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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文如玉

『经典连载』 《苏筱的战争》 ——电视剧《理想之城》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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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8-18 14:53: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5章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果然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苏筱认认真真地谈起了恋爱,虽然两人都忙碌,也不能厮守在一起,但忙里偷闲地通个电话发个消息,也别有一番滋味。转眼便是一个月,苏筱才从热恋里稍稍地抽出个空,关心了一下周围。不关心不知道,一关心吓一跳,项目经理老吴对她的热情笑脸已经没了,而吴红玫已经有半个月没跟她联系了。

    集团的消息,现在的她只有一个来源,那就是吴红玫。

    在她到项目组一个星期左右,吴红玫告诉她:“角门地价定了,于副总出面了。”

    第二个星期,她说:“我把《地产公司管理手册》最后那部分做完了,已经交给总裁了。”

    第三个星期,她说:“集团班子通过地产管理手册,马上要在地产公司实施,总裁在会议上表扬了我们。”

    现在,唯一的消息来源也断了。她算是彻底离开了振华集团的权力中心,只留着一个副总经济师的称号。可这样的称号,没有半点实际意义。她开始为半年后还能不能回到南二环的办公大厦而着急了。

    夏明见她着急,劝她:“要不你干脆辞职算了,我养你。”

    苏筱诧异地说:“你原先不是还给我上思想品德课吗?怎么现在倒要鼓励我去做一个loser。”

    “那会儿你还是同事,现在你可是我的女朋友。我不想让你吃苦,也不想让你受累,更不想让你被那帮人欺负。”

    苏筱心里热乎乎的,说:“可是我不想做个loser。”

    “那你准备怎么做?”

    是呀,怎么做,苏筱头疼了。这段时间,她想了夏明的话,也认真地反思了一下过去。这四年,她升得太快了,还没有充分接受权力斗争的洗礼,就被赵显坤拔苗助长地安插进振华集团权力斗争最凶险的中心。无论是在经验还是手段,她都逊色徐知平太多,输给他一点都不冤枉,她心服口服。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她不想逃避,再说逃避也避不开,诚如夏明所说,无论哪个公司,都逃不开权力斗争。

    可是怎么才能返回振华集团呢?半年的考察期已经过了一个半月了,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如果还是照之前那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期限一到,赵显坤肯定不会再保着她,到时候大概要被赶走了……想到这点,苏筱悚然一惊,被爱情烧昏的脑袋又清醒了几分,绝不能沦落到被赶走的地步,那太不堪了。

    但是究竟怎么做才行呢?一刹那,她动了给赵显坤打个电话的念头,转念一想,自己离开集团的时候赵显坤都没召见,证明他并不想给她提示或者帮助,也许他就在等她的表现,看她值不值得他重用……想到这点,苏筱冷汗涔涔,之前她颇有点自暴自弃,说不定老吴已经报告到集团了,而且集团上层已经有了明确态度,否则老吴的态度为什么一下子变了,自己这段时间忙于恋爱,疏忽太多了。

    究竟怎么做才行呢?毫无疑问,赵显坤保全她,是存下将来再起用她的心思,但是如果这段时间她的表现让他失望,他一定也会放弃她。所以要想回到集团,必须要让赵显坤不失望,而让他不失望,只有证明她的价值。赵显坤所担忧的无非是集团正在散沙化……苏筱眼睛一亮,有了主意。

    第二天,苏筱主动找了老吴:“吴经理,你也给我安排点工作呀。”

    老吴笑着说:“哎哟,苏副总经,您是来挂职锻炼的。什么叫挂职锻炼,不就是走个过场。您在我这里好吃好喝,玩得开心就是了。”

    “那可不行,你们天天忙得日夜颠倒,我却天天无事可干,不像话。”

    “没事儿,大伙儿也都知道,您早晚回集团的。”

    好说歹说,老吴就是不给她安排工作,苏筱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既然他不给安排,她就主动去找。她所擅长的无非是预算,这段时间虽然没有无所事事,倒是跟商务经理混得挺熟悉的,正好对方天天忙得心火旺盛,见她主动要求分担工作,自然乐意极了。

    苏筱给他当了几回下手,发现他一问三不知,居然搞不清楚项目的成本,要知道项目已经进展过半,如果出现亏损,后面很难从业主身上找回。她存了疑心,一边给他打下手,一边开始理清项目成本。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项目成本出来,苏筱把商务经理和老吴叫到一起,说:“已经亏损两千万了,再这么干下去,亏损还会更多。”

    “不可能吧?”商务经理和老吴都一脸的震惊。

    “你们自己看。”苏筱把成本表递给他们。

    商务经理和老吴看得冷汗涔涔。半晌,老吴抹抹额头的汗水,一脸恳切地问:“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自然是各种巧立名目,转嫁成本到业主身上。业主当然也不是傻瓜,这中间就得各种扯皮、吃饭喝茶、洗桑拿唱歌、就回扣讨价还价……最终还是业主买单,跟夏明曾经说过的三个笑话里一样。

    苏筱把巧立名目的方案做出来后,老吴就找业主去了,天天往KTV跑,轩尼诗开了一瓶又一瓶。一连半个月,业主松口了,不仅把亏损的两千万转嫁出去,还多赚了两千万。

    老吴心里乐得直冒泡,跟苏筱说:“要不,你就留在我们项目组吧?你要是同意,我就给集团打报告。”

    苏筱还没有说话,商务经理酸溜溜地先开腔了:“吴经理,你当苏筱是傻子呀,好好的集团副总经济师不当,来当一个项目组商务经理呀?”

    “嗨,集团呀,不就是那么回事,一群人成天玩心眼儿,你整我一下我整你一下,没劲。咱们项目组多自由呀,大家把活干完,喝喝酒唱唱歌,不说是亲如一家人,至少没那么多鸟事。”老吴犹不死心,卖力地怂恿苏筱,“苏筱,我说得对不对?”

    苏筱笑着点点头:“对。”

    老吴见她没有丝毫动心的样子,叹口气说:“我就不爱待在集团,不过,人各有志,勉强不来。这回你算是帮了我们项目组一把,说吧,要我老吴怎么报答你?”

    “吴经理,你忘记了,我本来是集团负责主营业务的副总经济师,这算是我的本职工作,不是什么帮助,也不用你报答。你知道的,我下来挂职锻炼,是因为犯了错误,你把我的工作情况如实报告集团就行了。”

    老吴微微犹豫,亏损二千多万,毕竟不是什么好事,他原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

    苏筱见他面露为难之色,顿时明白过来,笑着说:“其实也无所谓了,吴经理,你说得没错,集团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没有项目组那么自在。这样吧,你跟集团打个报告,试试能不能把我留在项目组吧?”

    这回,老吴爽快地答应了:“行,我这就去打报告。”

    看着他风风火火地走开,苏筱心里闪过一丝歉意,她不是真的想留下,之所以怂恿他打报告,无非是为自己将来的说词留个佐证。老吴为啥想将她留在项目组,是因为她表现好,做出了成绩。老吴不愿意报告她的表现,她就自己来报告。

    她给赵显坤写了一封长信,先是检讨掌掴曾副总这件事情上的冒失,然后是在Y省高速公路项目组的表现,最后她申请调到机械公司。半年考察期还有三个月,光是Y省高速公路项目的成绩,还不足支持她重返集团。

    第二天,她接到赵显坤的电话。

    “你想调到机械公司?”

    “是的。”

    “为什么?”

    “目前这个项目组运作正常,我待在这里就是吃闲饭的,而且我一直以来接触最多的就是工程,对它们的流程太熟悉,没有什么东西可学。我从来没有接触过机械公司等物资供应公司,所以想深入了解一下。”

    “好。你有这想法,很好。”

    隔着话筒,也能听出赵显坤语气里的赞许,苏筱的心一下子热了起来,真不容易,总算对了他的胃口,返回集团的希望不再那么飘渺了。有了赵显坤的周旋,很快老吴和苏筱都接到集团的指示,调苏筱到直属子公司机械公司挂职锻炼。

    机械公司位于H省,总经理叫张喜华,个子不高,两撇卓别林式的小胡子,眼睛圆圆,逢人先带三分笑。他原本是其他大型建筑集团的骨干,是赵显坤亲自引进的人才,给了他很大权力和不少承诺。这几年他把机械公司搞得挺红火的,搅拌站就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对集团的贡献很大。

    他对苏筱很客气,在最好的宾馆帮她订了房,一日三餐都让食堂大厨单独做,也不安排工作给她。说法跟老吴大同小异:“苏副总经,总裁叫你挂职锻炼,无非就是想平一下曾副局的怒气,等事情消停了,你指定是要回集团的,到时候曾副局也不好意思为难你。所以您在我这里好吃好喝好玩,工作的事情就不要操心了。”

    “那就麻烦张总了。”

    “别客气,别跟我客气,您能来我们这里,我高兴着呢。用现在年轻人的话怎么说的,颜值一下子拉高了。”张喜华吹捧人来很有一套,又贴切又舒服,再加上他招财猫一样的笑容,不会让人产生猥琐的想法。

    机械公司属于非主营业务,以前是赵鹏负责的,苏筱很想熟悉一下业务,几次要求张喜华安排工作,他都满脸笑容地推脱了。她很郁闷,但也无可奈何,每天只是到搅拌站转一转,跟工人们聊聊天……时间稍久,她听到不少工人私下里议论,说什么张喜华排除异己、以权谋私之类,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像是编出来的。她想了想,便电话报告了赵显坤。

    赵显坤怀疑地问:“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发牢骚呢?”

    “他们提到一件事情,让我觉得不像是牢骚。”

    “什么事情?”

    “说是去年机械公司卖了一批淘汰的旧器材,卖给了张喜华的小姨,价格还特别低。”

    赵显坤沉吟了一下,说:“光凭这个还不足以证明张喜华以权谋私,必须要有实打实的证据。”

    “这个恐怕得总裁您下令,派人过来成本审计了。”

    “那样太明目张胆了,如果张喜华没有以权谋私,那他会寒心的。他把机械公司经营得很好,我不想失去这个人才。”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我的意思?我什么意思?”

    苏筱怔了怔,说:“总裁您的意思,不就是不动张喜华嘛。”

    “我的意思,是没有明确证据不要惊动他。即使他对集团有天大的贡献,以权谋私这种事情是绝不允许的。”赵显坤顿了顿,口气慎重地说,“苏筱,证据就交给你来找。”

    “我?”苏筱为难地说,“总裁,我办不了,张喜华根本不让我接触业务。”

    “我明天会告诉他,你将来要分管机械公司,让他安排你熟悉业务。”

    “好,我知道了。”

    “一句话,不要做得太明显了。”

    “是,总裁。”

    赵显坤亲自打了电话,张喜华不情不愿地给苏筱安排了工作。

    苏筱花了一些时间来熟悉业务,业务流程清楚了,寻找以权谋私的证据就简单了。大概用了一个月时间,苏筱找到了证据,报告了赵显坤。

    赵显坤说:“这样,你回集团一趟,到时候在班子会议上将详细经过汇报一下。”

    看到她出现在集团班子会议上,其他人都吃了一惊,一晃五个月了,差不多已经忘记她了。

    赵显坤神色如常地说:“苏筱,把你在机械公司的审计结果汇报一下。”

    “是。”苏筱已经隐隐明白他的用意,点点头,展示手里的一系列证据,“这是机械公司的销售记录和进货单,划红线这些属于异常项,简单地说就是高买低卖。还有去年机械公司卖了一批淘汰的旧器材,价格也远远低于市场价。从这些证据来看,张喜华确实存在以权谋私的行为。”

    听完这段话,主管机械物资材料的许峰副总屏住呼吸,把身子往后缩了缩,只差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没想到,真没想到,张喜华还是我亲自引进的人才。”赵显坤喝了一口茶,“大家都说说,该怎么处理吧。”

    汪明宇沉吟片刻,说:“这几年张喜华把机械公司搞得红红火火,贡献不小,功大于过,依我看……”

    林小民打断他说:“张喜华是有功劳,但不能因为他有功劳就无视他的过错。我认为这件事情要严肃查办,否则会给其他人一个错误的信息,以为只要有功,就可以胡作非为。”说罢,还睨了汪明宇一眼。

    汪明宇在心里冷笑一声,要论以权谋私,恐怕谁也没有你林小民厉害。“林副总,按你所说的严办,那机械公司出事怎么办?咱们现在可不是一两个工程,咱们现在有十来个工程,搅拌站一停,工程也就全撂下了,这损失你想过没有?”

    林小民不留情面地反驳:“如果不严办,这下面有样学样,怎么办?”

    汪明宇皱眉说:“办,当然是办,我什么时候说不办了?”

    林小民说:“那你说说怎么办?”

    汪明宇说:“我的意思是从长计议,张喜华现在掌管着机械公司,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他要是有点动静,机械公司很可能就会陷入瘫痪,咱们这么多工程全得停下来。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温水煮青蛙。”

    林小民心里哎呀一声,他比自己考虑得全面,不过嘴巴上还不输仗:“从长计议,很可能等你想好了,机械公司也被蛀空了。”

    汪明宇还想说话,赵显坤摆摆手制止了他,问许峰:“许副总,这是你管的分公司,你怎么看?”

    许峰无奈地抬起头说:“总裁,是我监督不力,导致机械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愧对总裁,愧对大家,愧对董事会……”

    赵显坤摆摆手说:“现在不是检讨和追究责任的时候,你说,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

    许峰为难地看一眼四周,低声说:“我觉得林副总和汪副总说的都在理,要办,而且一定要严办,但前提是要让机械公司平安回到集团手里,所以要从长计议。至于具体的办法,我想不出来,不过我想总裁您肯定早有主意了。”

    大家在心里都不屑地骂了一声马屁精,但是看到面无表情的赵显坤嘴角浮起了一丝微笑,又不得不承认,许峰的马屁拍得太有水平了。他业务能力一般,能一直留在副总的位置上,不是没有道理的。

    “散会吧,苏筱来我办公室一下。”

    赵显坤说完,率先走出会议室,苏筱连忙跟上。

    林小民目光阴沉地目送两人的背影远去,胡昌海上前扯了他一把。两人一起回到林小民的办公室,扯掉领带,林小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口气复杂地说:“佩服,佩服,老赵真他妈眼光好,那小丫头还真是个能人,看来,她挂完职还真是要回集团了。”

    胡昌海拍拍他的肩膀,小声安慰说:“我早说,论心眼,咱们没一个是老赵的对手,所以你就别跟他斗了。”

    “不斗?你以为我们不斗,他就能放过我们?张喜华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

    “那怎么办?”

    “怎么办?只能跟他继续斗下去。”

    这厢林小民跟胡昌海商量对策,那厢,赵显坤在问苏筱想法。

    “张喜华的事情你觉得要怎么处理?”

    苏筱默然片刻,这件事情让她想起了一年多前天成建筑董宏的老鼠仓事件。当时汪洋投鼠忌器,希望能牺牲小利来顾全大局。结果董宏还是率众出走,带走G项目的二期工程,给天成造成重大损失。天成建筑因为这次事件元气大伤,又因为她的离开,成本管理水平下降,发展一直不如意。这一年多来,她没少想起这件事,但每次都认为无计可施,董宏的出走不可避免。这两起事件,表象不同,但是性质一样,都是如何收回权力的问题。

    “我也认为现在不能办张喜华,万一他情绪激动,拉着一帮人走了,这几年的工夫白费了。目前只能牺牲小利,顾全大局,以后再想办法慢慢收回。”

    赵显坤摇摇头,说:“你呀,还是太年轻了,这个世界没有收不回的权力。”他按下内线电话吩咐秘书,“把办公室主任叫进来。”

    一会儿办公室主任进来,赵显坤又说:“起草一份集团红头文件。”

    办公室主任赶紧拿笔记着。

    “为响应国家号召,进一步提高企业领导综合能力,集团决定各子公司领导审计后进行轮岗。先从材料公司和机械公司开始,轮岗期限为半年。”赵显坤摆摆手说,“赶紧去办,明天发到各子公司。”

    办公室主任应声出去,赵显坤看苏筱脸有狐疑:“怎么?你不相信这个办法可行?”

    苏筱犹豫着说:“貌似简单了一点。”

    “一个办法的好坏在于是否有效。”

    苏筱还是怀疑。

    赵显坤笃定地说:“等着看好了。”

    第二天,集团财务部派人去材料公司和机械公司审计,一个星期后,审计结束,两家公司领导开始轮岗,材料公司的总经理到机械公司做一把手,张喜华到材料公司做一把手。

    和平演变完毕,一点风波不生。

    两个月以后,张喜华才孤身离开,机械公司控制权顺利回到集团手里。

    苏筱跟夏明私下探讨过:“这个张喜华也不是个笨蛋,难道看不出总裁的用意吗?”

    “应该能看出来吧。”

    “那他为什么不拒绝?”

    夏明想了想说:“师出有名,总裁的理由冠冕堂皇,他找不到理由拒绝。”

    “那他为什么不在收到红头文件的时候带着人离开?”

    “第一,他心理上没有准备。第二,他舍不得在集团打下的基础。第三,他到材料公司也是一把手。”

    “可是他到材料公司就什么基础都没有了呀。”

    夏明说:“总裁当时没有逼死他,他也相信自己的实力,何况轮岗期才半年,他还想着能回机械公司。”

    苏筱感慨地说:“他真的有点傻。”

    夏明说:“与其说他傻,不如说总裁高明。他太清楚下属的心理了,他没有将张喜华逼绝,张喜华就会抱着希望,以为自己还会有机会东山再起的人,就不会有鱼死网破的行动,直到最后,最佳的反击时机已过,只好灰溜溜地走人。”

    苏筱点点头说:“我明白了,最高的统治境界,就是让下面人永远抱有希望。”

    张喜华事件,是赵显坤给苏筱上的最生动的一课。她第一次感觉到,如果权力运用巧妙,其实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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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结束在机械公司的挂职锻炼后,苏筱主动申请,调到西红门项目组。

    西红门项目组的项目经理早就得到顶头上司林小民的指示,表面上对她恭敬有加,实际上根本不让她接触核心业务。经过张喜华事件,苏筱已经重新得到了赵显坤的器重,并且达成不需要言语的默契——她作为他的眼睛,去各个项目组巡视。所以,不管项目经理是啥想法,她该干吗还是干吗。

    项目经理愁眉苦脸地报告林小民。

    “就这么点事也搞不定?”林小民有些不耐烦,“你不会每天给她安排具体活呀,让她忙不过来,关键的别让她接触就行了。她要是不听从你安排,你就写个报告给我,我提交到领导班子,懂了吗?”

    “懂了,懂了。”项目经理领了命令,跟苏筱斗智斗勇去了。

    林小民挂了电话,深深地叹口气:“一群废物。”

    现在,他真有种焦头烂额的感觉。《地产公司管理手册》经领导班子讨论通过了,要在地产公司实施,指定他带头,吴红玫协助。这是一件麻烦事,不实施,没法跟领导班子交代;彻底实施,会损伤他在地产公司的利益。他想了想,通过内线电话,把吴红玫叫到办公室。

    吴红玫走进来的时候,林小民顿时眼前一亮。以前她常穿黑色西装,原本肤色就黑,黑上加黑,就变成包青天,正儿八经得让人闻风而逃。现在她学聪明了,衣服挑浅色系的,倒衬得蜜色皮肤很健康,齐耳短发微卷,别有一种妩媚。玛丽亚的妩媚是张牙舞爪,烈火烹油,让人心里痒痒的却又不敢接近;而吴红玫的妩媚是丝丝入扣的,像江南的梅雨,细如牛毛,却无孔不入,不经意间就将人润湿了。

    林小民对着女色有着本能的追求,他顿时一改刚才的不耐烦,笑眯眯地问:“Helen,找你来是想谈谈管理手册的实施,你有什么具体想法吗?”虽说他是带头人,但具体干活的还是吴红玫。

    “林总,我是有一点想法,就怕不成熟,请您先指个方向。”吴红玫温柔地说,这半年她要可没少研究女性宝典,终于将从前一本正经的口气改成全方位体现女性温柔的知音腔。

    “不要紧,随便说。”

    “第一步应该是明确岗位,人员精简。但这也不能一步到位,要不然容易聚众闹事。所以我想,这第一步也分三个阶段进行。”吴红玫早有准备,将手里拿着的人员精简计划书递了上去,“林总,您看,这是我初步拟定的裁员名单和岗位调整名单。”

    林小民拿过来扫了一眼,第一阶段主要是以裁员为主,基本上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岗位和人员,没有背景也没有实力,就算想闹也没有资格闹;第二阶段,是以岗位调整为主,其中不乏名为调整其实就是逼着你主动辞职,针对的是一些刺头;第三阶段,是裁员和岗位调整后的再次优化,没有列出详细名单,看来是想因事制宜。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吴红玫很巧妙地避开了他的核心利益,他的嫡系全留下了。吴红玫到地产公司大半年了,不至于不知道谁是他的嫡系,她这么做,无疑是表明她是站在他这一边。林小民心里大定,赞许地看她一眼,说:“很好,就照这个做吧。”

    “是。”

    吴红玫退出林小民的办公室后,吁了一口气,不是她不想动林小民在地产公司的嫡系,是她动不了。这是一个狼窝,不够强大的时候,千万不能露出爪子。苏筱是总裁嫡系,尚且落得如此地步,更何况是她。她内心深处觉得苏筱有点笨,把这么好的牌打成这样。不过也得感谢苏筱的笨,让她成了制定《地产公司管理手册》的负责人,给了她跟总裁接触的机会。相信不久以后,总裁会发现,她才堪当大任。

    回到集团大厦三楼的办公室,吴红玫开始着手裁员计划。

    接下去几天,她就是找这个谈心,找那个谈心。事先已经做好精心准备,也列出各种理由,好多谈完后心理崩溃,主动辞职走人。有些心理强悍的,拿出劳动合同,与她一条一条对质,最终拿到赔偿金走了。

    反正,第一阶段还算顺利,没闹出什么矛盾,花费成本也远低于预期。林小民很满意,让吴红玫在集团班子上汇报进展。等她说完,他率先表扬了她:“大家都知道,裁员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一不小心就会捅出篓子,Helen能高质量地完成,值得表扬。”说完,他自己啪啪啪地鼓起掌来了。

    其他人也跟着鼓掌。

    等鼓掌声结束,玛丽亚将一绺卷发别到耳后,慢条斯理地开腔了:“Helen在我手下做了四年,出了名的兢兢业业,她能做出今天的成绩我也脸有荣光,但这回的裁员,我认为她的处理还有进一步提高的空间。”

    吴红玫吃惊地看着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她一定是妒忌自己被表扬。

    林小民皱眉说:“玛丽亚,你说,哪里还有提高的空间。”

    玛丽亚看着吴红玫,嘴角闪过一丝微笑:“HR的理念一直以人为本,Helen的裁员原则明显违背HR理念。很多人没有拿到赔偿金就走了,表面上是替公司节省成本,却为未来人才的引进带来障碍……”

    林小民不服气地打断她:“照你这么说,为公司节省成本还有错喽?”

    “Take it easy,林副总,慢慢听我说完。”玛丽亚饶有兴趣地看着吴红玫逐渐变淡的脸色,“无论是地产圈还是建筑圈,都只是一个圈,知名的建筑学院就那么几所,知名的企业也就那么几家。不是同事就是同事,消息是互通的。当他们知道我们的地产公司罗列各种理由逼退员工,未来他们还愿意加入这家公司吗?而我们的地产公司正处于高速发展阶段,急需各类人才。节省成本却失去口碑,这必将造成我们引进人才的障碍。Helen,身为HR,你认为我说得有道理吗?”

    大家都看着吴红玫。

    片刻后,吴红玫极不情愿说:“玛丽亚,你说得有道理,但这次裁掉的人里,按照《地产公司管理手册》的规定,确实是不符合岗位要求,平时也有违纪行为,所以他们自己也没有争取赔偿金。”

    “OK,地产公司员工的岗位履行情况,我并不了解,希望你的决定是正确的。”

    玛丽亚算是偃旗息鼓了,汪明宇却又跟着上场了:“我认为玛丽亚说得很有道理,我们振华集团是一家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立志于回馈社会。地产公司的这种裁员方式,是一种涸泽而渔的方式。”

    其他副总也纷纷表态。

    每一个反对的声音都让吴红玫有种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啪啪啪打脸的尴尬,内心深处,第一次觉得玛丽亚是如此碍眼。

    “此外,我发现我们公司的HR存在一个严重问题。”汪明宇一脸沉痛地说,抬头纹层层叠叠,像梯田一样。

    “汪副总,请直言,欢迎给我们HR打脸。”玛丽亚笑盈盈地说。

    吴红玫斜她一眼,心里对她的憎恶又添了一分。

    “很简单,我们HR没有形成体系,子公司HR基本上是各自为政,标准也不一致。”

    “汪副总一针见血。”玛丽亚十分赞同地说,“这就是我之前提出要建立人力资源体系建设的意义所在。目前的集团HR只实现横向管理,而没有实现纵向管理,造成子公司HR各自为政,标准流程都不一致。”

    “上回集团班子已经讨论过了,人力资源体系建设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所以才决定先对地产公司进行试点。”打吴红玫的脸就是打林小民的脸,原以为是成果却被人贬成渣,林小民颇有些不耐烦,“已经定论的事情,我认为今天没必要再讨论了。”

    玛丽亚不服气地分辩:“林副总,今天地产公司的裁员结果很明显地暴露了HR标准不一致的弊端。所以今天的讨论不是老调重弹,是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那你说说,怎么解决。”林小民不依不饶地问。

    “虽然目前不具备在全集团建设人力资源的条件,但还是具备整合HR部门的条件,这也可以提先打造出一支强有力的HR团队,为将来在全集团建立人力资源体系做好准备。”提到专业,玛丽亚一扫平时的娇媚,显得锐气十足,“我认为,眼前的第一步,应该HR突破横向管理,实现矩阵管理模式。”

    吴红玫的心渐渐地沉了下去,在场没有人比她更懂玛丽亚的阐述。所谓矩阵管理模式,就是子公司的HR不仅要接受子公司总经理的横向管理,还要接受集团HR部门的纵向管理。也就是说,作为地产公司HR经理的她,在矩阵管理模式下,将再次成为玛丽亚的直线下属。

    林小民虽然一直垂涎玛丽亚的美色,但她一直唱反调,磨尽了他的耐心,他斟酌言词说道:“玛丽亚,请恕我直言,你对人力资源体系建设的执念太深了。矩阵管理,这不是随便就能做的。我就问你个简单问题,矩阵管理下,子公司的HR部门接受总经理的横向管理,同时接受集团HR的纵向管理,那么如何来克服手表定理?”

    手表定理是指一个人有一块表的时候,可以知道现在是几点钟,但是同时拥有两块表的时候就不能肯定了。子公司HR部门要接受子公司总经理的横向管理和集团HR的纵向管理,很可能导致子公司HR部门混乱。

    玛丽亚说:“林副总的担心很有道理,不过手表定理指的是双重标准,如果纵向管理与横向管理执行同一标准,子公司的HR部门就不会有手表定理问题。如果我们的纵向管理与横向管理不能执行同一标准,那就说明我们整个集团的管理标准需要规范统一,而不是矩阵管理本身有问题。”

    胡昌海若有所思地说:“可是目前集团各个子公司由于业务不同,管理层水平不同,确实执行的是不同的管理标准。”

    玛丽亚不慌不忙地说:“这就是集团人力资源体系建设的必要性所在,体系建设的目的正是通过用人标准化达到管理规范化。在执行过程中难免会出现林副总所说的手表定理,但出现状况反而是好事,能凸显出我们在管理中的问题。”

    胡昌海接着问:“如果在执行过程中出现手表定理,影响公司的业务运作,该如何处理?”

    玛丽亚笑笑说:“HR矩阵管理仅限于人力人事行政部分,侧重于在于建立标准化流程,实际工作不可能事事汇报,更不会干扰到业务部分,所以胡总工,你说的情况不会出现的。”

    “这可难说呀,玛丽亚,你能打包票?”胡昌海是做技术出身的,大部分技术派都有点轴,情商也不够。

    玛丽亚依然言笑晏晏:“我不能打包票,但是发现问题,就去解决问题。就像一个项目,无法避免可能会遇到一些突发问题。”

    胡昌海被堵得没话可说了。

    会议室里暂时冷场了,大家都看向一言未发的赵显坤。

    赵显坤犹在神思浮动。最初的振华只是一支四处打游击的施工队,奋斗十年才在B市站稳脚跟,创办总承包公司。之后就进入高速发展时期,有段时间发展停滞,人浮于事效率低下,他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将业务水平跟不上的人新陈代谢出去。现在,经过前几年的高速发展,又出现人浮于事效率低下的情况。HR部门推动力不足,基层的绩效考核并没有切实执行起来,很多部门领导怕得罪人或是纵容下属,对下属的考核往往只是走个形式。集团里还有大量的关系户,不干活,职务照升,这些人都是集团的僵死细胞,拖累着集团的发展。他一直清楚人力资源体系建设是个好东西,但是他也清楚将遇到的障碍。

    “总裁,你有什么看法?”高进忍不住问了一声。

    赵显坤惊醒,环顾四周,这里除了玛丽亚和吴红玫,大部分都是陪着他从施工队走过来的兄弟,就像汪洋、黄礼林一样,至于能不能一起走到底,就看他们自己了。“我认为玛丽亚说得有道理,HR要有前瞻性,不能像个庸医一样头痛治头,脚痛治脚……”

    用期盼眼神看着他的吴红玫听到这话,眼神顿时黯然了。

    赵显坤眼底闪过一丝怜惜,继续说:“……但同时,我也要充分肯定吴经理在这次裁员中的表现,虽然有想得不够周到的地方,但是她的工作能力非常出色,还有出发点也特别值得肯定。这一点,玛丽亚你需要向吴红玫学习,你的出发点有时太偏向员工了。”

    吴红玫惊喜而感激地看他一眼。

    玛丽亚惊疑地看着赵显坤,片刻,展颜一笑:“总裁说得是,我会向Helen学习的。”

    赵显坤冲玛丽亚微微颔首,说:“至于你说的矩阵管理模式,我认为可行,希望能够尽快拿出方案,尽早开始实施。”

    “是,总裁。”

    又成她的直线下属了,吴红玫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忍不住瞟了玛丽亚一眼。不想玛丽亚也在看她。目光接触,玛丽亚看似妩媚实则得意地笑了笑,吴红玫垂下眼帘,桌子下的手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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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8-18 14:54: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7章

    散了会,玛丽亚叫住吴红玫。

    “Helen,你对HR矩阵管理模式有什么想法和建议?”

    “玛丽亚,我觉得这是个很棒的构想,但是太仓促了,我还没有具体的概念。”吴红玫尽量和气地说,“等我想到了,我会告诉你的。”

    “OK。”玛丽亚似是看不出她的勉强,兴致勃勃地说,“你以前是我的得力助手,现在我们又能一起并肩作战了,这太好了。”

    “是的,玛丽亚,太棒了。”吴红玫不得不附和她,堆起笑容,“先不跟你说了,我还有点事,要跟林副总汇报。”

    “Ok, bye。”玛丽亚觉得示威够了,一脸笑意地摇了摇手。看着吴红玫迫不及待地离开,她脸上的笑容慢慢变得促狭。

    回来取文件的何从容正好看到这一幕,走了过来说:“你干吗戏弄她?”

    “她在我手下四年,老实本分,可是现在她变了。HR的核心理念是以人为本,她现在做了什么?她像个鹰犬,爪牙,打手。”玛丽亚感慨地耸耸肩,“土鳖们践踏我们HR的尊严,也就算了,因为那是土鳖,没法说清楚。可是她一个HR研究生,也来践踏HR尊严,我不能容忍。”

    “你最好别做得太明显了,我看总裁挺欣赏她的。”

    玛丽亚诧异地瞪大眼睛:“总裁欣赏她?你一定在说笑话,总裁欣赏小白花,我还能理解,总裁欣赏她什么?”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欣赏。”

    “My God!这是本年度最大的笑话吧。”玛丽亚还是不相信。

    “玛丽亚,男人看女人的眼光,跟女人看女人的眼光不同。”何从容低声说,“她在做《地产公司管理手册》时,总裁好几次送她回家,虽说是顺路,但也足够说明些事情了。”

    “顺路?我记得她住在丰台,跟总裁家完全不顺路。”

    “她住五棵松。”

    “Ok,我想有必要刷新一下我对她的认知了。”顿了顿,玛丽亚不甘心地问,“难道在男人眼里,她比我还漂亮?”

    何从容摇摇头说:“玛丽亚,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不是由长相来决定的。”

    玛丽亚促狭地笑了笑,说:“就像你跟小白花?”

    “我跟苏筱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好假。”玛丽亚推他一把,扭着腰肢走了。

    玛丽亚回到办公室,召集主管们商谈矩阵管理的具体方案。讨论不到十分钟,总裁秘书来电话说有急事,临时召开领导班子会议。玛丽亚有点诧异,但还是吩咐下属们:“你们先讨论,拿个初步的构想出来,晚点跟我汇报。”

    到会议室,林小民已经来了,脸色凝重,正跟胡昌海窃窃私语。

    玛丽亚好奇地问:“出什么事了?”

    “Q市办事处的财务卷款潜逃了。”

    “Oh, My god。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玛丽亚顿时也神色凝重了,Q市办公室正在着手一个房地产项目的拆迁赔偿工作,资金流量相当大。

    林小民烦躁地抓抓后脑勺,说:“现在还不知道具体原因。办事处主任发现财务连着两天没上班,就去他家里看了一眼,发现他房子都卖了,然后发现保险柜里的现金全没了,公司账户上也被提走好多笔款。”

    其他人也陆续到了。

    人一到齐,赵显坤脸色凝重地说:“大家都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了吧,就不再重复了。现在是抢速度的时候,都说说解决办法吧。”

    林小民说:“我已经让办事处主任报警了,也在找Q市那边的关系。”

    高进说:“我这边马上派两个会计过去,进行全面审计。”

    赵显坤点点头说:“好,不过,还需要一个主持大局的。”

    林小民有点犹豫地说:“本来该我去,但是明后天我跟银行有几个重要会议。要不,徐总经,你跑一趟吧。办事处负责拆迁赔偿,我担心被他们钻了空子,正好核查一下。”

    “行。”徐知平点点头,“我去一趟。”

    “不行,集团里有很多事需要你坐镇,你不能待太久。”赵显坤阻止了他,“这样,让苏筱去一趟。”

    徐知平和林小民相视一眼,没有说话。

    何从容则是心里一动,大脑自顾自地冒出一个想法。

    短暂的沉默后,汪明宇首先表示赞同:“这样安排挺好,就让苏筱到那里挂职锻炼,顺便好好整顿整顿办事处。”

    “时间紧急,就这么决定了。”赵显坤也不管其他人心里怎么想的,直接拍板决定了,“林副总,由你通知苏筱吧,让她今天下午就飞过去。”

    林小民点点头说:“好。”

    “那就散会吧。”

    林小民回到办公室,先给苏筱打了个电话,将事情经过和需要注意的方方面面都交代清楚后,他又给徐知平打了个电话:“老徐,我是小民,你过来一趟,我有事跟你谈谈。”

    徐知平很快来了,跟平时一样从容不迫,厚厚的眼镜片下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小民,什么事?这么郑重其事的。”

    “老徐,咱们1992年就认识了吧。我是先认识的你,后认识的老赵。要不是你,我可能现在还在设计院里画图纸。”林小民递给徐知平一支烟,“时间过得可真快呀,这都快二十年了。这二十年,咱们也有矛盾,但咱们的矛盾毕竟是人民内部矛盾,你说是不是?”

    徐知平点燃烟抽了起来:“说这些什么意思?有什么事直说。”

    林小民自己也点了一根烟,他吐出一个烟圈,眯着眼睛说:“集团是咱们一砖一瓦堆出来的,我们都是集团的功臣。可惜这是我们自己的想法,不是老赵的想法。今儿他为什么不让你去Q市,我想你明白。”

    “你是想告诉我,你在那里也动了手脚,怕苏筱发现?”

    林小民嘿嘿地笑着,瘦削的两颊遮不住颧骨,显得十分狰狞:“没错,我动了手脚。但不算什么大事,就是用了别人的名字,提前买了几套拆迁房。就算她查,也不一定能查出来。”

    徐知平不相信地问:“几套?”

    “八套。”

    徐知平继续说:“这八套的补偿条件肯定比其他家高吧。”

    林小民笑嘻嘻地说:“知我者,莫如老徐也。”

    徐知平摇摇头说:“小民,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这个我不担心,她也许会怀疑,但是怀疑又能怎么样?这是国土局领导的亲戚们出面买的。”

    让国土局领导的亲戚出面购买,再利益分成,这确实是一个遮掩的好办法。就算赵显坤想查,查到这里也只能戛然而止了。徐知平佩服林小民的胆大心黑,说:“既然这样,那你在担心什么?”

    “我在担心你呀,老徐。”林小民痛心疾首地说,“我想你现在也清楚,半年考察期就要结束,那丫头指定回集团的。赵鹏现在负责主营业务,黄辉负责外围业务,那么她这个副总经济师回到集团后,老赵得给她安排什么岗位呀?你想过没有?”

    徐知平微微一哂,说:“小民,你觉得老赵把我赶走让她做总经济师,现实吗?”

    “万事皆有可能呀。”

    “你无非是担心她坏你的事情,想要让我出面对付她。”徐知平冷笑一声说,“小民,别把我当傻瓜。”

    “我怎么敢把你当傻瓜呢?”林小民凑近他,推心置腹的口气,“你要是傻瓜,那三套豪宅怎么来的呀?”

    徐知平横他一眼。

    “老徐,老实说,你得警惕了。老赵的目的很明显,搞新陈代谢。这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搞了,汪洋和黄礼林怎么出去的,你我都很清楚。虽然他们现在混得也不错,但也只能这样了。集团的顺风车,他们是搭不上了。”林小民拍拍徐知平的肩膀,“老徐,千万别倒在黎明前。”

    “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徐知平说完,起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关紧门,出了一会神。他知道林小民不怀好意,但这番话还是像毒蛇一样钻进他心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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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8-18 14:55: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8章

    此时,在总裁办公室里,何从容的心里也有个念头像毒蛇一样蠢蠢欲动。

    “赵叔,我去Q市公安局打声招呼。”

    赵显坤诧异地看着他,虽说何从容是他的助理,但他的背景摆在那里,属于那种不能使唤也不好使唤的人。正常工作范围外的事情,赵显坤不会要求他出面,也没想过让他出面。这回,他主动请缨,不管是什么原因,对集团来说都是好事,赵显坤当然不会拒绝。“好,从容,那就麻烦你了。”

    “小事而已。”

    何从容心情很好,也没回家收拾行李,直接就开车往Q市跑。一路风驰电掣,三个小时后已经行驶在Q市的大街上了。到行政预定的酒店,先让前台查了一下苏筱的房间号,得知她的房间紧挨着自己的房间,心情就更好了。

    到了苏筱房门口,他先正了正脸色,收起眉梢的雀跃,换上平时在公司的一本正经,然后敲了敲门。片刻后,门打开了,露出苏筱惊讶的脸:“何助理,你怎么来了?总裁呢?”探头朝走廊里看了一眼。

    “总裁没来,就我来了。”何从容不经邀请,径直往里走。

    等苏筱回过头,发现他已经大马金刚地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房间。

    “你来是因为……”苏筱将房门虚掩着,在对面的沙发坐下。

    何从容看看虚掩的房门,似笑非笑地看着苏筱:“我在这里有点小关系,总裁让我过来打声招呼。”

    苏筱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呵呵地干笑两声,没话找话:“有何助理出马,一定能够追回来了。”

    “你想多了。”何从容摇摇头,不以为然地说,“一看就知道筹划了很久,如果我没猜错,人已经在国外了。”

    苏筱被他堵得没话可说,心想,既然如此,你还跑过来做什么?

    “不过,钱也许能追回来一点。”何从容想了想说,“钱应该是通过地下钱庄转出去的,所以不可能这么快。”

    “那你要不要先去跟他们打声招呼?”苏筱不想跟他单独相处,虽然两人的关系缓和了一些,他也正常化了。但是这家伙性情变幻不定,指不定就跟Y省那回一样,莫名其妙地,精神病和神经病同时爆发。

    听到这句话,何从容手指轻扣桌面,眼睛微微眯起:“这意思是要赶我走吗?”

    “没有呀。”苏筱睁大眼睛,装出一副无辜表情,“你早点打声招呼,说不定能把钱追回来了。”

    何从容结结实实地呛了她一句:“又不是你的钱,你急什么?”

    苏筱闭紧嘴巴,在心里默默吐槽,那大爷你究竟来干吗的?

    “再说,这时代还需要见面打招呼吗?我早就在电话里说过了。”

    好吧,苏筱继续装哑巴。

    但是何从容不放过她:“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我在听何助理说话呀。”

    何从容挑挑眉,戏谑地问:“好听吗?”

    看来神经病先发作了,苏筱点点头说:“那是必须的。”

    “那我就多说一点了。”

    “我一定洗耳聆听,不过,办事处主任马上来接我去开会,所以我只能晚点再听了。”

    “你的意思,是晚上再听?”何从容眯了眯的眼睛,嘴角浮起恶作剧般的笑容,“看来我被邀请了。”

    苏筱已经无力吐槽了,好在这时,电话响了,是办事处主任。“秦主任,你好你好,我马上下来,你稍微等我一下。”挂断电话,她歉意地看着何从容,“何助理,不能再和你聊天了,我要去办事处开会了。”

    “我跟你一起去。”

    “别,何助理,我们这会还不知道开到什么时候,你不是要跟人打招呼吗?那肯定是要请客吃饭的,你还是先准备准备吧。”

    何从容笑了起来,拽得跟二五八万一样:“在Q市,还用我请客吃饭?当然是他们请客吃饭。”

    “那是那是,不管怎么样,你得去吃饭,对不?我们这会估计得开到晚上。”苏筱心里恨不得一脚将他踢到天边,嘴里还不得不温言好语地哄着,“不能再说了,秦主任在下面要等着急了。我先走了,何助理你慢坐。”说罢,拎起包,急匆匆地往外走。

    何从容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架势,心里直乐,拔高声音说:“对了,苏筱,我答应你的邀请了。”看到她身子一僵,差点撞上门框,他哈哈大笑起来。

    苏筱走出老远,还能听到他的笑声,魔音一样在耳边回响。真想不明白,他平时挺正常的,为什么一跟她单独相处,就不正常了。

    办事处秦主任,五十多岁的大叔,虽然年纪一把,眼神特别温和无辜,额头只差写上“好人”两字。显然他被这件事惊得六神无主了,一路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翻来覆去就是“没想到呀”, “她看起来不像是这种人呀”, “这下子完了”。短短两条街的路,他闯了两次红灯,三次差点追尾。

    等到了办事处,苏筱将事情的经过了解清楚,才知道他为什么吓成这样。原来,前天和昨天安排了三十家拆迁户来拿钱,因为财务不在,那些人都没拿到钱。现在,这部分款项全部不见了。这还是明面上的,暗地里的还不清楚。

    “首先,我们要稳定一下那三十家拆迁户的情绪。秦主任,你先通知他们,跟他们另约时间拿拆迁款。其次,我们尽快审计清楚,于会计方会计,你们辛苦一下,今晚加班……”

    把工作安排妥当,苏筱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酒店。刚洗完澡,听到敲门声,她猜是何从容,只当作没听见。半分钟后,敲门声消失了,房间电话却又响了。苏筱不接,它就一直响着,单调的铃铃铃在深夜里特别刺耳。

    苏筱心浮气躁,最终拿起了话筒。“喂?”

    话筒里传来呼噗呼噗的呼吸声,半晌,何从容才哑着嗓子说:“苏筱……”

    “嗯?你喝酒了?”

    “是,但你别担心,我没喝大。”

    “喝了酒就早点睡觉吧。”

    “已经躺在床上了,就是想跟你说说话。”口气软软的,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苏筱对这种口气没有抵抗力,对他的戒备减少了几分,声音也放柔了:“想说什么?”

    “什么都可以呀?要不,再说一声滚吧。”电话那端响起一声愉快的轻笑,“你知道吗?从来没有人跟我说滚,除了你,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忘记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终消失了,只余下均匀的呼吸声。

    苏筱轻轻将话筒搁回座机上,躺进被窝里,原本已经困得不行,不知道为什么却睡意全无了。在床上辗转反侧良久,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睡着了也是梦境连绵,不得安宁。相比之下,隔壁的何从容就睡得香多了,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才被外面呼啸而过的警报声吵醒。他心情不佳地跳下床,拨开窗帘看了一眼。几辆警车正从酒店门口的马路上拐弯,往前方驶去。那隐约是办事处的方向。不知为何,他心里陡然生出些许不安。

    换好衣服,他敲了敲苏筱的房门,无人应答。拿起手机拨她的电话,半晌也没有人接。再打办事处电话,是线路不通。心里的不安像是雨后的春笋,眨眼间长出几厘米。他即刻下楼,开车往办事处方向去,到半途就被警察拦了下来。

    “前面戒严了,请绕道。”

    “前面出什么事了?”

    “快,开车。”警察懒得回答他,只叫他拐向小道。

    何从容可不是听话的人,当下油门一踩,车子往前一蹿,冲开隔离带。警察大呼小叫,但是拦不住他。前面的路已经清空,没有车,几乎是一路畅通。直到其他警察挥舞着指挥棒,将他拦下。

    警察很不客气:“喂,你干吗?回去,回去。”

    何从容下了车,看到前面十来米远的办事处外面,围着百来号人,其中一部分人不是抓着砖头就是拎着棍子,群情激奋地嚷嚷着,唾沫横飞。一大帮警察将他们隔离起来。“出什么事了?”

    “不关你事,叫你回去你就回去。”

    “我是那家办事处的员工,发生什么事了?”

    “你是那家办事处的人?”

    “是的。”

    警察终于不赶他了,说:“有一帮人聚众闹事。说是你们办事处不给拆迁款,他们合同签了,房子也拆了,你们还不给钱,是骗子公司。说着说着就激动了,把你们办事处砸了。”

    何从容大吃一惊:“什么,砸了?”

    “是呀,里面都让他们砸得稀巴烂了。”

    “里面的人呢?”

    “受伤了,都送医院了。”

    “送哪个医院了?”

    “人民医院。”

    这一刻,何从容忽然懂得真正的紧张是什么体验,在去往人民医院的路上,方向盘像是用铁条焊住,每一次转动都那么艰涩无力。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当初他第一次开车的时候,方向盘都打得飞起来,直接将家里的假山撞成两截。

    医院的停车场向来是爆满的,他直接将车停在门口,顾不得保安大呼小叫,冲进了大厅。跑到服务台,声音干涩地问:“请问有个叫苏筱的病人在哪里?”

    “没有这个病人。”护士轻点屏幕,翻看着病人信息,“可能还没有登记。”

    “那刚才120送来的病人在哪里?”

    “在手术室抢救……”

    何从容一口气跑到手术室,看着红色的“手术中”几字,只觉得浑身无力腿脚发软,一屁股坐在长椅上。人,果然只有在失去时,才知道什么叫重要。这一刻,困扰内心所有的雾霾像是被十级强风吹散了,露出一目了然的答案——那是他一直不肯承认的答案,那是他自己都觉得无法相信的答案,那也是他一直避免承认的答案。就是这个答案,让他现在心里七上八下,手心冒汗,脑袋里一片空白……

    “何助理,你怎么来了?”

    何从容不敢相信地抬起头,看到苏筱头上缠着绷带,一脸惊讶地走了过来。

    “怎么了?你的脸色很难看。”

    何从容霍然起身,伸手攥过她,紧紧地拥在怀里。

    苏筱挣扎了一会儿,没有挣脱。听着他怦怦怦剧烈跳动的心脏,仿佛明白了什么。她停止挣扎,任他紧紧地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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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8-18 14:56: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9章

    原来,在手术室里抢救的是办事处的秦主任。他的后脑勺被砸中,当场就休克了。

    苏筱是跟着他一辆车来的。她也是脑袋被砸,当时鲜血淋漓,看起来很可怕,到医院一检查,只是皮肉伤。秦主任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脑部出血,做了开颅手术,在医院里躺了很久才复原。说起来,这也是他咎由自取。苏筱昨天晚上已经吩咐他,尽快通知那三十家拆迁户,他没放在心上,想着第二天再通知。结果第二天大早,那三十户人家围住办事处来讨说法。在拆迁过程里,办事处使过一些非常手段,那些人心里原本就有火,现在房子拆了钱又没有着落,控制不住情绪,先是骂骂咧咧,后来直接演变成全武行。

    消息传到集团,集团紧急调了钱过来,补了拆迁款,总算稳定了拆迁户的情绪。至于卷款潜逃的那位财务,确实已经跑到国外,逮回来不太现实。不过,何从容的招呼打得及时,大部分钱在地下钱庄往外转的时候被拦下了,集团前后损失约摸一千万,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苏筱在办事处待了两个月,而后返回集团,先跟林小民汇报拆迁项目情况。“大部分拆迁款已经发放完毕,拆迁工作也已经完成了百分之八十,大概还有一个月就可以开始三整一平了。”

    “很好,你辛苦了。”林小民亲切地问,“听说你脑袋也受伤了,没事吧?”

    “头皮留了个疤,在头发里藏着,不碍事。”

    “那就好。秦主任情况如何?”

    “还在继续康复治疗。”

    林小民点点头说:“这一次真是辛苦你了,我会在领导班子会议上,提出给你奖励的。”

    信他才有鬼,苏筱配合地说:“谢谢林副总。对了,还有件事情,我觉得需要跟林副总汇报一下。”

    “什么事?”

    “我在审核拆迁款赔偿时,发现有十五家的赔偿款,明显高于其他家。”

    “钉子户哪里都有呀,不要局限于一时的得失,保证项目的顺利进行才是最重要的。说句难听的话,现在的房地产就是抢地盘的时候,看谁眼明手快。”林小民神情自若地说,“赔偿款是有统一标准的,高于标准都是办事处报我这里审批的,我记得不只十五家吧。”

    “是不只十五家,但是,这十五家还有个特点……”苏筱顿了顿,目光微妙地看着林小民,“他们都不是原业主,而且买入时间大概都是在一年前。”

    这丫头实在是太细心了,这点都让她发现了。林小民心脏猛跳一下,但他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不至于就这么被吓着了,“你的意思是,我们走漏了消息,有人知道这个小区要拆迁,所以提前买入?”

    “我只是觉得这种情况比较特别。”

    “你很心细,值得表扬。”林小民笑了笑说,“不过,你在这一行也不是一天两天,应该明白潜规则的存在。拆迁项目公司内部有保密制度,是不可能走漏风声的。但是,我们只能管好内部,职能部门咱们可管不了。”

    “我明白了。”苏筱不再多说。她虽有怀疑,但是没有证据,只是猜测。

    “这半年你辛苦了,欢迎重新回到集团。”林小民由衷地说,与其让她在项目上明察秋毫,还是回到集团搁眼皮底下放心些。他想过赶走她,但是挑不出她的刺,她业务能力强——去年她主导的项目利润率或多或少都提高了,品行也没有大问题,曾副局的掌掴事件已经事过境迁,再加上有赵显坤的大力支持,回到集团上班是必然的。

    果然,下午领导班子开会,讨论她的去留,大家都很明智地没有表示反对,而是开启“你看我我看你”的静默模式。大概一分钟后,汪明宇做了出头鸟,满口赞许地说:“Y省高速公路项目,谁也理不清成本,是苏筱理清的,然后又提出补救措施,让我们不仅挽回两千万的损失,还实现了盈利。她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虽然可能因为年轻,性情有点不稳定,但是业务能力是没话说。现在,她跟曾副局的风波也已经过去了,我认为应该让她回集团继续担任副总经济师。”

    林小民瞟了面无表情的徐知平一眼,慢条斯理地说:“我赞同汪副总的意见……”

    汪明宇打趣地说:“呦呵,这可真难得。”

    林小民不接他的茬,继续往下说:“问题是,总经济师一正两副,是咱们集团组织架构里明确规定的。现在,赵鹏负责主营业务,黄辉负责外围业务。苏筱回集团继续当副总经济师的话,不说有违组织架构这类话,单说业务,她负责哪一块呀?总不能让她回来后,啥事都不干吧。”

    这话问住了所有人,大家都看向赵显坤。

    赵显坤早有准备,他不紧不慢地说:“咱们集团的组织架构还是三年前定的,经过三年的高速发展,现在已经明显跟不上形势了。前几天,我跟几个股东碰过面,讨论过修改组织架构,他们都表示支持,下个月的股东大会后正式公布。所以关于组织架构的合理性问题,大家可以不用担心。至于苏筱回到集团负责的业务,我也跟股东们商量过了,想把招投标这块划分出来,由她专门负责。”

    一直面无表情的徐知平,这一刻脸部出现了裂纹,虽然很快就消失了,但足够说明他心里的震惊。招投标,那是油水最多的业务,赵显坤让不收贿赂的苏筱来负责,用意可想而知。

    林小民用近乎同情的眼神瞟了徐知平一眼。

    散会后,赵显坤将苏筱叫进总裁办公室,亲自将领导班子的决定告诉她,然后问:“对于新岗位,你准备从哪里入手?”

    苏筱想了想说:“我想先建立一个分包商评估体系,定时评估,不合格的淘汰。”

    “想法不错。”赵显坤赞许地点点头。

    苏筱知道想法跟他契合,跃跃欲试地问:“我可以为所欲为吗?”

    赵显坤被她的话逗乐,破例也开了个玩笑:“只要你不是把人打成脑震荡,可以为所欲为。”

    苏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总裁,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显坤自然知道她真正的意思,默然片刻说:“你放开手脚干,但是我建议,一开始步子不要迈得太大了。”

    苏筱用力地点点头:“明白。”

    她在天成的时候已经建立过分包商评估体系,体系是现成的,要做的就是将分包商的各项数据录入电脑,会自动生出一个数值,进行排名。因此,一个星期后,她拿出最新一轮的分包商评估结果,送交徐知平签字。

    徐知平从头翻到尾,看到淘汰的分包商名单时,眉毛几不可见地跳了跳,目光定定地看着苏筱一会儿。但最终,他一句话也没有说,直接拿笔签上名字。苏筱也不得不佩服,他太沉得住气了。淘汰的分包商里,有好几家是他的关系户。

    签好名字后,徐知平将分包商名单递还给苏筱:“辛苦了。”

    “不辛苦,总经。”苏筱乖巧地回了一声。

    不了解两人恩怨的看到这一幕,只怕要赞叹一声,好和谐好有爱。

    等苏筱走了,徐知平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脸颊终于扭曲了,双手用力一拧,手里握着的签字笔咔嚓一声,断成两截。淘汰的分包商里,好多都是他的衣食父母,他家的三套豪宅、两辆好车、孩子的留学费用、老婆名牌包包、保险柜里的现金……都是他们供奉的。刚才他之所以没有发表意见,是因为他很清楚,这事情表面上是苏筱主导的,但背后隐藏着赵显坤的意志。

    苏筱入职的时候,曾经有好事者提醒他,要提防这个绰号叫“苏妲己”的小姑娘。他当时神色不变,心里却非常不屑,一个黄毛丫头能有多大能耐,他在集团二十多年,根深蒂固,岂是她能撼动的?他轻敌了,她确实不能撼动他的地位,但是加上赵显坤,结果就很难说了。她的分包商评估体系,就像一剑封喉的招式,即使他能躲开,不丢性命,积累二十多年的江湖地位也要土崩瓦解了。

    果然,几天后,他接到老同学驴总的电话。驴总姓吕,是大坤楼宇设备公司的老总。年少的时候特别固执,所以得了一个绰号叫大驴,现在当了老总,别人都叫他驴总。“知平,怎么回事?我下面的人说,你们的角门项目,不让我们大坤报名,说什么大坤不在分包商名单里。”

    “我们集团现在搞了一个分包商评估体系,对所有的分包商都进行评估,不合格的就淘汰。”

    电话那端的驴总愣了愣,不敢相信地说:“你的意思,你把我们大坤淘汰了?”

    “你觉得我会淘汰你嘛?”在老同学面前,徐知平也懒得伪装,满腹怨气地说,“集团现在让苏筱来负责招投标,这就是她的杰作。”

    “就你上回说的那个丫头?”

    “是她。”

    “哈哈哈。”驴总哈哈大笑起来,“知平,我都不知道该说你啥了,你堂堂振华集团的总经济师,怎么搞得还要看一个副总经济师的脸色过日子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徐知平这几天在集团都忍出内伤了,又被同学戳到痛处,顿时小宇宙爆发,从来不说脏话的斯文人也开骂了:“他妈的,你以为我是看她脸色呀,这是赵显坤的意思。你懂吗?赵显坤站在她背后。”

    “赵显坤?”驴总收了笑声,也是做老总的,很清楚老总们的心思,“他是对你不满意了?”

    徐知平满腹牢骚地说:“他对我能有啥不满意的?我跟他都二十多年了,做了多少事,没有我这集团能做这么大。”

    “知平,你要是真这么想,这事情就麻烦了,我下面凡是有这种想法的全被我咔嚓了。”

    “我也就在你面前说说。”徐知平稍微平静一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

    “知平,你得想想办法,你要是任事情这么下去,你这个总经济师就被架空了。”

    “我知道,可是工作上找不到她的错。而且赵显坤护着她,上回她打了曾局一巴掌,我以为指定能踢她出集团,结果呢,赵显坤把她送到项目组避过了风头,现在又弄回了集团,而且把招投标全交给她管。”徐知平摇摇头,烦恼地说,“她一回来,就搞了一个分包商评估体系,肯定是赵显坤同意的,你说我现在能出手吗?”

    驴总略作思索,说:“你确实不好出手,这样吧,我来帮你想办法。”

    驴总出名的心狠手辣,徐知平心里一喜,问:“你要怎么做?”

    “这一次,她把你多少关系户刷下去了?要关系很铁的那种。”

    “有五六家吧。”

    “行了,你把那几家老总的电话告诉我,我约他们吃个饭。具体我要怎么做,你就没必要知道了。”

    “那就看你了,老同学。”徐知平大概知道他要怎么做了,心里大定。他做了这么多年的总经济师,有不少关系很好的供应商和承包商。现在做工程的太多,竞争激烈,一年比一年难做,这帮人做的又不是有技术含量的活,主要是靠他的关系才能接到振华集团的项目,所以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就是他在集团里倒台或是失去实权。为了自己的饭碗,他们一定会联合起来,将苏筱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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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8-18 14:56: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0章

    徐知平跟驴总通电话的时候,林小民也接到了董宏的电话。

    “哥,这是怎么回事呀?你们角门项目招标,为什么宏达不能报名?说什么不在分包商名单里。”

    “什么意思呀?”林小民没有听明白。

    “我也没整明白,说咱们宏达不合格,被淘汰了。”

    “现在这块应该是苏筱管的,不知道她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了,你先别急,我打电话问问。”林小民挂断电话,通过内线拨通了苏筱的电话,接通的瞬间他马上掐断了,改成打给徐知平,“老徐,苏筱最近搞出的分包商名单,是什么意思呀?”

    “你桌上应该有最近一轮的分包商名单,你看一下不就明白了。”

    “我出差刚回来,还没来得看,我马上找找。”林小民挂断电话,从案头的一叠文件里翻出最新的分包商名单,翻到后面淘汰分包商的名单,顿时全明白了,狠狠地将名单一摔,咬牙切齿地说,“好,很好,刀子动到我头上来了。”

    片刻,他又重新拣起分包商名单,将后面的淘汰分包商名单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给徐知平打了个电话:“老徐,你才是咱们集团的总经济师,你就由着她乱来吗?”

    “我认为她乱来没用,得赵显坤认为她乱来才有用。”

    林小民苦口婆心地劝说:“老徐,咱们得团结起来,不能让她再这么搞下去了。再这么下去,咱们这二十多年的心血白白便宜人家了。”

    “你这话应该对汪明宇说,不是他,今天咱们能这么被动吗?”

    提及汪明宇,林小民轻蔑地撇撇嘴:“那个傻子说他干吗?读书读多了,整天社会责任感、企业的良心、职业经理人制度……我等着有天,轮到他被代谢了,看他还敢不敢这么吹。”

    “你们两个呀,再这么斗来斗去,最后只会两败俱伤,让别人来摘桃子。”

    “你以为我想跟他斗?是他盯着我不放呀,咱们业务重心转变是集团发展需要,又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有本事他来管地产啊,他又不行,整天只知道在总裁面前打小报告,说我在地产公司搞一言堂,排除异己。奶奶的,好像他在总承包公司就是搞民主自由一样。”林小民摊摊手,“反正,我跟他是说不到一块儿去。”

    徐知平略作思索,说:“这回,汪明宇的关系户也被淘汰了,他应该不会全无想法。要不,你让老胡试试他口风。”

    “行吧。但是老徐,我先告诉你,就汪明宇那傻缺,你别抱什么希望。”

    挂断电话,林小民给胡昌海打了个电话。

    当晚,得到授意的胡昌海约汪明宇一起洗桑拿。他是总工程师,技术好,集团里无人可替代,在自己的一亩三分田里爬到顶峰了,也没想过染指其他人的一亩三分田,所以跟谁的关系都不错。

    桑拿房热气将他的脸熏成猪肝红,他借机开始发牢骚:“明宇,你觉得不觉得,最近集团的风向不对呀?”

    汪明宇懒懒地瞟他一眼:“集团最近什么风向呀?”

    “行了,别装不懂,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点,明明心里比谁都清楚,偏偏喜欢装不懂。”

    汪明宇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你不是一向只管技术不管风向的吗?”

    “你不觉得这小风刮得飕飕飕的,专门针对咱们这些老人来吗?”

    “不用担心,台风也刮不倒你,何况是小风。”

    “我是刮不倒,可我心寒呀。”

    汪明宇扯扯嘴角,戏谑地说:“多洗点桑拿就热了。”

    胡昌海用毛巾抹去汗水,烦躁地说:“明宇,咱们能说人话不?”

    “行,说人话。”汪明宇喝了一口水,皱皱眉,“这人话得怎么说呢?太久不说了,都快忘记了。”

    “瞧瞧你,瞧瞧你,真是阴阳怪气。”

    “好,胡工,胡兄弟,咱们二十多年并肩作战,我今天就卖你面子,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汪明宇收起所有的嬉笑怒骂,正正脸色说,“你今天找我洗桑拿,要帮谁说话,咱们都心知肚明……”

    胡昌海不耐烦地打断他:“明宇,你这疑心病得改改了,跟个间谍一样,老觉得人家对你有企图,没意思。我今天找你,就是想洗个桑拿,聊聊公司的事情,咱们二十多年的兄弟,不行吗?”

    被他打断,汪明宇有些不爽:“你到底要不要听我的亮话?”

    “说说说。”

    “今天角门项目招标报名,我也接了好几个分包商的电话,所以你找我干吗,我很清楚。你要说我心里不恼火,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做人做事都得看长远点,事情是苏筱干的,但是没有赵显坤的支持,她是干不了的。老赵为什么支持她?你想过没有,胡工。”

    胡昌海不吱声,汪明宇也没期望他能答出来,擦去流到眼睛的汗水,继续往下说:“当初你加入老赵的施工队,想过我们会有今天吗?我是没想过,那时候只想混口饭吃,娶个老婆生个大胖小子,有个房子能遮风挡雨就行了。结果,二十年下来,我们都成了集团老总,不说是呼风唤雨,至少也是台面上的人物,站出来不丢面子。同学当中,没有比我混得更好的。我已经很满足了,但是老赵还不满足,他还想继续往前赶,还想继续做强做大。现在,我们都面临着一个选择,要不跟上他,要不……”

    “要不什么?”

    “……掉队。”

    也不知道是因为桑拿房温度太高,还是被汪明宇这番沉重的长篇巨论搞晕了,胡昌海觉得大脑缺氧,胸口烦闷,喘不过气来:“明宇,你的选择呢?”

    “我的选择你还看不明白吗?”

    “就算你选择跟上,也得老赵认为你跟得上,否则你就给别人做嫁衣了。”

    “你说得有道理。不过,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豪赌。”汪明宇又恢复懒散口气,“我就赌它一把了。”

    胡昌海叹口气,知道再说下去,也说不出花来了,还不如安安静静地洗完桑拿。

    第二天,他把汪明宇的话跟林小民复述了一遍。

    林小民早知道汪明宇城府深,不太信任人,对他碰壁一点也不意外:“没事儿,我早知道,他就这德性。”

    胡昌海沉吟片记,问:“你说,他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真这么想的吗?”

    林小民满脸的不屑:“你还真相信?他哪回不是说一套做一套。”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等。”

    “等什么?”

    “等徐知平出手,他比咱们还着急。招投标让苏筱管了,他再不出手,就得变成没有实权的空架子了。”林小民眯起眼睛,眼底闪过一丝狠绝,“等他出了手,咱们就跟上,往死里整,这回一定要把她弄出集团。”

    林小民等徐知平时,徐知平在等驴总。

    大概等了五六天,驴总打来电话:“知平,事情成了。”

    “成了?”徐知平心里狂跳一下,“怎么成的?”

    “她这段时间不是在负责角门招标吗?其中有一家是我朋友的公司,昨天,我让他给苏筱送了30万,她还假惺惺地推了很久,后来我那朋友就直接扔给她了,她也就收了。所以说,人无所谓高尚,高尚是因为受到的诱惑不够多。”

    “那可不见得,说不定她会上交财务部。”

    “得了,我才不信。”

    “你别挂电话,等我打给高进问一声。”徐知平把电话搁起,用手机给高进拨了个电话,“高进,问你个事,苏筱这两天有没有交钱到财务部?”

    虽然财务部有保密制度,但是高进与徐知平一向要好,自然不会瞒着他:“没有,怎么了?”

    “她要是交钱了,你第一时间通知我。”

    “行。”

    挂断高进的电话,徐知平重新拿起驴总的电话,几天来的彷徨不安忽然就消失了。“老吕,谢谢你,以后我会将这30万还给你。”

    “咱们老同学,别说这种生分话。”驴总豪迈地说,“我这两天,再安排人给她送点。人吧,贪念长出来,就很难回头了。咱们就拿钱把她砸晕了,到时候罪名就是,她故意用淘汰的名义逼我们送钱给她。”

    徐知平精神振奋地说:“好,反正你损失了多少,将来我都给你补上。”

    “我这边的后招,你看什么时候出手方便?”

    徐知平想了想说:“等角门项目招标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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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8-19 13:32: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1章

    角门项目招标结束后没有多久,几封匿名邮件寄到赵显坤邮箱,抄送集团班子其他成员,邮件措辞不一,语气或激烈或无奈,说的都是同一件事情,副总经济师苏筱主动索取贿赂,并且威胁他们说,如果不送钱,就会在资质初选时把他们淘汰了。

    林小民看到这些邮件,大笑几声,给胡昌海打电话:“你看我说得没错吧,徐知平出手了。”

    胡昌海诧异地说:“苏筱不是不收钱的吗?”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以前多半是扮出来给老赵看的。”

    “现在咱们怎么着?”

    “咱们按兵不动,等着老赵叫我们开会。”挂断电话,林小民想了想,给董宏打了个电话,“董宏,你今天写封匿名邮件发到赵显坤的邮箱里,就说苏筱跟你要贿赂,你没答应,她就把你的公司从分包商名单上剔除了。”

    “好勒,哥。”董宏愉快地答应了,“这回能弄死她不?”

    “这回她死透了。”林小民阴险地笑了笑,“徐知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是致命招数。你想想上回,要不是汪明宇犯傻,她早就被徐知平赶出集团了。所以,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出乎林小民的意料,看到邮件后,赵显坤并没有马上召开会议,他七等八等,一直等到下午,才接到开会的通知。赶到会议室,其他人也都踩着点准时过来了,一个个表面上都是神情自若,然而视线相触时,都是那种心领神会的小眼神。

    “大家都看到邮件了吧?都说说看法。”赵显坤的口气一如往常,平静得就像大家见面时打的招呼——您吃了吗。

    大家面面相觑,都用眼神鼓励对方先发言。

    最后,居然是一向有金口之称的徐知平先说话了,他表情凝重:“作为苏筱的顶头上司,我认为匿名信里的说辞很值得商榷。苏筱在天成的时候,从来不收贿赂,这一点已经是被证实过的。她到集团后,也没有听说过收取贿赂,而且她还曾经上交过贿赂。我相信她的人品。”

    说得真漂亮,林小民在心里给他点了一个赞:“我觉得,无风不起浪,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以前上交,不代表以后也上交。人是多变的动物,不负少年头的是汪精卫,艳电投降日本的也是汪精卫。有句话说得很好,人呀无所谓高尚,高尚是因为诱惑不够多而已。”

    玛丽亚托腮说:“我有个疑问,这几封信发自不同的邮箱,但发的时间差不多,好像是商量好的。”

    徐知平心里一惊,糟糕,居然忘记这个细节了。

    林小民早想好了说辞:“同时发,我看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就是这些信都是同一个人发的,怕一个人说没有人重视,所以就多写了几封。还有一种可能,是几家供应商约好了一起发,这阵子苏筱把着供应商和承包商名单,又管着角门项目各项分包项目和设备材料招标,说不定这几个供应商有怨言,商量好一起也有可能。”

    “有点道理。”玛丽亚点点头说,“不过,我感觉苏筱不像是这种人。”

    “玛丽亚,坏人脸上不会写着坏人,苏筱脸上也不可能写着我收贿赂。”林小民摇摇头,怒其不争地说。虽然玛丽亚的风姿很迷人,但是她屡次坏他的事情,太讨厌了。

    “明宇,你怎么看?”赵显坤看向沉默不语的汪明宇。

    汪明宇习惯性地喜欢把事情复杂化,在他没有看清楚这桩复杂事件的真相之前,他原本是不打算说话,但是赵显坤问了,他就不能不答。自从苏筱第一次上交贿赂后,这么久都没有听说她上交过贿赂,这有些不正常。特别是角门项目招标是她管的,多少供应商和分包商想用钱砸晕她呀?“我怎么看不重要,真相如何最重要。我的意思是查,查清楚,苏筱到底有没有收钱。”

    火候到了,林小民斜了胡昌海一眼。

    胡昌海假装忽然想起,说:“对了,听说苏筱供了两套房,还有一辆奥迪车。”

    大家还是第一次听说苏筱的资产情况,都是一惊,她才二十八岁,在天成当主任经济师之前,工资都不高。当了主任经济师后,她不收贿赂,工资加薪酬一年不超过二十万。她当了一年的主任经济师后,就被提拔到集团当副总经济师,工资与薪酬跟之前差不多,但是她被扣了半年的薪酬。所以算下来,以她的收入,不收取贿赂,供两套房一辆车,似乎不太现实。

    要是苏筱在场,一定会算给他们听。她已经工作八年了,虽然一开始赚的钱不多,但还是攒下了首付,买的是大兴的一套小三居,当时房价便宜,二十年月供才三千五百元;在此期间,她炒过房,五万块定金买的房,两个月后一转手就变成十万。几次下来,她的奥迪车首付就出来的。三年前,她在郊区以一年四万的价格租了农民土地二十年,建的仓库租给别人是一年十万……她的每一分钱都来历清白,凭借她做经济师的聪明大脑赚来的。汪洋曾经说过,她天生适合做经济师,因为懂得开源之道也懂节流之术。

    不过苏筱这会儿在K市为一个收购项目收集数据,所以没有办法算给他们听。

    总会计师高进扫一眼沉默的众人,说:“总裁,无风不起浪,我赞成汪副总的看法。这件事还是调查一下吧。如果匿名信确实是诬陷,也好还苏筱一个清白。”

    “好,知平,你是苏筱的上司,就由你和高进一起调查吧。秘密点,不要惊动苏筱,明后天是K市项目谈判最重要的时刻。”顿了顿,赵显坤又严厉地说,“还有,这件事大家要保密,我不希望这件事传到苏筱的耳朵里,也不希望在集团里听到任何风声。”

    大家连声说是。

    散了会,胡昌海跟着林小民回到他的办公室,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苏筱有两套房一辆车?”

    “吴红玫跟我说的。”

    胡昌海诧异地说:“她不是跟苏筱很要好吗?”

    “再要好,也没有自己的前途重要呀。她是个聪明人。我想,得争取把玛丽亚弄走,让她做HR经理。”

    胡昌海更诧异了:“你不是一直喜欢玛丽亚吗?”

    “老胡,难道我是那种喜欢女人就走不动路的傻逼吗?”林小民点燃一支烟,开始吞云吐雾,“玛丽亚是很迷人,但是她瞧不上我们。我们在她眼里就是一群土鳖,集团里,她只瞧得上何从容那个公子哥。”

    对何从容这样的公子哥,胡昌海一向是瞧不上的。“那倒是,这两人总是腻腻歪歪的,说不定早就有一腿了。”

    “不说他们了。总裁让徐知平和高进调查,我不在集团这几天,你也多留心一下。”

    “你要去哪里出差?”

    林小民吐出一个烟圈说:“K市呀,明后天都要谈判,我跟总裁一起去,明天一大早就走。”K市项目已经三整一平,目前所有权归K市荣威地产公司所有,他们有心转让项目51%的股份,这不仅涉及土地价格,还涉及合作建立项目公司的问题,有一堆事情要谈判。苏筱和地产公司预算合约部经理郑漫一个星期前就带着团队去了K市,实地勘查以及准备谈判需要的各项资料。

    胡昌海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第二天大早,林小民和赵显坤、何从容一起到了K市,跟苏筱带着的团队开会到晚上九点,才各回各的房间。大家都住在同一家酒店,只是赵显坤住在顶楼的总统套房。

    苏筱刚洗好澡,何从容的电话就来了,不容置喙的口气:“我在酒店的顶楼酒吧,你上来。”

    “何助理,明天我们有重要谈判,有什么事等谈判结束后再说。”

    “让你上来就上来,别废话。”

    “对不起,我要睡觉了。”

    “你想我来敲你房间的门吗?”

    口气虽淡,威胁之意却无法掩饰。而且苏筱很清楚,只要自己不上去,威胁就变成现实,何从容还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她想了想隔壁住着的就是林小民,只好无奈地说:“五分钟。”

    “不要讨价还价。”何从容说完,挂断电话。

    苏筱犹豫了一下,还是吹干头发,换了一身衣服,打开门,像做贼一下地先扫了一眼走廊,确定无人后,才偷偷摸摸地溜到电梯间。等着电梯一层一层地往上走,电梯停下的瞬间,她听到开门声,回头一看,林小民一只脚迈了出来。她赶紧闪进电梯里,按下去顶楼的楼层号。

    到顶楼酒吧,她心里很不高兴,没好气地问何从容:“何助理,你找我什么事?”

    “来。”何从容伸手攥她,苏筱想躲,没躲开,被他攥着胳膊往前走,一直走到栏杆前,“看。”

    举目远望,整个城市就在眼前,如画卷般铺陈开来,万家灯火,点点碎碎,密密匝匝,如同万千星辰坠地,无数烟火升空。苏筱已经连续忙碌一个星期,每天只睡六个小时,大脑基本空荡荡,看到眼前美景,刹那间忘记了一切,忘记明天要谈判,也忘记了一个多星期的疲倦……

    何从容静静地站在她身侧,闻着她头发飘过来的幽香。

    “你叫我上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良久,苏筱才回过神来,她没有察觉,自己的声音明显温柔了。

    何从容嗯了一声,“漂亮吧?”

    “谢谢,很漂亮。”苏筱由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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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8-19 13:33: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2章

    此时,酒店十一楼,苏筱的隔壁房间,林小民来回地踱着步。他忘记带充电器,原本想跟苏筱借的,没想到正好看到她进电梯,而且电梯一路直接到顶层。现在已经十一点了,这个点她还上顶楼做什么?林小民本来就心思活络,不想多想也难。问题是,光想并不能证明什么。

    来回踱了近两百步后,林小民目光一横,下定决心,拿起房间电话拨通总裁房间的电话。大概响了五声,有人接起了电话,他小心翼翼地问:“总裁,我没吵醒你吧?”

    “我还没睡,有什么事?”赵显坤的口气听起来很平静。

    林小民飞快地转动着脑筋,现编现扯:“是这样的,我刚才在看明天的资料,发现有个数据……”还没有说完,忽然听到开门的声音,跟着还有个脆生生的女声:“Honey,我……”下面没有了,大概是赵显坤捂住了话筒。

    片刻,赵显坤的声音再次传来:“有个数据怎么了?”这时,背景音里传来极轻微的一个声响。这个声响很平常,无法用言语来描述,但是大家经常会听到,已经牢记在脑海里。这个声响就是人倒在床上,席梦思发出来的声响。

    “跟实际情况有点出入。”林小民头脑里勾勒出一副香艳的情景,一个女人推开洗手间的门,娇滴滴地叫着“honey”,然后倒在床上。林小民和赵显坤是一起从B市过来的,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女人陪同,这个女人哪里来的?已经不言而喻了。

    “很重要吗?”

    “不,不是很重要。”

    赵显坤口气倦怠地说:“那明天再说吧,我今天累了。”

    林小民按捺着心里快要爆表的兴奋,恭谨地说:“是,晚安。”

    放下电话,他立刻给胡昌海打了个电话:“老胡,特大新闻……”

    胡昌海听完,哎唷一声:“怪不得,怪不得,真够不要脸的。”

    “是不要脸。”林小民愤愤不平说,“一边清除咱们老员工,一边把自己的女人安进来,表面上说得特别高大上,口口声声为了集团的发展,其实就是想霸占集团成为他的后宫。”

    “咱们可不能让他这么干。”

    “那是自然。”林小民阴恻恻地笑了笑,“老胡,你该通知就通知谁吧,这事情咱们往大做。”

    “好。”

    胡昌海挂断林小民的电话后,就给徐知平打电话:“知平,特大新闻……”

    “真的假的?”徐知平有点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小民亲眼看见的,还能假得了?”

    “那赵显坤做得太过分了,当初他任命徐蓝为装饰公司总经理,大家就有意见,只是没说,毕竟徐蓝跟我们一起走南闯北的,也为集团出过力。现在他再把自己的女人弄进集团,把集团当什么了?自家的后院呀?”徐知平越说越生气,他一直唯赵显坤马首是瞻,结果二十多年兄弟情分,敌不过人家床上一躺。

    “没错,股东孙二那里,我看你有必要沟通沟通。”

    “明白,他既然把集团当自己家后院,也就别怪我们翻脸。”

    挂断徐知平的电话,胡昌海又给汪明宇打了个电话:“明宇,有件事你绝对想象不到……”

    汪明宇先是诧异,转念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赵显坤把她从子公司直接提拔起来,又不惜一切代价保下她,而后又让她专门负责招投标……如果她真是赵显坤的情人,以她的能力,加上他的支持,总经理这个位置岂不是要落到她手里?他心心念念的无非是这个位置,赵显坤许他的也是这个位置,一刹那,汪明宇心里燃起熊熊怒火,这是被赵显坤算计了的愤怒。

    这厢胡昌海忙着通知除玛丽亚之外的高层,林小民也没闲着,他又通知了一个人:“蓝姐,我可真替你不值呀,你说说,这都叫什么事,老赵又啃起嫩草了……哪个嫩草?还能有谁,现在集团最红的那个……”

    还没有说完,电话被挂断了,林小民满意地笑了笑。

    经过两人的不懈努力,很快,振华集团从股东到下面的门卫大爷,都知道了苏筱是总裁的小蜜。

    不相信?K市出差的同事亲眼看见苏筱在总裁房间里待了一晚。

    因为涉及赵显坤,所以大家都是私下传,整个集团跟过大年一样热闹,茶水间全是八婆八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但凡关系稍微好点的同事碰面的时候第一句话都是:“听说了没……”没有听说过的自然就听说了,听说过的少不得感慨一下,怪不得人家年纪轻轻就升到副总经济师,怪不得总裁如此器重她,因为人家敢不要脸。

    因为数据准备得很充分,K市项目的谈判特别顺利,两天下来,初步合作协议达成。苏筱带着团队,高高兴兴地回到集团大厦。一进大门就觉得不对,大家眼神很诡异,就跟看着天外来客一样,但是跟她目光接触时,又很快躲开了。

    回到自己的办公间坐下,她给吴红玫打了个电话:“Helen,出什么事了?公司里人看我的表情都怪怪的。”

    “没事呀。”吴红玫微作犹豫,“反正,我是没听说什么事。”

    “哦。”苏筱不疑有他,谈判这么顺利,她心情很好,“好久没见了,中午一起吃饭吧。”

    吴红玫满口答应:“好呀,那中午食堂见了。”

    苏筱将手头的工作理了理,中午一下班,就往食堂去了,一路上还是那种异样的眼神。即便是反应迟钝的人也应该觉悟了,何况她本来就不迟钝。她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和自己相关,只是什么事呢?她点好菜,刚坐下,吴红玫也过来坐了,一脸笑意盈盈,神情平常。

    “Helen,真的没什么事吗?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看着一颗定时炸弹一样。”

    “苏筱,你想多了吧。”

    “不是我想多了……”苏筱的话还没有说话,忽然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凶神恶煞的口气,“苏筱”。

    一抬头,看到徐蓝穿着一身黑色风衣,像个女杀手般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满是玻尿酸的光滑脸蛋因为扭曲而凹凸不平。周围的人不由自主地放下碗,放下筷子,睁大眼睛,张大嘴巴,准备随时抽气。

    徐蓝不负所有人的期望,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苏筱面前,像电视剧里的女杀手那样一撩风衣,动作麻利地拿起桌子上的西红柿用力一泼,一滴不剩地泼在苏筱的脸上。在周围一片长长的抽气声中,苏筱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

    徐蓝犹不肯罢休,又拿起米饭,往苏筱头上一泼。等拿起红烧肉时,苏筱终于缓过神来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推。徐蓝带着那小碗红烧肉,连退数步,后腰撞着餐桌,将满桌的菜推翻了,一时间哐里哐啷,很是热闹。

    苏筱抹去脸上的西红柿和米饭,环顾四周,不知何时,周围已经空出一个圈,她在圈中孤零零地站着,无人相助,大家的眼神都是那么幸灾乐祸,包括她以为的老实人吴红玫。接触到苏筱的惊愕眼神,吴红玫愣了愣,忙将那丝幸灾乐祸收了起来。

    “干什么?你们都干什么?”玛丽亚的声音响了起来,“有什么好看的,都回去吃饭。”

    大家不情不愿地散开。

    玛丽亚威风凛凛地走了进来,挡在苏筱和徐蓝之间,叉着腰,两条仙鹤般纤细的小腿支成一个圆规。徐蓝扶着餐桌站稳,抓起一块三文治,又往苏筱身上扔。苏筱既然已经有防备,她当然扔不中。

    玛丽亚看徐蓝还不肯罢休,斥责一声:“徐总,请注意点影响。”

    “你别拦我,今天我不把这小贱人的脸皮撕下来,我不会罢休的。”

    玛丽亚扫一眼四周,看到圈外站着吴红玫:“Helen,你还傻站着干吗?把苏副总经带走。”

    吴红玫畏惧地看一眼苏筱,走过来说:“苏筱,咱们走吧。”

    苏筱冷冷地斜她一眼,甩开她伸过来拉她的手,转身往办公室走去。

    到洗手间洗干净头脸,拿出备用套装换上,足足坐了半个小时,她才缓过劲来。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进来的是玛丽亚,她仔仔细细地看着苏筱的脸一会儿,诧异地问:“你没事了?”

    “我能没事吗?”因为太愤怒,反而抑制了脾气,苏筱冷冷地问,“到底怎么回事,徐蓝发什么疯?”

    “你不知道?”

    “我从K市一回来,大家就跟见鬼一样看着我,然后徐蓝就泼我一身菜汤。”

    玛丽亚还是怀疑:“你真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

    看她神色不像是在说假话,玛丽亚思索片刻,试探地说:“在K市跟你一起出差的同事说,看到你11月23号晚上一直待在总裁房间里。”

    苏筱恍然大悟,看来那天晚上林小民看到自己进电梯去了顶楼。不用说,传遍集团、徐蓝撒泼,也是他挑唆的。但是这事情,她只能吃哑巴亏了,因为她没有证据证明这是林小民传出来的。

    “到底是不是真的呀?”玛丽亚满脸好奇地凑近她。

    苏筱还没有回答,桌子上的座机响了。

    “苏副总经,麻烦您下来一下好吗?”一楼大堂的前台客气地说。

    “怎么了?”

    “花,很多花需要您签收。”

    “什么花?”苏筱晕了,什么情况。

    “红玫瑰,要求本人签收。”

    苏筱纳闷地跑到一楼,看到前台那里站着十个神采奕奕的小伙子,穿着某某花店的统一制服,戴着统一的帽子,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手里都捧着一束红玫瑰。领头的小伙子看到苏筱走出来,上前一步,轻声问:“是苏筱苏小姐吗?”

    “是,我是。”

    “这是9999朵玫瑰花,请您签收一下。”

    听到这个数字,前台倒抽一口凉气,捧着自己的脸颊,差点就尖叫一声,太浪漫了。

    苏筱不接单子,满腹疑窦地问:“谁送的?”

    “何先生送的。”

    苏筱脱口而出:“何从容?”

    居然不是总裁送的,前台睁大眼睛,表情微妙地看着苏筱。真有本事呀,游走在总裁和总裁助理之间。

    “不好意思,我们不知道他的具体名字,他只说他姓何。”小伙子笑眯眯地将单子又往苏筱面前一送,“麻烦您签收一下。”

    “我不会签收的,你们拿回去吧。”除了何从容这个精神病加神经病,没有第二人会干出送9999朵玫瑰花的荒诞戏码。苏筱确定无疑,二话不说,转头就走。花店的小伙子们僵在原地,面面相觑。

    领头的小伙子没有办法,只好给预留的手机打了个电话:“何先生,苏小姐拒收玫瑰花。”

    “摆在一楼大堂,让前台签收就可以了。”

    “是。”

    小伙子喜滋滋地将单子递给前台,前台颇有点兴奋地签下大名,拿过玫瑰花里夹着的卡片翻开,只见卡片上写着两句话:For 11.23! A wonderful night!前台的三观顿时被粉碎了,她硬撑着没有倒下,拿起电话,将卡片上的两句话传遍了集团。

    集团里很快分成两派,一派认为11月23日那夜,苏筱在赵显坤床上;另一派认为,苏筱在何从容的床上。谁也没法说服谁,最后她们达成一致的看法,“苏妲己”这个绰号真是名副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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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8-19 13:33: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3章

    苏筱回到五楼,直接冲进何从容的办公室,铁青着脸问:“你什么意思?”

    何从容不紧不慢地说:“我给你带来的麻烦,自然由我来解决了。”

    “你这是在解决问题吗?”

    “没错,9999朵玫瑰花摆在一楼大堂,每个进进出出的人都会好奇地问一下。所以不用多久,大家都会知道这是我送给你的。玫瑰花代表着什么,大家都很清楚,何况我还在卡片里写了For 11.23! A wonderful night! ”

    听到这里,苏筱已经要吐血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你……你……”

    “所以你不用担心了,再也不会有人说你是总裁小蜜了。你看,问题解决了吧。至于徐蓝,那种泼妇一样的女人,你就别跟她计较了,但如果你心里不平衡,我可以找人把她扔进西红柿蛋花汤里。”

    “那可真是要谢谢你呀。”一声谢谢,苏筱说得咬牙切齿。

    “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苏筱彻底爆发了,拍着桌子说:“何从容,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故意要气死我。”

    “没有。”

    “你搞得这么高调,以后我在集团里怎么待呀?”

    “我不搞这么高调,大家会注意吗?顶着总裁小蜜的称号,你就有脸待在集团了?”

    “我不愿意顶着总裁小蜜的称号,同样,我也不希望大家以为我们俩有什么暧昧关系。”

    “大家不会认为我们是暧昧关系,只会认为我们是恋爱关系。我未娶你未嫁,恋爱关系不是很正常吗?作为恋人,送9999朵玫瑰,不也很正常吗?”

    “可是,我们不是恋爱关系。”

    “苏筱。”何从容郑重地叫了一声,眼神认真,表情认真,“我都送出9999朵玫瑰花,你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

    “你……”苏筱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吃惊地看着他。

    “不要以为我喜欢这种高调,我爸他知道了,是要骂人的。高调是因为我不想让别人以为你是总裁的小蜜,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你。我要让所有人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你。”

    “我……”怒火不知不觉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混乱,苏筱对他的心意早有察觉,但是一直刻意忽略。

    “苏筱,我们开始于一段不正常的关系,但是现在,我是非常认真的,所说的一切话都是反复思考过的……”

    他的认真口气让苏筱无法再听下去,忍不住打断他:“对不起,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夏明?”

    “是。很感谢你的好意,刚才是我不知好歹,把气撒在你身上。玫瑰花很漂亮,但是我不能收下它。”说罢,苏筱转身打开门,走得飞快。

    何从容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心里堵得慌。他被拒绝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这滋味还是不好受。她当然不是他遇到过的女人里最美的,不是最有才的,不是最默契的,也不是最温柔的……她是最不在乎他的,所以,他反而放不开手。

    良久,座机响了。

    “我说得没错吧,每一朵小白花都是裂变中的铀235。”玛丽亚笑嘻嘻地说,“我们的何二公子也挡不住她的辐射。”

    “玛丽亚。”

    玛丽亚听出他声音里的失落,诧异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何从容长叹口气了,“我快要走了。”

    “要走了?”

    “是的。”其实早就可以走了,只是舍不得离开。

    “好吧,你原本就不属于这里,只是你一走,这里就更无趣了。”玛丽亚忽然觉得意兴阑珊,“我不跟你说了,总裁叫我们开会,估计商谈的就是徐蓝泼苏筱菜汤这件事。”放下电话,玛丽亚深深地吸口气,拿出化妆镜,重新补了一层粉,抹上口红,又对着镜子露出八颗牙齿微笑着。忙完这一切,她才整整身上的香奈儿套装,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会议室。

    其他人都已经到了,但都大气不敢多喘,因为赵显坤的脸色比B市的雾霾还可怕。

    “我想大家都听说了中午发生的事情,装饰公司徐蓝总经理当着全体员工的面泼了副总经济师苏筱一脸饭菜,这件事情非常恶劣,是给我们全体高层抹黑。玛丽亚,行政部马上出个告示,说明徐蓝和苏筱是因为工作发生了误解,徐蓝已经意识到自己太过冲动,主动要求降职处分。领导班子考虑到她对集团所做的贡献,决定给她停薪三个月扣除半年奖金的处分。”

    玛丽亚点点头,说:“是,总裁。”

    “我听说,集团里都在传,11月23日晚上苏筱在我房间里过夜。你们信吗?”

    大家被问住了,面面相觑。

    赵显坤目光阴沉地看着林小民:“小民,你信吗?”

    “我……”林小民被他的眼神看得低下了头,“我……不信。”

    “不信还瞎嚷嚷,自作聪明!有什么事不能当面直说,要在背后搞这种小动作,怕我把集团变成后宫,先坐实我的错,占据舆论制点高。你要是把这种心思放在工作上,咱们的地产都能排进全国十大了。”赵显坤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也从来没有说话这么不留情面过,骂得林小民的脑袋几乎要垂到地上了,“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赵显坤不是土皇帝,也没有兴趣建后宫。”

    一番话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会议室里一片静默,除了赵显坤,其他人的呼吸声似乎都消失了。

    良久,赵显坤平静了一点问:“知平、高进,让你们调查苏筱受贿事件,有结果了吗?”

    高进看徐知平一眼,小心翼翼地说:“还在调查当中,已经掌握一些证据了。”

    “好,尽快把调查结果向我汇报。”撂下这么一句,赵显坤头也不回地走了。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散了,最后只剩下挨了批评的林小民和他的死党胡昌海。

    胡昌海看林小民还是垂头丧气,拍拍他的肩膀说:“小民,别把老赵的话放在心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我,你说我能不放心上吗?”林小民没好声气地说,“他以为他是谁呀,以为我是谁呀?想骂就骂,这么不给脸,以后也别想我给他脸。”

    “行了,小民,消消气,这件事看来真是你搞错了,老赵生气也正常。”

    林小民怒其不争地说:“他赌咒发誓那么一句,你们就真信了,你们也太天真了。苏筱不在自己的房间里,老赵的房间里有女人,你说这女人不是她,打哪里来的?”

    “听说,那晚苏筱跟何助理在一起。”

    “这是烟幕弹。”林小民敲着桌面说,“何从容是老赵的助理,他当然向着老赵。”

    “可我觉得,要我是苏筱,在老赵跟何助理之间,我也会选择何助理呀。”

    “你咋知道苏筱就选何助理,说不定她有恋父情结。”

    胡昌海一听,越扯越没边了,拍拍林小民的肩膀说:“消消气,消消气,为别人的事着急上火不划算。”

    林小民发泄一通,心里好过了些,站起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看到秘书娜娜在打电话,叽叽咕咕笑个不停,他心情不佳,看不过眼了,敲敲她的桌子:“注意点影响,现在是上班时间。”

    娜娜赶紧挂断电话,吐吐舌头。

    “你几岁呀?还学人家吐舌头。”林小民板着脸说,心情不好,看啥都不顺眼。

    娜娜不是第一天跟他,知道他心情不好,赶紧说:“要不要给您泡杯咖啡?”

    “好。”林小民往里间走,忽然想起刚才隐约听到她在说“总裁”“小蜜”,于是问:“刚才在说什么?说得这么开心。”

    娜娜犹豫着说:“没说什么。”

    “我都听到你们在说总裁和总裁小蜜了,到底在说什么?”

    娜娜犹豫一下,期期艾艾地说:“是网上的娱乐新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赵显坤和苏筱都上娱乐新闻了?林小民大吃一惊:“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林副总,你自己看。”娜娜让开,露出身后的电脑,页面停留在腾讯娱乐上,标题是“女星薇薇一夜奔波密会投资人”。林小民凑近细看,内容大致如下:记者接到报料,说11月23日晚上在K市某某酒店看到薇薇。记者不免奇怪,薇薇最近一直在B市赶拍《新恋爱时代》,这部戏投资逾三千万,她首次担纲女主角,一直表示“很紧张也很用心,短期内都留在B市”。记者走访剧组,他们说,11月23日晚上薇薇没有通告。记者又驱车到K市某某酒店,门童看到薇薇的照片肯定地说,见过她,具体时间不记得。当时她戴个黑超,背着LV限量包,非常醒目,一看就知道是女明星。记者又通过特殊渠道,得到当晚的监控录像,看到22点27分薇薇进入顶楼的总统套房,直到第二天早上8点16分才离开,返回B市继续拍摄。记者询问酒店接待,当晚该总统套房登记人是谁,接待表示酒店不准外泄客户资料。不过记者还是打听到,当晚该总统套房登记的是B市一家公司,叫振华集团,听说他们的老总姓“赵”。想起不久以前有传闻说,薇薇担纲《新恋爱时代》女主角是赵姓投资人指名的,我们现在大概明白了,薇薇拍摄空档里不好好休息,一夜奔波是为哪般了……

    林小民在看腾讯娱乐的同时,赵显坤也经高进提醒在看。看完后,他通过内线叫进何从容,指着腾讯娱乐新闻,口气不善地问:“你干的?”他们入住的是五星级酒店,没有过硬的关系,不可能拿到监控录像。

    何从容一脸无所谓地点点头。

    “当时你爸让你来做我助理,是跟我有约定的。”

    “你是指不准泄露你的信息?”

    “没错。”赵显坤沉声说,“你的行为已经违反约定了。”

    “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赵显坤默然片刻说:“好,这次我接受你的道歉,没有下次。”

    何从容肯定地说:“不会再有下次了。”

    “还有,把一楼大堂的花收走,我们振华集团不是你用来追女人的地方。”

    何从容眯了眯眼睛,说:“我送出的花,当然不会自己收走。你可以叫清洁工把它们扔到垃圾筒里。”

    “你为她费了不少心思,但是你应该明白,你爸是不会同意的。”

    “这是我的事,赵叔。”何从容不客气地强调一遍,“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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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8-19 13:34: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4章

    因为心情不佳,和赵显坤谈完话,何从容直接下到地下停车场。刚打开车门,看到夏明开着车过来了。原先,跟他关系还不错,但是现在看他特别不舒服,因此只当没看见,一屁股坐到驾驶座上。

    “从容。”夏明却没有打算放过他,摇下车窗,挥手招呼。

    “嗯。”何从容冷淡地应了一声,发动车子。

    夏明下了车,走了过来,“我们谈谈吧。”

    “谈什么?”

    “9999朵玫瑰花。”

    “你害怕了?”何从容嘲讽地问。

    夏明摇摇头,说:“苏筱跟我说过你,我跟她之间没有秘密。”

    “没有秘密?”何从容眯起眼睛,他就不信连那晚的事她都告诉他了。

    夏明不接他的话茬,自顾自地说:“我跟她认识快五年了,中间错开过,所以大家都很珍惜,没有任何人或者任何事能拆散我们。”

    何从容挑衅地说:“我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你根本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我们在一起是什么样的?一起啃着鸭脖子,讨论预算的一个数据就是一整夜,你能想象这种生活吗?”夏明摇摇头,不认可地说,“从容,虽然平时我们交往不多,但我太了解你们了……”

    “你们?”

    “你跟贺瑶都是一类人,从小到大随心所欲惯了。”顿了顿,夏明重重地说,“越是被别人拒绝,就越不肯撒手。”

    “别搞得好像很懂我一样。”受不了他这种胜利者的口气,何从容冷笑着说,“有一点你没说错,我们真的不熟。”

    “贺瑶后来终于放手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夏明没期望他回答,继续往下说,“因为她发现,我永远不可能爱她的,这是先天性的。”

    这是何从容有生以来最糟糕的一天,先是被苏筱拒绝,然后被赵显坤警告,跟着被夏明“炫耀”,他心里很光火,满眼挑衅地说:“谢谢你的提醒,只是说这些都没有意义,时间会告诉你答案,事实会来打你的脸,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说罢,用车一踩油门,保时捷向前一蹿,差点就碾上夏明的脚。

    夏明连忙后退几步,看着保时捷耀武扬威地远去。他倒不是故意在何从容面前炫耀,也不是担心苏筱会喜欢上他,就是清楚他能量大,造成的破坏也特别大,像定时炸弹一样,最好早点拆除。可是从何从容的反应来看,只怕不会轻易罢手。不过,这是将来的事情,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

    夏明走进电梯,按下五楼。

    很快,电梯到达五楼,门打开,外面站着一群下班的HR们,大部分都是姑娘,正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无非是去哪里看电影吃饭买衣服。看到夏明,她们愣了愣,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夏明微笑着穿过她们,走到后面,拉着苏筱的手。

    周围响起一阵抽气声,大家一脸呆滞地看着十指相扣的手,已经没有办法做出更多震惊的表情了。这一天,一波三折,上午苏筱还是总裁的小蜜,下午变成何从容的情人,现在她跟集团众多女同事心目中的男神牵手了……就算下一秒,空间撕裂钻出一艘太空船,九头身S级武力值的狂炫酷拽霸外星人向苏筱求婚,她们也不会震惊了,因为她们储存二十多年的震惊都在今天耗尽了。

    到了地下停车场,苏筱坐上夏明的车,有点担忧地问:“我们公开了,你舅舅会不会跟你闹?”

    “这是我的事,我会解决的。”

    “要不是发生这种狗血事件,我也不想这么早公开。我主管招投标,公开了,对你们天科很不利。”

    “大不了天科不参加集团内部的招标。”

    “谢谢你呀,夏明。”

    “说什么傻话。”夏明溺爱地摸摸她的头,“饿了吧,我买了五盒鸭脖子,在后座,应该还热着,你先啃吧。”

    苏筱伸手到后座拿过鸭脖子,埋怨地说:“你怎么拿西服包呀,多糟蹋呀。”

    “还热着吗?”

    “热着呢。”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在路上吃呀,会不会太不雅观了?”

    夏明斜她一眼,笑盈盈地说:“我没说不雅观,谁敢说不雅观呀。”

    苏筱冲他甜甜一笑,撕开盒子,拿出鸭脖子,慢慢地啃着。

    幸福就是有个男人会给你买爱吃的鸭脖子,怕凉了,还会用他上万元的西服包着。

    夏明连着三天接送苏筱上下班,于是,集团里所有人都知道了,正主儿原来是这个。只能感慨,苏副总经济师真是人生大赢家。

    沸沸扬扬的小蜜事件终于过去了。

    高进和徐知平的调查也有了最终结果。他们一起走进赵显坤的办公室,将厚厚的一叠材料递给他。“这些都是分包商的口供,已经经过核实,苏筱确实利用职务之便索取贿赂。其中有五家送了钱,总金额大概是五十万人民币。”

    赵显坤接过资料,随手翻看了几页,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徐知平。

    徐知平被他看得后背直冒凉气,硬着头皮问:“总裁,有什么不对吗?”

    赵显坤摇摇头,拿出一把钥匙给高进。“你把我的保险柜打开,上面一层有五个牛皮纸袋,拿出来。”

    高进怔了怔,还是听话地打开保险柜,看到上面一层的五个牛皮纸袋,他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震。牛皮纸袋口都是封死的,封口有赵显坤和苏筱的签名,还盖有日期戳,空白处写着送贿人的名字、地点、事由、单位。

    “把它们拿过来。”赵显坤看高进傻站着不动了,提醒了一句。

    高进抱着五个牛皮纸袋,搁着办公桌上。

    这下子徐知平也看到了,犹如坠入冰窖,浑身发冷。

    高进斜睨徐知平一眼,皱皱眉说:“苏筱怎么把钱交到您这里来了?这不符合公司财务规定。”

    赵显坤没有回答他,而是拿起话筒,拨了内线电话:“苏筱,你过来一下。”

    很快,苏筱过来了。

    “告诉高总,你为什么把钱交到我这里来?”

    “是这样的。”苏筱看了像木头一样的徐知平一眼,“我已经跟分包商说过,我是不收钱的,可分包商还要硬塞,而且一给就是三十万,我觉得这其中肯定有问题,所以我收了后,就交给总裁保管了。”

    原来是她下的套,高进瞟了一脸僵硬的徐知平,小声地说:“我觉得吧,你可能有点过虑了。其实交到我们财务部,也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高进,你带着钱出去吧。还有苏筱,你也出去。”

    苏筱点点头,很快地转身走了。

    高进再三犹豫,还是开口:“总裁……”

    “高进,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赵显坤冲他摇摇头,“出去吧。”

    高进深深叹口气,无奈地抱起钱,走了出去。

    偌大的总裁办公室,只剩下坐着的赵显坤和站着的徐知平。房间里静悄悄地,两人都一动不动。徐知平想起很多年前,那时候赵显坤刚刚成立公司,在B市站住脚跟。那一夜,赵显坤喝了些酒,拉着他的手没完没了地说个不停,说只要有他跟高进做他的左膀右臂,一个管着钱,一个管着钱的运转,就是天塌下来也不怕……话犹在耳,人心已变。

    良久,赵显坤长叹一口气,痛心疾首地说:“知平,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负责调查吗?我一直在等你,等你醒悟。就在刚才,我还在等你跟我说,苏筱没有受贿。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就不动动脑筋想一下吗?你是我二十年的兄弟,我怎么可能把你架空呢?”

    徐知平冷笑一声:“你都已经做了,你让她管了招投标,你还好意思说没有架空我的意思。”

    “我确实没有,结算那部分权力还在你手里。我之所以让她负责招投标,只是希望你能收一下手。你的钱这辈子都用不完了,将来公司上市,你还有股份,为什么你要这么贪?为什么你就不能把眼光放得更长远一点?”说到激动处,赵显坤敲打着桌面,咚咚咚的声响落在徐知平的心头,他无言以对,双手紧握成拳。

    “现在,我很痛心。我说我很痛心,你一定不信,但是知平,我真的很痛心。”赵显坤掩住双眼。

    徐知平被他打动了,低声说:“是我错了,以后我不再犯了。”

    “知平。”赵显坤抹抹眼睛,悲郁地说,“没有以后了。”

    徐知平看着他,呵呵呵地大声冷笑着。

    “上次,你利用曾副局赶她走,我没有说过你一句。我想我留下她,足以说明我的态度,你是我的兄弟,应该懂我的决定。这一回,你又想赶走她,我让你和高进负责调查,就是给你机会,但是你再一次辜负了我。”赵显坤扯过纸巾,擦拭着眼睛,“知平,你已经做出了选择,现在轮到我了。”

    “你的选择是她。”

    “上次,扣了她半年奖金,她留了下来。这一次我要是再不处理,她一定会走的。”赵显坤深吸口气,歉疚地说,“对不起,知平,振华集团需要她这样的人,能陪着我继续往前走的,也是她这样的人。”

    徐知平深深地垂下头,找不到任何言词表达此刻的心境。

    “机械公司自从张喜华走后,一直管理混乱,你去那里帮我整顿一下吧。”

    “好。”徐知平从喉咙底挤出一声好。

    说罢,他毅然转身离开,留下赵显坤一个人坐在黑暗之中。曾经陪着他一起创业的兄弟,一个个都离开权力中心了。所有的人都认为是他心狠手辣,其实他真想留下他们。那段青春无敌的岁月,那段充满汗水的奋斗时光,那种肝胆相照的兄弟情分,是他一直怀念的。可是都已经变成过去了,他们从一无所有变成有房有车有钱有权,他们拥了从前很多不敢奢望的东西,唯独失去了肝胆相照。

    他们离开了,可他还得继续往前走。

    黑暗中的赵显坤深深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领导班子会议上,他用极为平常的口气问:“机械公司自从张喜华走了,一直管理混乱,大家都想想,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除了玛丽亚,其他人的目光都看着徐知平,眼神沉重。

    徐知平扫了大家一眼,清清嗓子说:“总裁,我做了这么多年的预算,每天想着数据,睡觉都想,头发都快掉光了。现在,我想换个岗位试试,看看自己在经营管理方面的水平如何,不知道领导班子给不给我这个机会?”

    玛丽亚震惊地看着他,差点脱口尖叫,但是她察觉到会议室气氛不对,及时掩住嘴巴。

    赵显坤眼眶微红,点点头,克制微微哽咽的声音:“好,知平你细心沉稳,你做机械公司一把手,我很放心。我在这里,代表振华集团全体员工,感谢你这么多年的兢兢业业,希望你在新的岗位上继续发光发热。”

    “我会努力的。谢谢总裁,谢谢大家。”徐知平站起来,先冲赵显坤微微颔首,接着冲其他人一一颔首,然后起身走出会议室,走出了振华集团的权力中心。会议室里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目光沉郁,目送他的背影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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