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帮棋友会

 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搜索
热搜: 围棋
12
返回列表 发新帖
楼主: 文如玉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围棋连载』《舍我“棋”谁 》(节选)

[复制链接]

2486

主题

5755

帖子

1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16600
11#
 楼主| 发表于 2021-3-26 11:49:53 | 只看该作者
  程了看了看空调的温度,正好。就这么离开似乎又不足以表达自己对他的关心,可是说什么呢?明天就是比赛,说什么似乎都不足以让他放宽心。

  她捧着杯子看着他手里的书。

  “你在看《宋词》?”

  他点头,解释了一句:“比赛之前放松一下。”

  也对,就着《宋词》这个话题,她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我十一二岁的时候,我爸给我买了一本《唐诗宋词元曲》,没错,不是三本,是一本,名字就叫《唐诗宋词元曲》,字小得跟蚂蚁一样,有……这么厚。”

  程了用手指比画出一个厚度。

  “我就特别喜欢里面的《钗头凤》,背下来了四处显摆,可得意了。后来发现我背错了好多字,你知道为什么?”

  盛景初抬眼看着她:“为什么?”

  程了大乐,手扶着沙发的把手用力拍了拍:“书是盗版的。”

  “对了,我给你出个脑筋急转弯。”

  程了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不够淑女,收回手,悄悄瞥了盛景初一眼,一副“你刚才没看见吧”的样子。

  “唐婉再嫁,猜一个生活用品。”

  他也的确做出一副“我刚才并没注意”的样子:“猜中了你给我做宋嫂鱼羹吗?”

  这个彩头太容易了,程了爽快地应下来。

  他的手指在书页上翻动了几下,停在了一页,摊开递给程了看。

  是陆游的《钗头凤》。

  唐婉是陆游的前妻,因为婆婆不喜欢最终被逐出了家门。

  停顿了一下,他说:“路由器。”

  路由器,谐音“陆游气”,就知道难不住他。

  “唉,下次你多思考一会儿,让我也有点儿成就感。”程了站起来小声嘟囔着,拉开门又扭过头来粲然一笑。

  盛景初觉得如果给程了选一种代表色,那一定是黄色,明亮又温暖,像某个无所事事的午后,在窗后拿一本书随意翻看时,落在书页上的阳光。

  “晚安。”她说。

  程了照例早早起来,给盛景初安排完早饭就去敲曹熹和的房门,几乎敲了半个小时曹熹和才开,顶着两个大熊猫眼,一张嘴一阵酒气。

  “几点了就叫我啊?”

  他看了下手上的腕表,哇哇大叫:“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咣”的一下掼上房门,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等下,我换衣服。”

  程了原本觉得他是宠辱不惊,今天看这是没心没肺啊,哪有比赛当天还起迟了的。

  再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换上了西装,两只手一直压着翘起的头发,嘴里嘀嘀咕咕的:

  “羊毛卷真是烦死了。”

  到了赛场,媒体早已经守着了。

  围棋比赛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自矜地位的总会后到赛场,大概像明星走红毯一样,有个压轴的心理,韩国棋手赵延勋,即使到早了,也会在休息室里等着。

  盛景初早已到场,身上穿的是小齐再三嘱托的Rubinacci西装,腰线收得很紧,勾勒出硬瘦的线条,搭配里面的白色衬衫,将人衬得颀长挺拔。

  看到曹熹和,他微不可察地皱皱眉,猜枚过后开始了比赛。

  媒体记者被拦在了门外,只能通过休息室的大屏幕观察里面的局势。

  开局不久,曹熹和就投子认输。

  程了几乎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做了长期守候的准备,按照主办方规定,一局比赛三个小时,有时候一个棋招会思考许久,拖到时间用尽是很正常的事情,她只看到黑白二字往来了几回,连门路都没摸清楚,就完了?

  难道是因为曹熹和昨晚熬得太晚,状态不好?

  赛场门一开,记者就拥了进去,程了守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琳达恭喜盛景初。

  “开局就这么顺利,看来这次比赛胜利在望。”

  盛景初面无表情,深深地看了曹熹和一眼,起身离开了赛场。

  程了过去安慰曹熹和:“没事,三局两胜,咱还有希望。”

  曹熹和摩挲着下巴,笑嘻嘻地看着大家:“我早点儿认输了,大家好早点儿吃饭啊。”

  隔天是蒋春来与解寒洲的对弈,蒋春来的几个弟子都在,解寒洲的弟子也都来了,盛景初来得迟些,丁岚给他留了位置,远远叫他:“师哥,坐这里!”

  盛景初没过去,选了个后面的位置坐下,抬头看着大屏幕,这盘棋下的时间就久了。

  程了看不懂棋路,糊里糊涂地盯着,起初坐的位置很靠前,后来又来了几个领导,程了主动给腾了地方,也坐到了后面,和盛景初的距离一下子近了起来。

  盛景初问她:“看出了什么?”

  程了咂咂嘴:“白子摆得真像冰激凌啊。”

  她的研究角度还真是特别,盛景初轻声一笑,指了指屏幕:“老师要赢了。”

  蒋春来执白,解寒洲执黑,程了觉得白子一大片,看不出黑子有什么胜利的迹象。

  “蒋老师棋风飘忽,经常会有出其不意的怪招;老师的棋风稳健,一步一步稳扎稳打。你看167手。”

  他想她大概也听不懂“挂”之类的专业术语,直截了当地做了个推断。

  “三招之内,白棋的败势就会显露出来。”

  程了似懂非懂地点头,前排的曹熹和已经叫了出来:“老师胜了!”

  果然又落了两子,蒋春来停秒认输。

  虽然只胜了一局,却是个好兆头,曹熹和拉着几个师弟要一起吃饭庆祝,直把蒋春来的弟子气得脸色发青。

  解寒洲最小的弟子今年才十三岁,一双眼睛又圆又亮,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看着很像动画片里的一休哥,过来请盛景初:“大师哥,二师哥要请你吃饭。”

  盛景初叫住曹熹和,面沉如水:“你跟我来。”

  余下的人面面相觑,小师弟吐了吐舌头,想跟出去又不敢,拿着眼睛四处乱瞟,看到程了时眼睛一亮。

  “师嫂,师嫂,你去看看呗。”

  师嫂你个头啊!

  程了到底好奇,悄悄跟了出去。

  盛景初走到回廊处停住,曹熹和插着兜,垂着头,像只受了气的鹌鹑。

  “今天上午为什么会输?”

  “输还有什么理由?”曹熹和一副委屈的样子,“棋力不济呗。师哥你这就是欺负人了,我输了本来心情就不好,你怎么还往我的伤口上撒盐。”

  盛景初冷冷一笑,目光里凝着寒冰:“是吗?”

  程了第一次见他生气。在她的印象里,盛景初虽然表面冷淡,但脾气堪称温和,即使在派出所里受到诘难,他也依然进退有度,连语速都能保持恒定。

  曹熹和收起了委屈,默不作声。

  “小曹啊,”盛景初微微叹息,“你曾经问过我什么是围棋,那时候连我自己都没弄明白,所以一直没有回答你。”

  “围棋是输赢吗?是,也不是,方寸之间你争我夺,总以输赢论长短。我六岁学棋,你在我第二年入门,算一算,不长不短,也十几年的时间,你从一拿棋子手就抖的孩子,到九段高手,该学的都学了,该会的也都会了。只一样,你现在还不明白……”

  他看着曹熹和,目光里有掩饰不住的失望:“围棋的精神就是尊重对手。你我二人,赢的一方终究免不了和老师对阵。你想输,可以,我也未必给你赢的机会。”

  他的声线微提:“你看着我!”

  曹熹和慢慢抬起头。

  “但,我需要你做到竭尽全力!”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486

主题

5755

帖子

1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16600
12#
 楼主| 发表于 2021-3-26 11:51:05 | 只看该作者
第4章 吃饭了,熊猫!

  曹熹和半晌没说话。

  程了有心想离开,一抬脚却撞到了墙壁旁的景观树,脚踝骨在景泰蓝花盆上重重一磕,声响有点儿大,走廊尽头的两个人一齐回头。

  “我路过……”

  程了疼得眼冒金星,龇牙咧嘴地扯出个笑来,一时没控制住眼泪,她胡乱地擦了一把,觉得很是没脸。

  曹熹和耸耸肩膀,掉头走了。

  盛景初经过程了跟前的时候停下来。

  他的身上似乎还留有一点儿怒意,淡得让程了分辨不清。

  程了揉了揉脸,她其实更想可怜可怜自己的踝骨,嘴上又补了一句:“我真路过……”

  潜意识里,她觉得盛景初并不想让外人听到他们师兄弟间的谈话,毕竟这属于“人民内部矛盾”,所以不管他信不信,她需要表明自己“打酱油”的立场。

  “你还能走吗?”

  盛景初蹲下来,伸手握住她的脚踝。

  程了的皮肤白,角质层又薄,平时都能看到青色的血管,这一撞撞得实在太狠,青了一大片。

  “应该不至于骨折。”

  他掌心的热度惊人,程了不自然地往回收了收脚,硬撑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我没事,真的!”她慌乱地向四周瞅了一眼,催促他,“对了,你的师弟们在找你呢。”

  说完,她一溜烟跑走了,直到拐到看不见盛景初的地方,才咬着领口一阵“嘶嘶”直叫。

  刚回到房间,就听到敲门声,程了打开房门一看,是客房服务。

  服务生将冰袋递给她:“盛先生交代的。”

  合上门,程了拿着冰袋敷了敷撞伤的地方,掏出手机左右看看,程了给盛景初发了一条信息:

  “好多了,谢谢你的冰袋。”

  文字后面,还配了一只捧着大脸的蘑菇熊。

  程了捧着手机等了一会儿,盛景初只回了一个字:

  “嗯。”

  接下来是盛景初和曹熹和的第二局对弈。

  这次对弈,曹熹和的状态明显比第一盘好,比赛几乎持续到时间用尽,以三目半负于盛景初。

  三局两胜制,盛景初胜出。

  相比曹熹和与盛景初两人对弈的毫无悬念,蒋春来与解寒洲的比赛更加紧张。蒋春来第一盘对弈落败,第二盘很快翻盘,两位大师一胜一负。第三盘比赛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媒体都到了现场,央视体育频道还对这局对弈进行了直播。

  然而,这样关键的一场比赛,盛景初没到场。

  这更加印证了盛景初和解寒洲不和的传言,大家心照不宣地谁也没提,可是已经有记者暗搓搓地拟了稿子,准备马上发出去。

  程了坐不住,出去给盛景初打了个电话,关机,想了想,上楼去敲他的门,敲了好一会儿房门才从里面打开,他倚门站着,身姿依旧绷得笔直,头颈微垂,睫毛一点儿一点儿落下来,遮住了眼中的倦怠。

  程了踮起脚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

  “你发烧了?”

  他含混不清地“唔”了一声,背过身进了卧室。

  “烧了几天了?”

  程了忽然想到那天他握着自己脚踝的时候,手心就有些烫。

  盛景初垂着头想了想,似乎想不出来,敲了敲额头,有些茫然地看着程了。

  “吃药了吗?”

  盛景初摇摇头:“睡一下就好了。”

  程了有点儿急:“你都睡几下了。”

  行李箱里有小齐准备的药箱,程了翻出来,仔细读了说明书,烧了水要喂给他吃。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让程了一下子想到小时候养的小土狗,只爱吃肉不爱吃菜,只要喂它菜吃,它就瞪着眼睛看着你,眨巴眨巴的样子。

  她有些好笑,居然学会卖萌了。

  大概生病的人都有些脆弱,程了心中一软,拍拍他的头。

  “乖。”

  盛景初犹豫了几秒,真的乖乖地张开了嘴。

  程了将药片放在他的舌尖,喂了他一口水。

  拍松了枕头,程了扶着他躺平,给他盖上了被子。

  “帮我把电视打开,体育频道。”

  程了打开电视,节目组聘请了专业棋手讲解解寒洲与蒋春来的棋局。盛景初维持着刚才平躺的姿态,连身都没有翻动过一次,程了以为他睡着了,就准备将电视的声音调小一些。

  “白棋有两个子成为孤子了。”

  这局对弈,解寒洲执白。

  程了的心跟着提了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采访盛景初的缘故,她很自然地站在了盛景初的老师这一边,虽然蒋春来老师也是个很可爱的人,上次在餐厅碰到还问她要不要尝尝甘草鱼。

  人的心果然是偏的。

  电视上讲解还在继续,解寒洲又下了一手。这一手大概让讲解人员比较意外,稍稍停顿了一下。

  盛景初忽然坐起来。

  “神来之笔!”

  程了盯着屏幕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神从哪儿来。

  电视上,蒋春来在罚点之前终于落下一子。

  盛景初叹了口气:“蒋老师要输了。”

  “不准看了,这么看下去你怎么休息?后天还有比赛呢。”程了干脆关了电视,转过头去照顾盛景初。

  “小齐把最珍爱的熊猫托付给我了,我不但没养好,还给照顾病了。”

  程了心里万分自责,她果然不太擅长照顾人,连盛景初病了几天都不知道。

  “他要知道你病了还不知道怎么骂我呢。”

  她正想去关了床头灯,又想起盛景初的特殊癖好,只调暗了一点儿,顺手掖了掖他的被子。

  “好好睡啊,熊猫。”

  直到盛景初睡熟了,程了才走了出去,轻轻掩上了房门,曹熹和上楼来,脸上带着喜色,看到程了打了个招呼。

  “我师兄在呢?”

  程了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病了。”

  曹熹和立马要去敲门:“那赶紧送医院啊。”

  程了拦住他,自己也有些迟疑:“应该暂时还不用吧,刚吃过药。”

  曹熹和瞪大了眼睛:“吃药?我师兄?”

  “对呀,我亲眼看着的。”

  曹熹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吹了个口哨。

  程了气得直捂他的嘴巴:“小点儿声啊!”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啊,”曹熹和收回手,“我师兄从小就不爱吃药,有一次正赶上了少儿围棋大赛,他活活把自己折腾成了肺炎。所以他不生病也就罢了,一病就得住院。”说完凑上来,他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让他吃药的?教教我呗。”

  盛景初这样的人居然怕吃药?程了心里有些好笑。

  想到棋赛,她赶紧问道:“谁赢了?”

  “我老师呗。”

  曹熹和看着房门,目光有些复杂。

  “这回师兄的压力大了。”

  晚上,程了去一楼的餐厅给盛景初熬了粥,薏仁、小米、红枣、糯米,浓浓地熬了一小锅,盛出来还咕嘟咕嘟冒着泡泡,单手提着从后厨借来的小锅,程了拿门卡刷开房门。

  “熊猫,吃饭了!”

  房间里正在交谈的两个人顿时一默。

  程了一抬头才发现解寒洲正坐在盛景初的床边。她尴尬地笑笑,比画了一下手里的锅:“解老,您吃了没?”

  “谢谢你,我吃过了。”解寒洲笑着颔首,又跟她解释,“我听小曹说景初病了,过来看看他。”

  解寒洲起身去烧水。

  程了赶紧放下锅,抢先一步:“我来,我来。”

  解寒洲坚持:“你去给景初盛粥吧。”

  程了只好把粥盛出来,拿着调羹吹散了热气,拉了把椅子坐在盛景初旁边。

  盛景初没有胃口,摇摇头。

  “你坐着别动,我喂你,”程了舀出一勺送到盛景初嘴边,“慢慢吃,可能有点儿烫。”

  盛景初别过头去,做了个拒绝的姿态,耳郭有些红。

  程了不明所以,伸手去探他的额头:“还烧?”

  “小曹只说了你生病的时候讨厌吃药,没说你连饭都不吃啊。”

  程了咕哝了一声,想到生病的人大概都有些娇气,拿话哄着他:“乖乖吃饭好得快,吃饱了我给你变个魔术。”

  盛景初实在被她缠得无可奈何,只好张开了嘴。

  程了一勺一勺送进去,不时拿着纸巾给他擦擦嘴。

  她喂饭的时候嘴角翘起来,好像在笑,眼睛里的光一点儿一点儿晕染开,最后化成了漫天的星光。他不敢直视,只用余光看着她,浮躁的心忽然在这星光里沉淀下来。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486

主题

5755

帖子

1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16600
13#
 楼主| 发表于 2021-3-26 11:52:00 | 只看该作者
  吃完粥,解寒洲的水也烧好了,他用热水烫了烫毛巾,拧干水,叠成帕子搭在了盛景初的额头。

  他嘱咐程了:“麻烦你,隔一个小时再给他敷一下。”

  他又拿起床头柜上的药看说明书。人老了,看小字很吃力,他把药举起来,对着光,用手指着成分表,一个字、一个字念,手抖得厉害,每个字都要重复看几遍。

  看完后,他舒了口气:“你接着吃吧。”

  他伸手在衣兜里掏了掏,掏出一枚护身符给盛景初戴上。

  “我在药王庙求的,方丈大师开过光,戴上之后保平安。”

  解寒洲拿手正了正护身符,有些苦恼。

  “人老了,总是丢三落四的,我一见着你,就老觉得有事没跟你说,终于想起来是护身符的事。”

  “你好好休息。”说完,他再三感谢程了,“谢谢你照顾他,要是严重了,千万千万别耽误了,赶紧联系我。”

  直走到门口还不放心,他又让程了转告盛景初。

  “他晚上若睡不着,你让他给我打电话,我正好觉少。”

  回到卧室,盛景初拿着一本棋谱翻看,程了一把给抽走了。

  “你还想不想好了,多伤神啊,后天还有比赛呢。”

  盛景初没有坚持,头仰着靠在枕头上,声音很轻:“不好也许更好吧。”

  想到后天就是他们师徒间的对决,程了的心跟着一沉,她用力甩了甩头,似乎这一甩,就能将担心甩掉一样。

  “快看我,我要给你变魔术了!”

  程了单手捏着鼻子往下拉,眼角被拉得往下一斜,另一只手捏着腮帮子,腮帮子里鼓足了气,两个眼珠骨碌碌往眼角一碰,像是一只对眼的狐狸。

  盛景初盯着她看了足足有半分钟,直将程了看得莫名其妙。

  她悻悻地收回手:“是不是有点儿傻?”

  盛景初忽然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甚至咳嗽起来。

  “你这反射弧也太长了。”程了噘着嘴巴,“长得都能从杭州到江城了。”

  说完自己也笑了,露出尖尖的小虎牙,有些忍不住的得意。

  “好玩吧?”

  第二天,丁岚死活要过来照顾盛景初,盛景初干脆闭门谢客。

  不知道是万幸还是不幸,比赛当天,盛景初终于好了一些,只不过人看着还是憔悴,声音也哑得厉害。

  由于生病的缘故,盛景初的状态一般,时间刚刚过半就投子认输。

  盛景初开局不利,几个师弟兴致却挺高,一直讨论着要找个地方户外烤肉,程了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绞尽脑汁地想说些鼓励的话。

  盛景初回房间的时候拦住她:“你不用安慰我,我想静一静。”

  “哦。”

  看她似乎有些沮丧,盛景初反倒安慰她:“你想不想吃烤肉?我让小曹带上你。”

  “算了吧。”程了用手指头卷着自己的发梢,又松开,然后用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目光要能杀人的话,我都被丁岚凌迟几个来回了。”

  说完,她又来了兴致。

  “我还是给你做好吃的吧,广州那边的粥我会做几种,鲍鱼粥行不行?不过杭州不靠海,鲍鱼都是空运来的,估计不是太新鲜,状元及第粥呢?这个口彩好,你喝了肯定能赢。”

  见盛景初不回答,程了又催促了一句:“说吧,你想吃什么?”

  盛景初认真地想了想。

  “竹子。”

  这是报复她说他是熊猫吗?

  程了拿眼睛乜斜着他,嘻嘻一笑。

  “等着,我给你摘去!”

  在程了的精心照料下,盛景初终于恢复了状态,第二局对弈时虽然一度胶着,但终于赢了三目。

  相比第一局解寒洲获胜时的欢天喜地,师兄弟的态度都很沉默,大家也没了吃烤肉的兴致,散场后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师徒二人对视片刻,解寒洲用力拍了拍盛景初的肩膀,转身走了。

  程了在门口看着,忽然觉得失败固然难受,胜利也未见得坦然。

  第二天停赛,程了特意给盛景初做了宋嫂鱼羹,她没尝过地道的宋嫂鱼羹,只能按照百度下来的食谱做,做完心里老觉得不踏实,食物是最神奇的东西,仿佛融入了做饭者的精魂,哪怕是一样的食材配比,做出来的味道也都有细微的差别。

  盛景初的门虚掩着,有了上次的经验,程了准备提前敲下门,忽然听到房间内有说话的声音。

  “……已经确诊了,”里面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阿尔茨海默病,我想你也知道这是什么病。”

  程了知道,俗称老年痴呆,大脑的损伤不可逆,这种病根本没办法治愈。

  那个声音接着说道:“父亲这一生都给了围棋,人到暮年,却得了这个病。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一次两次的失败没什么了不起,但父亲已经输不起了,这是他职业生涯的最后一次比赛,如果输了……我想不出他该多难受。景初,父亲像对亲生儿子一样对你,最后一局……你让让。”

  是解寒洲的儿子?

  程了悄悄挪回到自己的房间,解老知道他儿子私下来找盛景初吗?万一解老以后知道了,那该多难堪。

  盛景初呢?真的会让吗?

  她想起之前盛景初和曹熹和的对话,以盛景初的为人,应该不会让才对……可是解老毕竟是他的老师。

  程了代入盛景初的立场左右为难,眼瞅着那一碗鱼羹散尽了热气。

  一直纠结到晚上,程了做了点儿清淡的菜送过去。

  他的身上还是熟悉的淡漠,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那个……”程了犹豫了一下,“要不要一起去散步?”

  空气里还带着白天没散尽的暑气,天色完全暗下来,只有路灯昏暗的光线。

  程了陪着盛景初沿着小路一直往前走,之前还记着路线,走着走着,就忘了已经转了几个弯。

  视野忽然亮起来,小小的广场上闪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几个小朋友骑着童车“嗖嗖”地从他俩身边经过,留下一阵欢呼声。

  程了被街边的抓娃娃机困住了目光,趴着玻璃看里面的一只小布偶,转过身招呼盛景初一起看。

  “看到那只小哈没有,脖子上戴铃铛的那只。”她越看越喜欢,“蠢萌蠢萌的。”

  不过巴掌大小,鼻头黑黑的,说是哈士奇,但做得有点儿抽象。

  盛景初在一旁看着:“你很喜欢?”

  程了直点头:“喜欢,可喜欢了!”

  虽然舍不得,还是把目光掉转了方向。

  “喜欢也没有用啊,你看小哈身上压了多少层娃娃啊,得把上面的都挪走才行。”

  盛景初转身去换了游戏币。

  这种抓娃娃机系统都是设定好的,十次里有一次能抓住就已经算运气了。程了也没指望能抓住,守在盛景初身边眼巴巴地瞅着。

  他按下了手机的读秒器,晃动着摇杆,程了屏住了呼吸,看他随便找了个目标,旋转了一下夹子的角度,放下来,按住抓取的按钮,爪子再次提起,娃娃被顺利地运到通道,滑了出来。

  盛景初看了眼读秒器,捡起娃娃递给她。

  “一次抓取的时间15秒。”

  他接着解释了一下:“还有一种30秒的。”

  收回手机,他又投了一枚游戏币,再次放下夹子。

  “大头娃娃夹中间。”

  说着,他夹起一个维尼熊放在通道口。

  “人形布偶夹腋下。”

  他又夹起了一个米老鼠。

  “软性布偶靠拖拽。”

  他用夹子把一只沙皮狗拽到通道处。

  “仿生布偶夹尾巴。”

  他用夹子夹住了一只猴子的尾巴。

  由于战绩太好,很快有人围上来,还有人交头接耳地低声交谈:

  “看起来很眼熟啊?我昨天看电视好像看到过。”

  “是下围棋的那个吧?”

  “对对,叫……盛景初,快拿手机出来,我拍个照,这回终于见到活的了!”

  程了拉了拉盛景初的衣袖。

  “走吧。”

  他放下手柄:“不要小哈了吗?”

  程了看着越围越多的人群,有些着急。

  “这几个就够了。”生怕盛景初不信,程了又补充了一句,“真的够了。”

  回去的路上,盛景初要帮程了拿两只,程了果断拒绝了。

  “你不知道,抱娃娃和抱鲜花一样,要的就是满满一怀的感觉。”

  她笑得眼不见牙,一会儿瞅瞅米老鼠,一会儿用小手指头钩钩猴子的尾巴。

  “你怎么抓娃娃那么厉害?”

  “大概因为都需要读秒?”

  这是在开玩笑吗?专业棋手又不需要练习手速。

  她看着他,满脸狐疑。

  “其实是因为输给过小曹。”

  曹熹和为了哄丁岚,下过大力气练习抓娃娃,但他一直憋着没声张,盛景初也不知道他擅长这个。有一次他相中了盛景初一枚田黄石印章,假意让盛景初陪他买衬衫,把盛景初带到了商场里的娃娃机跟前,拿盛景初的印章做赌注,比赛抓娃娃。

  盛景初自然输了。

  曹熹和之所以跟盛景初赌这个,就是知道盛景初对这种小女孩儿的东西不感兴趣,谁知道盛景初知道真相以后也练习了几次,甚至特意做了一个攻略出来,又把印章赢了回去。

  “那时候还是太年轻。”

  回想起那段岁月,盛景初有些感慨。

  程了不服气:“说得好像你现在老态龙钟了一样。”

  年轻与否只区别在那一点儿锐气,他总觉得自己的锐气渐渐消磨殆尽了。

  人喜欢胜利,不过是因为胜利总和喜悦挂钩,如果胜利不能给人带来喜悦,那么胜利又有什么意义?

  他沉默着,并没解释。

  程了捧着布偶,越瞅越得意:“我以后不姓程了,改姓福了。”

  这么几个小玩意儿就觉得幸福,盛景初失笑,心忽然跟着轻松起来,也许快乐就是这么简单的事,从娃娃机里抓到几个布偶,在一个闷热的夜晚散散步。

  他忽然想揉揉她的头,像揉老师家大黄猫的脑袋一样。小时候每次他揉过去,大黄猫总会满足地眯起眼睛来。

  他刚刚抬起来,程了一个抬头,看到他的手一愣。

  “怎么了?”

  “哦,”他掩饰了一句,“你的头发上有只蜘蛛,我刚想帮你弹掉。”

  “哪儿呢,哪儿呢?”

  程了生平最怕蜘蛛,马上在原地转了个圈儿,没找到蜘蛛的影子。

  “跑了吧,”盛景初指了指她的脖子,“跑得很快。”

  程了顿时觉得脖子一阵麻痒,扬手丢掉了手里的布偶,“嗷”的一声蹿了出去,好像这一跑就能把蜘蛛甩掉一样。

  她边跑边挠着脖子,不住地回头问他:“还有吗,还有吗?”

  盛景初想说没有了,程了已经跑进了宾馆,迎面撞上了曹熹和。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蜘……蜘……蛛!”

  曹熹和一脸茫然地往门口瞅了瞅。

  “猪?”曹熹和咂咂嘴,“猪,还是烤着香啊。”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486

主题

5755

帖子

1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16600
14#
 楼主| 发表于 2021-3-26 11:53:03 | 只看该作者
  半夜下了一场大雨,空气湿得能滴下水来,早上起来倒是个晴天,水蓝水蓝的,空气里有泥土的味道,仔细一嗅还有点儿茶叶的香气。

  媒体早就架起了长枪短炮,最后一场对弈,胜败就在这一局。

  程了早早就守在了休息室里,最前排正对着大屏幕的位置。秀时代的同事都聚在一起,有好事的还搞了个赌局,押盛景初和解寒洲的一半对一半。

  盛景初和解寒洲几乎同时到场,两人互相致意,比赛正式开始。

  程了最近在恶补围棋知识,只不过她的底子实在太薄,只塞了一脑子专业名词,具体是什么意思,她完全记不住。

  这局解寒洲执黑,盛景初执白。

  言晓跟过几场围棋赛的现场,对棋手很了解,在程了耳边低声嘀咕:“盛景初执白棋运气不太好。”

  “你还别不信,”言晓有数据作为支撑,“棋迷统计的,在盛景初参加的各大比赛中,执黑棋赢棋率是百分之七十三,执白棋赢棋率是百分之五十九。”

  这场比赛,对解寒洲来说是职业生涯的收官之战,而对盛景初来说,他已经获得了几项国际赛事的大奖,又获得过国内天元围棋赛的冠军,只差棋圣大赛的冠军,就能实现大满贯。

  程了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她一个围观者已经患得患失了,那棋局两侧的人,岂不是跟坐在火堆上一样?

  这一刻她忽然理解了曹熹和故意输棋的做法,换谁和自己的老师对阵,实力不论,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

  在座的都明白这个道理,休息室的人尽管并不完全懂围棋,大家也都屏息盯着屏幕。

  体育频道请了蒋春来讲棋,他看了看棋局开玩笑。

  “前天要不是我脑袋一抽出了一个昏招,今天指不定是解老来讲棋呢。”

  “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其实和解老一起遇到的景初。”刚刚开局,局势还不明朗,蒋春来索性讲些八卦调节一下气氛。

  “那天我跟解老在路边溜达,看到两个老人在下围棋,我俩正想过去看看,可周围有几个小孩儿打闹,一下子把棋盘给碰翻了,两个老人很生气,嚷着要抽小孩儿的屁股,其中一个小男孩儿就走过来说‘我记得怎么摆的’,说着拿着棋子,很快就给复盘了。”

  “我和解老还想呢,这小孩儿是不是懂围棋,结果一问,他没学过,就是经常在附近玩儿,看得多了,记忆又好,所以给摆回了原样。”

  “解老当时跟我感叹,十年之后,中国的棋坛就要换人了。我当时没说话,其实是心里琢磨,这小孩儿天赋好,我得收他当学生,不能先说出来让解老也动这个心思。谁想到临时有个会让我参加,等我赶回来的时候,这小孩儿已经成了解老的学生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会本来是让解老参加的,解老找了个借口推给我了。”

  大家第一次听说这些,都很感兴趣。

  蒋春来接着说下去:“从棋力上来说,我跟解老水平相当,但他看人的水平一直高过我,他说十年之后,果然,景初在十六岁就获得了天元围棋赛的冠军。”

  蒋春来指了指屏幕上的棋枰开始讲棋。

  “解老的棋风大开大合,譬如武侠小说里的降龙十八掌。景初的棋风与解老相似,但其实细看有些不同,讲究后发制人,就像在打太极。”

  琳达在下面问:“那蒋老您呢?”

  蒋春来呵呵一笑:“我呀,我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关策在下面喊:“那老师,我呢?”

  蒋春来瞪了他一眼:“臭小子,这次段位比赛要是过不了七段,看我不抽你!”

  目光再次落到屏幕上,蒋春来一指白棋:“解老这个子落得好,把黑子困在腹地,如果我是景初的话,我落到这儿。”

  他虚点了一个位置,正说着,盛景初已经落下了黑子,在另一个位置。

  蒋春来愣了一下,忽然大笑:“我说错了,景初才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啊,这一招又将白子的去路封死了。”

  局势逐渐紧张起来,黑白二子在棋盘上疯狂厮杀,解老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鬓角冒出了汗珠,他分不出神去擦,汗越积越多,衬衫的衣领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了。

  盛景初依旧是八方不动的姿态,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波动,他沉思的时间并不长,落子很稳。

  时间一点儿一点儿过去,棋枰上棋子越落越多,蒋春来经常被棋局吸引,忘记了讲解。

  357手!

  棋盘上一共只有361个落子点,棋盅里的棋几乎都要下光了。

  如果这盘和棋,那么就要加赛一局。

  大家几乎都抱了今天不会分出输赢的心态,盛景初看着棋枰迟迟没有动作。

  “滴答!滴答!滴答!”

  读秒的声音响起来,一下、一下敲击着程了的耳膜。

  盛景初拈起棋子,却并未落下,对于棋手来说,拿起棋子却不落子是十分失礼的行为。

  解寒洲缓缓抬起头,看了盛景初一眼。

  伴随着最后一秒结束,盛景初将白子落在一点。

  解寒洲笑起来,有些落寞,又有些释然,抓起最后两枚黑子放在棋枰上。

  解老认输!

  没有欢呼,没有掌声,休息室里死一般的沉寂。

  倒是蒋春来最先反应过来,拍拍掌:“一代新人换旧人!”

  程了也跟着鼓起掌来,铆足了力气,在安静的休息室里显得异常突兀。

  坐在后面一排的丁岚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声:“哪儿都显得着你了!”

  解老被助理扶出赛场,马上有记者拥上去采访。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盛景初,对着镜头淡然一笑:“作为一个棋手,我有些遗憾。作为一个老师,我觉得很骄傲。”

  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景初他很好,没让我失望。”

  媒体散尽,解老也已经离开,盛景初依旧坐在棋室里,程了有心想叫他,又觉得此时此刻,他似乎需要平复一下心情。

  丁岚冲到盛景初面前,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哭出来。

  憋了半晌,丁岚才喊出来:“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就这么想胜吗?踩着老师的肩膀上去感觉特别好?你知不知道这场比赛对老师多重要?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丁岚还想说什么,被随后赶来的曹熹和拽走了。

  没有道贺,只有指责。

  这一场胜利没滋没味。

  “你也觉得我胜了老师,是因为我想赢吗?”沉默良久,盛景初问程了。

  程了觉得不是,盛景初有他自己的骄傲、自己的坚持,这关乎一个专业棋手的职业道德。

  她急于表达,但又担心越说越错,最后只憋出了一句:“要不……我给你变只狐狸?”

  盛景初慢慢笑起来,像一点点在白描的纸上涂抹上了颜色,是绿的草,红的花,是鱼在小溪里摆尾,溅起点点水花,是结着桃子的果树,是袅袅升起的炊烟,是人声、水声、虫鸣……是人气。

  他沉默的时候像冰封的荒山,他微笑的时候,寒冰乍裂,冬雪消融。

  程了的心也跟着亮起来,她笑眯眯地看着他:“我真想狠狠地夸你一句,又怕你骄傲。”

  盛景初微微一愣:“夸什么?”

  “夸你笑起来好看。”

  盛景初笑起来:“果然世人多肤浅。”

  正说着,程了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按了接通,是她爸。

  程爸爸喝了点儿酒,嗓门儿高得很,几乎用喊的。

  “我女婿获胜了!”

  程了偷偷瞧了瞧盛景初,又羞又窘,拿着电话悄悄往外挪了几步。

  “谁是你女婿啊?”她尴尬地掩饰了一句,“别瞎说。”

  “盛景初啊!”

  程爸爸没接到程了的暗示,继续嚷嚷着:“你跟景初说啊,回来一定要到家里来,我请他喝酒。”

  还“景初”……程了实在无语,赶紧遮掩了几句挂了。

  她回头跟盛景初解释:“我爸的干女儿,我干姐夫,获得了广场舞大赛的冠军,还要参加区里的比赛呢,奖品是一套《小苹果》光盘。”

  她又补充了一句:“签名版的。”

  盛景初没有回应,程了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的谎话编没编圆,一路思考着刚才那段话里的破绽,左思右想觉得好像还凑合。

  直到电梯上了七层,盛景初在房间门口停下。

  “我有一个问题。”

  “嗯嗯,你问。”

  “你知道‘欲盖弥彰’是什么意思吗?”

  程了知道刚才的电话被他听到了,脸有点儿烧,她揉揉脸。

  “我不知道‘欲盖弥彰’是什么意思。”想了想,她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你也不知道‘非礼勿听’是什么意思对不对?”

  还没帮盛景初整理完行李,小齐已经赶过来了。

  程了郑重地把“熊猫”交回给小齐,嘴上说着我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心里反倒有些失落。

  棋圣大赛已经落幕,她的出差生涯也到了尾声,毕业论文终于定稿,她还有论文答辩没有完成。

  公司已经订好了返程的机票,跟盛景初同一天。

  据说他回去还有一个商业活动,合同已经拟好了,就等着他回去签,所以赶的是早班飞机。

  程了有心想送一送,又觉得有点儿奇怪,虽然早早就醒了,支着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还是隔了几个小时装出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给盛景初发微信:

  “睡过了,没送你,你到了没?”

  盛景初回过来:

  “我已经到了。前台有我留给你的东西。”

  咦?还有东西?程了跑下楼,前台递给她一只哈士奇玩偶,正是她心心念念的那只。

  圆溜溜的黑眼睛,项圈上有一枚金色的铜铃,一摇脑袋就“哗啦啦”地响起来,程了弹了弹它的脑袋,对自己因为想要避嫌没去送他,充满了愧疚感。

  盛景初的微信发了过来:

  “幸福吗?”

  程了回他:

  “这回姓很了。”

  他问:

  “嗯?”

  程了回他:

  “很幸福!”

  DV里满是素材,本子上也写满了杂七杂八的见闻,程了拉着言晓买了点儿杭州特产,给奶奶的西湖藕粉,给程意的丝绸围巾,给老爹的西湖龙井,给程诺的临安小核桃。

  她又借了最大号的方便袋才装下了满满一提的玩偶。

  背着一行囊的东西赶到萧山机场,想到自己差不多空着手来的这座城市,程了觉得有点儿神奇。

  人这一生总是从无到有,然后又从有到无,有无之间唯一永恒的恐怕只有回忆了。

  她摊开双臂用力嗅了嗅空气,跟言晓瞎扯:“我觉得我以后能成为哲学家,亚里士多德那种的。”

  言晓擂了程了后背一拳,直打得她要吐血。

  “银行卡余额多少?”

  “有房了吗?”

  “有车了吗?”

  “什么时候结婚?”

  “结完婚打算生几个?”

  “回答完这些你还觉得自己能成为哲学家吗?”

  程了反手揉了揉自己的后背,可怜兮兮地叹了口气:“我听说在机场要饭一个月收入能过万呢,要不你们先走,我在这儿先干几个月试试?”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徽帮棋友会 ( 苏ICP备2022041640号-1

GMT+8, 2024-5-14 20:18 , Processed in 0.460876 second(s), 18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3

© 2001-2017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