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帮棋友会

 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搜索
热搜: 围棋
楼主: 文如玉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围棋连载』《盘》

[复制链接]

2461

主题

5721

帖子

1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16493
21#
 楼主| 发表于 2021-1-25 23:28:50 | 只看该作者
20伴郎

小骏和老黄关系理顺后,也能在工作空隙复习些MBA联考的功课,日子平淡无奇地过着┅ ┅中间同振纲喝过几次酒,同宇翔喝过几次酒,还同钱建华聚过一回,也找过王谢东,王兄却早跳了槽,还搬了家,就像一滴落入湖中的水珠,找寻不见踪迹┅ ┅

振纲将自己的电脑销售网点逐一关闭,清理库存,遣散员工,转让股权。之后大致算了算,这些年赚的连同之前的积累,除了房子,居然剩下五百多万现金。

除此之外,振纲还有一笔分量很重的资产,就是同张强、王小松合作的网络游戏公司的股份。如今这个游戏公司已经成功引入了三轮投资,公司估值达到三亿两千万,振纲占有其中7.2%的股份,差不多是二千三百多万的股权。目前他们正全力以赴申请在“深交所”A板上市。如果成功,以20亿总市值计算,振纲到时应该有大概3%左右的股份,即六千多万市价的股票。

宇翔同王姑娘见了面,双方已经交往了一段时间,相互印象不错,很快确立了恋爱关系。小骏由此判断,王姑娘应该不是丑八怪,但也绝不会算美女,因为宇翔很动情地告诉小骏:“没想到一个高干子女是如此的好脾气”,但不知为什么,宇翔发觉王姑娘同她家老爷子王建民总是别别扭扭。

振纲和馨兰的故事让小骏学了乖,能够让女人温顺,似乎一定要有成全对方梦想的力量。女人的梦想有许多,大致归为情感和物质。美女不缺情感,王姑娘在意情感,小骏就认定她一定不算是美女┅ ┅小骏在宇翔的婚礼上终于见到了新娘,结果失算,王姑娘浑然天成,由里而外的贤淑气质让任何男人都会感到很舒服。

钱建华一直怀念当年在内环一期的时光。他如今日子不好过,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考上了全国注册监理工程师执业证书,可以做总监了。

仲达仁领着这群员工到“武房监理”已经超过两年,除了老仲,不仅没有第二个人的编制被调进“武陵房开”,甚至武陵房开监理公司本身的日常运行也到了举步维艰的程度。

卢鹏在一年前得了胰腺癌,很快撒手人寰。他是武陵省的能人,“武陵房开”最重要的财富,武陵省房产开发行业的相关人脉都掌握在他手里。人突然间离世,什么交接工作都没做,“武陵房开”的发展势头好像一下被踩了“急刹车”。

原本“武陵房开”的监理项目一定都是属于武陵房开监理公司,即使公司的监理乙级资质达不到开发项目的要求,大项目也会拆分为小项目,再把监理活儿“操作”给“武房监理”。“武陵房开”各个项目部对此已经形成惯例:这可是“老大”卢鹏的“死命令”。如今老大死了,“死命令”也就随着死了。没有业绩支撑,“武房监理”至今还只是乙级企业,恶性循环,“武陵房开”输送给“武房监理”的项目也越来越小,越来越少。

“如果卢总健康没出问题,在‘武陵房开’的支撑下,武陵房开监理公司的资质一定能很快升到甲级。然后招兵买马,沧陵会多一家一流的监理企业┅ ┅”小骏帮着“大师兄”勾画了一张越来越难以实现的大饼,算是送上安慰。

“可不是吗?┅ ┅可惜!”钱建华悉数收下,接着发出了怅然的感叹。

“你现在还在那里做房建部经理吗?┅ ┅ 还有其他几个呢?”小骏想转话题,但终究在老话题上打转转。

“现在已经好久没见老仲来武陵房开监理公司了;两校合并后,仇明的人事关系落在‘海德大学土木学院’,一周到公司半天,听说暑假之后就回学院教课;尹观丛已经在海德大学办理了退休手续,准备接仇明的班;有传言说尹观丛许诺,自己转正后就提周军做副总,让他稍安勿躁。但周军的大部分精力还是转到一家小作坊,那作坊是他业余同一个朋友合伙的,专门制作建筑模型,地点就设在靠近海德大学后门的德尚广场;李超在卢鹏去世不到一个月就跳槽去一家私人工程公司当副总,现在神气得很,与他通了几回电话,总是拿腔拿调地说忙┅ ┅至于我,也想离开,不过老公司回不去,新单位正在找。还是羡慕你们,想想当年放弃了事业编制,真后悔死了┅ ┅”钱建华一口气将跟随仲达仁投奔去“武房监理”老熟人的近况依次做了介绍,同时感叹世事无常。

小骏听了钱建华的叙述,觉得命运就像一个与你躲猫猫的顽皮孩子。有时听见声音寻去,经常扑空,却在另一个转角扫到他的身影┅ ┅同时暗自庆幸自己当年还好没被仇明一干领导瞧上,否则自己命运的浮萍如今会在哪片水域漂浮?

光阴倏忽,转眼又过去半年。小骏如愿考上了海德大学的MBA,监理公司也迎来了新纪元:“沧陵城建海德监理有限公司”与“海德大学监理公司”合并成“沧陵海德建设监理咨询有限公司”(简称“海德监理”)。

公司管理班子随着合并事宜落地,也撩开了面纱:董事长汪鸿雁(海德大学校长助理)、总经理李雪武、总工程师赵颜复、副总经理秦昊、总经理助理颜旭东┅ ┅

说是合并,其实“沧陵城建海德监理有限公司”被“海德大学监理公司”吞并了。耿龙根退休,茅金富没有被安排任何高管职务┅ ┅原“城建海德”只有两个人进入了新公司的管理层:老赵任总工,杨隽任总经理办公室主任。老赵有心拉小骏一把,他和新公司的总经理李雪武商量过好几回,是否成立总工办,帮助自己把公司的技术管理工作抓一抓。老李总是说“好”,却一直没有下文。

公司成立没几个月,在市安质监站年度大巡查中,其中的一个项目被发现完全处于失控状态,被引为全市反面典型,通报批评,并且暂时查扣了公司的资质证书。这是沧陵市乃至武陵省监理行业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处罚力度,由此引起了汪鸿雁的关注。

汪鸿雁给李雪武下达任务:公司必须在年内引入ISO质量管理体系,并获得ISO认证证书。通过贯标活动(就是“贯彻ISO标准的活动”),切实把公司的质量管理抓上去。否则他这个董事长当得不踏实,一起大事故就会让自己的政治生命受到影响。

李雪武同秦昊、颜旭东一致认为,这事由老赵负责最妥当。一方面老赵是总工,主管这事名正言顺;另一方面,他们做了一些侧面了解,ISO贯标工作比较繁琐,加上各自手上都管着若干大大小小的项目,根本没有精力。

于是李雪武同老赵商量,让他揽下这桩活儿,并且承诺,公司上下都会积极地支持和配合。老赵趁势又提出设立总工办,这次李雪武没有敷衍说“好”,仔细权衡了一阵,对老赵说,还是设个“贯标办”吧,等公司获得ISO认证之后,再把“贯标办”转成总工办。

老赵虽然猜不透真正原因,但已经感觉到李雪武非常不情愿设立总工办,判断李雪武只想开张“空头支票”,现在都不肯给的东西,活干完了,还会给吗?于是坚决提出,没有总工办,自己一个光杆司令没法接这活。

李雪武到底做了很长时间行政工作,懂得找到行政的理由:贯标工作涉及到公司各个部门,一个总工办是协调不了的,非“贯标办”推不动。

没想到老赵也卯足了劲,认为可以同时设置一个贯标领导小组嘛,一方面指挥总工办落实贯标工作,另一方面协调各部门┅ ┅

李雪武对此还真是老大不情愿。在过去几年中,他一共扶植了四个年轻人,在“海德大学监理公司”私底下被称为“四大金刚”。其中秦昊和颜旭东已经安排负责经营和行政部门,其余两个准备安插在技术管理和咨询服务部门发展,这样各个条线都有自己“门生”,鸡蛋分散放也安全。四个人既能够相互备份,又相互制约,等自己退休,照样能够影响公司三年,甚至五年时间┅ ┅

目前老赵管着公司技术和咨询服务两摊子事情。李雪武原本提出设两个副总工,老赵却说暂时不用┅ ┅

两家公司刚合并,李雪武和“四大金刚”私底下唤“沧陵城建海德监理有限公司”的人为“那边的”,称“海德大学监理公司”的人为“这边的”。“两边”不能一上来就闹得鸡飞狗跳,这样的话学校会感到他这个做领导的气量小,摆不平。

李雪武准备拖一年半载,等老赵退休之后,再来整理他主管条线上的人事布局。目前特别要防止老赵抢先一步,在他管理的地盘“掺沙子”,等老赵安排好“占位”,李雪武再想推翻、调整,就会生出许多麻烦。

不过李雪武也知道,老赵即将退休,正是倚老卖老、少有顾忌的当口。把他惹急了,还真敢跟自己对着干,不如哄着他先把ISO工作接下来再说。于是终于答应设立总工办,同时问老赵,总工办主任的人选有没有意向?老赵忙把陈骏推了出来。

李雪武心想干脆好人做到底,同时观察一下老赵举荐的人到底什么成色。如果不行,以后正好顺势调整;如果不错,自己也不妨可以用。于是主动对老赵说,可以同时考虑把陈骏纳入公司的贯标领导小组┅ ┅老赵觉得总算帮小骏争取到了机会,就把事情经过跟小骏交了底。小骏很感激,不过觉得过程太生硬,暗暗提醒自己,今后得多加小心!

一周后,老赵高兴地递给了小骏一份公司决议。小骏看了,竟也有点飘飘忽忽的感觉,公司设立的“贯标领导小组”一共只有四个人:李雪武、赵颜复、颜旭东、陈骏!更令小骏激动的是,决议明确在未来一年多的贯标时间当中,公司上下都要围绕“贯标领导小组”展开工作┅ ┅

“小陈,李雪武把你的岗位津贴只定在每个月一千五,现在项目上可都是两千多,要不要我再去替你争取一下?”老赵还觉得有点对不住小骏。

“赵老师,您千万别为难,我不缺这几个钱┅ ┅”小骏高兴地想,刚考上MBA就得到了参与公司管理的机会,莫非自己的好运已经意外地拉开了序幕?

就在小骏准备大展拳脚的时候,一封掛号信让全家多了一个讨论的话题,老陈夫妇F4类移民申请经历了十年多的等待,终于被通知:“轮上了”。

老陈一家子没人懂得美国的移民法,不过全家都清楚地晓得,一旦老陈夫妇放弃了这次机会,全家就基本割断了移民美国的希望。这种机会不是家家都有,而且全家已经为此盼了十多年┅ ┅

全家最后决定,老陈夫妇的移民手续继续慢慢地往前办理。在这一至两年当中,小骏的婚姻问题要抓紧落实。老陈和范老师都年逾六旬,万一发生意外,没见到孙辈一眼,甚至没看到小骏成家,终是心有不甘。

小骏一向没有品尝过恋爱的快乐,更不敢期望婚姻的甜蜜,并常常怀疑,自己能否像老陈和范老师那样拥有相互厮守一辈子的姻缘。

当年撞见赵馨兰的美貌,倒是曾经想过甘心为这桩婚姻奉献所有,但不久就对此有了动摇和怀疑。

无论如何,小骏认准结婚是此生必修的功课,就像当年读书,即使总有挂科的风险,学终归是要上的。

范老师立即着手帮儿子张罗对象。小骏从自己谈婚论嫁的进程想到了招标,虽然形式不一样,实质却没什么不同。

“投标”对象多是相熟人家的亲戚或女儿。通过几次“相亲”,小骏在谈婚论嫁的“谈”字当中,怎么都找不到“谈”恋爱的感觉,而是充斥了“谈”条件俗套。

小骏不知为什么,常常会将自己的婚事同余华的小说人物许三观成功求婚的经历联系到一起,每每念及于此,就憋不住想笑:

┅ ┅ 油条西施,也就是许玉兰,有一次和一个名叫何小勇的年轻男子一起走过了两条街道┅ ┅何小勇走进了许玉兰的家┅ ┅此后,何小勇经常坐在许玉兰的家中,与她的父亲坐在一起,两个人一起喝着黄酒┅ ┅

许三观走过去以后,又走了回来,站在街对面笑嘻嘻地看着许玉兰┅ ┅许三观走到这个被灯笼照得红彤彤的女人面前,他说:“我请你去吃一客小笼包子。”┅ ┅

他请许玉兰吃了一客小笼包子,吃完小笼包子后,许玉兰说她还能吃一碗馄饨┅ ┅许玉兰这天下午笑眯眯地还吃了话梅,吃了话梅以后说嘴咸,又吃了糖果,吃了糖果以后说口渴,许三观就给她买了半个西瓜┅ ┅

许三观数着手指开始算一算这个下午花了多少钱。

“小笼包子两角四分┅ ┅总共是八角三分钱┅ ┅你什么时候嫁给我?”

“啊呀!”许玉兰惊叫起来,“你凭什么要我嫁给你?”

许三观说:“你花掉了我八角三分钱。”┅ ┅

“我不能嫁给你,我有男朋友了 ┅ ┅ 我爹喜欢何小勇┅ ┅”

于是,许三观就提着一瓶黄酒一条大前门香烟,来到许玉兰家,他在许玉兰父亲的对面坐了下来,将黄酒和香烟推了过去,然后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 ┅我在许家排行老三,所以我叫许三观,我是丝厂的工人,我比何小勇大两岁,比他早三年参加工作,我的钱肯定比他多,他想娶许玉兰还得筹几年钱,我结婚的钱都准备好了┅ ┅”

许三观又说:“你只有一个女儿,许玉兰要是嫁给了何小勇,你家就断后了,生出来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得姓何。要是嫁给了我,我本来就姓许,生下来的孩子也不管是男是女,都姓许,你们许家的香火也就接上了┅ ┅”

许玉兰的父亲听到最后几句话,嘿嘿笑了起来,他看着许三观,手指在桌上笃笃地敲着,他说:“这一瓶酒,这一条烟,我收下了┅ ┅”

┅ ┅许玉兰把何小勇约到了那座木桥上┅ ┅

许玉兰说:“你替我去还给许三观八角三分钱,这样我就不欠他什么了。”

何小勇说:“我们还没有结婚,就要我去替你还债?”

许玉兰又说:“何小勇,你就到我家来做倒插门女婿吧,要不我爹就把我许给许三观了。”

何小勇说:“你胡说八道┅ ┅”

┅ ┅一个月以后,许玉兰嫁给了许三观┅ ┅

“啊呀,小伙子条件不错:自己有一定积蓄,正在海德大学读硕士,全家又将移民到美国去┅ ┅”

小骏有时感觉自己被当成了一个好的项目┅ ┅不过,他渐渐默认,谈恋爱还真得学学许三观,不需要找一尊女神当老婆,就是西施,前头也要冠上“油条”的俗号,这样就接了地气。因为自己不过一个俗人,所以自己的婚姻也一定只是一桩大的俗事罢了。

小骏按着范老师的选择,依次见过几位姑娘,不是他没看上,就是他没被看上。每当回断别人,范老师总会带着些许得意审判儿子的挑剔;每当被别人回断,范老师就会反过来对女方进行一番酸酸的品头论足┅ ┅

那天范老师又问小骏:“詹老师,你记得吗?”

小骏想妈妈真是糊涂,自己自然记得,詹老师和范老师在同一间办公室共事的时间不短。自己打小就爱往老陈夫妇的单位跑,父母的同事小骏大多熟识。

小骏还知道,詹老师老早就同老公离了婚,一个人带着一个女儿过日子,他估计范老师又要为自己张罗了。

“记得啊,又要我去见面?”小骏问道。

“不是。詹老师以前可能有过这层意思,但我没接口。听说她女儿身体不大好┅ ┅是詹老师在问,你们公司有个李超吧?”范老师的回答,让小骏出乎意外。

“他老早到别的公司去了┅ ┅前两天,与老同事一起还聊到他。这个人现在到一家私人施工企业做副总,混的还挺不错┅ ┅几年前我们在内环线一起干过。”小骏答道。

“哦,┅ ┅詹老师问他人好不好?”范老师继续深入地问。

“为什么问这个? ┅ ┅她女儿在和李超谈恋爱?”小骏反问。

“不是,詹老师说,她的什么亲戚要和李超一起做生意,所以问问这个人的人品。”范老师回答。

“┅ ┅这人不好说,感觉不厚道。”小骏稍作沉吟,下了判断。

“那┅ ┅怎么对詹老师说呢?”范老师有些踌躇。

“依我看,詹老师在选女婿吧?”老陈朝范老师插话,“如果真是这样,你可不要乱说话哦,‘疏不间亲’嘛,免得无缘无故遭人暗恨。”

“有可能┅ ┅所以我在想呢,怎么回复人家。”范老师觉得有些难办。

“你就说,我看还不错,不过我和李超交往不深,他们得自己在过程中判断。这么说既不得罪人,同时暗示我和他并不亲近┅ ┅他们自己看着办吧。”小骏脑子比老陈和范老师快多了。

“那詹老师他们没听懂我们的暗示怎么办?人家相信我才问的,说话可要负责任┅ ┅万一人家吃了亏,岂不要怨恨咱们?”范老师是个中规中矩的好人。

“那还真不好说。我不把李超当好朋友,或许李超可以成为她家亲戚的好伙伴,她女儿的好老公呢?毕竟李超景况不错,人也是机灵得很。”小骏反过来给范老师提出了问题,同时自问自答道,“要么这样吧。就别讲‘还不错’,说我没有发现他有什么特别不好的地方,不过一切还要她们自己判断┅ ┅”

老陈判断果然准确,没过一年还真吃到了李超和詹老师女儿的喜糖。照例老陈得意于自己的预见,范老师则不吝啬地表达了自己对丈夫的敬佩┅ ┅

正当小骏一边琢磨如何推行ISO标准,一边攻读MBA,一边寻觅恋爱对象的时候,振纲发出了婚宴的请柬。同时让小骏担负了一项重要任务——当伴郎。

那天是周六,小骏早早收拾整齐,八点刚过就赶到了振纲的新家。那是在中心城区的一套外销房,一百五十多平,三室两厅,装修得舒适大气,家俱也漂亮。今天每扇门都贴上了大红的“囍”字。

小骏一进门撞上了老戴夫妇。夫妇二人今天打扮得像过年,小骏刚介绍完自己,戴兴盛忙说:“知道知道,振纲在沧陵,多亏你们的关照。”

小骏暗笑,同时转念一想,这是老人家对孩子的一份心意,哪怕自己的礼貌不应景,也要尽多避免得罪振纲在异地他乡的朋友。

小骏提到自己的姑妈,老戴这才真正地知道了:“原来你就是老陈的侄子啊!┅ ┅你爸各方面还好啊?”

“好!┅ ┅他也让我向您问好!”小骏回道。

“疏忽了,今天真应该把伯伯、婶婶一块儿请来。现在你打个电话过去,等下我安排人去接,不过会不会唐突?”振纲穿着便服,从主卧出来,听到戴兴盛和小骏的对话,赶忙提了建议想要弥补。

“不用不用,他们今天和一拨老同事一块儿外出旅游。等过几天,我们再陪两家老人一块儿吃顿饭,好好聚聚。今天你就一心一意把自己的大事办好吧。”

见小骏这么说,振纲转移了话题,让小骏待会儿先陪自己去拾掇拾掇头发,小骏也一起把发型修一修,今天哥俩一定都要装扮得帅气体面┅ ┅

“今天只有你是新郎哦┅ ┅”小骏抓着机会就同振纲开玩笑。

“你也重要,晚上可以见到很多妹妹,也顺便挑一挑┅ ┅”振纲还一直惦着自己答应陈姨的任务。

“林妹妹来吧?”小骏问。

“想人家啦?”这回轮到振纲打趣了。

“是的┅ ┅”小骏索性横倒。

“也好,”振纲却认真了,“我可打听过这女孩的人品,确信没问题┅ ┅”

“我开玩笑的┅ ┅新郎官,今天你就别管其他闲事啦┅ ┅”小骏赶忙打断,拖着振纲出了门┅ ┅

(随着局面越来越细。小骏时而感到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时而却觉得随时可能功亏一篑┅ ┅对手同样顶着压力,双方落下每手棋的时间越来越长。无论什么事情都有关键时刻,这时候的失误往往无法弥补。双方棋力相当,对这盘棋也都兴味十足,所以各自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经营着棋枰上的地盘。)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461

主题

5721

帖子

1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16493
22#
 楼主| 发表于 2021-1-25 23:30:25 | 只看该作者
21晚安,妹妹

本来天气预报是阴天,两人出门发现,天上却开始飘起了小雨。当振纲开车到了沧陵最有名的“新新”理发馆,雨居然从丝线变成了黄豆,噼噼啪啪砸到地上。

看到振纲眉头锁紧,小骏应景地说道:“按照沧陵的传统说法,水是财气呢。”

“如果晴天呢?”振纲笑了。

“那叫‘佛光普照’┅ ┅唉,别给自己添堵好不好?下雨无非就是不方便,其他也没什么┅ ┅”小骏心里却也盼着天晴。

两人一头钻进店里,一听振纲说今天要结婚,师傅顿时来了劲,给他洗了头,焗了油,修剪之后,又把头型吹得服服帖帖。小骏拗不过振纲,也勉强修剪了一下。一结账,六百多!振纲却还在提要求,再找些什么项目给自己或小骏做做,凑个八百吧┅ ┅最后振纲付了八百八十八,理发师傅送给了振纲一串更吉祥的数字┅ ┅

等到两人出了理发店,雨居然停了,一缕阳光坚强地透过厚厚的云层,映射到沧陵市邮电大楼的穹顶上┅ ┅振纲心情顿时大好。回家路上,振纲一边开着车,一边哼着那首他求婚时的歌,“嫁给我,好吗?”

中午振纲同小骏一起出发去接馨兰。振纲换上米黄色西服和香槟色皮鞋,打上红领带,拿着一捧鲜花,钻入租借来已经扎好花束的黑色凯迪拉克。他的座驾已经换成了“雷克萨斯”,当作摄影车跟在后面。

在馨兰娘家,老赵夫妇也是一袭新装,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笑眯眯看着振纲和小骏踏入大门。馨兰坐在里屋的床上,振纲几步走到跟前,单膝跪下递上了捧花,调皮地向馨兰眨眨眼,馨兰默契地微笑接过。小骏一旁痴痴地看,眼中新娘一如既往的漂亮,却终于失去了重击自己心脏的力量。

馨兰接过花束,同振纲一起走到老赵夫妇跟前。她依次端起两杯茶递给振纲,由振纲敬给两位老人。老赵做了发言:“祝你俩白头偕老,同时为我们国家,为社会多做贡献。”馨兰站在一旁,却迅速瞟一眼书架底下的砖;振纲一字一顿地说:“爸爸、妈妈放心,我一定一辈子待馨兰好!”┅ ┅

晚上的喜宴,小骏又遇到了林妹妹,林晓。她比馨兰小一岁,是馨兰外婆家十多年的老邻居。虽然林晓和馨兰像姐妹一般从小玩到大,但两人从来没有同过班,更没共过事。林晓高中毕业后保送武陵师范大学英语系,现在一所中学当老师。

今天林晓在酒宴上属于“单吊”,就被安排在主桌。整场婚宴,她除了新郎、新娘,只同小骏相识,自然而然挨着伴郎落座。小骏想到上午还在拿她打趣,不由一阵脸红,心想不知林晓那时打喷嚏没有?

今天小骏的任务就是帮振纲挡酒,所以在仪式结束和新娘第一次换装间歇,小骏有大把的时间休整。林晓坐在一旁,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

“你抓紧时间多吃点菜。”林晓起了话头。

“嗯┅ ┅”小骏把一块鸭肉送到嘴里,边嚼边应道,“等下挡酒,空腹可受不了,我中午随意跟振纲吃了几口点心,现在真是饿了。”

“┅ ┅”林晓没有了话。

“你也吃啊! 我们主桌最浪费了,人最少,还有两个小孩也不怎么吃东西┅ ┅”小骏朝两个小朋友看了看,他们好像早饱了,在一旁忙着抢气球,窜来窜去地疯跑。主桌上目前除了小骏和林晓,就剩下一对他们不认识的青年男女,还有一个小伙子,新娘已经介绍,是伴娘的男友。

“的确哦,伴娘也离开了,她现在最忙,要一直陪着新娘换衣服和补妆 ┅ ┅”林晓朝那个落单的男子笑了笑,跟着喝了一口饮料。

“你女朋友辛苦啊。”小骏觉得应该和那个男的也搭搭话,自己好歹是男傧相,还兼着替新郎招呼客人的义务,“您贵姓?”

“免贵姓‘章’,立早章。”章先生终于不寂寞了。

“你女朋友和新娘是什么关系?”婚宴上的客人们很多都未曾谋面,总是以互相打听根脉作为话头。就像电视里的战争片,两股国军队伍相遇,先开口的一方总是同样的问题:“兄弟是哪部分的?”

“哦,是她的表妹。你呢?”章先生问道。

“我姓陈,耳朵陈。是新郎振纲的好朋友。”

“哦 ┅ ┅ 这位是你女朋友吧?”章先生也没话找话,胡乱做了当然的推断。

“呃┅ ┅ 对!”小骏今天心里没鬼,倒是大方利索。觉得振纲和馨兰结婚,对自己来说也是一桩喜事,场面上开开玩笑自然得很。

突然小骏觉得来自林晓一边的手臂一阵疼痛,“啊哟”了一声,随即“哈哈”笑了┅ ┅

“哟,说错了,说错了┅ ┅”章先生觉得初次见面失了口,有些冒昧。

“没说错,没说错 ┅ ┅ 嗷!┅ ┅”小骏跟着人来疯,林晓又尽兴地拧了小骏一把,却红着脸,不开口辩解 ┅ ┅

振纲和馨兰一共办了十八桌。同事那桌还好,不敢过分为难自己的老板。但有五桌闹得凶,三桌聚着振纲和馨兰的同学,另两桌都是郝老师的至亲。

小骏那天肚子里开了“四中全会”——啤酒、黄酒、葡萄酒、白酒。小骏喝酒一向爽快,心里同时卯足劲帮振纲闯关。加上小骏不善于酒桌上虚虚实实的说辞,只是玩命喝,搞到最后,振纲差点反过来替小骏挡酒┅ ┅

不过那天小骏的状态很不错,到底是扛住了,没出洋相。到厕所吐了两回之后,居然还摇摇晃晃地跟随大伙儿闹了洞房┅ ┅等到一切结束,剩下的人已经不多,小骏忽然发现,林晓还站在自己的身后┅ ┅

两人的家离酒店不远,而且一个方向,林晓扶着小骏,一路沉默,散步回家。小骏意识并不模糊,分手一刻,忽然开口对林晓说:“啥时我请你吃一客小笼包吧。”

林晓被弄得一头雾水,知道小骏一定话里有话,又在小骏的胳膊上拧了一把说:“上次看你挺老实,这次再看,也是油嘴滑舌的坏人┅ ┅”

“哇哦┅ ┅那你也不辩解。”小骏似乎习惯了享受这份甜蜜的刺痛。

“有的事越描越黑,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林晓看来已经准备好给小骏追求自己的机会┅ ┅两人很快有了第一次真正的约会。林晓问小骏,为什么要请自己吃小笼包?小骏微笑着说,因为自己喜欢吃小笼包。林晓说小骏小气,为什么不说喜欢吃鲍鱼和龙虾?小骏眨着眼说,你愿意最好!可别后悔哦┅ ┅

林晓觉到小骏话里有典故,但不知出处。她并不逼小骏说出来,认为谜底早晚会揭晓,两个恋爱中的情侣有时打打哑谜也挺好。

碰了两回面,林晓对小骏忽然冷下来。小骏却对林晓暗暗做了评估,姑娘本质单纯,性格温和,内心善良。外貌虽然不能让他惊艳,但很可爱,并且职业稳定,又是本科学历。小骏这次认准了,如果要他在近期做出婚姻的选择,林晓是最合适的。小骏终究采用博弈理论计算出自己的婚姻目标,科学、严谨,但很俗套。

然而不晓得林晓生气的原因,就无从发力┅ ┅不久,振纲给小骏传来了情报:“你跟林晓说你高中时的英雄事迹,吓到人家了┅ ┅”

小骏忽然想起最后一次同林晓喝咖啡,谈到自己高中时的经历:书读不进去,不但调皮捣蛋,还经常打架┅ ┅

林晓读书的时候一向属于乖乖听话的好学生,现在的职业是教师,平日在学校对那些性格叛逆的“皮大王”最头疼。不敢想像今后如果同小骏一起,白天在学校要同那些捣蛋的学生斗智斗勇,晚上家里还有一个混世魔王┅ ┅所以下决心趁早断了这份情感┅ ┅

小骏在脑子里把许三观的故事转了一圈又一圈┅ ┅最终拿定主意,抓起手机,拨通了林晓家的电话。

“阿姨,您好,我是林晓的朋友,叫陈骏。”

“哦┅ ┅”林晓的妈妈顿时知道了女儿这阶段一会儿高兴,一下子又闷闷不乐的原因。

“林晓说过,她最听您的话,您以前是学校领导,看问题有深度,所以有的事情,觉得还是跟您沟通更好。”小骏使劲拍着未来丈母娘的马屁。

“你们的事儿,林晓还没跟我说起┅ ┅不过我倒是想了解一下。”这确是一个母亲最感兴趣的事儿。

“阿姨,我和林晓约会过几次,她是个好姑娘,所以我很珍惜同她的这段感情。高中时我很调皮,没认真读书,所以大学也只考了个大专。不过这些年我已经认识到知识的重要,今年刚考上研究生,现在海德大学读在职的MBA。我想既然喜欢林晓,就应该把自己好的、坏的都告诉她,就把高中调皮捣蛋的事儿一股脑儿全跟她讲了。没想到这让林晓觉得我和她性格存在很大的差异┅ ┅但是我心里明白,她正是我要找的女孩,而且我和她在本质上是相同的,我们两个是合适的┅ ┅我对婚姻也很慎重,如果我们真的不合适,我一定不会勉强,如果勉强的话,对自己也没好处┅ ┅”林晓的母亲没有打断小骏,直到小骏觉得已经无话可说。

“小陈,你觉得你们有哪些是合适的?”林妈妈还是很有水平的。

“┅ ┅我们两个心地都很善良,遇事能够为别人考虑┅ ┅都有一定的学习能力和学习兴趣┅ ┅我们成长环境相似,我妈妈也是老师,我毕业后留在武陵城建工程学院,现在合并到海德大学的产业系统┅ ┅”稍作沉吟之后,小骏断断续续地总结了几个要点。

“嗯,你这个小伙子考虑得很周到┅ ┅这样把,我回头同林晓谈谈。这事还得她自己作主。”林妈妈口气虽然平静地像镜子,内心却翻江倒海。她忽然感到女儿长大了,一转眼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以她的经验,电话那头的男孩子应该靠得住。人虽然调皮,但很真诚,而且不笨。

挂了电话,小骏觉得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只有耐心等待林晓的消息。计划等满两天,第三天再追一个电话过去。如果林晓的态度还没松动,说明自己盘算得不正确,两人的缘分也就到头了┅ ┅就怕自己等待两天后还不一定有打电话的勇气。

第二天早上,小骏查到昨夜很晚的时候BB机上多了一条信息:如果我们要继续,就告诉我小笼包的秘密。

小骏赶忙到沧陵市的书城买了一本《许三观卖血记》到邮局寄给林晓,扉页上写:为了爱,我可以卖血!

林晓一口气很认真地读完小说。看到许三观请许玉兰吃小笼包和提亲的桥段,她会心地笑了;看到最后,许三观为了拯救家人的性命,在很短的时间里,屡次三番地卖血,后面每次卖血都冒了失去生命的危险┅ ┅她开始流泪,一直流到小说的结尾,许三观老了,医院再也不肯收他的血。许玉兰伴着他,点点滴滴数落着过去┅ ┅林晓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读懂了小骏,也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爱情┅ ┅

小骏对林晓的求婚几乎没有浪漫的色彩,是个很现实的过程。

“我爸爸妈妈移民手续不能再拖了,一年内得过去。”小骏引出了话题。

“你说过的┅ ┅”林晓不知小骏想说什么。

“他们想看到我们结婚,最好有了小孩再到那里去。”小骏亮出目的。

“可我这两年得做班主任,不做班主任就没资格评职称┅ ┅”看得出林晓有些左右为难,如果不花费这几年时间在工作上,那事业方面所拉下的差距还真是不容易找补回来。

“比起结婚生子,这些都是小事┅ ┅再说,我们年纪都不小了┅ ┅”小骏连忙止住林晓的话。

“也不算大呀?我们年级组和我一样大的老师,还没男朋友呢!”林晓觉得这个理由不太能站住脚。

“各家管各家,我不想爸爸、妈妈留遗憾┅ ┅”小骏说出了真正的缘由。

“┅ ┅那以后我下岗了,怎么办?”林晓口气松动了。

“怎么办?当然是我养你!”小骏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那么我回家先跟爸爸、妈妈商量。”林晓暗自下了决心。

“他们不会不答应吧?”小骏却怕林晓刚刚松动的思想产生反复。

“我的事,他们一般还是很尊重我自己意愿的┅ ┅”林晓给了小骏一颗定心丸。

“那你同意了?”小骏欣喜地要求确认。

“我还能怎么办呢?”┅ ┅

小骏从此深深迷恋上林晓这种柔软的性格。误打误撞,俗气的种子竟开出了浪漫的花,两人都愿为爱情灌溉自己的真诚和责任,让“有情、有趣、有种”成为他们的爱情信仰。

小骏求婚仓促,和林晓结婚也仓促。结婚首先要买房子,小骏的存款还算充裕,工作不到六年,存有六十多万:做包工头赚了四十多万,两校合并时赚了十万,其他就是工作五年多来工资津贴的结余。

当时在沧陵内环,一般的房子也就三千多点一平米,小骏买个三室两厅绰绰有余。但自小的清贫让小骏的忧患意识根深蒂固,他觉得钱是种子,不能全当口粮吃了,得留下一些应急,同时充当母鸡,做些“鸡生蛋、钱生钱”的投资。

小骏还觉得老陈夫妇这辈子领到的工资几乎都是十元票子,攒下些钱不容易,所以同林晓商量,不用老人们的钱,就从自己存款中拿出其中三十万买房和结婚,其余的除了MBA学费,就准备投资股票。

小骏刚上班的时候想法很多,一会儿想做这个生意,一会儿想做那桩买卖,缺钱就向爸爸妈妈伸手。毕竟自己是独子,父母的钱早晚属于自己,所以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

但是老陈偏偏就是铁公鸡,对自己的存款严防死守。小骏碰了两回钉子,刚开始的时候心里很不爽,久而久之,渐渐理解了自己的父亲:他和范老师都已经退休,从此没有赚大钱的可能,守住了存款就是守住了晚年的依靠,守住了晚年的主动。

小骏终于明白:老陈的钱对于自己来说,不是股票的投资,不是住宅的改善,只能是自己落魄时最后一口填饱肚子的饭和一片头顶上挡风遮雨的瓦。

林晓是独生女。她告诉小骏,林爸爸、林妈妈要拿出二十万给林晓结婚,自己工作四年,也有了近三万存款。小骏却说,挪用老人的钱还不如动用自己剩下的那部分;另外结婚应该是男方责任,自己既然有一定经济能力,林晓的钱就用作小家庭备用吧┅ ┅不过小骏要在其中抽取一万元,因为两年前,小骏给自己买了一枚白金钻戒,当时就已经想好了,这钱要找未来的老婆报销┅ ┅林晓觉得小骏虽然有些“大男子主义”,但自力更生的硬气却让她很喜欢。

最后小骏和林晓在老陈夫妇的楼上买了一套七十多平的小三室,装修时改成两室一厅。老陈夫妇住十楼,小骏夫妇住十八楼。老两口和小两口,在十八楼一起吃饭,然后老陈和范老师坐电梯回十楼睡觉。

小骏对岳父、岳母说,您二老如果愿意,也搬来附近住吧,大家一起,方便相互照顾。老林夫妇商量后觉得还是暂时保持现状,因为他们毕竟在目前的环境住了十多年,老邻居、老朋友都在周围,一下子离开还真不习惯。而且女儿、女婿的家离自己也只有七八站公交的距离,女儿回娘家,或者老林夫妇去女儿家走动都很便利┅ ┅

结婚过程中还有许多细节,大多小骏拿主意,林晓即使有不同意见,体谅小骏忙里忙外的辛苦,就把决策权交给了丈夫,自己只留下建议权。小骏几次决断后,忽然意识到林晓的谦让,所以林晓的建议被小骏照单全收作为了决定。林晓慢慢感觉到小骏的变化,于是放弃了自己的建议权┅ ┅

最后,“谨慎投资炒股”成为林晓向小骏提出的唯一忠告。小骏虽然不喜欢麻将,但骨子里却嗜赌,他决心全仓杀入股市,他的理由很简单:目前什么都在贬值,开家公司的成本自然也在上涨。钱放在银行是稳妥,但是利率不断下跌,要保住自己的资产成果,除了把钱投到股票市场,没有第二条途径可以选择┅ ┅

老林很早就炒股,并且一直关心着中国股市的潮涨潮落。1990年12月19日,中国股市从100点起步,至1998年底,经历了四次惊心动魄的大涨和大跌。有人说国外是“牛熊市”,中国则是“猴市”——上串下跳;时间一长,中国股市被总结为“政策市”——政府干预太强势了;更有人输红了眼,咬牙切齿地说:中国股市就是可以看你底牌的赌场,是一个庞大的有组织的金融诈骗集团!

林爸爸从九三年入市,几乎全程经历了之后的三波涨跌,股票市值上上下下“坐电梯”,一算总账还是亏了不少。当林晓把小骏的想法跟爸爸、妈妈说了之后,老林就让女儿一定要好好劝劝小骏,股票的风险实在太大,中国的股市对于散户而言,水太深,根本没有公平的游戏规则可言。中央政策就像变化莫测的天气,翻手云,覆手雨。除非权贵资本,散户投资股市很难不失算。

小骏觉得老林是被蛇咬怕了,如今就算看见一条草绳也会疑神见鬼。股市有暴跌,但也有暴涨,自己投资的钱不是借来的,只要能够长久捂住手中的绩优股,就不会出大问题。

林晓觉得小骏说得同样在理,就提出自己的工资存款自己安排,家里的其他收入就由小骏自己看着办。小骏咧嘴一笑:那是当然┅ ┅

小骏和林晓的婚礼在来年的春天举行,周宇翔同王姑娘来吃喜酒,宇翔一见小骏就捶着小骏的胸口说:“进度没你这么快的,你这不是抢进度,简直在抢人啊!”说得小骏和林晓哈哈地笑了,正在一旁的振纲和馨兰也跟着偷笑和打趣。

他们婚宴一切排场都很普通,不铺张,不寒酸。关于婚姻与面子,林晓认为,夫妇和睦就不至于丢面子;小骏另外强调,能够自力更生,不靠老人,就是最有面子了。

婚礼上最大的亮点,是小骏写给新娘林晓的歌《晚安,妹妹》:

天注定,你和我,从此厮守相偎。/一定心疼你,我的妹妹。/举头今宵少明月,清冷影相随。/让我来,哄你静静入睡。/

为什么,眼角还有泪?/是不是,梦里也怕黑?/让我为你点燃一点光亮,/让我入你的梦里,与你,依偎。/

任凭屋外狂风吹,奈何用爱筑的堡垒?/如豆烛光,照你我安然入睡。/晚安,妹妹。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461

主题

5721

帖子

1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16493
23#
 楼主| 发表于 2021-1-26 13:29:36 | 只看该作者
22全聚德

小骏和林晓没安排蜜月旅行。婚宴后第二天,小骏陪林晓回门。第三天,两人各自投入到工作当中。小骏负责的ISO贯标认证正逐步进入到攻坚阶段。

中国以全面开放的姿态迎接二十一世纪,从“复关”(恢复关贸总协定)到“入世”(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ISO等一大批时兴的外来词汇和概念一下子涌入了中华大地。ISO是国际标准化组织(International Standard Organization)的英文缩写,该标准在美国军工领域首先推行,之后迅速应用到民用工业,首先是锅炉、压力容器、核电站等涉及安全要求较高的行业,之后逐渐延伸到各行各业。从六十年代开始,国际经贸高速发展,带动了ISO标准在世界范围普及开来。

到二十世纪末,ISO在中国日益盛行,并从建造业向服务业扩展。ISO认证就像一个人考大学、拿文凭(文凭其实就是对一个人专业知识的认证)。一个人没经过大学教育认证,就很难在专业领域被周围环境认可,对一家企业来说,ISO几乎有同样效用。如今全国监理企业都在一窝蜂地搞ISO,沧陵海德建设监理咨询有限公司这样的地方业内大佬,当然需要对此“扫盲”和“脱贫”。

小骏担忧,中国的招标规则如此严格,“陪标”、“串标”依然肆虐,ISO标准在中国会演变成什么结果?会不会到头来像Jian Li一样?不久小骏对ISO的问号愈来愈大,理由是很多认证机构都衍生出了咨询业务。就像主持一场考试的机构,另外兼开补习班,那出来的文凭早晚成为水货。

经过两周摸排,小骏确定了认证机构的遴选范围。一共三家,每家都有为沧陵市的监理企业进行ISO认证的经验,“埃索九千”是其中之一,总部在北京。

小骏打电话过去,电话直接转给了“埃索九千”的副总,一位姓单的女同志。感觉一般人开口说一句话的时间,她可以说两、三句,就像连发的机枪,语速极快。当问及与其配套咨询机构,她说不用,“海德监理”总要有人熟悉ISO标准,就像一个好学生,只要自己学得会,也一样能够大学毕业┅ ┅

小骏依据三家认证机构的调研情况,编写了报告。由于“埃索九千”不需要配套咨询机构,所以这个方案的总成本最低。

报告草拟之后,首先交到老赵手里。老赵仔细看了一遍,问小骏如果这个报告递上去,选了“埃索九千”,没有咨询机构介入,那公司贯标的后续工作到底有没有问题?小骏说:没想过,但调研的结果确实就是这样,自己总得如实写。

老赵听了连连摇头,然后安排小骏去“武陵建筑科学研究院监理公司”做一次深入的考察,这个公司的ISO认证机构就是“埃索九千”。

老赵事先同“武陵建科院监理公司”的常总电话约好。小骏一到那里,常总就很亲切地招呼小骏坐下,同他聊了起来。

“小陈啊,你这么年轻,就到公司总部做这么有挑战性的工作,说明你们领导很信任你啊。”老常接着热情地鼓励小骏好好干,小骏看得出他和老赵的交情不薄。

“谢谢常总┅ ┅我们对ISO没有经验,还有不少问题没搞懂。赵总让我过来了解些情况,向您取取经,学习学习┅ ┅”

小骏着急想知道关于武陵建科院监理公司的贯标情况,所以客气了几句就转了话题,“建科院监理公司是‘埃索九千’认证的吗?这家公司的单总说,不需要配备咨询机构也一样能够贯标认证。”

“理论上是这样,单总和我们初步接触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可我们最后还是找了一家叫‘美华’的咨询公司,而且还是单总介绍的┅ ┅”老常接着补充说明,“那个单总,在和我们签订了认证协议后不久就反转了口气,提出了建议:虽然企业贯标不一定要咨询机构提供辅助,但不找一家,很可能一次通过不了。反复折腾,又浪费时间,也不省钱┅ ┅然后就把‘美华’推荐给我们。”

“┅ ┅那后来怎样?”小骏着急想知道结果。

“一切还算顺利┅ ┅不过ISO贯标认证真的不简单,我们公司上上下下为此干了一年多,公司各级质量管理文件搞了近半年,推行又花了九个月时间┅ ┅”老常一点儿没保守,跟小骏详细介绍了大致的过程。

临了,小骏内心挣扎很久,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常总,您公司的《质量手册》、《程序文件》能不能让我带一份回去?┅ ┅我想参考学习。”

“┅ ┅行吧,谁叫你们赵总和我是老朋友呢?”老常犹豫了一下,居然答应了。回去路上,小骏想在老赵身上,的确还有很多需要自己学习的东西┅ ┅

小骏经过一夜思考,首先在报告中把贯标过程做了完整的交待,其中强调了咨询机构的作用,然后将认证机构和咨询机构报价分开罗列,最后做出了一份预算和贯标时间表。老赵看了之后点点头,随后交给了李雪武┅ ┅

李雪武最后决定选择“埃索九千”作为公司的认证机构,原因是武陵建科院监理公司是省里业内排名第一的企业,类似这种领导关注的事情,一切应该向省里的行业老大看齐,这样万一出现问题,起码不用担负被他人诟病‘不重视’的风险。

定了“埃索九千”作为认证机构后,李雪武、老赵带着小骏去北京签约。意外的是,李雪武提出杨隽同去,说贯标工作少不了总经理办公室的支持,很多协调工作需要杨隽这个主任亲自关心┅ ┅

小骏很开心,他原本预测陪同两个领导出门是份苦差,具体事务全部落在自己一个人头上,还真怕照应不过来,现在“阿姐”同去,自己当然会轻松许多。另外他也好久没跟阿姐套近乎了,路上正好叙叙旧。如今阿姐是“城建海德”唯一进入到新公司管理层的年轻人,并且听说李雪武对她很赏识,也盼着杨隽今后能够多多关照自己。

但旅途一开始,小骏就感到,阿姐心里没有他这个弟弟,她和老赵更加保持着距离。小骏虽然不解,但知趣地同杨隽疏远了一些。

坐飞机从沧陵到北京,无非就是等待登机这段时间四个人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虽然刚坐到候机室的时候,四人也凑到一块聊了会儿天,基本是老李和老赵在相互礼节地恭维客套,没话找话,气氛让四人都感到无趣。没聊太久,李雪武借口要买本杂志,待会儿飞机上好打发时间,就走开了。杨隽也说想买本什么书,跟了上去。老赵没动地方,小骏就陪着老赵继续坐在候机厅的座位上┅ ┅

老赵也觉察到杨隽的“敬而远之”,悄悄对小骏说,或许人家现在就怕和咱们这批老同事沾上边,被李雪武打上“沧陵城建”的印记呢!

小骏顿时觉得门派真是一扇很重的“门”。如果真的这样,自己如何推开这扇门呢?要他像杨隽那样和曾经要好的老同事们刻意疏远,自己还真抹不开这张脸。

到北京,小骏终于见到了语速飞快的单总。那天晚上单总做东,请沧陵来的朋友们吃了一顿大餐。这个五十来岁的女人,席间很会调动气氛,先说自己是北京的资深美女,嚷着要和沧陵来的资深帅哥李雪武碰杯。接着跟杨隽打趣,说她是沧陵的美女,要她跟沧陵的帅哥小骏碰杯。杨隽这时却说,小骏是他弟,不是哥。单总马上接口,那杨主任还是觉得自己的老板是哥啦,又撮合她跟李雪武碰了不少杯。杨隽本来红扑扑的脸颊被葡萄酒映衬得更红,小骏竟从杨隽灿烂的笑容中看到了妩媚的神气。李雪武兴致也特别好,来者不拒,和着那些双关的巧话,把酒一杯杯灌进肚子┅ ┅

喝到当间,单总把“美华”公司推了出来。小骏暗笑,李雪武却说,谢谢单总成全,如果她不推一家咨询机构出来,自己心里还真没底,直到现在才对公司的贯标有了十成的把握。说话间还瞟了小骏一眼,小骏席间也陪着来回喝下不少酒,陡然听李雪武这么说,脸更是烫了一下,觉得老李不简单,虽然表面上对ISO工作没有过多介入,话锋却能直接触及贯标的要害,是个厉害角色。

晚上老赵和小骏安排在一间标房,杨隽一间大床房,本来杨隽帮李雪武安排的是一间套房,但是李雪武却坚决不肯“特殊化”,也要了一间大床房。

第二天,四人一块儿到大堂用自助早餐。到了门口,老赵以为小骏拿了早餐劵,小骏却以为老赵拿了。小骏跟门口的服务生商量,她却一定只肯放一人进去,意思好像如果另外一个拿不来劵,进去的那个就是人质。小骏懒得跟她废话,就请老赵先进去,自己坐电梯返回了二十三层┅ ┅

小骏径直到2313,在写字台上拿了餐劵,回头路过2306,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嗡嗡”声,这显然是BB机调成震动的声音,而且BB机好像就放在了门口橱柜的玻璃搁板上,所以震动声显得特别大。

小骏记得2306是杨隽的房间,但到底是不是都无所谓,因为一会儿早餐后大家还要各自回房间收拾行李,然后退房,跨过马路就到“埃索九千”坐落的大楼,双方已经约好十点签合同。之后“埃索九千”会安排车辆,送他们一行四人到机场。至于“美华”公司,按李雪武的意思,谈好价格,让他们把合同带到沧陵来签┅ ┅

小骏赶回大堂,交了餐劵。老赵已经坐在靠窗的一边吃上了;李雪武正在排队等一个小厨工煎荷包蛋,轮到自己,叮嘱着不要煎太老;杨隽左手端着一个大盘子,里面已经装着不少切好的西瓜和脐橙,她还在往上面加“圣女果”┅ ┅

“阿姐,我先帮你拿过去。”小骏看到杨隽在为大家服务,便抢着搭把手。

“好啊,你先拿过去,我再拿个盘,装点哈密瓜┅ ┅”杨隽把盘子递给了小骏。

“哦,你的BB机开了振动,拉在房间了吧?”小骏趁机献殷勤。

“┅ ┅没有┅ ┅ 就在我包里啊。”杨隽有点莫名其妙。

“┅ ┅那是我搞错了。”小骏回道,一扭头也感觉有些奇怪。

早餐时四个人比在候机厅的气氛融洽多了。李雪武问小骏来没来过北京。小骏说只来过一回,当时时间紧,只是匆匆玩了故宫、颐和园、人民大会堂和长城,至于恭王府、天坛、纪念堂都没去成,这次可惜没有多余时间,否则特别想去北大和清华转转┅ ┅提到清华,老赵来了劲,跟着说一些读大学时的掌故。李雪武耐着性子听了几句就调转话头问杨隽在北京最想干什么,杨隽说,自己特别想到“全聚德”吃烤鸭。

“好!”李雪武总结,“等认证成功,我们还要来北京拿证书,到时公司请在座各位去‘全聚德’吃烤鸭。”

老赵赶忙让杨隽和小骏记住,仿佛当场就要李雪武立下字据;杨隽红扑扑的脸蛋像贴近了烤鸭的挂炉,显得更红;小骏陪着笑,却在心里面直鼓掌。

老赵忽然想起了什么对李雪武说:“刚刚秦昊有事找你,说打你的手机没有接┅ ┅”

李雪武摆摆手:“没事,手机拉在房间里了,待会儿我就回过去┅ ┅”

杨隽一贯的红脸蛋,却一下子转白。小骏看到杨隽脸色的变化和游移的目光,同时意识到了什么。他心里面直叫苦,脸上却平静如常,生生插了句废话,把话题移到别处。

回程路上,小骏多陪了小心,杨隽却对他回到了原来冰冷的态度。小骏胡乱猜测,这种“冷”表示一种警惕,或者一种警告?同时心里暗恨,自己到头来好像反倒成了贼,感觉里里外外的心虚,真是他妈的窝囊!

回到公司,小骏立即忙着编写文件。ISO管理文件分三个层次:《质量手册》,纲领性文件;《质量程序》,操作性文件;《作业指导书》,各专业、各工艺技术文件汇总。

《作业指导书》涉及技术面广,不是一两个人能够完成的。于是小骏和老赵商量之后,决定由贯标领导小组发起,在公司范围挑选各个专业的技术骨干分头编写,总工办负责提供格式模版和内容纲要。

贯标领导小组的会上,李雪武说给每个编写人员发六百块钱,数目虽不大,但表达公司对技术骨干的一种认可和鼓励。颜旭东进而建议,在这个基础上,是否可以根据各专业《作业指导书》的编写质量,评选出前三名进行额外奖励,李雪武右手摊开,轻轻拍了拍桌面,说这个主意不错┅ ┅

有了从武陵建科院监理公司拿来的《质量手册》和《程序文件》样本,小骏一边依葫芦画瓢地搭建质量文件框架,一边慢慢琢磨其中的逻辑关系,琢磨到一定深度,小骏发现其关键在于公司除财务系统之外各管理层级的职责分配。是啊,管理不就是在分清责、权、利的基础上建立一套系统,并维护这套系统正常运行吗?可这些自己又哪里分配得了?

让小骏更为担忧和头痛的是老赵和李雪武之间的关系日益恶化,而且两人的关系指数就像当时的股票大盘,绵绵地不断阴跌。唯一剩下的就是还没有撕破脸,但两位对彼此的不屑却可以从他们鼻孔里冒出的冷气中明明白白地感受到。

老赵和老李原来只是利益没有一致,这其实可以转圜。小骏记得“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是丘吉尔在二战时候的名言,后来翻到一篇杂文,才知道这句话实质是十九世纪英国首相帕麦斯顿说的,后来成了英国外交的立国之本。

老李和老赵都是从事“领导”职业,应该懂得既然“没有永恒的朋友”,那么就没有永恒的敌人,因为利益总是在不断转化的,但两人间一旦气场不能相容,关系就难以调和了。

老赵看不起李雪武工农兵学员的背景,并觉得李雪武为人虚头巴脑不真诚,还经常摆摆老大的作派;李雪武反过来认为老赵自以为清华大学毕业,搞过原子弹、核电站,自我感觉好得不得了,一股倚老卖老的劲儿,真是不识时务,这个公司说到底自己是老大!

老赵虽然对李雪武看不上眼,心里却明白,公司的人事问题还得由总经理说了算,所以关键问题都没让小骏拟初稿,直接让李雪武自己拿意见┅ ┅李雪武经过反复权衡,对公司各部门重新进行了设置,同时明确了每个部门的权限和职责。

在机构设置和质量文件的编写过程中,李雪武对小骏的印象不错,认为小伙子做事比较踏实,思路也清晰,就是跟老赵贴得太紧。不过他也觉得,这同时说明小骏人品忠厚,虽然没杨隽这么识时务,但也不属于一块不可雕琢的朽木。

一想到杨隽,李雪武就会回忆起当年插队的岁月,为了回城或者考大学,多少女知青都把身体献给了他现在想到都恶心的村干部┅ ┅所以面对杨隽,他仅仅认为干了分内的事,没什么不妥当的。

新公司每间办公室都是用玻璃做的隔断,除了总经理办公室。其余房间包括房门的玻璃都没有安装纱帘、百叶、贴膜,就像一个大鱼缸。小骏在鱼缸里游了几个月,却感到自己和老赵很难融入其中。心里不禁暗暗叹气,每每自己想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往往遇到当头棒喝,或许自己的“八字”跟这条路就是不合?

这时小骏总会想到宇翔,如果应了“天生我才必有用”,那么老天爷将宇翔的才气同仕途捆绑在一起,却不知老天爷要把自己的才情引向哪条道路上去呢?

不过,小骏非常喜欢目前的工作,觉得自己原来缺乏的一些知识、能力和意识,通过ISO贯标得到了很好的补充。

人生历程就是不断成长的过程,人的身体需要吃饭,从而茁壮成长,人的精神需要不断学习,从而日益成熟。学习不光是为了有一个美好前程的投资活动,更是一顿享用的大餐,所以小骏虽然内心压抑,但工作的干劲依然老高,同时也发自内心感激老赵给予自己这个难能可贵的好机会。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461

主题

5721

帖子

1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16493
2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6 13:34:05 | 只看该作者
23赵严夏事件

小骏花了将近两个时间完成了《质量手册》和《程序文件》的初稿,然后组织各部门和项目组进入到试运行阶段。试运行有两个目的:第一是培训人员,包括各部门、各项目的操作人员和ISO体系的内部审核人员;第二是在过程中检测质量体系设计上的漏洞和其他不合理的地方,以便及时修正。

在试运行过程中,小骏发现现场的监理工作状况不容乐观。原来小骏听到老赵不少抱怨,觉得原“城建海德监理”项目中的问题很多,隐患很大。随意挑选了几个工地巡查之后,觉得原“海大监理”存在的问题也不少。

原“城建海德监理”整体水平低,原“海大监理”则两级分化严重。海德大学一批兼职做监理的老教授把项目管得最好,从各种工作记录就可以清楚看到监理人员对建筑材料、技术专项方案和现场旁站等各环节认真监督的痕迹,其余工地却是一团糟,项目经理不要说对工程,对自己都极不负责。

小骏想想都觉得他们的胆子太大了,一旦工程发生一起大事故,仅凭这笔质量管理的糊涂账,相关总监不得去蹲班房?!

于是,小骏策划树立了样板项目,策划了经验交流会,策划了关键岗位培训班┅ ┅公司上上下下都感受到公司的技术管理力度在不断加强。

眼看ISO的贯标工作全面快速向前推进,小骏每天都由衷感到幸福和满足┅ ┅半年又很快过去,ISO贯标进度比原计划提前了三个月。各级质量文件,《质量手册》、《程序文件》、《作业指导书》经过了试运行和修改之后在公司顺利发布,推行标准的工作也扎扎实实地一件件落实到位┅ ┅如果顺利,再过两个月,“埃索九千”就会派认证小组进行外审,外审通过,公司ISO贯标认证就算获得了成功!

就在这个时候,林晓告诉小骏一个好消息,她怀孕了!老陈和范老师更是高兴得连走路的步子都感觉轻快不少。小骏同老陈夫妇一样,几乎有点范进中举的兴奋。中举不俗,大肆宣扬却显出了中举人的俗气;生育乃人间俗事,敲锣打鼓,反倒不算媚俗。

那天早上小骏根据安排要向老赵汇报工作。准备一见面,就把自己要当爸爸的消息跟老赵宣布。然后等老赵道一声“恭喜”,算是又收集到了一份祝福┅ ┅可是一进门发现老赵不开心,就把自己的喜事暂时压下。

“你看看这个。”老赵递给小骏一份杂志。

小骏一看是当月的“建设监理”,最后几页印着全国新增的监理理事会成员名单,整整几十家,其中一家“武陵宇杰建设监理有限公司”被打了圈,之后总经理标注了姓名:“赵严夏”。

“赵老师,这个人是您吗?”小骏马上想到了老赵的名字,赵颜复。

“你也这么看?”老赵声音提高了一些。

“不是┅ ┅不过这个人的名字乍一看和您的名字真的蛮像。”小骏照实说。

“可是,这个公司真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老赵又把声音调回了正常的音量。

“哦,那么同您有什么关系?”小骏问道。

“早上汪鸿雁一个电话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问我到底是不是在外面偷偷开了自己的监理公司┅ ┅还说如果是的话让我不要再隐瞒,想瞒也瞒不住。已经有人到学校反映了,学校认为这件事情的性质很恶劣,毕竟我是事业编制,不是外聘人员┅ ┅”小骏一下子明白了老赵忿忿的缘故。

“可是您确实没有啊。”小骏一块儿感到不平。

“就是有人喜欢告莫须有的黑状。”老赵说道。

“那您跟汪总怎么说的?”小骏又问。

“还能怎么说,大喊冤枉呗。”老赵又一次把音量调低,同时扫了扫“鱼缸”四周,“目前ISO已经进入尾声,有的人要准备伸手摘桃子了,这时候我们尤其需要小心,有些人卸磨杀驴的事儿可是做惯了的┅ ┅”

小骏一听就晓得老赵说的“有的人”和“有些人”指的是谁。不过他觉得老赵把事情看得严重了,本来就没有的事,怕什么?这不就是场误会吗,自己初看到那个名字也是这样的感觉,跟领导说清楚了,让他们去核实呀,总好过领导把话憋在肚子里给你穿小鞋吧?

下午小骏去了一趟李雪武的办公室。“美华”公司约好过两周来沧陵,为“海德监理”做最后的模拟外审。双方之前约定,车票、和住宿由“海德监理”安排,这样便于“海德监理”控制成本,所以小骏将相关预算找李雪武签字┅ ┅

李雪武一见到小骏,就示意他坐到沙发上,自己也拿了一杯茶,绕过自己的老板台,挨着侧面坐下。小骏一见就知道今天李雪武摆开了阵势要找自己谈什么事,所以两手扶在膝盖上,直了直身子,等待李雪武开场。

“小陈啊,前阶段你的工作表现很不错,把公司生产管理制度梳理出来不说,还实实在在地将公司培训和巡检工作推动起来了┅ ┅说句实话,原来我除了对公司取得一张认证证书,其他还真没有报太大指望。现在看来,这次ISO贯标活动的确值。推动公司的监理水平上了一个台阶┅ ┅这些成绩当中,你有不少功劳在里面┅ ┅”

小骏道了谢,继续等着李雪武往后讲。

“看来,当初我决定让你进入公司贯标领导小组的决定还是正确的。”李雪武渐渐引到主题上,“听说老赵在外面搞监理公司,你晓得吗?”

“没有的事。赵总早上还给我看了那份‘建设监理’,那个总经理叫赵严夏,我一眼看上去也当是赵总。但赵总讲根本不知道这家公司┅ ┅汪董也跟他就这事谈了话,赵总觉得很冤枉呢!”小骏本来就猜到几分李雪武找他的原因,趁机向李雪武澄清。

“他已经对你讲过这事了?┅ ┅那他还说了什么?”李雪武问道。

“他还说这事反正同自己没半点关系,学校自然会查清楚,他并不担心,也不在意。”这是小骏杜撰的话。

“┅ ┅”李雪武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事情没这么容易查的┅ ┅小陈啊,你还年轻,事情有时总要比你想像的复杂┅ ┅”小骏保持沉默。

“再过两个月ISO就要外审了,等公司获得认证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呢?”李雪武转换了话题。

“还没想好,听公司安排。”小骏这是实话。

“我想调你去市场部做经理,你看怎么样?公司接下来要参加几个大项目的投标,我计划由你牵头把投标文件的质量抓一抓。”李雪武又抛出一个话题。

“我听公司的┅ ┅”小骏之后想说,不过这事还得事先同赵总商量。然而后面的话被李雪武打断了:“你自己要有个态度,如果你自己不明确表达出这个愿望,我把你从赵总这儿抽开,可能会有阻力。”

“┅ ┅ 李总,恐怕赵总这里我得事先打个招呼。”小骏终于鼓起勇气说道。

“那┅ ┅他如果不肯呢?”李雪武没想到小骏会这么回答自己,内心开始孕育不爽。

“那我会尊重赵总的意见。”小骏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狠狠抽自己的嘴巴,

果然,李雪武脸色沉下来。他习惯地摊开手,在茶几上轻轻拍了两下,平静地说道:“好吧。你说得有道理┅ ┅”

小骏晓得,这两下就是把刚刚向自己开启的一丝门缝给合上了。看看没有其他更重要的话,小骏拿出了《预算审核流转单》和预算清单,递给了李雪武。李雪武瞟了一眼说:“你放在这里,我让总经办安排吧。”

小骏点点头,和李雪武道了别,走出公司那扇唯一安装了纱帘又贴了膜的门┅ ┅

从此以后,除了培训和巡查,李雪武逐渐安排颜旭东和杨隽把小骏手中的活儿给接了,特别是同北京“埃索九千”的联络。

小骏大概知道了老赵说的“摘桃子”的意思。白天工作越来越提不起劲儿,只有晚上回到家,看到林晓无忧无虑的脸盘,所有由内而外的疲乏才会一扫而光,然后再次感受到人生的美好。

两个月后的外审异常顺利,“海德监理”获得了质量认证。又过两周,“埃索九千”电话通知,质量体系认证的铜牌已经做好,问是过去领还是邮寄过来?李雪武毫不犹豫回复,公司安排人把铜牌领回来。这回李雪武戴着颜旭东和杨隽去了趟北京。

老赵和小骏终归没吃到“全聚德”的鸭子┅ ┅

通过近一年ISO贯标认证,公司里最大的赢家是颜旭东和杨隽:颜旭东之后不久获得提升,成为“海德监理”的副总;杨隽接替他的位置,做了总经理助理。最大的输家,却不是老赵和小骏,是秦昊。

秦昊凭着一股机灵劲在李雪武的“四大金刚”中脱颖而出,合并后副总的头衔明确了他在公司中接班人的地位。

然而自古以来,储君的座次向来尴尬。因为从此你成为其他人上位一定要搬走的石头;因为不管愿意或者不愿意,周围都会聚集起投机的人群,撺掇着你的野心;因为从此老大都要防着你┅ ┅所以历史长河中不乏有背负着储君的运,却最终没有登基的命,甚至因此丢了自己性命的倒霉蛋。秦昊小命当然没有威胁,但是政治生命却被李雪武终结了。

秦昊管理水平冒尖,经营业绩冒尖,讨李雪武欢喜也冒尖。

刚开始三者是统一的,业务水平和市场业绩都是讨好领导的敲门砖,但后来业务水平和市场业绩都和秦昊自身的利益联系得越来越紧密,离李雪武的利益越来越远。

事情总在不断变化。由于市场景气,公司业绩稳定增长,李雪武当前不缺项目,他现在需要秦昊把自己的“自留地”抛到一边,专心把公司的各方面事务抓起来。别人可以打小算盘,秦昊却必须对自己绝对忠诚,因为这个“忠诚”意味着自己的将来。但是秦昊偏偏放不下他的算盘:在这个公司,有项目,才有主动权,好不容易撑起的摊子,撂下容易,再挑起来可就难了!

秦昊的盘算不是没道理,就是时机不对。他还不是老大,在这个公司里只有获得李雪武的信任,才真正掌握主动!秦昊更没有想到,颜旭东对这一点比自己想得透彻,看准时机,一头扎到了李雪武的怀里。

由此李雪武心里面的秤朝颜旭东发生了偏转┅ ┅说是“四大金刚”,其实李雪武对接班人的选择,就是秦昊和颜旭东,“一用一备”。

有段日子,小骏时不时听到秦昊发牢骚,感到不理解:这么年轻就成为公司副总,怎么还会对公司如此不满?直到有一天,秦昊离开“海德监理”,小骏这才恍然大悟。

不久前秦昊将自己和李雪武的矛盾公开到学校。学校权衡再三之后,让他去西部,到兰州做办事处主任,配合国家“西部大开发”战略,为海德大学在西部扩大影响力和寻找市场。

秦昊不是一个人离开公司的,居然带走了三个技术骨干。李雪武也觉得不可思议,在自己眼皮底下,居然让秦昊形成了气候。但他不知道,秦昊的逻辑推演是他们跟着出走的主要原因:大家都知道你们同我关系近,我走了,这公司你们还能待下去?不如一起到新的环境拼几年,或许大家都会有个美好的前程┅ ┅然而他们紧跟“西部开发”战略走了五年,最终陆陆续续回到沧陵,各自“做了鸟兽散”,奔了其他的“前程”。

在秦昊离开公司前,和老赵有过几次推心置腹的长谈,话题很对老赵的胃口,除了秦昊怂恿老赵也跟着向学校告李雪武的状。

其中两次让颜旭东撞到,一次让杨隽看见。

颜旭东和杨隽及时把情景向李雪武做了描述,一致将交谈渲染成密谋,从而提高了情报的价码。故此当李雪武看到那期“建设监理”,就想着找到了整老赵的机会,结果却摆了乌龙,但是小骏在公司的前程莫名其妙做了陪葬┅ ┅不过小骏很快就释然了,觉得这对于自己是早晚的事情。

ISO贯标认证之后,老赵差不多进入退休倒计时,小骏则置身于尴尬的境地:津贴少,没活干,但必须天天在办公室眯着。他觉得几乎踏着等死的节奏。

小骏内心变得焦躁,从留校上班开始,他第一次动了跳槽的念头,老赵也变得少言寡语。一老一少在公司总部感受着落寞和无奈。

这样的状态大概持续了两个月,小骏偷偷到人才市场跑了好几次,却一直没有寻找到合适自己发展的平台,用人单位面试官的神态很快使小骏打消了投奔过去的念头,小骏甚至感到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老赵退休前一个月,接到一个水利工程的小活儿,在沧陵江南岸监理一段防汛墙,总共才十几万。小骏借机从公司总部脱身,开始谋划今后的发展。摆在面前无非两条路,要么自己做老板(开拓监理业务,或者做回包工头),要么出国谋发展。

开拓市场,需要时机。时机不到的努力不但会白白折腾去许多精力和财力,还会丢失许多宝贵的人脉资源┅ ┅小骏暂时把精力投入自己的硕士论文,间或懒散地读几篇英语文章,算是对无聊的灵魂进行按摩。

当孩子在林晓肚子里五个月的时候,老陈和范老师踏上了“美联航”的班机。送机只有小骏一人,一阵萧瑟的寒冷又向他袭来。

小骏回味着同样的感觉是十多年前和老陈一起送范老师第一次赴美。当远远看着巨大的飞机滑行,向上,插入云端┅ ┅第一次在地上看到飞机的小骏涌上心头的不是惊叹,却是悲凉。老陈在一旁喃喃自语:“这一去,你妈妈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字里行间包含了对漫漫前路诸多方面的担心:担心家庭从此破裂;担心妻子能否应付美国的生活;担心各自的其他变故┅ ┅

庆幸的是,范老师虽然在哥哥家里不开心,但终于平安归来,还带回了当年稀罕物品,一台20寸彩电。

这回小骏买了一款“文曲星”让老陈和范老师带在身边,反复教他们怎么用,不知是他们没上心,或者年纪上了岁数,学习效果非常差。

无奈之下,登机前小骏把一张纸递给了老陈夫妇,上面写满了中英文的句子。主要就是关于问路,回答归纳成为:左边、右边、向前和向后。对着纸条,小骏反复向老陈夫妇解说用法,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一对年过六旬的老人去这么远的地方,抑或还要打工挣钱,小骏的心不停地抽搐,却又无可奈何。多少中国人或中国家庭追逐世界先进文明的脚步是如此艰辛和沉重,背景又是如此心酸和凄凉。

暂时,林晓就是小骏身边唯一的至亲。

林晓带着小骏几乎每天都到娘家搭伙,然后回家睡觉。她有天告诉小骏一个坏消息,目前单位由于生源不够,可能被就近的一所中学合并,加上自己最近的一年半载必须将重心放在哺育孩子,职称评聘就变得更加遥遥无期了。

小骏内心涌起了不安和自责:妻子正儿八经本科毕业,工作快七年,职称却只是初级,都是自己当初的任性耽搁了她。职称是知识分子的脸面,自己的老婆在外头受委屈,真比自己受了委屈还要难受。

除了林晓和自己在工作上不如意,小骏唯一的兴奋点也很快破灭。

1999年5月19日开始,美国网络股引爆了全球的高科技股票,机构以《人民日报》社论为背景,展开了大幅单边逼空行情。上证指数从1059.87点涨至1756.18点,科技股产生井喷,即“五·一九大行情”。

小骏虽然没有跟到科技股的脚步,但投入的三十万,一下子也赚了十多万。科技股的赚钱效应继续使股民的血液沸腾至顶点,小骏也蠢蠢欲动,慢慢调整持仓结构,重仓了两支科技股,但不到一个月,上证指数就开始狂泻,小骏不但把刚刚赚来的纸上富贵赔掉,还贴上了好几万元的损失。

林晓见小骏不在饭桌上同老林谈股票了,就意识到什么。老林问小骏股票怎样的时候,林晓马上打圆场,说小骏一看情势不妙,及时离场,基本没啥损失。老林半信半疑地望着小骏,小骏不吭气,林妈妈在桌下偷偷踢了老公一脚,老林心里叹了口气,不再追问┅ ┅

小骏和林晓都为孩子的名字绞尽脑汁。小骏和林晓开玩笑,说这些日子自己的心情被股票折腾得够呛,索性男的叫“陈涨”,女的叫“陈红”吧,希望孩子的降生带来股票的上涨和飘红。林晓照例又拧小骏,说他不正经!┅ ┅

两人玩笑了一会儿,最后决定给孩子取三个字的名儿,避免同小骏混辈,同时约定,男孩的名字小骏决定,女孩的名字林晓负责,公平合理。

最后,小骏决定了儿子的名字“陈于林”,小名叫“辰辰”。大名取自诗经《击鼓》“于林之下”,小名依据的是孩子的生肖。

在辰辰出生的同时,小骏的MBA论文也通过答辩,很快拿到了硕士研究生的学历和学位证书。两件好事,小骏分别第一时间告诉了远在美国西海岸的父母,老陈和范老师每次都表示高兴极了。小骏却感觉,来自故乡的好消息对于太平洋那头的父母来说,更是一款“催泪”的武器。

(中腹,黑棋和白棋的两条大龙绞杀成了一团。双方都妄图冲断对手,趁机将自己中腹的子儿连接回边角的大后方。一来一去之后,都已经没有退缩的余地。有时退后一步是人生智慧,有时奋起一击才有生的希望。你一拳来,我一脚去,仿佛没有任何章法,其本身却就是一种章法。)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461

主题

5721

帖子

1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16493
25#
 楼主| 发表于 2021-1-26 13:35:03 | 只看该作者
24犬儒主义

辰辰呱呱坠地,即使老林夫妇在一旁尽力帮扶,小骏和林晓还是忙碌得招架不住。

老陈夫妇一般每周都和小骏通回电话。刚开始小骏感到父母在舅舅家的日子并不舒心,两个月后,老陈和范老师各自在外边找了一份工,小骏感觉他们的笑声反而爽朗了。

小骏担心,父母的身体是否吃得消。林晓安慰,人的心情对于健康往往更加重要,如果发生什么问题,就尽快安排两位老人回国,自己无论如何会把公婆照顾好。

小骏心存感激,却想父母的性子倔着呢,而且常常“想不穿”,做出要钱不要命的事。到时可能真得自己飞去美国硬把他们拽回来不可!

老赵已在两个月前办理了退休手续,他交给小骏一条项目接洽的信息,自己则打算彻底退休:先抓紧时间好好休养几年,等馨兰小两口有了娃,就要忙着同郝老师一齐帮女儿、女婿带小孩啦┅ ┅

小骏照着信息上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喂,我是‘海德监理’的,姓陈,您贵姓?”

“哦,我姓王。我们董事长姓张,他让我负责与你联系┅ ┅不是说你们公司派赵总负责我们项目吗?”对方一个停顿,接着问道。

“赵总是我老板,这事他交给我接洽。”小骏脱口回答。

小骏如约在某个上午去了趟沧陵市中心的一座5A级写字楼“文沧大厦”,大楼的七层就是“沧陵梦时代网络发展有限公司”。

跟前台小姐通报后,里面迎出来一个和小骏差不多年纪的小伙。小伙子个子不高,偏瘦,透着一股机灵。脸上堆着笑,不相称的是烁烁发光的一对眼睛,眼白却占据了眼睛过多的比例。他身着粉色衬衫,红黄相间的领带,头上的摩丝让他的头发既光亮又一撮一撮贴着头皮朝不同方向延伸,大概形成了“三七分”。

小骏乍一瞥,觉得哪里见过这位仁兄,哪里呢?一时之间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小伙径直将小骏引到了一间接待室。立定,转身,双脚微微垫了一下,向小骏伸出了手:“我姓王,你是陈工?”小骏同他握了握手,报以微笑,并点了点头。

“张董现在有个会,我先介绍一下项目情况。等一下他要亲自和你碰面┅ ┅哦,这是我的名片,请指教。”

小骏边接过名片边说:“王总,不好意思,我名片还没印,下周印好后就给您补上。”随即眼睛扫了下名字:王小松!

小骏对这个名字印象很深,几个要素串在一起,他马上反应过来:王小松、张先生、网络发展有限公司、老赵(赵馨兰的父亲)┅ ┅莫非“张董”就是张强?赵馨兰目前同张强还有来往?!

小骏胸口感到有股气透不出来,却若无其事地问:“你们网络发展公司具体做哪方面的高科技产业?”

“哦,就是网络游戏。”王小松随口回答。

小骏又一次成功地抖了一个小机灵,他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印证了需要印证的事实,上次收获了伤心和愤怒,这次遗留下狐疑和对朋友的担心。

临近晌午,小骏终于见到了这个曾经一度让自己恨得咬牙切齿的男人“张强”。王小松将小骏带到了张强的办公室,立即退了出去。

张强四十多岁的样子,穿着考究,贴着头皮的短寸,下巴平平地留着一簇胡子,修剪成了平躺的矩形。他一开腔,喉咙沙沙的,却中气十足。几年过去,对于这个声音,小骏仍然留有印象。

“这是我一个客户的项目。我帮他在沧陵市郊购了块地,三百五十亩,要新建一座厂房,目前正在施工图设计阶段。你们公司的赵总是这方面专家,海德大学嘛,名声很响的,你们想不想做这个项目?”

“工程规模多大?”小骏反过来问道,同时好奇的还有Shirley推荐老赵的场景。

“五万平方,除了土地,一期准备投资一点三亿。”那在当时可算一个大项目,监理费正常可以达到一百五十万左右,自己只要管理得当,赚个三、四十万,不成问题。小骏心里不觉吐了吐舌头。

“外资?”小骏追问。

“日资的。日本人做生意规矩,不像中国人┅ ┅”张强大大咧咧地翘起了二郎腿,一幅不肖的神态,接着说道,“话先说在头里,我有两个条件,第一我这里没人懂建筑,你们要派人提前介入,帮帮我;第二,你们先报个价,签合同时我会另外给你们一个价,差额得现金返还我。”说着从兜里摸出一盒“七星”,抽出一支点燃。

“那我先报个价?”小骏接着问道。

“嗯,报两个吧。一个是我报给客户的,一个是你们报给我的。”

“现在?”小骏问道。

“最好是现在。”张强没想到小骏这么爽快。

小骏当即给张强的报价是一百五十万和一百八十万。

张强问小骏,有没有政府的指导价格?小骏告诉张强,有指导价,估计按照国家标准是两百五十万上下,然而市场价格基本在一百五十万,一百八十万也可以说得过去,毕竟外资工程的管理要求比较高。

张强掮客的热情一下子高涨起来,稍作沉吟,说道:“到时你就报两百五十万!”

小骏瞪大了眼睛,心想:如果真理是赤裸的,张强对金钱的欲望倒是敢于一丝不挂,他几乎在宣布,自己的贪婪就是一条无以颠覆的真理。

“有问题吗?你们到时得返我一百万,我要cash(现金)!”见小骏不语,张强逼问了一句。

“但是多加的七十万返还,我们公司的管理费加税金就要增加近三十万。这笔数目对我们来说太高了。”小骏的确犯了难,“之前我的报价,返还您三十万现金当中实际还发生了十多万的其他费用,我已经在一百五十万的报价当中作为成本消化掉了,如果再增加三十万,我们真的消化不了。”

“那就一人一半,少给我十五万——八十五万。”张强见小骏还想说什么,连忙封住了小骏的嘴,“不能再少了,否则我就另外找其他人合作!”

小骏看到张强如此斩钉截铁,就把想说的话又吞回了肚子,想到无非自己辛苦点,多费些心力,少用一两个人,把成本省下来。所以说道:“好吧,Deal(成交)。”

张强看着小骏说:“没问题?”

“没问题。不过您这里也没问题吧?”小骏反问。

“关于什么?”张强不解。

“您客户那里能接受这个价格?这比市场价可高了百分之五十都多啊。”小骏提醒张强。

“没问题,我搞得定他们!”张强志得意满地回答了小骏。

“另外我们说好了,就按照监理费付款进度和返回比例,到款后一周内我直接给您兑现。”小骏补充道。

“可以!”张强觉得这也算公道。和小骏相处时间不长,张强两次感到了小骏利索的个性,第一次是报价,第二次就是当前主动跟他谈返还细节,随即脱口而出地送出了表扬,“看来海德大学培养的学生挺不错,中国知识分子都应该像你这样,有点儿‘犬儒主义’精神,除了知识和学问,还要对朋友忠诚┅ ┅”

小骏心想,看来这就是张强的水平了。他难道就是用这类“犬儒主义”的狗屁解释打动馨兰的心?!这个人绝不会对别人忠诚,灵魂的放荡不羁倒是真真切切!

这个项目合同签订过程非常顺利,远远出乎小骏的意料,张强嚣张的作派也常常令小骏瞠目。不过他敢于裸露本性的特点不但让振纲,也让小骏很欣赏,或许这点对于馨兰亦是有着不可抗拒的魅力。

如果这个世界只有好或者坏,如果各种私欲都是坏的源头,那么张强就是一个坏得无以复加的人。他爱钱,爱女人,爱到贪婪的地步,爱到心里存不下半点信仰,也没有任何责任,甚至没有亲情、友情和爱情。

唯一能够让张强在这个世界闪闪发光的东西,就是贪婪得直接,傲慢得露骨。张强的直接来源于性格,傲慢来源于不凡的家世。另外当张强操着一口流利的东京腔日语,同日本客户游刃有余交流的时候,也会让小骏感到那时的张强光芒四射。

小骏总结张强的待人接物,总共四种态度。

第一种是张强对待认为可以给自己带来利益,或者给自己带来灾难的人,这类人中有日本各大公司的高管,或者手中握有重要权力的政府官员。那些利益和灾难或者能够立即兑现,或者是预期,预期的力量往往更加强大,就像张强品味花了大把银子追到手的姑娘,床第之后的滋味不过尔尔,但当初自己大费周章,无非因为她们给与了自己美妙的预期。

第二种是张强认为可以称作“先生”和“小姐”的一类人。这些人要么有家世,要么有学历,要么比他更有钱。小骏硕士毕业,而且谈吐和举止还算稳重,达到了张强可以称呼“先生”的标准;王小松由于家世,也被张强归在这一类。张强对这类人,一般会保持起码的尊重,不会践踏对方的人格。因为他懂得,要践踏别人,自己首先要有这个资格,自己充其量不过这类人而已。张强只是狂妄,却不是疯子,但不排除有时他会同有学历的比家世,同有家世的比有钱┅ ┅总之,他要寻找一个高处,向对方发起进攻了。

第三种是对待“下人”的态度。对象有他的员工,底层的官员和玩腻了的女人。他对这类人,称呼一般唤作“小X”,只有年纪上到了他的父辈,才唤作“老X”,不过这个“老”,被他一个拖腔,就显出了对方老而无用的实质。有一次,张强带着小骏去镇里办事,镇书记叫来了对口的副镇长和张强对接,以便厂房项目的各项手续向前推进。那个副镇长刚进屋,张强瞟了一眼之后居然指着对方呵斥:“你,先把卷着的裤腿放下来┅ ┅”把副镇长涨红了脸,居然条件反射地把裤腿放了下来。镇书记在一旁陪着媚笑┅ ┅还有一次,小骏同张强一起喝酒,张强的N奶在旁陪着。酒到半酣,张强眯着眼说道:“陈先生,我看你人不错,教你一条男人必须懂得的道理。”小骏把身子往前倾了倾,张强接着说:“女人啊,都不算是人!”小骏脑门震了一下,作色道:“张先生,你醉了吧,人家可就在旁边坐着呐!”张强还没来得及作答,那个“人家”居然插话:“没事,他一直这么说话的,我都习惯了。”张强一旁木然地点头┅ ┅

第四种就是对待那些把自己的欲望撩拨得异常旺盛的女人,张强会尽力讨好,只有这个时候,张强才会显露出“嬉皮笑脸”的温顺┅ ┅

小骏对张强的评价只有两个字,彻底!

张强自小在沧陵江北最典雅的一条马路,桃源路的一所大宅子里长大。老爷子出身大户人家,家境殷实。年轻时毕业于上海一所大学的物理专业,抗战初期由于机缘巧合参加了新四军,被组织长期安排在白区战斗。直到解放战争,先后担任华东军区政治保卫部副部长,中共中央华东局社会部副部长。解放后先一度是某省副省长,之后调到武陵省担任第一副书记。

五十年代中后期,由于一位他敬重的老首长,被扣上“XX主意”的帽子,他一起觉得委屈,说了些“不恰当”的话,连带受到冲击。不幸的是,由于当时被冲击的干部很少,他几乎是解放后最早被打倒的干部,所以神经一下子支撑不住,落下了病根;幸运的是,由于属于最早一批“死老虎”,所以一直没往死里打,而且之前的政治冲击使得他提前“变乖”了,加上“身体不好,脑子不灵”作为盾牌,他和家人反倒避过了后来一波又一波的政治风浪,平静度过了很多人熬不过去的政治严冬,并且一家人始终在这所大宅子里面过着有特权保障的生活。

由于基本没被彻底打倒,所以也没有后来的迫害和再后来的平反;因为“脑子不好使”,也没有人拉他加入各种各样的“集团”,故此直到粉碎“四人帮”,没有留下任何政治瑕疵,可谓因祸得福。

张强生于五十年代后期,母亲是老爷子续弦,一个漂亮的文艺兵。老爷子的原配命不好,在苏北和老爷子成的亲,却在解放前夕,组织担架队救护伤员时,被一发榴弹送去见了马克思┅ ┅老爷子有情有义地打了七、八年光棍,拉扯大他们的两个姑娘,直到后来被一个部下撮合见到了张强的母亲,这才终结了鳏夫的身份。

之后两人生了三个娃,张强排行最末,虽然被娇惯出了一身毛病,但老爷子对这个年近五旬才得到的小儿子最疼爱。

眼下张强踌躇满志,“梦时代”上市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刨去先前几轮融资的股份流失,上市之后自己手上估计还能掌握“梦时代”13.5%的股权。网络的泡沫虽然在前阶段破了不少,但估值依然可观,基本保持在50-60倍市盈率。按照这样算法,“梦时代”的总市值将会突破30亿,自己总算又一次回到“有钱人”的行列,况且有了“梦时代”这个壳,以目前的情势,自己就算凭借圈钱也可以舒服地度过下半生。

在张强春风得意的时候,振纲除了手中“梦时代”的股权稳步增值之外,其他投资却让他心惊肉跳,或者说一败涂地。

大学毕业后,振纲虽然已经不专注于学习,但多年养成良好的学习方法和习惯让他具备了善于捕捉各种信息,并且融会贯通的能力。这个似乎不单是训练就可以获得的技能,是与生俱来的一种天赋。由此,一般情况下振纲在投资市场总是能够领先常人很多步,显得游刃有余。

当国内A股跌宕起伏的时候,振纲早就将眼光投到了海外。93年,他在“申银万国”B股业务部,用护照为自己开通了投资B股的渠道;97年,振纲通过“花旗银行”在内地设立的代表处,又开始投资香港的股票。

面对中国股市这些年潮起潮落,振纲一直冷静地作壁上观,直到98年底开始逐次布局B股。2000年又狠狠赚了一桶金,振纲带着三千多万,将目光转向了“东方之珠”香港,准备最后干一场,就从投资市场收手,享受“退休”生活。

到时自己同馨兰多生几个孩子,一起将孩子们培养成才;把书架上的《二十四史》收集齐全;再多收藏一些馨兰也很喜欢的“磨喝乐”;然后深入探访一下“化石子”和“神头橔”的下落┅ ┅转眼又过去了两三年,两件宝物的价格或许又涨不少了吧?振纲觉得这是老一辈交给自己的任务,亦是一种传承,自己一定要尽力完成┅ ┅然后他和馨兰到北欧,找个风景秀美的湖畔,买幢别墅,过几年安宁的生活;他还会将自己的诗歌整理一下,合成一本集子┅ ┅自己就算拥有了完满的人生。

一切的赌博总会伴随风险,就算振纲小心谨慎,人算总是赢不过天算;就算振纲对于证劵再精明,也躲不过香港证劵市场“老千”们射来的暗箭。

按振纲后来的说法:别说我们国家政府这个问题、那个问题,其实西方国家的问题一点不少,西方国家的政府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振纲这么说,是因为他好不容易赚来的“盆满钵满”被香港的“老千股”差不多骗了个底朝天!

港股中有些称为“仙股”,这里的“仙”也是英语cent(分)的读音,因为这些股票的价格以“分”来计算。仙股中的大部分都属于“老千股”,“老千”源于英文cheating(欺骗),“老千”就是作弊、欺骗的意思。顾名思义,“老千股”就是能够把你的筹码骗得干干净净的股票。

香港本地人早都学乖了,当振纲这波大陆客带着中国大陆炒股的思维定式踏上香港这个“码头”的时候,几百只“老千股”正张开了血盆大口等着一顿大餐呢!

香港政府缺失的市场监管和漏洞百出的发行制度是“老千股”存在和泛滥的根本原因。

“老千股”的特征就是股价不断向下跑,诱骗小股民上当。

举个例子,一块钱的东西,八毛卖给你,六毛也卖给你,你一共买进了10%的股份,你觉得便宜了是吧?但是大股东可以另外开设一家关联公司,成本一千万,却做成一个亿,搞一次定向增发,实际上大股东用一毛多就把八毛、六毛卖给你的东西给补回来了(这个过程,香港政府居然没有任何有所作为的监管)。你的股权比例就这么被稀释了,而且可以一再被稀释。换句话说,你再收购也永远不会成为控股人。就这样,股价不断往下做,股本不断稀释。到了一分钱,总不会跌了吧?┅ ┅会!接着来个50股合1股,就成5毛一股了,然后继续往下来一轮,一轮一轮无穷无尽地将你的资产榨干净!

当振纲搞清楚其中的奥妙,已经被狠狠地咬了一口,资产缩水到不足原来的两成,大概剩下五百多万,还好振纲反应敏捷,斩仓果断,否则这点“种子”都剩不下来。

振纲跟小骏说到“老千股”有多么凶残的时候,举过一个典型的例子,“威廉国际”。

它前身是“互通控股”,再前身是“华中控股”,再再前身是“初创”及“南风实业”。1982年开始,历经了近二十个寒来暑往,无论经济好坏,年年亏损,绝不会盈利,但是净资产却不断增加!

近十年,公司经历了2合1,5合1,50合1,25合1,10合1,5合1这么多次合股之后,假如你在十年前买入62万5千股,今天则仅仅拥有1股。再查其股价,1999年合股前的价格是5分钱左右,现在的价格大约是4毛钱。也就是说,当年如果你以3.125万港元买入62.5万股威利国际,那么今天这笔“投资”将变成4毛钱,损失高达99.99872%!

振纲总结:没有战乱的和平年代、乾坤郎朗的法治社会,世上还有比香港“老千股”更加凶狠的掠夺吗?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461

主题

5721

帖子

1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16493
26#
 楼主| 发表于 2021-1-26 13:35:41 | 只看该作者
25沧陵江边

这些年,宇翔景况最好,仕途一帆风顺,短短四年多,他从正科爬升到正处,并进入市里的局级干部后备。

王建民虽然没在沧陵当上市长,但成了武陵省的副省长,同样晋升到了“副部”。他深深知道,按照当下干部的选拔套路,机会常常在于“年轻”两个字,女婿是可造之才,又是自己老来的依靠,所以对女婿的仕途发展,王副省长从方案策划到细节实施,可谓用心良苦,不遗余力。

在泰山大人运筹下,宇翔这几年不断轮转岗位,螺旋向上攀升。宇翔先从市建委调到基层(新春乡)任乡长,没过半年就调到县里,仅做了两年副县长,又轮到新湖区做区委副书记,代区长,几个月后顺利去掉了“代”字。

罗世忠在王建民的关照下,顺利接了建委主任的班,但由于年龄劣势,没能成功当选副市长,最后被安排到市委做了副局级巡视员,也算进阶到了“局级”┅ ┅

新湖区属于沧陵城镇化之后最新成立的行政区,原本是新湖县。振纲其中一个电脑销售点就设在新湖区的电子产业园,背靠武陵大学新校区,生意非常不错。当初振纲就是从母校的老师那里得知武陵大学要建设新湖校区的消息,所以早早在新湖县布点,如今尝到了收获的甜头。

振纲虽然不断收拢电脑销售业务,对新湖区这片市场,却反过来想扩大销售规模。去年春天,政府在毗邻新校区的产业园开始规划一座大型集贸市场,专门为这几万名师生的消费群体服务,其中的铺位振纲却怎么都租不到,他到处托人,和小骏聚会的时候也把这个事儿讲了,小骏帮不上什么忙,就把这事儿装到心里,距今已经一年多。

那天宇翔电话里告诉小骏,他转岗到新湖区的时候,小骏当天晚上就安排振纲同宇翔吃了一顿饭。不过出发前他对振纲一再关照,宇翔刚到新湖区,当官也有当官的难处,一定不要勉强。振纲却很兴奋,说这事只要宇翔愿意伸把手,应该不是件难事。

果然,宇翔在饭桌上仅仅拨了一通电话,电话那头就很爽快地答应,这事儿没问题。振纲顿时心情大好,吃完饭拖着宇翔和小骏去了KTV。

小骏喜欢唱歌,KTV却是第一次去,当小姐们穿着暴露站成一排让他们挑选的时候,小骏真有些懵。宇翔却很适应地首先挑了一个,振纲催小骏挑,小骏推说自己不要,振纲知道小骏不习惯,替小骏选了一个,自己也随意点了一个,然后三人吼开了。

小骏自顾自地唱歌,陪着的姑娘看到小骏的架势,先赞小骏唱得好,后来索性找各种借口往外跑,并早早换了衣服等下班┅ ┅宇翔、振纲一边唱歌一边同陪着自己的两个小姐玩起了骰子,输的喝酒。

小骏觉得自己变成局外人,却明白地知道是自己没有赶上趟,今后跑市场、接项目,这点节目都安排不过来,不是等着被淘汰吗?看来泡KTV和刚踏入工作岗位时喝白酒、抽香烟一样,都属于必要的应酬!

唱完歌,振纲结算了各种费用。然后从包里掏出两个信封,宇翔、小骏一人一个,熟练塞进了两人的侧兜。小骏伸手摸到,只觉得挺厚,看到宇翔已经道了谢,自己就不好推辞,等到把宇翔送回家,路上小骏连忙将装着钱的信封掏出来还给振纲。

振纲说:“给你就拿着呗。你帮了我一个大忙,一起分点红利天经地义。”

小骏说:“我觉得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弟兄的关系就别扭了。”振纲一手掌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接过小骏还来的钱,放在车的一边,重重吐出一口酒气。

“你和赵馨兰这阶段好不好?”小骏问道,他问得很含糊,没有具体指哪一方面,身体、生意、感情或者其他什么。

“不好!”振纲的回答却很明确,这让小骏感到担心,他同时一直在纠结,自己和张强一起做项目的事要不要告诉振纲。

关键在于,赵馨兰会不会事先告诉自己的老公。如果馨兰没说,自己说了,无疑会让这对夫妻产生矛盾;如果馨兰已经告诉振纲,自己却决口不提,振纲不免会对自己产生看法。小骏最后下了决心,在振纲提起这事之前,一定守口如瓶。

“你和宇翔好像常来KTV啊。”小骏转了话题。

“逢场作戏呗。我看得出你是‘初来乍到’。五年前,我们中谁来这种地方玩,一定会被笑话;现在哪个在外谋事的男人没去过KTV,反倒成了笑话┅ ┅宇翔挺把你当哥么的,否则我和他第一次接触,他不可能这么放得开┅ ┅”

自从“蓝光”、“瀚海”、“东方”公司先后出事,振纲越来越想早点退出江湖,和馨兰一起去国外找寻一份宁静的生活,因为他觉得,在中国无论成功还是失败,总是赚不来一份安安稳稳的快乐。

中国的改革开放在这片古老、广袤的土地上神奇地激发了人民生产、创造的活力,也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催生了人们欲望的魔障。权力、金钱、名誉等等可以变现的获得几乎涵盖了中国老百姓“成功”的全部含义;亲情、友情、爱情贬值成冗余资产,挂在地摊上抛售;情趣和爱好更是被猥琐地丢弃在角落;道德和良心被不断拷问:值多少钱?

中国好像一座巨大的丛林,残酷的法则压得有些人甚至忘了过去几十年间的困顿和贫乏,他们认为当时虽然穷,却没有现世的“穷凶极恶”┅ ┅振纲觉得自己无所谓,但不想让自己的后代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

现实不随人愿,当振纲集中资产转战至香港,想做最后一搏的时候,却一头撞上“老千股”,经济实力好像被一下打断了筋骨,他只有暂时撤离,从长计议。与此同时,振纲PC电脑的销售呈现收缩状态,只能贡献给他相比以前三分之一的资金流,所以振纲银行账户上的存款好像一件劣质材料做成的披肩,落水后缩成了一块抹布┅ ┅

好在馨兰没有更多责怪,甚至她同振纲之间多了几分温情,少了几分口角。她感激这个男人,要在振纲的艰难时期用自己的理解和体贴去抚慰丈夫那颗疲惫的心,但馨兰自己的内心却一天比一天累,她心中的无聊像春天的叶芽,向四周繁茂地生长。

以前馨兰作为一个能干的老板娘,里里外外忙碌,生活就很充实,现在突然之间空闲下来,她的内心免不了平添出许多无所适从的寂寞。馨兰虽然意图安慰振纲,内心深处却在呼唤张强的安慰,碰巧张强好像听见呼唤,拨通了她的手机。

“Shirley,出来坐坐?”张强这段时间顺风顺水,正有一堆好消息想找个“红颜知己”吹吹牛,心中随机一搜,翻了赵馨兰的牌。

“不出来┅ ┅”馨兰习惯性地直接回绝向她发出的邀约,但随即后悔,因为那头是张强,一个让她心里记挂的男人,一个她心灵深处需要的男人。

所以仅仅停了半秒钟,眼看对方或许说出“好吧,算了”之前,急忙改口:“┅ ┅现在吗?┅ ┅ 哪里碰面?”馨兰在张强这儿经常不能找到她想要的面子。

在张强内心深处,Shirley属于被小骏所归纳的,用第二种态度对待的人。他不会践踏Shirley的尊严,但只是有保留地尊重。有所保留是因为Shirley当初不过只是一个推销酒的小姐,何况Shirley已经被他俘获,又没有高端的学历以及显赫的家庭背景┅ ┅尊重是因为Shirley漂亮,带出去让他很有脸面,而且不图他的钱┅ ┅不过仅此而已,算一个可以安全交往的红颜,除了曾经逼过自己离婚。

如果要张强为了Shirley离婚,他是不会干的。

张强的老婆小周虽然没有Shirley那样楚楚动人的容貌,但家境殷实,社会地位高(东京工业大学IT硕士),毕业后在一家上市公司做高管。虽然不会生育,但张强不在乎这点。他不喜欢孩子,也不相信孩子会是自己老来的依靠。在他看来,为孩子操心劳神半辈子,还不如趁自己年轻多赚些财富放边上,等到自己老了,这才是真正的保障!

小周身上还有一项张强很认可的优点:虽然自己在外头“彩旗招展”,她却见怪不怪,不闻不问,平时就是上班下班,休假时除了旅游,她会买来各种各样的布料,在家里给自己缝制各式各样的衣服┅ ┅这么多年一贯如此,夫妻两个都已经习惯了以这么一种状态存在于彼此的身边。

张强知道自己性格乖戾,可以找到一位同自己相安无事地相处十年以上的老婆实在属于一件难能可贵的事。小周已经和自己同居三年,结婚八年┅ ┅对张强来说,女朋友好找,老婆还真的难以轻易觅到。

更有一层,日本留学的时候,自己曾经沉迷赌博,输了高利贷没钱还,差点被黑社会剁掉一根手指┅ ┅是小周救了他,使他没有沦为了一个残疾人。

当时张强被封箱带绑在一间仓库,几把刀子对着他,意思说抓到他不容易,这次先剁掉一根手指,然后放他回去,一个月内如果不把钱还了,抓到之后再剁一根┅ ┅

张强恳求他们允许他往外打三通电话。当时小周刚同他交往不久,所以浪费了前两次机会之后,张强考虑再三,拨了最后一通。

小周接听之后,问清地址,说她一小时内赶到,大概四十分钟,小周就打车到了仓库。面对那些刀子,小周平静地说当时自己只能还上张强欠款的三分之一,但保证一个月内还清余下部分。

小头目说不行,今天不了结,就必须剁手指。小周说这人是她想嫁作老公的,如果少了手指,她就不要了,也没义务替他还钱┅ ┅小头目问,凭什么相信她?小周拿出学生证,冷冷地说自己可以替张强打欠条┅ ┅从那次之后,小周是张强除自己母亲之外,唯一以第一种态度对待的女人。

振纲感受到馨兰对自己的情意,但直觉告诉他,那仍旧不是爱情┅ ┅振纲想起那次喝酒时小骏让他同张强保持距离,看来是对的。有天下午,振纲看到了馨兰刚刚在屋里拨了一个电话,他一推门馨兰就急急按断,馨兰躲闪的眼神,让振纲感到了一阵心痛,可是他勉强支撑着不露声色,看看手表,记下了时间。

等到晚上馨兰洗澡,振纲打开馨兰的手机,根据时间查到了那个号码,是张强!

振纲那一夜没合眼,裹着被子,背对馨兰,两眼直直地望着黑洞洞的屋子外面,月光在窗纱上印出了婆娑的树影,他的心似乎随着影子晃来晃去┅ ┅

振纲认真拷问自己,爱不爱馨兰,爱馨兰什么?这么多年和这个女人一起,振纲起初迷恋馨兰的美貌,现在已经连同了她的其他优点:馨兰本质单纯,内心深处不乏善良,对于物质虽然有追求,但不贪婪,只不过美貌带给了她任性的资本┅ ┅

如果馨兰在结婚前就告诉自己,她爱张强,自己当时会怎么做呢?只要她愿意嫁给自己,自己一定也愿意娶她吧,谁教自己对爱的选择同样任性呢?任性与代价往往是一对孪生兄弟,如今自己感到的委屈,不就是顺理成章的代价么?

何况对于馨兰的感情世界,自己难道丝毫觉察不到?只是馨兰不说,自己顺势掩耳盗铃罢了。感情的事情常常身不由己,从这一点看,振纲认为馨兰更命苦,馨兰天天面对的不是自己的最爱,而自己还能天天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 ┅上天阴差阳错的安排毕竟还是厚待自己的。

那么他戴振纲还有什么权力责怪馨兰呢,就凭婚姻一纸契约吗,婚姻本来就不该是一份买卖合同!┅ ┅但愿自己和馨兰有了孩子,一切就会改变,馨兰才会把爱倾注在自己身上吧?想到这里,振纲突然意识到自己和馨兰快三年了吧,老婆的肚子怎么还是没有动静?

第二天,振纲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就是把王小松约出来,他们碰面的地点就在“梦时代”公司楼下的咖啡厅。王小松奇怪,振纲有什么事不能到公司去谈?

“这是我辞去‘梦时代’总经理的申请,以后我不会参与任何‘梦时代’经营管理事务,你帮我把这份辞职书递交董事会。”振纲开门见山。

“啊┅ ┅为什么?如果这样,按照我们最早的约定,上市前我们三个创始人中的任何人以任何原因退出‘梦时代’的日常经营管理,那么这个人必须交出他当时所持有的百分之四十股权,平均分给另外两个创始人。”王小松嘴巴圈成了“O”型,表示不敢相信。熬了这么多年,如今“梦时代”眼看就快上市,振纲这么做,对于张强和自己来说,无疑是天上掉下馅饼,平白无故捡了一个便宜。

“我另外有事要忙,顾不过来┅ ┅你别问了,帮我交上去就好。”振纲同王小松没有深厚的交情,不可能告诉他“为什么”,而且心情抑郁,没有心思对他拐弯抹角说话。

“好吧,兄弟┅ ┅下午我就报上去。不过之后有一些股份变更决议,要你签字的。”王小松这时也觉得“为什么”对他不重要,“梦时代”的股份才是最重要的。

“你拟好后,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就在这里和你碰头、签字┅ ┅”

振纲随后办了第二件事情,走进一家医院┅ ┅几天后,医生将检查结果告诉振纲,他‘那方面’有问题,需要治疗。振纲问医生,治愈的可能性。医生回答,可以试一试,不过像他这种病例,不会太轻易┅ ┅

从医院出来后,振纲径直去了沧陵最大的寺庙“兴隆古刹”。他跪在正对观音菩萨的蒲团上,先手心向上,额头磕在手心,然后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自言自语:“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赐给我戴振纲和馨兰一个孩子吧┅ ┅还有,让我得到馨兰的心吧,我是那么爱她┅ ┅”噙着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两个月后的一天,馨兰突然告诉振纲,自己怀孕了!振纲浑身被震得僵住,难道菩萨显灵了吗?理智还是引导他去了医院,而且一下走了三家!几天后,振纲陆续拿到的结论都是一样,他目前还不可能生育!

振纲破灭了最后的侥幸,他觉得自己的爱情,甚至人生都已经输得干干净净!

痛苦的是,这种绝望还不能歇斯底里地发泄,他不舍得让馨兰感到惊恐和不安!但面对把自己折磨得快要死去的悲痛,又如何能够克制?

振纲坐在当年他父亲落魄时摆“七星棋”的地方,望着沧陵江滚滚向东,听着大船偶尔呜咽的汽笛,拨通了馨兰的手机。

“馨兰,我要去南方一两周时间。那里没有手机讯号┅ ┅你还是住到你爸爸妈妈家里吧,这样对宝宝好┅ ┅”等挂上电话,振纲沙哑的语音终究在江边化作嚎啕大哭,惹得行人频频注目:这个男人到底遭受了多大的打击,遇到了什么伤心的事情?

振纲一周之后回到馨兰的身边,从此一如既往,作为馨兰的丈夫,作为孩子的父亲,悉心照料馨兰母女┅ ┅

“陈于林!好好带着妹妹玩,别推妹妹!”小骏急忙喝到。

远远地,辰辰正在“翻斗乐”滑梯的顶头伸手去推戴晓枫,不让她轻易爬上自己的“领地”。滑梯两头馨兰和林晓一边一个,仔细看护。

“别吓到孩子,没事的,有她们两个保护着呢!”振纲急忙阻止小骏。看到两个孩子在滑梯顶头汇合,又争着滑回到地面,振纲和小骏放心地背过身,聊了起来。

“有段时间没去探望赵老师了,他们老俩口好不好?”小骏近来手头事儿多,见到振纲顺便打听了师傅的近况。

“他们老俩口现在和我们住一块儿,帮着一起照看晓枫。两个老人虽然忙,身体和精神状况倒是都不错!”振纲的回答让小骏放了心,想着忙过这阵自己也该去瞧瞧师傅和师母。

“你近期投资战果怎样?听说港股之前还在飙升,美国次贷危机之后,港股跟着下滑得厉害。”自从振纲在“老千股”上栽了跟头,小骏也开始关心起香港的股票市场。

“我早就说过,别以为国外的月亮总比中国的圆,西方的市场经济不是万能的。就说这次危机,你分析过原因没有?”振纲问道。

小骏说:“你知道的,我这方面一向不太懂,就是一个长线投资的小股民,但现在有钱不投资怎么办呢?不都在说‘人不理财,财不理你’吗?”

“这话是对的。不过我们国家发行股票的主要功能还是融资,在保护中小股民利益方面还存在许多漏洞,中小投资者得非常小心。”振纲提醒小骏。

“需要小心什么呢?”小骏连忙问道,随着利率不断向下调整,如何投资理财成为很多家庭必须关注的事情。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当初炒邮票小型张亏钱的事。”振纲好像转了话题,其实采用了类比的方式推理出自己想传递给小骏的结论。

“嗯,自从1981年‘红楼梦’小型张发行量超过80万以后,邮政部门尝到了甜头,此后邮票小型张的发行量不断走高。到1993年,‘竹子’的发行量居然突破4000多万枚,直接造成小型张投资价值一落千丈,邮票市场一蹶不振 ┅ ┅”振纲的话勾起了小骏痛心的回忆。

当时父母一年的工资加起来还不到一万。自己短短半年多就把一万块折腾得干干净净。幸好小勇帮自己挡了一把,这事才瞒过老陈,否则老爷子不得心疼到晕过去?

小骏忽然想到,振纲的提醒同多年前岳父老林的提醒如出一辙。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461

主题

5721

帖子

1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16493
27#
 楼主| 发表于 2021-1-26 13:36:48 | 只看该作者
26我们要飞喽

振纲言归正传:“本轮‘次贷危机’的一个源头是美国房价直线上涨,另外一个是金融杠杆的放大效应。房价上涨形成了银行只要有钱投资就可以获得稳定收益的局面,为了赚取暴利,一些银行开始采用20-30倍杠杆进行操作。

“假设自身资产30亿的银行A,30倍杠杆就是900亿。假如投资盈利5%,那么A就能获得45亿的盈利。反之假如亏损5%,那么银行A赔光了自己的全部资产还会欠15亿。

“由于杠杆操作风险高,有人把杠杆投资拿去做‘保险’,这种保险叫‘信用违约互换’(creditdefaultswap,简称CDS)。比如,银行A找到了机构B。机构B可能是另一家银行,也可能是保险公司。A从45亿利润中拿出5亿做保险,就可以稳赚不赔地净赚40亿。

“B回去做了一个统计,发现违约的情况不到1%。如果做100家这样的生意,总计可以拿到500亿的保险金,如果其中一家违约,赔偿额最多不过50亿,即使两家违约,还能赚400亿┅ ┅

“B还可能将这桩买卖的合约转手卖给了C,C又效法B挂牌出售给了D┅ ┅最后,CDS被划分成一块一块,像股票一样流到了金融市场之上,可以交易和买卖,变成了CDO(债务抵押债券—— Collateralized Debt Obligation)。

“A、B、C、D等都在赚钱,根本的盈利点却在美国的次级贷款,次贷主要是给了普通的美国房产投资人。其中很大一部分人的经济实力原本只够买一套住房,但看到房价快速上涨,于是动了房产投机的念头。他们抵押自己的房子,获得贷款后又另外投资买房。这类贷款利息在8%-9%,然后这些投机客通过进一步把新购入的房子抵押银行,借钱付利息┅ ┅其实质就是‘空手套白狼’。而银行也认为房屋价格暂时不会下跌,这个业务好赚钱,私下放松了首付等贷款条件┅ ┅有一天房价涨不上去,房子卖不出去,还要不停地付高额利息,投机客就会走投无路,只有破产。

“假如这时CDO已经传到了G手里。G花了300亿,买了到时可以回收500亿的CDO(计划赔付掉100亿,算上投入的300亿,还能净赚100亿)。突然接到消息,这批CDO被降级,其中有20个违约,大大超出原先估计的违约率。每个违约支付50亿保险理赔,总共1000亿。你算算赔1000亿,加前期投入300亿,减可回收500亿,G最终将亏损800亿!

“即使全美排行前十的大机构,也承担不起如此巨大的亏损,于是G倒闭。G一倒闭,A花费5亿美元买的保险就泡了汤,更糟糕的是,由于A采用了杠杆进行投资,根据前面的分析,A赔光全部资产也不够还债。因此A同样面临破产┅ ┅

“100个CDO的市场价是300亿。而CDO市场总值大约60万亿,假设其中有10%的违约,那么就有6万亿违约的CDS。这个数字是300亿的200多倍!美国人口大约三亿,这意味着平均每个人,无论老人和婴儿,每人要损失2万美元!而且,世界各地许多银行都将因此倒闭!”

小骏对宏观经济不开窍,听振纲说多少多少亿的时候,其实已经糊涂了,但听说美国人均要承担2万美金的损失,跟着咋舌。老陈在美国打工的时薪是7美元,大约需要白白工作将近3000个小时!什么概念?假如老陈每天8小时,每月21天,大概需要义务劳动将近一年半时间!

小骏茫然地问:“美国的次贷危机,波及面真的这么广!?”

“是的。本来风险可控的正常房贷业务,由于赚钱效应,导致金融衍生产品被反复打包销售,原本的风险也因此被几何倍放大,放大到产生类似雪崩的金融大灾难发生┅ ┅香港汇丰控股、德国工业银行、法国‘巴黎银行’、日本九大银行、韩国五家银行等等都受到重挫┅ ┅花旗集团股价已由高位时的23美元跌到3美元多一股┅ ┅真是一场名副其实的全球金融海啸啊!”振纲感叹。

“那么你自己情况怎么样,损失大不大?”小骏听得恐怖,急忙问振纲。

“还好!”振纲才说了两个字,小骏的心一下踏实不少,没料到之后振纲叙说的情况更令小骏欣喜,“遇到老千股之后,我对香港股市做了比较充分的调研,这几年又逢香港股市年景不赖,我大胆加了‘涡轮’,差不多5-10倍的杠杆,到次贷危机发生前,我的500多万‘资金种子’已经茁壮成长到了近一个亿┅ ┅”

“一亿?!”小骏张大了眼睛。

“后来发生次贷危机,还好有上次的教训,我斩仓坚决,保住了七成战果。”振纲继续说道。

“呀,损失了三千万啊┅ ┅”小骏觉得实在可惜。

“去年我又炒了一波石油期货。动用4千万,四十多块买进,九十多陆续出货,放大杠杆10倍,结果赚了5个多亿,而且已经变现了┅ ┅”

“┅ ┅啊┅ ┅你发大财啦!”小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使劲拍了一拍振纲的肩膀,由于高兴,声音都提高了八度,接着问振纲,“那你有没有新的打算?”

“新的打算?┅ ┅正要同你商量呐。”振纲就着小骏的话说道。

“同我商量?”小骏一下猜不透振纲的含义。

“是这样,我想预留五千万足够生活了。我们这种人对物质要求也一般,五千万还不够一家人过一辈子么?其余五个亿,我想投资做房地产,另外成立一家建筑工程公司,你如果愿意,就来当这个总经理。年薪税后50万,再给你15%的股权,怎么样?”振纲发财的同时,让小骏也沾了好运。

“┅ ┅我回家同林晓商量一下,这不是我一个人做的了主的,另外你可想好,我没有管这么大公司的经验,恐怕力所不能及,到头反而连累你。”小骏心里感激,做决定时更加小心翼翼。

“只要你舍得目前的事业编,我对你是有信心的。”这时戴晓枫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振纲转过身,双手一下托在了女儿腋下,将她高高举了起来,上上下下地转了一圈又一圈,高声喊道:

“我们要飞喽!┅ ┅我们要飞喽!┅ ┅”戴晓枫张开了胖乎乎的手臂,学着鸟儿的翅膀,上下挥舞,“嘎、嘎、嘎”地笑┅ ┅

一回到家,小骏就把振纲跟他商量的事情对林晓说了,林晓保持一贯的平静:

“你自己考虑仔细就好,振纲和你这么多年交情,我是放心的。不过如今的事业编制越来越吃香,你自己看着办吧┅ ┅主要工作要开心,我觉得你在公司总部有段日子很苦闷,虽然你在家没有提起┅ ┅这的确是一次机会┅ ┅”

两个人生活在一起,要向对方瞒住自己的情绪其实不容易。林晓张嘴就把小骏的心里话倒出了百分之八、九十,唯一没有提及,小骏其实对自己目前的工作单位依然充满感情:这是自己梦想开始的地方,也是自己成长的地方。自己曾经为他奉献了激情、智慧和汗水。海德大学浓浓的书卷气熏陶了自己,教会自己学习,教会自己思考,教会自己做事,教会自己做人,这是小骏的另外一个家。

不过自从老赵退休,“海德监理”对小骏来说,家的感觉越来越淡。由张强牵线的日本厂房项目竣工后,小骏陆续又穿插完成了若干个小项目。他越来越感受不到自己是“海德监理”的一份子,而仅仅是一名“挂靠”在公司的外人。虽然手上有项目时,经济收入不错,但日益找不到归属感。

公司内部每个项目经理都在埋头钻营各自的生意,造成公司无法形成合力,整体实力也因此被大大打了折扣。公司标志性项目越来越少,原来武陵省内的业界巨头“海德监理”好像一家典型的“个体户俱乐部”┅ ┅

杨隽是大山深处考学到城里的孩子,能够留在大都市沧陵,留在学校,对她来说已经是个不错的结果,但被分配到内环线工地,她又感到自己投错了胎┅ ┅

“男人就怕入错行,女人就怕嫁错郎”,杨隽是女人,虽然感觉入错了行,好歹没有嫁错郎,老公在证劵行业一步步混到了“金领”,一年百万的收入┅ ┅

但有一件事杨隽一直不称心,结婚近两年,婆婆与自己的关系愈来愈僵。杨隽的老公偏偏孝顺,老母守寡多年,他向杨隽提出婚后与老娘同住。杨隽对这点坚决反对,可是反对非但不管用,反而让自己与这对母子的关系发生了隔阂,以致逐步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杨隽在家中感到的疲惫渐渐超过了在单位工作的劳累,她不知不觉把心思集中到工作中,算是一种分散注意力的办法,同时努力谋求自身的独立和强大。

这时杨隽已经跟着耿龙根,慢慢在公司行了好运。杨隽工作能力强,办事也细致,即使耿龙根吃她点小豆腐,杨隽也装傻充愣不深究。好在耿龙根并不大胆,主要还是把这个女人当男人使,要杨隽多多付出的是忠诚和精力┅ ┅

杨隽当上办公室主任后渐渐尝到了一些权力的甜头,扩大了视野,同时开了窍。但老耿马上面临退休,只能作为一时半会儿的依靠。与此同时杨隽决心再也不回到工地上,否则就跳槽,她今后的工作环境坚决不与“工棚”为伍!

但是想要留在总部机关,并且获得长足发展,首先得把手头的活儿干好,更重要的,要另外找到靠山。

“海德监理”成立后,杨隽在两个公司的“干部见面会”上第一次遇见李雪武,就意识到这个男人对自己未来的重要。杨隽涉世虽然不深,但行事一贯果断,并且这次目标明确。之前是没找到理想的买家,所谓“待价而沽”,现在认准了,当然得尽力把握住。

杨隽有一对红彤彤的脸颊,李雪武一见到她就找到了青春的注解。人是敏感动物,李雪武觉察到杨隽对自己的热络,既不烫手,又仿佛春天的暖阳┅ ┅杨隽渐渐成为李雪武“四大金刚”之外的金刚。

秦昊离开公司之后,在李雪武的支持下,杨隽接替了颜旭东总助的岗位。她暗自庆幸,自己终于傍上了一棵牢靠的大树。

杨隽的事业达到了一定高度,婚姻却走到了一处尽头。既然已经和前夫撕破脸,杨隽就不惜撕得一干二净。所幸,他们婚后一直没有生育。

最后学校分配的住房归她;老公购买不久三室两厅商品房,被换成了两套一室一厅,其中一套也归她;家具是老公的,那么电器都是她的;她自己的存款当然得护着,老公的存款基本都在房子上了┅ ┅根据这个方案,她在“离婚协议书”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家庭被拆分的一刻,婆婆领教了杨隽的厉害,劝儿子赶快签字┅ ┅

杨隽不是不想维持这段婚姻,女人到了她这个年纪,寻到自己满意的“下家”不是件容易事。但晚归的应酬加上流言蜚语,使婆婆和丈夫对她的态度更加冰冷┅ ┅现实告诉她,自己的人生不能两全:既有工作,又有生活。她也想通了,好事不可能让一个人占全,只要有一头靠谱,自己的人生就还算是过得去!

杨隽心苦,做出的事情就缺少阳光。她知道公司的项目经理们一年到头没少挣钱,所以自己不必对他们太客气,该卡脖子就卡着点儿,“存在感”都是自己“刷”出来的。公司的合同章还有结项手续的审批权都在她手里攥着呢!另外还有经营任务的分配┅ ┅

于是许多到公司流转的合同,不是因为条款漏洞,就是因为价格太低,统统卡在杨隽手上不给敲章。或者结项资料由于这个、那个缺漏,公司一直拒收,因而项目拿不回保证金。项目经理没办法,只得去找杨隽┅ ┅单单逢年过节,五百、一千的购物卡,一年下来杨隽居然可以收到十来万!

杨隽收礼并非来者不拒。人心险恶,有些人得罪过自己,或者自己得罪过的都得小心提防。小骏没有得罪自己,可他和老赵,自己早就得罪得干干净净,所以就不能跟小骏深入接触,但也不能因此网开一面┅ ┅

小骏在公司的生存环境越来越恶劣。工程信息来源和经营路径常常盘根错节,比如某个项目你在跟,可是公司的其他人也在做类似的事,这时小骏总得不到公司的支持,即使有些项目小骏已经跟了很长时间,可谓“志在必得”,最后公司却分配给了其他团队,而最后项目却旁落他处┅ ┅几次之后,小骏走进了杨隽的办公室。

“阿姐,已经好多次了,其中两个项目,我向公司一再保证,自己跟得很扎实,一定拿下,为什么都是我退出?而且结果证明,其他人最后都没拿下。这次又是这种情况,你看是不是把这个机会留给我?”小骏在公司里企图找到一线光明。

“难啊┅ ┅ ”杨隽听到小骏叫她“阿姐”心里就烦,好好的“杨总”不叫,叫什么“阿姐”?我认过你这个弟弟了吗?这人和他退休的师傅一个德行,不识时务!杨隽心里这么想,脸上却堆起了笑。

“你也知道,在我们公司,项目就是钱,看到钱谁不眼红?你也有跟丢项目的时候嘛,谁能保证项目换你负责,就一定能拿下?”见到小骏要插话,她赶紧接着说,“你也别老是‘阿姐’、‘阿姐’地叫,越是这样,我越不方便帮你讲话┅ ┅”

“阿┅ ┅ 杨总,照这么说,这个项目我还是得退出?”小骏鼻孔喷出了冷气,连同带出了疑问。

“恐怕是的,除非你让李总摆句话┅ ┅”见小骏改了称呼,杨隽丢给小骏一个指点。她的意思,只要李雪武接受你,我就不卡你的脖子。杨隽见小骏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朝她点点头,径直走出办公室,心说这小子总算开点窍了┅ ┅

小骏叫杨隽“阿姐”,其实是敬重她对工作的负责态度,敬重她“优秀毕业生”称号,敬重她内环一期时候表现出的淡定心态,以及共事一场的情谊┅ ┅所以小骏一直以来把杨隽的钻营归因于直面现实时候的弱小和无奈。

如今小骏总结,假如有朝一日某个女人学会在被人强奸的过程中不断地寻求快感,那么她就真的成了“婊子”!

第二天,小骏终于把自己的《辞职报告》放到李雪武的案头┅ ┅

(渐渐,中腹的白棋与其边上的一块条带型的根据地取得了联络。黑棋也趁机在中腹摆出两个眼来,两条龙都活了。按小骏的理解:抢占中腹的意义不是围空,而是扎下自己的钉子,抑制对方取得过多的地盘。竞争,就是不能相互成全,常常是两败俱伤的撕扯。)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461

主题

5721

帖子

1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16493
28#
 楼主| 发表于 2021-1-27 12:58:33 | 只看该作者
27“藏珍阁”

小勇倒腾“老玩意儿”近二十年,终于成了气候,北京、上海、广州、沧陵还有另外几座一线城市,都有他“陶古轩”的门店。

唯一让他牵肠挂肚的是儿子陶涛真的是淘,横竖不爱念书。没办法,夫妻商量后决定送他到美国读高中,其他科目读得再不济,只要英文学扎实就好。

小勇盘算,太平盛世,收藏市场总归不差,等到陶涛大学毕业,小勇再把自己几十年的经验倾囊相授,陶涛如果另外具备了英语优势,将来一定活得滋润,吃喝不愁。

通过留学中介,他们申请了几所学校,其中的一所座落在西雅图。小勇的老婆一定要去陪读,一方面照顾陶涛的生活起居,另一方面这个孩子还没“开窍”,一下没了大人看管,万一陶涛交了坏朋友,走上邪路,那就麻烦了。

小勇觉得去到人生地不熟的国外,总有很多不便,如果自己的老婆、孩子与自己的舅舅、舅妈住在同一座城市,相互之间就多少有个照应,闲暇时还有亲戚可以串串门、聊聊天,陶涛母子也不至于太过无聊,于是小勇决定陶涛到西雅图的“艾弗尔特高中”读书。

陶涛英文底子不好,虽然努力了半年,仍远远达不到托福550分以上的要求。好在美国高中对中国学生的语言录取条件相对宽松,变通考过了一个相对简单的SLEP(母语为非英语国家高中学生的英语能力测验),经过申请,陶涛被“艾弗尔特高中”录取。

但由于陶涛的“入学英语水平考试”成绩不理想,必须从最低级别的ESL(英语作为第二语言的语言培训课程)开始补习,然后通过相关考试,才能进行高中阶段的课业学习。这个阶段大概需要另外花费一年时间┅ ┅

老陈帮小勇事先在西雅图找了一位华人留学生当翻译,接着同小勇一起忙活一周,终于将母子俩的入学和食宿安顿妥当。小勇回国前找了一个时间,只身拐到舅妈打工做保姆的那户人家,舅舅、舅妈目前的住所做客。

老陈和范老师刚到西雅图的时候,范德轩还算客气,但没过一周,刻薄和急躁的个性缺陷再次暴露无遗,老陈终于领教了范老师多年前就提到过的“惶恐”,虽然嫂子人不错,但在家里终是顺着她老公的性子。

范德轩的性情着实古怪,难以相处,可能长期的待业经历修成他类似“老姑娘”长期待字闺中的幽怨,抑或“老姑娘”尤其处于更年期┅ ┅反正,老陈和范老师决心再苦也得走出兄长的家,在这个环境中生活,几乎突破了他们精神的忍耐极限。

虽然怨恨,范德轩毕竟是老陈全家通向彼岸的“虹桥”,这份恩情却是不薄,所以两位老人一边熬日子,一边依然尽心尽力地帮助范德轩打理家务。

那天老陈看到范德轩花园杂草丛生,就开动了割草机┅ ┅此时,隔壁花园传来了打招呼的声音:“陈先生,您在忙啊!”

老陈抬头一看,原来是隔壁的台湾人刘太,连忙应道:“刘太太,你好!”

“陈先生,你太太可以帮个忙吗?”刘太问道。

“当然可以。”老陈欣然答应。

“我和先生明晚要出去参加一个Party,您太太是不是帮忙我们看护一下孩子,一共四个小时,30美元。”刘太向老陈明确表达了自己的需要。

“当然可以。”老陈还是那句话┅ ┅

台湾的小刘夫妇成为老陈和范老师在西雅图的第一批朋友,不久他们帮老陈和范老师各自找了一份零工。老陈在旅馆帮忙,范老师照顾一位老太太。

老太姓廖,夫家姓吴,跟儿子、儿媳同住,是大户人家。儿子的生意从石油做到房地产,是西雅图华人社团的领袖人物。一家人很快就从心底接受和认可了范老师与老陈,觉得他们和之前请的帮佣不一样,有一定的文化素质,而且吃苦耐劳、诚实可靠┅ ┅

小勇这次到西雅图,听舅舅说起主人家古玩收藏颇丰,而且好客,心里就痒痒的要去看看。临行前特意从行李箱内翻出了一样小东西作为礼物,进到吴家后,刚一落座就顺手取出递了过去。老陈一旁陪着二人谈话。

礼物很小,一块象牙牌牌。大概五厘米长,四厘米宽,嵌在一毫米厚的银制底座上,顶头一个环,穿着红色的丝带。牌牌放在一只小锦盒当中,锦盒盖的内侧卡着一支小巧的放大镜,便于人们观赏雕刻在牌牌上细弱蚊足的小字。吴先生定睛一瞧,却是一首岳飞的《满江红》,总共大致一百来字,隶书体。左下三字略大“柏兰刻”。

吴先生看了许久,然后把牌牌和放大镜小心放回锦盒,说道:“非常感谢陶先生,礼重了!微雕牙刻乃神州一绝,虽然我不识‘柏兰’者何人,但凭此物来论,作者手艺已经非常精湛┅ ┅听说您在大陆古玩生意做得很大,想必这方面的见识一定非凡,所以今天吴某请您来舍下坐坐,一定多加指教!也是希望能够交个朋友,我闲暇之余常常去大陆掏些老货,到时不免讨扰。”

“吴先生好眼力。”小勇先喝了彩,然后说,“‘柏兰’先生其实姓‘丁’。”

“丁?”吴先生眼睛一亮,随即问道,“此人莫非是‘拂尘’先生的公子?”

小勇一拍大腿,竖起拇指:“吴先生果然见多识广!”

“怪不得!”吴先生又拱了拱手,重新表示了感谢。

他知道,丁默荪字拂尘,是现代中华微雕第一巧匠。自幼受家训,能诗文,懂医道,喜欢在葫芦上雕雕刻刻,后刻竹、刻石、刻玉、刻水晶,青年时刻的扇骨雕刻作品获得无锡国货展会特等奖。

孙中山的秘书长王蕴章对他特别赏识,他与吴湖帆、丰子恺交好,还跟史孟云(史良的姐姐)等一起合力办了“风清文院”,其成名作品水晶插屏刻《梁简文帝梅花赋米南宫先生书帖》、牙刻《平复帖》、《岳阳楼记》均为国宝级藏品,张大千称拂尘先生的作品“后无来者过分了些,前无古人却是定论的┅ ┅”

吴先生随即起身,说到三楼取两件东西┅ ┅老陈见外甥出息,也非常高兴,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等到吴先生下楼的时候,手上拿着一样东西,腋下拢着一样东西。走回客厅,对小勇说道:“陶先生,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个笔筒不成敬意,您如果瞧得上,就拿去玩。至于这幅画,颇具宋元古风。我大致观赏,认为画工十分精细。想借陶先生慧眼卓识,帮我好好品鉴品鉴。”

小勇接过吴先生的笔筒,打目细看,心想:吴先生果然大户出身,为人也豪气,就这竹制笔筒,看上去不大起眼,回礼却是太丰厚了,随即脱口而出:“吴先生出手大方了,嘉定竹雕手艺在乾隆朝就已经红极一时。我经手过几件,都没有这件这般好!”

“怎么好法?不妨说来听听。”吴先生与人谈及老玩意儿,也是浑身来劲儿。

“嘉定竹刻将金石书画引入其中,从此耳目一新。最早是明代中后期祖孙三代,被称为‘三朱’的朱鹤、朱小松、朱三松创始。至清代前期达到巅峰,代表人物就是这个乾隆爷赏识有加的‘槎溪刘齐庸’。 ‘槎溪’就是今天上海嘉定南翔,刘齐庸别名刘一璠。这尊笔筒色泽古雅,浮雕名叫《弥勒图》,一璠先生擅长画理和构图,这个笔筒就充分体现了他极高的造诣。整个画面取舍合理,弥勒的脸、肚子、右手、佛珠和部分衣服褶皱被精心雕琢,此外仅是略加勾勒,全器的其余部分则用刀刮至竹理,任其光素,与画面配合的禅诗采用阳文隶书,落款阴文行书,书法秀美遒劲,刻工更是一流。反正,绝对的上品啊┅ ┅”

吴先生顿时觉得这个衣着并不考究的中年男子对古玩鉴赏的见识确实非凡,是个不折不扣的高手,心说:大陆果然人才济济。他从腋下抽出了一轴画卷,在客厅一角的长案徐徐展开。案面近两米长,一米宽,六、七厘米厚度,并不四方规整,系一整块黄花梨“大板料”,打开四对射灯,射灯角度特别做过处理,既避免了光线直射到案子,又保证案子上有足够的光亮,同时造成了“无影”的效果┅ ┅这是吴先生专门赏玩书画的地方。

面对展开的画卷,小勇顿时感觉到一股宋元的古风扑面而来,他带上一副白手套,弯腰仔细看了各处细节,对个别地方拿起案子上的放大镜来回瞧了许久,最后伸直身子,徐徐吐出一口气:“真是一件好东西!”

吴先生在一旁,从头至尾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老陈也摒住呼吸,等小勇看完,老陈抢先问道:“小勇,快说来听听。”虽然老陈对于古玩一窍不通,但是小勇刚才讲解得精彩,他因此来了兴趣。

“这是明末清初大画家王珍祥的精品。”小勇开门见山。

“王珍祥,我也知道。但这分明是宋元的画风啊?”这是吴先生一直弄不明白的地方。

“这个和他的经历有关系。”小勇慢条斯理地说开了,“他的祖父叫王天梁,是明朝著名的书画藏家,藏品中有不少宋元真迹。王珍祥自小临摹古画,使得他长大后的作品直追宋元各大家。”

“哦,原来是这样!”吴先生一下子明白了,显得十分高兴,请小勇往下说。

“这幅画叫《百鸟山林岁寒图》,它的时代背景很有意思,并且和整幅画息息相关。您知道‘苕社’么?”小勇问道。

“嗯,这幅画上作者自跋:‘天寒百鸟守山林,句自苕社征诗┅ ┅’,我知道清朝初期有很多明朝遗老遗少聚在一起,结成诗社,‘苕社’大概就是其中之一吧?”吴先生猜测。

“我猜也是这样。此画时间为辛卯,您这里能查查具体年份么?”小勇不懂绝不装懂。

吴先生翻出万年历,一推算是1651年。

“这就对了。当时应该是‘顺治八年’,同时有南明的两个王(具体什么王我记不清了)都仍在各自称帝,并且有年号。”小勇推算着说道。

“我这里可以查到┅ ┅”吴先生此刻神清气爽,翻出一本小册子,熟练找到了答案,“┅ ┅ 这里,当时应该是南明韩王朱本铉‘定武六年’,还有南明桂王朱由榔‘永历五年’,此处不写顺治年号,莫不是明朝遗老遗少一份‘反清复明’的情结?”

“一定是这层意思!”小勇继续补充,“根据自跋,‘苕社’当时由王珍祥应征作了古诗十二韵。同社有个叫‘鲁岩’的给王珍祥出了题目,让他把自己想要在诗里面表达的意境画出来。于是这幅画就诞生了。

“王珍祥画工的确精湛。整个画面层次深远,几乎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墨分五色,有染有写,萧索之外,还隐藏了绚丽。当时天寒地冻,山林枯木,百鸟或翔于天,或栖于林,或盘于地。虽然细小,但是各有头、翅膀和身体,而且姿势均不相同,栩栩如生。用放大镜仔细看,真是叹为观止!

“枯树无叶,枝杈纷繁,几乎每一笔、每一画都那么紧凑和传神。我想整幅画的背景代表了大好河山,冬天代表了当年的时局,枯木和百鸟代表了这群遗老遗少。最妙的,就是枯树根处的两只锦鸡,略施丹青,为画面增添了一抹亮色。吴先生,王珍祥会不会暗暗将这两只锦鸡比作 ‘南明二王’呢?”

要是没有吴先生在场,老陈真想拥抱一下这个外甥!没想到,这个调皮捣蛋的孩子这些年自学了一肚子学问!吴先生则在一旁频频颔首。

“另外,这两枚收藏章特别可贵!”小勇继续说道,“大的一枚是阴文篆体‘邵氏江村草堂珍藏书画之印’,小的一枚方章是阳文篆体‘邵氏清吟堂藏书画’,均属于清初鉴赏和收藏第一人‘邵九山’。只要这两封印盖在上面,绝对是邵九山所认定的精品!┅ ┅吴先生真是好福气,能够收藏到这么好的东西!┅ ┅所谓好东西,往往可遇不可求,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到的。”

吴先生脸上荡漾着幸福,别过脸儿对老陈说:“您的外甥真是大专家,这次让我增加了不少见识,实在感谢,实在感谢!”

转身对小勇说:“陶老弟,今天就在这里用晚餐吧。饭后品品我的好茶,然后再到三楼,我给你介绍介绍我的其他好东西!┅ ┅以后我到大陆,你手上的宝贝也一定要让我开开眼哦!晚上我可以让司机送你回宾馆,也欢迎你在这里过夜,我家客房都空着呐。”吴先生好久没有这么好的兴致了!

小勇自然求之不得,一听有老物件可以看,他的眼睛就会立刻放光┅ ┅

晚饭后,老陈同范老师一起收拾碗筷,清理灶具。小勇陪吴先生冲了一泡“单枞”,只喝了三泡,两人就按捺不住,一起上到三楼。

顺着楼梯转到顶层,迎面就是一扇大门。吴先生先输入密码,对过右手指纹,大门“咔嚓”一声,锁开了。输入密码前,吴先生已经在外头按亮了里面的灯,跨过大门,小勇的视线一下子变得开阔。这是一间没有隔墙的大厅,中间高悬一块横匾,“藏珍阁”。

小勇放眼一扫,整个大厅被隔成三个部分。左边多是书画、玉石、陶瓷、杂项等小件,右边多是根雕、明清家俱、石雕、石像等大件,中间部分装修最雅,好像一座佛堂。

吴先生首先引着小勇走到左边。左边放了三排金属架,每排分上中下三层。上层多是字画;中间是一些陶瓷小件、玉石和收藏杂项;下层是各式陶瓷大件,地上的两口大画缸里零星地搁着几幅卷轴┅ ┅

小勇看了吴先生的书画珍藏,有几副其实比《百鸟山林岁寒图》更好,只是品相不同程度受损,令人扼腕。于是他同吴先生聊了一些古画修复、装裱、收藏的闲话┅ ┅二人切磋有无,不亦乐乎。

踱到中间,吴先生开口说道:“老母一贯敬佛,因此影响到我,我对佛像收藏情有独钟。其中特别喜欢‘永宣(明永乐、宣德)金铜造像’,那时虽比清朝晚期早了好几百年,但仍然代表了明清两代的最高水平。”

吴先生收藏研究金铜佛像多年,心得自然深厚。领着小勇一边看,一边详细介绍:“这段时期的金铜造像,面部丰满端庄,宽颐、脸型方圆,五官匀称,眼略俯视,金色充足,胎体厚重,衣服条纹写实。大致分为五种风格:藏西、藏中、藏南、藏东和北京。

“这种藏西风格最为独特。以今天阿里地区为中心,造像比例均匀,身躯舒展,手和脚写实性强,宝冠、缯带、耳环玲珑剔透┅ ┅一般都是黄铜,鎏金比较少,但是细部采用嵌白银或绿松石等工艺┅ ┅

“这个属于藏中风格,包括今天的拉萨并江孜一带。造像吸收了多种文化,有汉地、东印度帕拉式以及克什米尔等样式,感觉特别优美典雅。

“这个是藏东的,以昌都为中心,与汉地的北京风格最相似。北京风格就是以皇家官造为主的造像。藏南风格在日喀则地区,受尼泊尔影响比较多。佛像眉眼上挑,面开尖削,姿势生动。可惜我这里缺少北京和藏南的真品,只有这两件仿品还算过得去┅ ┅”

“吴先生,佛像和菩萨的手势听说颇有讲究,您能讲一讲么?”小勇之前在这个方面一直没有遭遇好的学习机缘,今天抓住机会赶忙请教。

“我这里有一些相关资料,你根据需要可以复印后带走。”吴先生接着向小勇大概做了介绍:“你说的手势,佛教称为‘手印’,即是手指所结的‘印契’。印是梵文的意译,记号的意思。又称作‘印相’、‘密印’等等,分为‘有相’、‘无相’两种。

“有相印即以色彩、形状、姿态来表示意义;无相印在于体会真意,一投足一举手等一切动作皆是。常见有‘说法印’、‘无畏印’、‘与愿印’、‘降魔印’、‘禅定印’五种,被称作‘释迦五印’。

“说法印以拇指与中指(或食指、无名指)相捻,其余各指自然舒散。‘说法印’象征佛陀讲经说法(即‘转法轮’)时的状态,也称‘转法轮印’。

“无畏印屈臂上举于胸前,手指自然舒展,手掌向外。这一手印表示佛为救济众生的大慈心愿,据说能使众生心安,无所畏怖,所以称‘无畏印’。

“与愿印以手自然下伸,指端下垂,手掌向外,表示佛菩萨能给与众生愿望满足,使众生所祈求之愿都能实现。

“降魔印以右手覆于右膝,指头触地,以示降伏魔众。相传释迦在修行成道时,有魔王不断前来扰乱,以期阻止释迦的清修。后来释迦以右手指触地,令大地为证,于是地神出来证明释迦已经修成佛道,终使魔王惧伏,因此称为降魔印,又称‘触地印’。

“禅定印以双手仰放下腹前,右手置于左手上,两拇指的指端相接,表示禅思,使内心安定之意,感悟人生。据说释迦佛在菩提树下禅思入定修习成道时就是采用这种姿势。在密教中,这种手印为‘大日如来’所用,称为‘法界定印’。

“另外的,比如‘智拳印’以两手分别作金刚拳,再以右拳握左手食指于胸前,据说此印相表示消灭无明烦恼,能得佛智慧。

“还有‘期克印’,以中指与拇指相抵,竖食指,此印是密宗的降魔印┅ ┅手印形式可有多种变化,尤其是密宗手印多达几百种,变化莫测,‘智拳印’、‘期克印’只是其中比较常见的两种┅ ┅”

吴先生说得起劲,一会儿举例神龛上摆放的铜像,一会儿动手做示范,仔细诠释。小勇听得如痴如醉,跟着比比划划,不知不觉同吴先生一起走到了右边。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461

主题

5721

帖子

1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16493
29#
 楼主| 发表于 2021-1-31 12:44:47 | 只看该作者
28梦时代

右边除了零星的根雕、石雕、石像,摆放最多的是明清家俱。从外到里,分门别类放置了床榻、柜架、屏风、几架、桌案和椅凳。小勇眼尖,一看就懂,吴先生是按照家俱的类别和形制进行成套展示,其中大多是仿货,真的也有,不过不多。一大堆家俬,主人无非想要体现出文化的热闹。

床榻有架子床、拔步床、罗汉床、大烟床;柜架有面条柜、顶箱柜、躺柜、万历柜、连二橱;屏风有地屏和折屏;几架有圆香几、方香几、衣架、灯架;桌有画桌、棋桌、酒桌、琴桌;案子有平头案、翘头案、卷书案、架几案;椅子有太师椅、圈椅、官帽椅、禅椅、交椅;凳子有条凳、鼓凳、长方凳、方凳、春凳、脚凳┅ ┅

小勇忽然瞥见,最里面的棋桌上放置着一块一尺厚的棋橔。小勇念着戴家的托付,走到跟前,居然真的看到棋橔上阴刻着“镇神头”三个字以及盖着“康熙御笔之宝”的印玺!

小勇虽然心里剧烈地翻江倒海,但表面强作镇定,从罐中摸出了几粒棋子放在手上摩挲片刻,淡然问道:“吴先生喜欢下围棋?”

“我不擅下棋,这是一个大陆客在二十多年前抵给我的。”吴先生坦白作答。

“这东西看来挺老啊!”小勇趁机仔细赏鉴。受振纲之托后,小勇对于”化石子”和“神头橔”做过深入研究,虽没有见过实物,但戴兴盛给他看过宝物的黑白照片,另外还专门仔细地向他交待过实物大小和其他特征┅ ┅就这会儿功夫,小勇心里已经有了八九成把握,就是这两件东西,应该没错!

“嗯,陶老弟对此有研究?”吴先生问道。

“没有研究,只是之前没见过类似的玩意儿,所以感兴趣。”小勇一边说,一边继续将棋橔和棋子的各处细节与自己掌握的知识和信息进行比对,这是大事,他不敢疏忽,另外向吴先生打探,“之前的主人对这两件东西有交待吗?”

“说是宫里流出来的宝贝,上面这个章还是康熙的。这两件东西一眼看去却是日本的玩意儿,所以觉得奇怪┅ ┅很多朋友鉴赏过,都说不出根源。”吴先生据实告诉小勇。

“当初您拿到这两件玩意儿,破费了多少?”小勇有意无意地问。

“二十多年前,花了十万美金,当时算个大数了。”吴先生接着问小勇,“陶老弟好像对这两件东西感兴趣啊,是不是入你法眼啦?”

“多年前有个主顾托我帮他留意同围棋棋具相关的古董,今天碰到,不妨替他问问,如果价格合适,您这两件东西是不是愿意出手?”小勇心里五味杂陈,在戴家祖孙三代眼中这两件东西可是戴家百年的信誉!

“我暂时不考虑出让。一方面,这两件东西陪了我二十多年,也算同我有缘;另一方面么┅ ┅还有一个理由看来已经不存在了┅ ┅”吴先生的回答让小勇多少有些失望。

不过终于找到了“化石子”、“神头橔”。小勇暗自叮嘱自己,一定不能心太急。欲擒故纵是收藏界的老把戏,否则等于让对方拿住了自己的软肋,将十分被动,把藏品收入囊中的可能性也会大打折扣,所以淡然一笑:“吴先生说得对,收藏讲缘分的,您好好收着,这两样东西看起来不错。”┅ ┅

小勇之后再也无心留宿吴宅,坚持回到自己刚为陶涛母子安顿好的居所,一进客厅,就给振纲挂去了越洋电话,当时是北京时间的中午。

“振纲,‘化石子’和‘神头橔’找到啦!”小勇省略寒暄,直奔主题。

“┅ ┅真的?你找到李国胜啦?”振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是,两件东西在我舅妈,就是小骏妈妈在西雅图打工的东家手里。”小勇简练回答。

“啊┅ ┅那么凑巧!那对方多少钱肯卖┅ ┅多少都行!勇哥,谢谢你,麻烦帮我张罗一切。”振纲也觉得不可思议,同时发自内心地感激小勇。

“不是钱的事,一时半会儿这两样东西还到不了手,不过你放心,我一定在一年时间里帮你搞定这事儿,争取让你不要因此有太大的花费。”小勇心里有了主意。

“行,钱的事儿咱好说,只是你千万别错过了。”振纲心想,凭自己目前的财力,这两样东西就是三千万、五千万,自己都认了。

“嗯,放心吧。”小勇一口答应。

之后,小勇开始关心各大拍卖会上的“永宣金铜佛像”,特别是北京和藏南风格的造像。他知道,只要拿到吴先生真正喜爱的藏品,“化石子”和“神头橔”也就到手啦!

┅ ┅

“武陵振丰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和“武陵振丰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相继成立,小骏做总经理,振纲是老板。

公司在沧陵刚落成不久的“神州国际大厦”二十三层租下一个层面。振纲很超脱,只是对装修方案过了目,说了大致的改动要求,就把一切交给小骏具体落实。

装修同时,振纲和小骏商量决定,暂时根据“两块牌子,一套班子”的原则进行人员招聘,等业务开展起来后,逐步分离,最终形成两拨人马。

振纲仅仅决定了董秘和会计人选,其余的人事安排都让小骏拿主意。馨兰本想进入公司管理层,振纲却反对将企业搞成“家族化”,说这几年她就全力把戴晓枫照顾好,日后可以另外开办一家专营家电销售的公司,任由馨兰打理┅ ┅

小骏将组织架构设计得很完整,但一些岗位仍旧处于“有岗无人”的状态,很多工作他只有安排一人多岗,甚至自己顶着┅ ┅小骏宁愿大家暂时忙碌一些,也不愿公司鱼龙混杂,到头来收拾烂摊子更麻烦┅ ┅虽然整天忙得四脚朝天,但是小骏感到心情特别舒畅,每天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

这时沱州小宁给小骏打来电话:姑妈心梗,由于发病时单独在家,没有得到及时抢救,去世了┅ ┅小骏心中猛然一惊,然后就是一阵心痛,奶奶去世之后,又一个疼他的人离开了人世。小骏匆匆定了机票,赶去沱州,同时通知老陈。大洋彼案,老陈听闻噩耗,只是一个劲呜咽,说不出话┅ ┅

小骏在沱州了解到,小宁工厂基本处于破产边缘,他目前领着百分之八十的工资,在家待岗。小骏让小宁干脆到沧陵振纲的公司上班,小宁原先在厂里做电工,专业也对路。

小宁这次没犹豫,立马应承下来,说等姑妈“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他就来沧陵。小骏问他,嫂子怎么办?小宁说当初不是老婆闹着搬出去住,这次就不会出这事,他心里过不去这道坎,甚至想和老婆分手。小骏让他好好考虑一下,毕竟还有孩子。小宁说这事他会慎重,但一切等自己在沧陵站稳脚跟再说┅ ┅

回到沧陵,小骏接到钱建华的电话,说他目前同“王兄”一块儿共事。哥俩听说小骏跳槽到一家新公司做总经理,约他出来一块儿吃顿饭。

小骏也是好久没遇到这两位老同事了,特别是王谢东,这些年不知躲哪去了,如今忽然冒出来,还真令人惊喜。

王谢东感觉当年被老赵耍了,心里气不顺,就在家中炒股,不久赶上一波牛市,干脆辞了职。他家本来有两套房,一套大的父母住着,另一套小的原本留给他结婚,牛市疯狂的时候他把婚房卖了,结果血本无归,直到现在孑然一身。

老单位回不去,人可以和父母挤一起,嘴巴总要吃饭,啃老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最终应聘去了“武陵建科院监理公司”;钱建华一年前终于下决心从“武房监理”出来,跳槽也到了“武陵建科监理”,分配到某个项目担任总监,两位故人终于汇合到一处。

曾经的共事经历好像黏合剂,他们很快成为了一对“如胶似漆”的“老铁”。王谢东于是向公司打申请,调到了钱建华的项目担任总监代表。

转眼两人已经搭档两年多时间,彼此相处融洽。王兄依然爱管事儿,钱建华乐得轻松,没事正好摆弄他的印章。

三人端起酒杯,咸咸淡淡地聊着闲话,“王兄”感慨周围的同学和同事们成家的成家,立业的立业,自己依然一无所有,一副怅然若失的神态让小骏也为他颇为伤感,“内环一期”项目上心高气傲的“王兄”似乎变了一个人。

“你现在还恨老赵不?”小骏和“王兄”关系近,毫无避讳地问王谢东。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老赵估计早退了,恨他顶个球用?”听得出,王兄依然对老赵难以释怀。

“首先老赵一辈子接受正统思想的灌输,对事情的看法比较理想化,对工地上的潜规则难以理解;其次对他来讲,你尽管受到伤害,然而他也因此平添了不少麻烦,虽然事情最终摆平了,但他心里不免对你有怨恨;最后他面上还得违心地表扬你奖励你,不能批评你,所以事后就更不愿搭理你了。”小骏开导王兄。

“实话实说,那件事和我关系不大,当年是李超怂恿着周军向尹观丛告你们的┅ ┅”这件事也一直是钱建华的心病,被小骏提起,索性把心中的秘密倒了出来。

“什么?原来是周军这小子!┅ ┅我还当是┅ ┅怪不得那个姓刘的那天火气这么大,这架掐的┅ ┅”王兄后悔当初莽撞了。

小骏听钱建华这么说,想振纲那次喝酒时的分析果然准确,接话道:“内环二期,那个刘老板没能继续包到活,他的损失也不小┅ ┅也算被你整废了。”

“算了,大家当时刚踏上社会,对很多事情都想不透,社会其实大着哪,几个人挤在这么一个小圈圈,斗来斗去多不值。不如大家相互支持,一边提高技术水平,一边抽空多读点书。还是小骏混得得劲,硕士毕业,做了总经理,有多好┅ ┅”钱建华羡慕地说。

“十五年了,真快!”小骏不禁感慨,然后举杯,“我们都是老同事,老朋友,今后要彼此多照应,干杯!”

“小骏说得好!苟富贵莫相忘,干杯!”钱建华带头附和,王谢东跟着举杯┅ ┅

又过半年,钱建华和王兄一块儿加入“振丰”,钱建华担任质保部经理,王谢东到项目上做负责人。小骏知道两人都有缺点,但知根知底,用着放心。

“振丰地产”暂时没有项目,小骏正带领几个精干的员工,从开发流程到融资方式,一项项地熟悉业务;“振丰建筑”收购了当地一家房建一级资质的施工企业,干点小活的同时陆续参与一些大项目的施工投标。

宇翔这时已经从新湖区长调整到沧陵市建委做主任,虽然仍旧正处,但官场上多经历一个平级岗位,“丰满”的履历对今后仕途升迁往往具有关键意义。

振纲和小骏考虑到宇翔正处在仕途上升的关键几年,所以决心避免将宇翔牵扯进“振丰地产”或者“振丰工程”拿项目的过程当中,工程招标牵扯的利益范围广,如果宇翔同“振丰”联系过密,说不准会连累到他的仕途遭受影响。

宇翔却挺放得开,岳父教导他,当今中国为官之道,在于一个“拼”字,而不是四平八稳,固步自封,而且官商必须相互依赖,很多事情才能办好。政治经济学嘛,政治当然要和经济绑在一起。

这么多年,馨兰还是悄悄保持同张强偶尔接触。

自从振纲忽然退出“梦时代”管理层,他们一度揣测振纲可能觉察到两人的私情,但一直缺乏有力佐证,因为振纲对馨兰的关心和爱护一如既往。

女儿晓枫出生后,两人曾经一年多没有来往。随着晓枫从襁褓过度到童年,女孩的脸型和眉眼越来越像张强。馨兰不敢想像,因为张强曾经告诉馨兰,他是没有生育能力的,但晓枫的外貌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在证实自己的猜测。

终于有一天,她同张强提及了自己的想法。张强看了晓枫的照片,让馨兰悄悄带孩子同自己做了亲子鉴定,结果馨兰的猜疑变成了事实。

张强心里多少泛起波澜,把一只妻子小周在生儿育女后才能佩戴的老镯子交给馨兰,算是留给骨肉一枚印记,馨兰一直没敢戴到手上,悄悄地收藏起来┅ ┅

张强这两天心里一直七上八下,“梦时代”离上市只有一步之遥,但之前经过几轮融资,自己的股权已经不能对“梦时代”享有绝对控制。

最近一轮的金主是一家美国公司,老板却是华人,叫做杰克·李。昨天他忽然以书面形式要求在一个月之内召开股东大会。同时抛出提议,重新选举董事长,更换“梦时代”的经营管理团队,理由是“梦时代”资金运营绩效长期不佳。

张强知道,什么“资金运营绩效长期不佳”纯粹狗屁,不过一个借口,但如果一个月后杰克的提议被股东大会通过,那么这个“梦时代”将不再是自己的产业了。自己这个“董事长”的身份一旦被剥夺,身家也会因此大幅缩水,自己将很快沦落为“梦时代”的小股东。

等到那时,杰克必定运用各种手段削弱他在公司的剩余权力,直到自己被完全地逐出“梦时代”┅ ┅张强冷静分析了形势,心里反复琢磨,杰克向自己叫板,到底凭借了什么?

杰克当初是自己找上门,同张强洽商合作的。说是从一家同A公司有往来的财务咨询公司知道,“梦时代”正在寻求资金支持,恰巧杰克也看好“梦时代”的前景┅ ┅

A公司应该是自己可靠的同盟,因为自己目前仍然是A公司重要的生意伙伴,杰克如果和A公司联合,必须为此付出非常大的代价,这几乎没有可能;B公司虽然同自己没有生意交往,但是常年受到王小松老子的关照,而且目前这种依靠的关系还在存续,似乎也不可能;王小松、戴振纲同自己一起创建了“梦时代”,并且逐步发展到当前的规模,他们似乎也一定会支持自己┅ ┅

张强拿出一张A4纸和一支笔,若有所思地整理着股权的变化:初创的时候,张强70%,王小松15%,振纲15%。

经过了第一轮估值、融资,A公司用1000万,获得公司20%股权,之后张强56%,王小松和振纲各12%,A公司20%。

经过第二轮估值、融资,B公司用3000万,获得公司20%股权,融资后,张强44.8%,王小松和振纲各9.6%,A公司16%,B公司20%。

等到第三轮的时候,杰克拿出了8000万,获得公司25%股权,如此,张强股份调整为33.6%,王小松和振纲各7.2%,A公司12%,B公司15%,杰克25%。

后来由于振纲退出“梦时代”的管理,拿出2.88%分给张强和王小松,这样张强增加到35.04%,王小松增加到8.64%,振纲则剩下了4.32%。

张强每轮融资之前都做过测算,引入杰克的资金,心里更是早有盘算:A公司和王小松都是“自己人”,振纲这里有馨兰帮着说话,B公司有王小松的关系┅ ┅杰克的25%是翻不了天的。即使“梦时代”上市后,杰克偷偷在A股市场吸筹,只要自己密切关注大股东持股情况变化,有效应对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只要愿意,这个盘子在张强有生之年都可以牢牢地控制在他自己手里!

那么杰克究竟有什么底牌?张强将手中的铅笔反转,轻轻敲击桌上的纸张,脑子同时把所有股份组合了一下,自己35.04%,杰克25%,A公司12%,王小松和B公司23.64%,振纲4.32%┅ ┅

啊┅ ┅唯一可能就是王小松反水了!如果王小松同自己一心一意,杰克不可能掀起风浪,因此也不可能提出这样的提议!

想到这里张强冷汗从脑门上沁出来,心里祈求但愿是自己胡思乱想。然而面对现实,张强找不出其他的可能!

王小松出卖自己,张强实在是意料之外:如果真的,王小松这小子也太不仗义了。自己家里的老爷子可是王小松的老子,王建民的老领导啊。在王小松人生低谷的几年中,一直是自己在关照他,让他有了现在的事业,这家伙不至于这么忘恩负义吧?

张强没有想到,归根结底是王建民觊觎自己的“梦时代”,是他要拿下“梦时代”这个“盘”!

王建民借助自己的儿子王小松,联合了杰克和B公司布下这个局,这个局他们耐心花费了四年多时间,如今必须收网,否则等到“梦时代”上市之后,操作难度和各方面的变数将陡然增大。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461

主题

5721

帖子

1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16493
30#
 楼主| 发表于 2021-1-31 12:45:50 | 只看该作者
29一根致命的稻草

“四人帮”刚被打倒的时候,王建民只是三十岁出头的小年轻,在武陵省红星化工厂做厂办副主任,老婆小龚在厂部档案室,膝下一对儿女:姐姐王小燕和弟弟王小松。

张强的父亲在新中国“第二个五年计划”实施不久,为自己昔日的老上级在大庭广众放了几炮,由此受到冲击。老上级如今重新上台,这位老首长一直惦记着这个昔日的部下,拨通电话之后,开口就问:

“有人说你脑子不好使了,真的假的?”

“报告首长,这是我的斗争策略┅ ┅”张老爷子和这位首长对话,无论什么场合,从来都是毕恭毕敬,实事求是。

“好,我知道了┅ ┅”老首长之后向中央提名,由张老爷子担任武陵省委书记。

张书记上任不久,原来配给他的秘书被组织部调到省工业局当副局长。张书记跟工业局的局长开起了玩笑:“你们局拐掉了我一个秘书,必须尽快还我一个。”局长一听就明白,这是老爷子要在全省大型工矿企业中为自己挑一名秘书啊。于是他问张书记:“您老要挑个什么样的啊?”

张书记于是罗列了一下要求:共产党员,名牌大学毕业,科级以上干部,三十至三十五岁之间,男性┅ ┅挑来挑去,挑到王建民的头上。

张书记知识分子出身,具有书生的耿直和敏锐。当年由于耿直,差点被政治漩涡卷入海底;但随后的敏锐,让他嘴巴早早“贴上了封条”,凭借装疯卖傻,安然度过了动荡岁月。如今打倒了“四人帮”,虽然谁都吃不准今后中国还有没有政治运动,但是整个国家,包括自己已经浪费了这么多年的好时光,他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利用好自己已经为数不多的政治生命,为国家和一方百姓做点实实在在的事┅ ┅

在这段百废待兴的岁月,张书记领着省委、省政府一班干部,宏观大胆布局,微观谨慎落实,逐步在武陵省的电气、化工、五金等领域打造出一大批明星企业和特色产品,使武陵的工业发展走到全国前列,电气、化工、五金更是成为武陵省的拳头产业和“经济发动机”。

在这个过程中王建民兢兢业业,付出了苦劳和疲劳,施展了才华,并一步步升迁到了副局级岗位,但他却不太满意,认为张老爷子顾全这、顾全那,为自己说话不够,使劲不够,譬如那个张书记后任,甘书记的秘书就眼睁睁地走到自己前头去了┅ ┅

更让王建民失意的是儿子王小松。这小子从小喜欢穿戴姐姐王小燕的衣饰,等到王小松上高中,龚老师有一次偶然地翻看儿子的日记,之后几乎晕倒,哭着对丈夫说,他们的儿子好像出了大问题:他从来对女同学没有兴趣,日记中却写满了对男同学的倾慕┅ ┅

这让王建民感到屈辱、难堪,甚至绝望。他决定高中毕业就送小松出国,免得儿子的“病”产生的流言蜚语影响到自己的前程。

之后王小松明显感到父亲对自己的疏远和冷淡,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反常取向,也因此苦闷得很,长时间的积郁使得他沾上了大麻。当时王建民将小松托付给自己在沧陵市工业局局长任上结识的美国华人朋友杰克·李,当杰克发现王小松吸毒,他不敢隐瞒,及时告诉王建民,然后将王小松送回国内┅ ┅王小松在家无所事事地待了两年,终于把毒瘾戒了。

一次张强因为生意上的事找到王建民帮忙,王建民趁机试探地提起儿子当前还没有找到工作。张强感到父亲离休后,影响力快速衰减,王建民的暗示,对自己也算是一个机会,于是欣然提出带着王小松一起干┅ ┅直到现在。

张强虽然选择了以自己的第二种态度和王小松打交道,但并不认可这个娘娘腔的公子哥,常常有事没事地同王小松比:比财富、比家世、比辈分,当然张强总是可以得意洋洋地收场:钱是张强多;官是张强的爸爸大;王建民后来一直称呼老领导“叔叔”,称呼张强“小弟”,所以张强辈分也比王小松高┅ ┅反正每当张强看到王小松不爽的时候,就会立刻让王小松感到不爽。

王小松读书一般,工作能力一般,忍耐力却超强。张强再怎么可恶,自己就是拿一张笑脸与之周旋。看在“梦时代”的面子上,他将对张强的“恨”硬生生吞到肚子里,“恨”一层层地累积起来,渐渐固化成为“仇”,如今王小松报仇的时机成熟了。

“梦时代”《董事会章程》中有一条,“只要有四分之一及以上的股东提出重大事项变更请求,董事会必须在四至六周内召开股东大会,对相关事项进行表决┅ ┅”这是杰克在融资谈判阶段,坚持在《董事会章程》中增加的内容,看来这个杰克早有预谋啊!

当时张强没太在意,只是在增加了“相关事项必须在股东大会召开前一个月,以《申请书》形式向董事会提交┅ ┅”

没想到,后面自己要求增加的半句,多少有了用处,不然他现在还在急于猜测杰克将要提出什么“重大变更”呢!

其间张强还试探着向王小松提出,自己天价收购他3%股权的要求,王小松果然支支吾吾地拒绝了,所以当前形势已经明朗:张强及A公司47.04%,杰克、王小松及B公司48.64%,唯一不确定的是振纲4.32%。振纲成为可以压垮任意一方的一根致命的稻草!虽然张强和王小松之间还没有亮出底牌,但双方心里都明白,振纲就是成败的关键┅ ┅

已经很晚,杰克同王小松仍在自己的办公室反复盘算,盘来盘去,话题终归落到了戴振纲的头上。

“杰克伯伯,您放心。戴振纲和张强有仇,我去说服他,干脆让他把手上的4.32%买给我们!我们多出点钱好了。”王小松很有把握。

“如果这样最好,不过无论如何,戴振纲不能站到张强一边┅ ┅姓戴的究竟和张强有什么过节?”杰克还是不放心。

“具体还不清楚。不过那次他突然提出退出‘梦时代’管理层,虽然说是另外有事要忙,但我总觉得整件事情里面另有蹊跷!┅ ┅振纲的老婆当初在我们公司时,同张强关系很不一般,我是指暧昧,会不会其中有什么故事?”又是一桩“旁观者清”的案例!

“现在已经来不及估计和猜测了,你一定尽快摸清楚这个姓戴的社会关系,看看还有什么线索我们可以利用。这次我们输不起!否则不单白白搭上几年功夫,还可能搭上几个亿的经济损失┅ ┅如果这样,你杰克伯伯可要破产啰。你在‘梦时代’的这些年也算白熬啦。”杰克知道这仗如果打不赢,张强同样会对自己和王小松下手┅ ┅

第二天一早,宇翔来到振纲的办公室。

振纲一见宇翔,立刻起身一边向宇翔走过去,一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啊呀,主任大人大驾光临,怎么事先不知会一声┅ ┅小骏就在隔壁,要让他过来一起坐坐么?”

宇翔迎着振纲握了手,然后又摆了摆说:“等下吧,今天过来,有要紧事同你商量,或者说请你帮一个大忙。”

“喔?难道你来不是关于‘龙江街道A地块’?”振纲觉得奇怪,除了这个项目,难道宇翔和自己之间还有更大的事?

“王小松是我小舅子,我老婆王小燕的弟弟。”宇翔开门见山。

振纲一听,恍然大悟:“怎么之前我在‘梦时代’这么久,一直没听王小松提过?”

宇翔告诉振纲:“我老丈人之前关照小松不要暴露自己的家庭背景,免得喧宾夺主,让张强感到不快,毕竟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嘛┅ ┅”

一天前,馨兰拿来一份协议要振纲签字。振纲一看是关于张强意图购买自己“梦时代”3%股份的合约。购买价格倒不低,等到“梦时代”上市,自己这些股份拿到市场变现,基本也就这么多,五千万。

“张强为什么找你来和我谈这件事?”振纲似乎很不经意。

“因为当初你忽然退出‘梦时代’的管理层,张强感觉你对他有意见,所以找了我。”这个问题馨兰在拿出合约之前已经斟酌清楚,就这么应付罢。

“哦┅ ┅张强遇到什么事儿了吧?无缘无故怎么会用高价收购我的股份?”振纲一看就明白,张强一定和某些股东掐起来了,而且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否则他不可能这么大方。

“好像是吧,他的确需要你帮忙,否则麻烦不小。”馨兰替张强坦率地说了。

“你了解其中的细节吗?”振纲在意张强与馨兰之间的默契程度。

馨兰这时也顾不得了,把王小松勾结杰克和B公司准备从张强手里抢夺“梦时代”的前因后果详细地说了一遍,但没有提到王建民,因为张强也没有向馨兰提到。这在张强看来同振纲没有半点关系┅ ┅

振纲看到馨兰似乎无所谓,但终究掩饰不住的关切,内心就一滴滴地流血,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痛,从追求馨兰开始,这种刺痛总是时不时就戳点在自己的伤口!

然而振纲更加心疼馨兰的无助,似乎是馨兰向自己发出了求助的讯号,另外振纲打心眼里觉得王小松的做法不厚道,自己虽然仇恨张强,但更厌恶王小松的行为,这种行为让振纲直接感到了“背信弃义”。

“我也觉得应该帮帮他,你把协议给我,我直接找他去。”振纲轻描淡写地对馨兰做出了承诺┅ ┅

振纲本来计划今天下午找张强,他不愿张强和馨兰因为和自己有关的事又多一次接触的机会。然而从宇翔嘴里,振纲意外了解到,公文包里的一纸合约很有可能为自己公司今后的发展垒起一道墙,而这原本是一条路!

振纲瞬间凭本能做出了抉择。他对宇翔说:“我知道主任大人此行目的了,但是你晚了一步,昨天张强已经买走了我3%的股权┅ ┅”

宇翔顿时显露出惊愕的表情,问道:“怎么买法?”

“我们已经签了购买合同。”振纲不大会说谎,不自觉地瞟了眼一旁的公文包。

宇翔向振纲悻悻告辞,甚至没跟小骏打照面,直接赶去见自己的岳父┅ ┅本来以为手到擒来的小事,如今的结果不但事与愿违,而且木已成舟,他一路上感到头胀得厉害,想着如何向自己的老丈人回话。

王建民坐在办公室,正等着女婿给自己带来好消息,他也认定这是一件探囊取物的事,虽然他让宇翔提出的价格并不高(一千万购买振纲手上1.5%的股份),但按照正常情况,也没让振纲吃什么亏,再说在武陵上杆子想同自己结交的生意人多着呐!这个戴振纲同自己的女婿又有一定的交情,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即使价格上这个姓戴的想顺势捡些便宜,大家也可以商量┅ ┅

不料宇翔告诉自己,他们还是被张强抢先了一步!

这下尴尬了┅ ┅不过再难办也得办!堂堂王副省长在武陵,在沧陵连这样的事都办不成,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 ┅你去跟那个小戴说,让他撕毁合同,反正还没到工商局履行变更手续嘛。如果有什么损失,让他放心,杰克和小松一定会补偿的!另外价格的事好商量,目前小松能够拿出的资金有限,等公司上市之后,马上会把差价补给他!”

当时做方案的时候,他虽然也考虑过振纲的那点股份,但是没有摊牌之前,不想惊动张强,没想到因此慢了半拍。如今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否则不单是功亏一篑的问题,如果让杰克蒙受巨大的亏损,那自己也将面对未知的风险。

宇翔第一次在往日慈眉善目的岳父脸上看到了凶狠的表情┅ ┅

宇翔一走,振纲把小骏招呼到自己的办公室。

“啊,怪不得当时见到王小松觉得眼熟,原来在宇翔的婚宴上同他照过面┅ ┅”小骏顿时脱口而出。

“你还在什么时候见过王小松?”振纲感到奇怪。

小骏的脸一下就红了,心想要对自己身边的人完全隐瞒一件事情,还真不容易,一不小心就漏了嘴,不过事到如今,还是和盘托出,这应该是振纲决策的依据之一。

“我几年前做过一个日资NL项目,就是张强介绍的,当时在他‘文沧大厦’的办公室我们见过面,那个项目是老赵转给我经办的┅ ┅”

小骏说得很大略,但振纲已经完全品出了其中的味道,小骏既然头脑里存着自己应该远离张强这根弦,那就自然出于避免搬弄是非的好意。这会儿小骏道出实情,无非让自己掂量清楚,为了这个姓张的,得罪宇翔和背后的王建民到底值不值?

振纲接上的话头跳跃了好几层转折:“我不是为张强,第一是为一个‘理’字,王小松这么做同抢夺和偷盗有什么差别┅ ┅”

“第二条呢?”小骏冷静地问道。

“┅ ┅既然馨兰替张强出面了,我当然得成全┅ ┅”振纲脸色瞬间凝固,眼睛中闪动着痛苦和无奈。

“你知道,王建民在沧陵市甚至武陵省各个政府部门都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之前宇翔也帮过咱们不少。他们同张强斗,我们掺合其中实在没有必要,最多咱们谁都不帮罢。”小骏提出的折中建议其实就是帮了王小松,或者周宇翔,或者振纲和小骏自己。

振纲没再吭声,他当然晓得其中的厉害,仅仅眼前“龙江街道A地块”项目,如果王建民使坏,那这个项目的开发权一定与“振丰房产”无缘,甚至之后的损失还远远不止于此,麻烦可能源源不断。

“民不与官斗”,置身于商界的振纲非常明白这个道理,“蓝光、瀚海、东方”的遭遇在振纲脑海深处经常“警钟长鸣”。

宇翔晚上回到家,一屁股重重地坐到沙发上。仰头看着五彩斑斓的吸顶灯,好像回到了童年,父亲带着儿时的自己去看夜空的星星,那时的夜色总是那么清爽,而今窗外的空气中总罩着一层灰色的霾。

王小燕看到丈夫一脸疲惫地回家,到厨房抓了一撮“碧螺春”,用沸水泡上,然后端到宇翔跟前。宇翔吹开尚未沉下去的叶芽,把嘴贴着杯沿轻轻嘬了一口茶汤,然后问她:“王小松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妈妈从来不稀罕管你们男人外面的事┅ ┅他怎么啦?不会又沾那玩意儿了吧?”对王小松,王小燕只担心这一点。

“不是,他在和张强斗,想吞掉‘梦时代’。不过目前这件事不顺利,也许杰克会因此受到很大的经济损失!”

“张强不是张爷爷的儿子吗?他怎么啦?欺负小松了?”王小燕显然一点儿都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确切地说是杰克和你弟弟想欺负人家┅ ┅”宇翔也是这么认为。

“那又为什么?”王小燕很不理解。

“想赚更多的钱呗┅ ┅”宇翔叹了口气,“自家人总得相互照应吧,所以我去找了小骏的老板戴振纲,他手上的一丁点股份如今成了对阵双方争夺的焦点啦。”

“那戴总怎么说?”王小燕问。

“他说已经将手中3%的股权转给张强了,如果这样,你弟弟就输定了。”宇翔回答。

“小松就不应该去欺负人家,自作自受┅ ┅那就算了呗!”王小燕说得很轻松。

“你说得轻松,爸爸可不答应。杰克投资的钱,是爸爸通过关系帮着从银行贷出来的,如果‘梦时代’的命脉掌握在张强手里,那么杰克的投资很可能产生风险,杰克如果到时不肯乖乖就范,爸爸就会很被动,当官的最怕被动,如果老爷子出事,我们一家失去了依靠,风光的日子便到头了。”宇翔担心地说道。

“那爸爸想怎么办?┅ ┅股份已经不在人家戴老板手里了呀。”王小燕不解。

“爸爸让我逼着振纲违约,把手里的股份让给小松,然后直接送到工商局备案┅ ┅我却觉得说不出口┅ ┅”宇翔身心疲倦的原因,终于对老婆说清楚了。

“唉┅ ┅爸爸怎么老是做利欲熏心的事情?!”王小燕嗔怪地说道,心里面又回想起了父亲的不是。

当年,王建民尽力撮合王小燕同一位大首长的孙子谈恋爱。王小燕自然顺从父亲的安排,但时间一长,王小燕发现对方不但嗜赌如命,而且生活作风糜烂,就把情况告诉王建民,并提出跟对方分手。

没想到王建民就是不同意,说什么对方正是胡闹的年纪,过几年自然就老实了,遇见家庭门第这么高的可不好找,让女儿一定要珍惜。

王小燕当时既没有足够的阅历,又没有坚定的主张,加上崇拜自己的父亲,所以单纯地将对方视为自己的终身伴侣,让对方轻易地得到了自己的一切┅ ┅没过多久,王小燕的身体内部居然检查出梅毒!她忍无可忍找这个花花公子理论,理论的结果是失去了理论的对象,这个人渣彻底“蒸发”,再也没有出现在王小燕的视线范围。

王建民倒是很快讨回了公道,行政职务上了一个级别┅ ┅王小燕欲哭无泪,一度下决心单身一辈子。龚老师为了这件事,没少跟丈夫争吵:好端端的姑娘,亲身骨肉,怎么舍得当作自己往上爬的梯子呢?心也太狠了吧!

好在后来遇到周宇翔。小伙子不错,能力强,心也善,不过这些年被父亲带着带着,似乎也改变了不少┅ ┅

“什么风不风光的,我爹的事你少管。你不是有专业吗?┅ ┅最多咱不当官了,凭技术吃口安稳饭挺好!”一向没有主意的王小燕这回好像很有自己的主张。

宇翔苦笑着拍了拍妻子的脸蛋儿,揽着她的肩贴近到自己身边┅ ┅

振纲晚上回到家,把宇翔拜访自己的意图告诉了馨兰。馨兰对忽然冒出的新情况措手不及,内心纠结得厉害,一向很有主张的馨兰一时之间反倒没有了主意。

(伸入中腹是为了开拓疆域,守好边角却是稳固政权┅ ┅既然双方在中腹的目的都已达到,就各自把注意力移回到边角┅ ┅寻找生活重心,即是寻求生命意义的平衡。)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徽帮棋友会 ( 苏ICP备2022041640号-1

GMT+8, 2024-4-26 03:43 , Processed in 0.285474 second(s), 18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3

© 2001-2017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