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AI给职业棋手世界带来的影响

安徽大飞

　　本篇作者李夏辰，曾经是一位韩国顶尖的女子棋手，现在从棋手退役之后，在美国担任软件工程师。在担任工程师的同时，还在YouTube的“Haylee‘s World of Go/Baduk”上传视频。李夏辰在Medium发表的文章“围棋AI给职业棋手世界带来的影响”中。针对战胜了围棋职业顶尖棋手的围棋AI，如今的韩国职业围棋圈发生的种种变化展开的讨论。

　　李夏辰表示，在韩国的围棋界，少数“竞技型棋手”会从各项比赛的奖金维持生计。其他“教学型棋手”们还会兼顾围棋的教育活动来维持生计。但是在AlphaGo等足以战胜“竞技型棋手”们的围棋AI的出现，使得这两类棋手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究竟是什么变化呢？我从以下3种情况对此进行说明。

　　① 曾经的围棋棋手，就好比学者或者僧侣一般，追求知性以及精神修养的职业而广为人知。但是随着围棋AI的出现，棋手们从追求围棋的道路转变为了一种智力运动。对围棋的价值观发生改变之后，很多职业棋手选择了放弃围棋这一条路。

　　② 随着强有力的围棋AI的出现，很多职业棋手为了提升实力用围棋AI来提升自己的实力。这样一来，过了巅峰期的老将棋手状态得到了复苏，而且现在已经实力超群的年轻棋手们也开始崭露头角。但是职业棋手们也就此开始模仿围棋AI的下法，使得围棋界缺少了充满个性的棋风。

　　③ 因为围棋AI也变成了学棋的手段，所以很多教育型职业棋手的生计也发生了影响，指导棋的需求也就此锐减。这样一来，他们维持生计就变得困难起来。

　　就这样，在强力围棋AI的出现之后，韩国职业围棋界的职业观就此发生了变化，并且劳动力也出现了转移。这也是“AI带来的失业”的早期案例。韩国职业围棋界发生的变化，相信会在今后的各行各业中带来影响。

　　职业棋手大致可以分成两类，分别是“竞技型棋手”和“教学型棋手”。“竞技型棋手”会通过训练和比赛，在竞技上会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而大部分收入来源就是在比赛中收获的奖金。而“教学型棋手”虽然也会参加比赛，但是基本上会通过电视上的解说，或者撰写围棋书籍，运营围棋教室，展开围棋讲座等其他领域中获得收入。

　　就拿韩国来说，韩国棋院目前有约380名公认的职业棋手，其中大约50名顶尖棋手我们可以认为是“竞技型棋手”。而在去年，韩国的顶尖棋手光从比赛里就收获了大约100万美金，排名第10的棋手大约赚了12万美元。

　　但是超人围棋AI的出现，给职业围棋界带来了各种各样的影响。在这篇文章中，我们对这两类棋手各自带来的影响，也就是给“竞技型棋手”带来的影响和给“教学型棋手”带来的影响，我们从以下3个要点进行分析。

　　第一个要点，这个影响可能说起来有一些抽象，这个影响是事关职业棋手现在和未来的生活，换句话说，本来靠围棋谋生的棋手们，他们的职业棋手和人生都会发生变化。我当年在冲击职业棋手的时候，我就住在自己的师傅家中，和师傅的家人以及弟子们住在一起。在吃完晚饭后，有时候我的师傅和弟子们就围在客厅的茶桌上，很有仪式感地，威严地给我们倒茶。很多时候，我的老师会教我们茶叶以及茶桌上的礼仪，给我们很多金玉良言。然后我的师傅会问我们，我们该如何面对围棋，或者说我们对围棋有没有带着一种新的想法去面对。

　　不过在当时，没有现在这样对靠围棋维持生计的人持有怀疑的态度。毕竟在当时，把围棋棋手的人生和哲学家、学者、艺术家、僧侣等人想到一起。实际上围棋是一个智力运动，现在很多围棋棋手希望被认为是精英运动员而采取各种各样的行动，但是很多棋手的内心仍然恪守着传统的价值观。所谓的价值观就是，身为一名职业棋手，坚信自己可以通过努力来追求更加高水平的理解。

　　“神之一手”这一句话，通常在下出了一手极具高水平的手段后被比喻的词语。但是随着围棋AI的出现，有些人意识到想要到达围棋的最高水平，最好的方法并不是费劲终身考虑究竟哪一手棋才是最好的。实际上想要提升围棋水平，只要买一个强有力的GPU，以及得到训练的深度神经网络，让它来下围棋就可以了。这样一来，我们职业棋手突然间就有了巨大的丧失感。AlphaGo在第一场比赛中击败李世石之后，我的内心也是怅然若失。虽然很多棋手在AlphaGo和李世石一役之后，职业棋手们的反应都会有所不同，但是大部分职业棋手会选择离开围棋世界。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去年年底退役的李世石。他在最近一次的采访中表示，自己已经没有了作为围棋棋手的使命感，这正是自己退役的最大的理由。

　　在我看来的第二个重大变化就是，很多从围棋AI训练的棋手们就此展开竞争。我在去年12月来到韩国的时候，我有过和那些职业棋手们交流的机会。他们告诉我们的是，在职业棋手的世界里，都一致认为“如果不下AI那样的手段就赢不了棋”，那些认真面对围棋的棋手们，都会在自家安装围棋AI。不过这样的信念其实是一个双刃剑。好处就在于很多棋手在用了围棋AI进行训练后，即便是过了巅峰期的棋手突然会焕发第二春。然后有一些年轻的职业棋手，从中也不乏一些实力非常强劲的棋手。这样一来所有棋手就有了成为第一人的机会，对棋迷们来说，这些棋手们的出现使得各项赛事变得更加精彩起来。但是不好的地方就在于，很多已经确立了自己棋风的棋手就此没有了动力。在围棋AI出现之前，很多实力强劲的棋手都有着自己的棋风，很多棋迷们也因为他们的棋风而支持自己喜欢的棋手。但是时至今日，任何人都在模仿围棋AI的下法，现在衡量职业棋手的实力，都以谁能下出更像围棋AI的手段来进行判断。

　　第三个要点就是，很多职业棋手的教学也带来了影响，这也是我本人比较伤心的一点。因为职业棋手的指导棋以及个人知道的需求就此锐减了。以前和职业棋手进行对局或者下指导棋的时候，他们都会收取比较高额的费用，这也是职业棋手们的主要收入来源。比较典型的顾客那就是将围棋作为竞技而学棋的学棋儿童的家长们。通常来说，围棋教室的校长会向学生的父母推荐给孩子们追加一些课程。只要家长们能有余地地支付追加课程的费用，围棋教室就能召集职业棋手给他们上课，而围棋教室也会给棋手一定的费用，每周来一次然后下5盘棋之类，和职业棋手谈好对局的数量。然后职业棋手就来到围棋教室，给他们下指导棋，下完棋之后就和学生们一起进行复盘。但是随着围棋AI的出现，迄今为止那种高水平的对局和复盘，都能有围棋AI来替代。当然了，现阶段对低水平的学生还是有可以指导他们的余地，但是对职业棋手而言，相较于解说比较简单的概念，他们更加适合进行指导棋对局。这样一来，大部分职业棋手就很难开始开展新的业务来维持生计了。

　　以上就是我观察下来的，围棋AI对职业围棋界带来的3个巨大影响。现在的围棋界，相较于人生的追求，很多人被认为是一项智力运动。学棋少年和围棋棋迷们，会为了理解职业棋手的棋，以及想要下出更好的棋，就会买下强力的围棋AI作为自己学棋的工具。但是作为指导者走到今天的职业棋手们，却很难找到一个全新的方向来维持生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