了出去。

    “后面怎么回事?!”

    前方开车的司机又一次询问情况。

    “有人抢劫!”

    口罩男捂着自己的包,大声喊,“还是一对雌雄大盗!女的分散注意力,男的要强行抢我的包!”

    我靠!这叫什么事!

    事情发展到现在,李诗情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想了,也不指望肖鹤云了,扑上去就去抢包。

    从地上爬起来的肖鹤云见李诗情这样,总不能让她一个小姑娘自己拼命啊,也扑上去帮忙。

    眼见着“犯罪分子”如此嚣张,车上原本不愿管这事的乘客被引起了众怒,只听得车子中间那满裤腰钥匙的大叔一声暴喝,车中五六名乘客一拥而上,齐齐制服了正欲“逞凶”的雌雄大盗李诗情和肖鹤云。

    当两人的脸被“热心群众”按在车壁上、从背后感受到熟悉的热浪时,李诗情的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小哥不甘地控诉。

    “他怎么能挣脱呢!他怎么可能挣脱呢!”

    ***

    “他怎么可能挣脱呢?我明明用的是格斗冠军教的裸/绞锁喉!”

    从死亡的阵痛中过去,深受打击的肖鹤云还在座位上神经质一般地比划着。

    “我这只手绕过他的脖子了,另外一只手抵了后脑勺啊!”

    他左手摆,右手绕,看向李诗情的眼神好似很像在她身上再试一次,最终那跃跃欲试的心被李诗情恶狠狠地一个眼神制止。

    “你还想在我身上试?嫌脸在地上没贴够是吧?”

    “两次了!连包毛都没摸到一根!”

    李诗情烦躁地说。

    “我在这里要纠正你一个说法,包是没有毛的,那个包是一个防雨布做的包,理论上讲,你应该说,连包布……”

    “你再说?!”

    女孩做出了一个“锁喉”的姿势,吓得小哥连忙不敢再哔哔了。

    “我觉得我们要换个方案,我们还是智取算了。”

    李诗情顾及小哥的自尊心,没有直接说他“不行”,压低了声音商量:“要不我们换个思路,等他上车的时候,你悄悄把腿伸出去,等把他绊倒了,我们再过去夺包?!”

    “万一不小心引发了爆/炸装置呢?”

    小哥连忙摇头,小声说:“我觉得还是我的计划更行得通,我来制服,你来……”

    眼见着同伴的眼神越来越凶恶,小哥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直至微不可闻。

    “你来制服?”

    李诗情被气笑了,捏着嗓子吼:“我本来不想说的,你还有脸跟我喊‘动作快点,会出人命’?没错,是,是差点出人命了,不过是你差点出了人命!”

    有一秒钟都不到就被挣脱开的“锁喉”吗?

    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还有,你眼镜飞了看不见也不能乱抓吧?我和你一起去扑包,我都已经冲到人家怀里了,你把我的头发当包抓了,硬把我从人家身上扯下来!眼瞎就不要帮倒忙啊!”

    说到这个李诗情就是一肚子火。

    “我这么明显的马尾辫,你也能抓错?”

    在“制服嫌疑犯”这一点上,肖鹤云确实理亏,次次拉后腿,所以也只能像是只落了水的鹌鹑似的,乖乖地听训,只是在特别委屈的时候,还是不免嘀咕几句。

    “我这不是近视加散光吗?你们这些眼睛好的人根本不理解我们的痛苦……”

    他这可是八百度近视,这度数是一百米以内男女不分,一百米以外人畜不分,再加上慌乱,抓错了不很正常吗?

    “那个裸/绞锁喉,我发誓我真看会了!”

    眼睛会了手也会了,可不就是会了!

    “我打不过他正常啊,我以前只打过电脑,没打过人啊!而且他力气那么大,一定是个练家子,要不然就是我的身体因为不停循环变虚弱了!”

    总之肯定跟他“弱鸡”没关系!

    “我比你还多几次呢!”

    一件事反复做反复做都做不成功,李诗情暴躁到想跳脚。

    “你要不同意智取我们就反着来,我去制服他,你来夺包!”

    “那,那怎么好意思……”

    小哥扭捏着一推眼镜,“那还是,还是智取吧。”

    要是他没制服住,被个女孩子制服了,那不是更丢脸?

    “所以你跟我争什么呢?”

    虽然同伴已经同意了他的意见,李诗情还是忍不住吐槽。

    她这个同伴每次都能把计划详细列出一二三四五,也每次都能把计划莫名弄砸一二三四五,简直要疯!

    虽然决定了要“智取”,但考虑到一个人不保险,于是小哥和李诗情商议了下,还是分散坐开,隔着一个走道坐到两边,这样无论口罩男往哪边倒,都可以趁机抢下包。

    紧张地沟通完毕,车子又一次在熟悉的报站声中停下,口罩男再一次抱着包上了车。

    李诗情和肖鹤云紧张地盯着口罩男……的脚下,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注意着他脚下的每一处落点,肖鹤云甚至已经在计算着他步伐的节奏和迈出的距离,在心里飞快地估算起要走多少步才能到他这个位置。

    他悄悄准备起自己的脚,在数到第七次时将它伸了出去。

    正常走路的口罩男没注意脚下多了个东西,突然感觉到脚下多了个东西,他身子果然晃了一下……

    【成了!果然精密的计算才是成功的基础!】

    小哥在心中惊喜地大叫。

    “啊!”

    然而下一刻,一阵剧痛就从他的脚趾传来。

    “啊对不起!抱歉没看到你的脚!”

    口罩男没被脚底下多出来的脚吓到,反倒被小哥的惨叫吓得身子一抖,朝着相反的方向倒了下去。

    一旁坐着的李诗情眼疾手快,腰一弯手一拽,就把口罩男手里没拿稳的包扯了出来。

    直到那个沉重的包到了手里,李诗情还觉得有点不真实。

    “就这么简单……就得手了?”

    她心中不敢置信,但反应却很快。

    见口罩男还没反应过来,她猫着腰从口罩男腋下钻过,抱着包就往车头跑,边跑边喊:

    “大叔你别看我们,我们没事,你注意右边路口的摩托车!”

    “喂,你干什么!”

    口罩男见有人把他的包抢了,脸色一下子变了,扭头就要追,却被小哥伸臂挡住。

    “我跟你拼了!”

    小哥见到李诗情果然抢到了包,情绪一下子振奋起来,什么都不管了,朝着口罩男的身上就扑了过去。

    “你今天什么都别想做!”

    “哪里来的疯子,靠!你干什么!”

    口罩男被小哥一个熊抱,差点没栽倒在地上,靠手抓着座位靠背才没倒。

    “李诗情,开包!”

    小哥狂吼!

    “不要!”

    原本还怒火中烧的口罩男脸色大变,脱口而出。

    然而他的喝止已经晚了,李诗情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唰”地一下拉开了他的双肩包拉链,使劲地把包口拽开。

    等看到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她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被外套裹着的小猫崽感受到外面的光亮,从袋口好奇地往外张望,歪着头发出一声既乖巧又纤细的……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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