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操如何成为受人喜爱的奥运项目？

徽帮花开

自现代奥运会创立以来，体操一直是重要的比赛项目。运动员在跳马、吊环和双杠等项目上一决高下。上面这张照片是1908年伦敦奥运会的比赛现场，一位丹麦体操运动员完美地从跳马上一跃而下。

供图：TOPICAL PRESS AGENCY/GETTY IMAGES

体操最早可以追溯到古希腊，但现代体操的兴起则源自民族主义——从拿破仑战争到苏联时代概莫能外。

撰文：ERIN BLAKEMORE

裸体男子在露天广场上锻炼身体；亚伯拉罕·林肯就职典礼上健壮的保镖；身材矮小的青年一跃而起，完成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翻转和跳跃——这些看似没有关系的画面其实都是体操历史的一部分。

以Simone Biles和Kohei Uchimura等运动员为主导，这项运动已成为奥运会最受欢迎的比赛项目之一。事实上，比赛内容并不总是高低杠、平衡木，早期项目还包括攀绳和挥杆。但有一点从未改变：从古希腊传统到现代奥林匹克运动的演变中，体操总是与民族自豪感和身份认同紧密相连。

古希腊运动员通常裸体练习体操技巧。这些早期体操运动员正在为战争锻炼身体。

供图：H.M. HERGET, NATIONAL GEOGRAPHIC CREATIVE

体操的起源

普鲁士被拿破仑打败后，前普鲁士士兵Friedrich Ludwig Jahn心灰意冷，发明了一种名为“Turnen”的体操形式。他认为这样可以恢复同胞们的力量。

平版印刷：AUSTRIAN NATIONAL LIBRARY/INTERFOTO/ALAMY

这项运动起源于古希腊：年轻的男性要接受高强度的体力和脑力训练，应对战争。体操一词源自希腊单词“gymnos”，意思是“裸体的”；这是因为年轻人在自由体操、举重、赛跑等各项训练中赤裸身体。

对希腊人来说，锻炼和学习紧密联系在一起。根据体育历史学家R. Scott Kretchmar的说法，希腊年轻人接受训练的体育馆是“学术和探索的中心”，即社区中心，年轻人在那里接受体育和智力教育。公元前4世纪，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写道，“身体教育必须先于思想教育”。

但正如我们今天所知道的，体操还来自于另一方面：18世纪和19世纪的欧洲，理性主义和激烈辩论。和古希腊一样，在那里，身体健康被认为是公民身份和爱国主义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那个时代流行的体操团体把这三者结合在了一起。

被称为“体操之父”的前普鲁士士兵Friedrich Ludwig Jahn接受了启蒙时代的民族自豪感和教育观念。普鲁士被法国入侵后，Jahn把德意志人的失败视为国家耻辱。为了鼓舞国人的士气，团结青少年，他开始投入体能训练。Jahn发明了一套名为“Turnen”的体操系统，并为学生们带来了新的器械，包括双杠、单杠、平衡木和跳马。

Jahn发明了包括跳马和平衡木在内的体操系统，他的追随者在全国各地的体操节上进行表演。上图是1928年的科隆体操节，来自汉诺威体校的女生正在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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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主义与体操的兴起

19世纪初，Jahn的追随者，即体操实践者（Turner），在德国各地的城市里练习类似现代体操的动作。他们通过平衡木、鞍马、爬梯子、吊环、跳远和其他活动，以及团体体操，来检测自己的技艺。

在体操节上，他们交流看法，参加比赛，讨论政治。多年来，他们把自己关于哲学、教育和健身的理念带到了美国，体操俱乐部成为美国重要的社区中心。

体操实践者也成为了美国的政治力量。因为反对德国君主制、渴望自由，很多人离开了祖国。因此，一些体操实践者成为坚定的废奴主义者和亚伯拉罕·林肯的支持者。林肯总统在首次就职典礼上，由两组体操实践者保护，他们甚至在联邦军队中组建了自己的军团。

与此同时，19世纪中期，布拉格出现了另一个崇尚体能训练的欧洲团体。和体操实践者一样，索科尔运动也由民族主义者组成，他们认为大规模团体健美操可以把捷克人民团结在一起。索科尔成为捷克斯洛伐克最受欢迎的组织，运动项目包括双杠、单杠和自由体操。

奥运会上的体操

在1976年奥运会上，罗马尼亚的Nadia Comăneci是首位获得满分10分的女子体操运动员。这位14岁的运动员在平衡木比赛中跳跃，一只脚高高抬起。

供图：BETTMANN/GETTY IMAGES

随着体操实践者和索科尔的知名度提高，体操越来越受欢迎。1881年，国际社会对这项运动也愈发感兴趣，国际体操联合会应运而生。

1896年第一届现代奥运会期间，在发起人顾拜旦列出的必须包括的项目中，体操赫然在列。71名男性选手在8个体操项目中展开角逐，包括攀绳。不出所料，德国横扫奖牌榜，共获得5枚金牌、3枚银牌和2枚铜牌。希腊和瑞士分别以6枚和3枚奖牌，分列二三。

随后的几年里，体操变成了一项有标准评分和比赛项目的明确运动。主要分为两部分：竞技体操，包括跳马、高低杠、平衡木、鞍马、吊环、双杠、单杠和自由体操；艺术体操，运动员可以使用圈、球和丝带等器械。1928年，奥运会体操比赛中首次出现了女子项目。

今天，美国的Simone Biles是历史上获得奖牌最多的体操运动员。她精彩的表现令人心生敬畏，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这是她在2016年里约热内卢夏季奥运会的比赛现场。这次她共摘得4枚金牌和1枚铜牌。

摄影：ELSA, GETTY IMAGES

冷战对抗

然而，20世纪中期，奥林匹克体操项目开始衰落，官员建议缩小比赛规模，甚至砍掉团体赛。随着冷战升温，苏联在这个看似不活跃的运动中看到了机会。由于没有强大的西方竞争者，苏联认为他们可以稳操胜券，并开始投资体操。

当意识到一群明星运动员其实一直在铁幕之后训练，国际观众把目光投向了Nadia Comăneci这样的人。1976年，这位罗马尼亚运动员获得了女子体操史上首个满分10分，震惊世界。巅峰时期，在女子竞技体操比赛项目中，东欧国家获得了99%的奥运奖牌；随着西方国家开始投资这项运动，新一轮民族主义之争拉开帷幕。

从很多方面来看，奥运会都是冷战对抗的舞台。1980年，美国和其他65个国家联合抵制夏季奥运会，抗议苏联入侵阿富汗。作为报复，苏联拒绝参加1984年奥运会，给了美国奥运体操队一个机会。那一年，美国男子体操队获得首枚奥运金牌，Mary Lou Retton获得首枚个人全能金牌，美国还收获了其他一些体操项目的金牌。

从那以后，美国和苏联国家一直在竞争。到目前为止，俄罗斯以182枚奖牌，稳居体操奖牌榜排名首位；美国以114枚屈居第二。

丑闻

体操鼓励民族团结，弘扬体格完美，但这让运动员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项运动因纪律性备受赞誉，却也因此导致了虐待性的训练方法，而且因为偏向年龄较小的参赛选手，招致批评。

还有丑闻问题。一直有传言，苏联和俄罗斯政府批准使用兴奋剂。有证据表明，俄罗斯的运动员不遵守兴奋剂规定，因此直至2022年，俄罗斯被禁止参加奥运会。

2016年，美国体操运动员管理机构美国体操协会的队医Larry Nassar因性侵一名儿童，遭到指控。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一桩丑闻揭开了体操的幕后世界，那里充斥着语言、情感、身体和性方面的虐待和压制。2017年，150多名体操运动员在判决听证会上作证，Nassar最终被判在联邦监狱服刑60年。

遗产

体操不再是广泛意义上支持民族主义和社会团结的政治运动的一部分。但它的受欢迎程度，以及在激发民族自豪感方面的作用，仍在延续。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欧洲研究中心的外交政策高级研究员David Clay Large说，归根结底，这就是奥运会的意义所在。

“这些所谓的庆祝世界团结的活动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人们沉迷于想要超越的东西：世界最基本的部落意识本能，”他写道：“冷战时期意识形态上的仇恨可能已经消退，但很显然，民族主义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