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棋士范蕴若》发行之际

文如玉

      《棋士范蕴若》一书终于面世了。


        蕴若离世后，母亲朱瑜明发愿，要将对儿子的思念，凝集在文字里，藉此纪念儿子短暂而又不凡的一生。儿子，曾是她青春的憧憬；也是她中年的骄傲；而今不幸成了她余生的念想，但也铸就了她自己不朽的作品。一年多来，朱瑜明强忍着丧子之痛，绵绵不断地追忆着蕴若诞生以来的8900多天中所发生的故事。从这部21万字、120多幅图片的著述里，我们得以了解蕴若的成长经历，也感受了母子之爱、师生之情，朋友之谊。


          葛玉宏老师为本书取名为《棋士范蕴若》，葛老师是懂范蕴若的。因为“棋士”的称号，不是有几个冠军之类的头衔就可以自封的。棋士，毕竟不同于棋手，正如骑手不一定等同于“骑士”一样。棋士是一种荣耀，一种精神，除其对个体生命价值的自珍（如对理想的追求、对荣誉的渴望）以外，还须对社会的价值传承具有文化托命的公共性担当（情怀、使命和责任）。自古以来，围棋就是小众游戏，它生于故事，流于传说。时而散发着仙气；似乎又蕴含着禅意；在江湖，泛动着骚人迁客内心的波澜；，在宦海，则又隐蔽着铁幕背后的波诡云谲。在中国历史上，围棋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提升到国家战略层面，进行广泛推广和普及，甚至还要推出国门，走向世界。建立在这样一个深厚、广阔基础上的运动项目，其高度是无可估量的，其难度也是无可比拟的。尤其是人工智能的问世，如同直射在纹枰每一个角落的正午阳光，弥散在棋道上的千年云雾，也就不再神秘。侠客的“独门暗器”，无须秘籍便可破解。所以，围棋固然有趣，但众多的业余爱好者也仅仅把它当做游戏而已。可以记住“胜固可喜，败亦欣然”，也应该“莫将戏事扰真情，且可随缘道我赢”。但要成为竞技场上的一名棋士，那就必须担当起肩头的责任，拿出经得起历史检验的独创性的东西，而不是跟在AI后面亦步亦趋。蕴若对AI 的不懈研究，不仅是向AI学习，更主要的是想找出一条不同于AI的取胜之道。据统计，蕴若在受让二子（黑贴三又四分之三子）的棋份上，对AI的作战，依然能有接近三成的胜率。他在对棋艺孜孜以求的同时，也在一步一步完善自己内心的修行。


          有人说，下好围棋需要天赋。但仔细想想，无论人类的哪个领域，如果想要出类拔萃，超迈拔俗，哪个不需要天赋？但天生禀赋者，往往又是内心极为孤独、思维卓尔不群的人。蕴若生前在接受《围棋天地》专访的时候曾经坦言，自己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大棋士； 男人最重要的品质是有责任心；自己最大的优点是善良；他从围棋中得到最大的收获是“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这起码表示，蕴若是一个有理想、有情怀的棋手；他在学习下棋的同时，也在学习怎样做人。他坦承，“人生最大的快乐是一家人高高兴兴在一起，最恐惧最忌讳的事情是孤独、没有爱”。但他恰恰又是在家里与自己最亲爱的父母在一起的时候，以一种惊世骇俗的方式告别了世界。这似乎也可以窥见，他的内心深处，又是多么孤寂与落寞。就在离世前不到一个月的时候，蕴若要妈妈给他买一本《论语》，他对妈妈说，要弥补自己读书少，文化底蕴不足的缺憾。他在为实现自己的理想而悄悄地做着精神准备；而在离世的二十天前后，他把好友许嘉阳和队友胡耀宇分别约到家里，陪他下了人生中最后两盘面棋。然后又仔细地复盘研究。他们哪会想到，这竟成了蕴若职业生涯的绝叹。


          蕴若的老师、队友，中国围棋协会副会长常昊满怀深情地为本书写了序。在怀念蕴若的文字里，有江铸久等曾为中国围棋崛起而拼搏的老一辈棋手的真情流露；也有倪林强、刘轶一、葛玉宏、葛凡帆等引导蕴若走上围棋职业道路恩师的绵绵思念；海峡对岸唯一的世界冠军周俊勋也在追忆中深切地怀念蕴若；更有新锐棋手如丁浩、杨鼎新、许嘉阳等，一个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叙述着他们与蕴若在一起的日日夜夜以及大赛背后的故事。他们初识蕴若的时候尚是幼童，如今已是中国围棋的栋梁之才。还有像严凯瑾这样儿时的同学和玩伴，依然还记得十几年前，蕴若一边啃着汉堡包，一边说着自己要成为一名职业棋手的豪言壮语；依然还回味着当年麦当劳香蕉奶昔的香甜味。只是，现在早已停售。


          蕴若确确实实走了，但他没有走远。就在人们怀念和追忆往事的时候，他也在超越人间的高度注视着曾经生活过的世界。蕴若的父亲范中效用质朴的语言，说出了我的心声：“人在这个世界上，就是过客。我们会用心做事，积极生活。”（楼世芳/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