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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连载』 《秦镜回忆录:征尘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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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4-1 15:54:23 | 只看该作者
第三十章再战鬼头街(下)


   我把指挥位置放在八连、九连之间,既不用吹号,也不必派通讯员传令,随时随地都可以向各连长下达命令和掌握最前面的战况动向。此时我和左翼王守志营长指挥的二营,未经团部协同而各自自觉地协调一致,形成了半圆形包围态势,与敌对峙。营重机枪连的各挺重机枪有的在房顶上,有的利用有利地形已占领了射击阵地,每一座被我营所占领的房子都掏了射击孔。王铁汉要从我们阵地上向他的七十九旅靠拢,休想!
  我对七连连长任贵云说:“七连睡觉,让你们睡足!”我让七连这只“小老虎”养精蓄锐,自有我的打算。说来也真有趣,阵地上机枪打得哗哗响,敌人炮弹纷纷地在田野上、村子里爆炸,七连的战士却笃笃定定地躺在树阴下、屋后的遮阳处,鼾声如雷。可见战士们实在是累极了。
  我曾派小股部队进行试探性的攻击,但啃不动,敌人的火力相当的猛烈,我心里有点发急。没想到师政治部却给我派来了“援兵”,我定睛一看,喝!什么样的生力军,原来是一群文工团员,人倒有20多个,可就没有一个是打仗的。
  一个满脸稚气,有着一对水灵灵眼睛的女同志对我说:“营长,请给我们派任务。”
  我心里正窝着一股无名火,冷冷地问她:“你要什么任务?”
  她微微一笑:“让我们到前面抢救伤员。”
  扯蛋!救伤员没有担架队吗?她们来是存心给我添麻烦!我说:“下去!我这儿用不着你们。”
  别看这个女同志长相清秀,举止文静,可嘴巴却不饶人,她沉下脸说:“你怎么瞧不起人?就不兴让我们锻炼锻炼!”同时眼光转向教导员求援。
  眼下打仗要紧,当着这么多战士的面,我懒得和她拌嘴,教导员也没提反对意见,我对通讯班长说:“给她几个手榴弹,把她们送到前面连部去锻炼锻炼。”
  这班“秀才”没有战斗经验,呼呼隆隆的一大帮子人,又不懂得隐蔽前进。出脚才上去,就被敌人发现,咣!咣!射来几发炮弹。我赶忙派通讯员去把她们撤了回来,结果一名男团员负了重伤,还是个小提琴手。战争可不是儿戏啊!
  怪我火气太大也太年轻,有些事处理还缺乏修养。这群男女学生,能有勇气跑到阵地上来,接受战火的考验就了不起,我何必如此地对待他们?
  我继续登屋观察。此时,骄阳已减弱了它炎热的威势,快要沉落于西方的地平线了。而枪炮声并未减弱,敌机还在空中低飞盘旋、轰炸扫射。而在这方圆20余里的战场上,处处都在酣战。广阔葱绿的原野上,到处扬起浓烈的炮弹爆炸烟柱!有的房屋冒着大火,浓烟滚滚。
  蒋军的进攻,把这块美丽富饶的土地摧残成了百孔千疮,变成了人间地狱。
  从望远镜的光圈中,我发现鬼头街南面的公路上人影绰绰,敌人在蠕动。我心里一动,这一点点的发现,爆发了我心中的火花,时机来到了,敌人想逃跑。
  于是我立即传令叫来七连长任贵云,他是四川人,红军时代入伍,是我团中著名猛将。我对他说:“你赶快把部队带上去,从右翼往上打。”我当时心中还没有足够的把握,所以又补充说:“你打打看,看看打得动打不动,如果打不动,你就别硬拼。”
  七连是红军时代就已成名的连队,无论攻坚、防御、野战、村落战斗,它都擅长,堪称“小老虎。”该连经过一天的枕枪休息,战士们的精力得到了恢复,而且眼看八、九连打了一天,他们正憋得慌,如同渴望扬蹄长嘶奔驰沙场的战马一样,任连长一声令下、一百多个健儿,从营的右翼阵地杀了出去。我举望远镜紧紧跟着眺望,观察七连的攻击进展。当七连的勇士们,在营的重机枪连的火力掩护下,接近了敌人的野战阵地时,立即以排子榴弹开路,一阵猛烈的榴弹爆炸……终于把敌人阵地打动了。我心中大喜,赶忙命令号目:“吹冲锋号,全营出击!”与此同时,我跳下房屋,持枪随部队向前冲去。
  嘹亮的号声震撼着原野,我的心也随着这号声激奋。全营500多个战士如潮水般汹涌向前,直指鬼头街。
  说来也真奇怪,我三营发起攻击时,并没有得到团部的命令,也未和左翼的二营王守志营长取得联系,完全是我们的自发行动。没想到,在我发起全营出击的同时,二营也发起了攻击,在二营北面的一营营长庾德信也吹响了冲锋号,三个营,几乎同时动手,一个团2000来人真是即威风又默契。这是我们各营之间,也是七团营团之间的团结信任优良的传统,这就是战斗力!
  等到我们全部出击,和敌人展开短兵相接时,团长林少克派来了通讯员才气喘吁吁地把总攻的命令送到。敌人并非豆腐渣,不但顽强地组织抵抗,而且有时还进行疯狂地反扑,战斗打得十分激烈。
  七团各个步兵连的特长,无论攻坚、占山头、野战,一旦得手,再强的敌人也休想把他们赶下来。它勇猛顽强的战斗精神,其可贵也就在此。所以当全团投入凶猛的总攻击时,王铁汉变成王泥汉了,再也抵挡不住,他的数千名残兵败将纷纷败退,没顶之灾已定,剩下来的只是我们大批大批的抓俘虏。单我们三营,就抓到近千人。全团总共抓到2200多名俘虏,等于全团每人抓到一个俘虏还要挂零。那王铁汉也在其中。只是他早有准备,换穿了一身士兵的衣服,躲闪在师部俘虏的杂兵中,加之结束战斗时天已全黑,我们还没来得及清查俘虏,让他借黑夜逃走了。
  几日后,陶勇副师长怀着喜悦的心情来到了七团团部,我们爱称他叫“陶司令”。他讲话简洁、明了、生动而又诙谐,所以大家既尊重他,又喜爱他,他参加了我团召开的营以上的干部会议,笑着对在座的人说:
  “你们七团在鬼头街一仗打得很好!你们几个营的同志主动出击,正发扬了我军机动灵活的传统,我很高兴!”陶司令回去后,很快把我们三个营长都提升了职务,我任七团参谋长,一营长庾德信、二营长王守志双任团副参谋长,并留营里兼任营长。
  受到上级嘉奖,我们心里当然高兴。从这次的战斗中,我更加认识到一个军事指挥员学习军事理论和在战争中学习战争的重要。在两军阵前,敌情瞬息万变,如果稍有懈怠,将会贻误战机,酿成终身憾事。鬼头街之战的经验,不正雄辩地证明了这一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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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智取丁堰


   鬼头街战斗之后,我们一师三旅部队主动撤出如皋地区到三仓河镇休整一周,学习了友邻二团开展功劳运动经验,激发革命英雄主义精神。首长决心以三旅第七、第八两个团攻歼丁堰之守敌——国民党交警第七总队的四个交警大队。主力一部分进到鬼头街地区待机歼灭由如皋出援之敌。
  1946年8月21日晚,我们七、八两团同时从丁堰之东北、西北展开攻击,迅速突破了敌人前沿阵地,打垮了敌人的反扑,巩固扩大了突破口,在发展纵深战斗中,发扬了近战夜战的特长,连续攻击,勇猛穿插,逐巷逐堡地消灭敌人.
  我三营九连四个连干部、三个排长先后壮烈牺牲,七班长陶如生挺身而出,率领全连所剩的30余名战士,顽强战斗,配合友邻部队攻占了要地。我军占领了丁堰镇的大部地区,最后迫使敌人固守到单独的一所学校之内。
  学校大操场有几十米的开阔地,敌人在中间建有一座有三层射击孔的大碉堡,该碉堡以交通壕与学校四角的小碉堡相连,墙上交错挖有射击孔,形成了一个独立据点,加上他们都是装备的卡宾枪,火力很强,一时难以攻歼。那时我已提升为团参谋长,所以我到了特务连和三营阵地,同他们干部商量怎么解决这些顽抗的敌人。最后决定用师里加强给我们团的九二步兵炮,架在离大碉堡约三四十米处的一间民房内进行抵近射击,出奇制胜消灭这个大碉堡内的敌人。
  这还是第一次用炮在三四十米内近距离抵近射击。我们先架好炮,又在墙上挖好个洞,但不彻底打穿,留下一层,待发射时再一推开就打。
  同时,其他轻重机枪及部分射击手分工射击学校的小碉堡及墙上的枪眼,待九二步兵炮及机步枪一开火,以特务连突击大碉堡,三营突击学校内之敌,并分而歼灭之。
  至22日拂晓,凌晨的光线刚能看清目标时,就一下子突然开火,“轰!”的一声巨响!大碉堡被九二步兵炮一下子打出个大洞,被彻底摧毁了。特务连、三营在机步枪的猛烈射击掩护下,在“轰!轰!”的手榴弹爆炸的伴奏中,冲向顽抗的敌人......将大部敌人就歼,剩余残敌向西南逃窜,但也被我们友邻部队截获歼灭。
  丁堰此战共歼敌全副美械装备的交警第七总队四个大队1257人,击毙敌少将总队长,生俘敌少将副总队长熊剑东以下1107人。我们团缴获了不少卡宾枪,特别高兴的是缴获到很多卡宾枪子弹,用当地小船装了3小船,都送到了后方风谷村,以便长期使用。特别触目的是,缴到满屋子全新的手拷脚镣,这些都是国民党臭名昭著的特务武装准备残酷镇压革命群众,从他美国主子那里进口的装备,正准备在我解放区里大肆抓捕我革命干部和群众,真是令人气愤,不可饶恕的累累罪行的罪证。
  这次我们团牺牲42人,八团牺牲9人,受伤者百余人。特别是我三营九连,4名连干部,3名排长全部牺牲。2002年我们把他们当年草草埋葬之处由骆野锋同志转告了丁堰地方政府,以告慰先烈的英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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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如黄战斗


   在丁堰、林梓战斗之后,敌人马上命黄桥的九十九旅东调如皋,加强防御。并命如皋的一八七旅加七十九旅的一个团,西出接应,加之以扬州、仙女庙之二十五师北攻邵伯,企图直扑高邮、宝应,进而窥视淮安。
  7月23日晚我们的首长获悉黄桥、如皋之敌即将出动。我团奉粟司令等首长的指示,部队要作好打遭遇战斗的准备。
  25日黄昏我们团轻装行军到加力附近时,如皋出动的敌一八七旅及七十九旅一个团和九十九旅的一个营稍先于我部到达谢家甸、加力一带。侦察员来报告情况后,我们决定部队临时停止前进。张云龙副旅长马上到我们团来传达了任务,命令我们团立即展开,攻歼加力刚到的这个营的敌人,并指示我们团用两个营在北边主攻,一个营绕过去在南边夹攻。
  我团二、三营到达加力北面,很快展开正面攻击,同时一营也绕到南面配合攻击。三营在营长张玉成同志的率领下,一个突击,即突破了敌人的前沿阵地,还抓到了二三百名的俘虏。二营的突击,却遇到了顽强的抵抗,营长王守志不幸负伤。原来他们面对的敌人不是一个营,而是敌人得到了增援,已经有一个团的兵力在抵抗。这时我赶到二营,命令营长王守志下去,到团包扎所医治,我代替他指挥。
  正在这个时候敌人组织了猛烈地反攻。三营那里已被俘虏的敌人,因为他们还在阵地上,没有来得及送到后面去,看到有机可乘,在反击中有不少的人乘机又逃跑回去了。我们一时处在不利的境况中,只好撤出了最前面的开阔地,到村庄北头有民房的一带与敌人对峙。二营在这次敌人的反击中,勇猛顽强,坚决抗击。敌人除大量伤亡外,别无所获,见我们的既得阵地屹然未动,他们只好又龟缩了回去。
  接着二营以六连为主,攻击敌人的一个重要支撑点大庙,想消灭龟缩进大庙里的敌人。但是敌人在大庙的墙上早已挖好枪眼,庙前还有个宽水沟阻拦,六连在连长赵勇的率领下,向大庙投以排子手榴弹及密集的抵近射击。虽然火力相当猛烈,但还是没有攻下。相反全连大部分战士都暴露在开阔地上,遭到敌人大庙内各枪眼中火力的凶狠射击,使我部伤亡较大,连长赵勇也负了重伤。
  这些枪眼距离六连只有几十米,对我们的火力杀伤越来越严重,威协太大了。所以我马上组织了轻重机枪的火力,封锁敌人枪眼,掩护正在突击大庙的六连。我自己利用一个墙角距离大庙只有几十米处,叫警卫员给我装子弹,我用二支卡宾枪相互交替不停地向敌人猛烈射击!封锁敌人大庙墙上的枪眼!我的射击十分有效,密集的子弹不断准确地打进敌人的抢眼,迫使敌人不断地哑火,这样我一个人就有效地封锁住了好几个枪眼。敌人也向我所处的墙角处疯狂地射击,有好几次连串的子弹打在我所在的墙角上,把墙角打得崩出了阵阵的砖屑和尘土,溅得我帽子衣服上浑身都是,还好一点也没打伤我。
  同时我命令六连快速撤出开阔地,因为再与敌人相持下去,对我们不利。部队退回占领了民房一线,还是与敌人在几十米的距离上相持不下。
  这时友邻第一旅配合第六师,对分界之敌发起了攻击,将敌九十九旅大部歼灭。残敌在向南溃逃途中,最后在芦家庄附近被全部歼灭。这样我们与加力的敌人持续战斗到27日晨4时,加力、谢家甸的敌人终于在我们和友邻部队的猛烈攻击下,分股向如皋突围。我们团和友邻五旅同时奋勇出击,我们团出击不远即遇到五旅的部队,因为他们还是穿着黄色军装,正好与国民党军穿得颜色相同的军装,过去又从未和我们协同打过仗,所以我们误认为是国民党的部队,因此我们向他们开枪射击,他们看到我们是穿灰色军装的,知道是新四军,他们就没有还枪,并用号音查问联络,我们这才知道误会了。但已经打了一下,究竟是否使他们遭到伤亡,当时也没有时间查问,不得而知。
  我们汇合到一起,立即调头合力围歼敌人.到上午10时左右,基本将敌人全部歼灭。后据上级首长讲这次如黄战斗,首创苏中我军一举歼灭敌二个整旅带一个整团的战斗范例,共俘敌人1.2万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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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海安攻坚


   8月30日晚,我们和友邻部队悄悄地包围了海安敌防御阵地,我们团的任务是攻打东门。海安城比较坚固,四周有城墙围绕,城墙顶上和脚下有各种大小碉堡,城墙外有外壕,特别东城门工事尤为坚固,守军有一个团并加强一个榴炮营。
  我们团的部署是:团部特务连攻东门北侧,一营在特务连右,一营右边是三营,三营主要由城墙的东北面突破。但是在攻击部队什么时间进入攻击出发地的决策上,团领导间有了分歧。根据当时从东门到城墙东北角的敌人据点工事分布和地形情况,特别是发现可利用的离护城河30至40米左右,原有的交通壕情况,我提出意见是:30日夜晚就让一个突击连甚至更多的部队偷偷进入离敌人外壕几十米远的交通壕内埋伏,这样只要第二天白天严守纪律,自带干粮隐蔽好,部队绝对不准暴露,后面把各种掩护火力准备好。这样突击队经过第二天一天的时间可观察自己对面的敌情地形,人人熟悉自己的攻击地形、攻击目标。最主要的是总攻时随着炮火密集轰击准备后,在最短时间内即可迅速地发起突然冲击,打敌人个措手不及。这种后来称之为对壕作业的战法在淮海战役中证明,完全是有效可行的办法。
  但是团长林少克同志不同意,主要是顾虑白天一天在交通壕内如发生点什么意外,会被动挨打,遭受损失,同时部队也疲劳,要按常规打。这样我按照当时条令规定,参谋长对首长的决心只有建议三次的权利,而争了三次后(这是我经过各方认真考察后,认为我们的部队素质和夜战多少次一直偷摸成功的战斗经验,所以力争了我的意见)政委蒋新生同志未作表态,但我看他的表情是同意我的意见的,最后即按原则向旅长彭德清同志请示决定,报告了旅长后,旅长决定按团长的意见办。
  第二天下午6时左右,太阳刚下山,攻击部队开始运动,准备进入冲锋出发阵地(即前面讲的那个战壕),到城前早已挖掘好的交通壕内,因那么大的部队运动,马上被敌人发现,敌人炮兵立刻就进行了密集的炮火射击。
  我们几个人在团部正要吃完晚饭,一听到敌人的打炮声,团长立即迅速外出观察情况和指挥,就在这时,一发炮弹正中团长所处地点爆炸,团长不幸当场牺牲。周围还伤亡了几个人,我随团长稍后有十几米远,没有伤着。当时我们的生命随时都有牺牲的可能。在战场上谁知道什么时候子弹、炮弹会碰上你呢?部队在这次运动中也遭受到一些伤亡,国民党又欠下了我们一笔血债。林少克团长为了海安人民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战后我们就把他安葬在海安城东关附近。
  待部队进入阵地完毕,天黑后,总攻开始。先以迫击炮急袭10分钟,在炮兵连连长陈应洪的指挥下,对准敌人城墙顶上和碉堡猛烈射击,打得很好,总共打了980发炮弹,命中有效率很高。(陈连长把我们每次战斗中,炮兵射击情况和打多少发炮弹等实况,他都记在阵地日记上,这数字是他告诉我的)紧接着就是突击部队突击,由于仓促进入,仓促突击,虽有少数架梯攻上了城墙顶上,但终被敌人反击下来,梯子也被推翻下来。这样反复经过几次攻击均未凑效,最后因为炮弹打光了,团长又牺牲了,旅部不久来了命令:因为其他方向也未得手故停止攻击,全部撤出战斗。
  这样打了一场消耗仗没有胜负。关于到底是否应不应该头天预先进入交通壕?哪个方案好?也没有人再说了。但当时我们确实都非常认真地进行了争论,而且事后也都坚决地按组织原则办的。这在战争中,我第一次不同意主要军事指挥员具体指挥战术的意见,受到了非常实际的教育和锻炼。
  海安战斗之后,我苏中在粟司令等首长指挥下,苏中“七战七捷”之后,开始向两淮方向转移,战线开始北移了,因为整个方针就是不以一城一地的得失为重,而以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为主要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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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保卫涟水


   敌人侵占我淮阴、淮安之后以整编第七十四师,第二十八师等部队,两次北犯涟水,均被我友邻部队击退。10月25日,敌第二十八师之一九二旅复渡淤黄河北岸进犯,被我师第一旅歼灭一个营后,又全部龟缩至淤黄河以南茭菱、顺河集一带。10月30日晚,我们旅以第八、第九团为主,全歼茭菱之敌第一九二旅一个加强营,俘敌400余人。我们七团是旅预备队,未参加反击战斗。
  11月1日晚上,七十四师向涟水城东南角攻击猛烈,情况紧急,旅首长命我们七团去个营,到淤黄河北岸、城东南角占领阵地,阻敌突过淤黄河。我即带三营赶赴阵地,并领八连走在最前面。当我们快步走到离北岸还有100余米时,敌人突然对我们进行炮火急袭射击,非常猛烈。那一阵子我们每人周围全都被红、绿色机步枪弹和炮弹碎片爆起的火焰和飞啸声所包围。我命令八连的战士们迅速各自跳入敌人打来的已爆炸的炮弹坑内,暂缓前进。
  八连战士们迅速地各自就近跳进了炮弹坑。虽然七十四师在炮兵火力运用和指挥是经过美国佬的专门训练和培养的“精锐之师”,炮火还有点水平,但是每个弹坑炸出后,很少会再被击中,那个重复命中的概率几乎是零,所以倒等于他们帮我们挖好了散兵坑,我们八连倒没有多大伤亡。
  等急袭稍缓后,我们很快到达了河堤北岸。后面七、九两个连也相继跟着到了,与敌人形成淤黄河南北两岸的对峙,敌人猛攻了两次,都被我们顽强地击退,顺利地完成了任务。
  11月2日我们一师奉命停止追击,胜利结束了战斗。在战斗中,友邻部队缴获了敌人大批文件、电报,其中有蒋介石10月自牯岭发出的密电供认:“任匪纵横自如,致我军处处陷于被动地位,殊为可虑。”敌第二十八师政治部主任戚南谐的代电也供认:“敌军避实击虚,迅雷不及掩耳,使你措手不及。”这种忧心如焚的情状,正说明我军贯彻执行毛主席“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的作战原则及苏中军区粟裕司令员等具体战术运用的绝妙成功。
  翻开苏北地区的地图,我华中根据地仅剩下盐城、阜宁、涟水、沐阳四个县城,其它的广大城镇,均沦于敌手。
  敌军主力七十四师在涟水城下受挫后,仍陈兵于黄河南岸,蠢蠢欲动,后来涟水城由六师接防并继续防御。由东台沿通榆公路北上的敌整编八十三师,直逼伍佑。我兄弟七纵队,坚守伍佑,日夜鏖战。
  我团随师的主力,在“保卫盐城,南下参战”的口号下,离开涟水,直奔东南。经过数日的强行军,从伍佑的背后,绕道东南,再行往西,插入了八十三师和六十五师的右侧。敌人发现我主力一师南下,赶忙收缩兵力。
  1946年12月8日清晨,我顶着凛冽的西北风,来到了三营阵地。身倚一座独立家屋墙拐角,用望远镜向西和西北方眺望观察。西北方炮声隆隆,枪声激烈,敌我双方正在酣战。而正西方,那条串扬河东岸的公路上,村子里,敌人在紧张地活动。有的正在牵骡马,架驮架;有的正在列队;有的正在村子里往西蠕动,似乎去公路上集结。总之,敌人正在动,是收缩,还是后撤,还是继续向北进攻?我一时还判断不准。我叫来炮兵连长陈应洪,我说:
  “敌人可能要跑,你朝敌人打几发炮弹,试试看。”
  我团部炮连,有9门迫击炮。陈应洪赶忙按照我的命令,朝敌人的集结点和骡马群,打了一个排子炮。炮兵射击技术不错,炮弹在敌群中纷纷爆炸,敌人似乎更乱了,而且也不向我还炮射击。从而证明,敌人想跑,已无心恋战。机不可失,我告诉三营营长张玉成:“三营出击!”
  敌人形似一条大蟒,游动在通榆公路上,我们要把它拦腰斩成数段,尔后一段一段地把它吃掉,好像过去七团在斜桥战斗中打鬼子的办法一样,从侧翼用“切香肠”战术。我赶忙用电话,把敌情报告给团部蒋新生团长和邓若波副团长,建议全团出击,并命令团部特务连跑步上来,向我报到。
  三营一出击,敌人就乱了,但仍然进行节节抵抗。不久,邓若波快步赶来,他告诉我,团部已下令一营和二营,全线向西出击,陆鑫教导员已带姜桂林、冯如生的特务连跑步赶来。
  敌八十三师,战斗力仅次于七十四师,在抗日战争中,远征缅甸战场,自称为“天下第一军”,两广兵居多。首战宣家堡,我们打的就是这个八十三师。可算是我们团的手下败将了。不过,那次战斗,我们仅吃掉了它一个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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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过望远镜观察,我发现西北方几户人家的前面有百十号的敌人正在列队,戴着一式的深绿色的钢盔。此时,东方的朝阳已经露出地平线,能见度很好,我认定这股敌人已放弃阵地,正要集队逃跑。见左右枪炮声骤起,我一、二营正分路杀出,敌人左顾右盼,不知如何是好。可巧,这时陆鑫和姜桂林连长、冯如生副连长带特务连跑步赶到,我用手指着西北,对冯如生说:
  “看见了吗?”
  冯如生气喘吁吁地点点头:“看见了”。
  我说:“这股敌人想跑,你赶快上去,抓住它。”
  特务连有180多人,也都戴着深绿色的缴获来敌人的钢盔。这个连打仗不但勇猛,而且机智,我们几个团的干部喜欢拿这个连打主动仗。副连长冯如生,刚满20岁,是团队中的后起之秀,带兵有方,又会打仗。该连受命之后,就从我参谋长指挥点茅屋旁直冲而上,其中要经过五六百米的一马平川的开阔地。我稍一考虑,对跑在该连队尾部的指导员周德保大声喊道:
  “这个敌人可能会投降,周德保,你们不要乱打,要进行政治喊话。”
  我也不知道这个指导员听见了没有,反正特务连的队伍已经跑步进入了前面一片开阔地,再收也收不回来了。特务连的三个步兵排,一个小炮排,分成三路纵队,就从光秃秃的田野上奔跑而上。在霞光映照下,显得十分威武,我不禁感叹:真是一支好部队!
  邓若波和我急忙又命令炮兵连和机枪连作好准备,一旦敌人还击,就用火力掩护特务连冲上去。8月,该敌占领海安,我团猛攻未下,林少克团长光荣牺牲都还历历在目,今天我们要为团长报仇!
  该连一排长,名字记不得了,人称“老水桶”,身背卡宾枪,带着自己的队伍,跑在最前面,嫌耕翻的水稻田里的土沾鞋,不好走,竟顺田间小路,转弯抹角地往北跑步。其它排的队形也是如此。我心中又气又急,这哪儿是打仗,简直比演习还差劲,万一敌人就地对他们开火,身处开阔地的特务连,不是听人家的打嘛。特务连的这些干部太吊儿郎当的了!回来非处分他们不可。
  等该连抓回来100来个俘虏,副连长报告了这次战斗经过时,我才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敌人八十三师,身着灰色细布棉袄,而我军穿的是灰色粗布棉衣,所不同的是,敌人头上都戴的是钢盔,而我军绝大部份是小平顶帽。在我全团的10个步兵连队中,只有特务连的战士戴钢盔。我们的战士不愿戴这铁家伙,嫌沉重,可是他们的副连长是个漂亮鬼,说特务连是团首长的“近卫军”,要与其它步兵连队不同,得打扮的漂亮点,不戴不行。连长和副连长也带头戴钢盔,不过他们戴的钢盔有些是纸做成的,原来也是敌人军官戴的,以示军容整洁的假货。
  特务连上去时,并没有打枪,分路径直跑步而进。敌人见过来的队伍,头戴钢盔,又不打枪,以为是自己人,所以队伍并未展开,敌人的一个上尉连长端着机枪大声喊叫:
  “我们是八十三师!你们是哪部份?”
  敌连长已接到撤退的命令,误以为我军也是前来集合准备撤退的自己人。走在前面的排长“老水桶”和三排长赵凯,听敌人喊叫八十三师,就来了个顺水推舟,也边跑边喊:“我们是八十三师!八十三师!”
  敌人似信非信,还把六挺机枪排成一线,机枪手们端着弯梭子广东造机枪,只要听到连长一声喊打的命令,六个机枪手就一齐开火。
  特务连的战士飞快冲到敌人面前,喝令不准动时,敌人才傻了眼,暗暗叫苦:“上当!上当!”但为时已晚。特务连战士的枪口已抵住了他们连长的胸口,这个连长气软地把短枪往地上一扔,低声喊道:“弟兄们把枪放下!”
  那些站在前面一排的六个广东佬机枪手,眨眨那惊讶而又深凹的眼睛,挺不服气地把一挺挺机枪扔到地上。八班河南籍战士李天星,笑着说:“不服气也得服气,俺假八十三师,缴了真八十三师的枪,还有啥不服气呢?”
  我和副团长邓若波听了连长的报告后,哈哈大笑:“特务连这班鬼家伙,鬼点子真多。”
  对面敌人占据公路东面一座土围子进行顽抗,掩护它的大部队往刘庄撤退。我二营攻打卞仓,一营打这土围子,特务连也派出赵凯的一个排直杀公路,占领了一条南北向结冰的小河,封锁住公路。战士们浸在冰水齐腰的水中,战至黄昏。
  在激战中,我五连指导员姚志宏牺牲。高邮战斗华中特级战斗英雄、三连一排长袁金生在抓获一部分敌人后,对另一部分敌人进行政治喊话时,遭敌人冷枪,中弹牺牲。
  战斗于天黑时结束,我团抓了近千人的俘虏,亦付出了370人的伤亡代价。1942年,拖枪投敌的原我五连连长杨庆林,在敌八十三师中充任班长,在此战中,被我抓回。
  八十三师退守刘庄固守。师首长决心趁敌人惊魂未定,攻打刘庄。并通知营以上的指挥员,前往刘庄外围察看地形。可是,粟裕副司令员的急电飞至:“涟水告急,昼夜兼程,赴涟水参战。
  我们放弃拿下刘庄的作战计划,立即随主力北上。我们团押着数百名在战斗中抓来的俘虏军官,途经盐城时,人们夹道欢迎。当我军分秒必争地赶至益林镇时,涟水城失守的消息随着寒冷的北风飘来。敌七十四师攻占涟水后,必大举北犯,再占我沭阳。
  严峻的形势摆在我军面前,由于涟水的失守,我华中根据地通往山东的通道,只剩下沭阳至新安镇的一条公路干线,我主力必须迅速北上,开辟鲁南战场。
  为了加快行军速度,又应后勤机关的要求,我们把特务连留下。一来可以押解这数百名的俘虏军官;二来掩护后勤部门转移。此任务交给了特务营的陆鑫副教导员,由其带特务连执行上述任务。
  团队奉命于12月26日,从卞塘河出发,随主力大军北上山东。经过一星期的长途跋涉,于1947年1月1日到达郯城以西一带地区,厉兵秣马,严阵以待,迎战敌快速纵队和整编二十六师对我鲁南重镇临沂城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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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决战鲁南(上)


   每年元旦这个当口总是打仗。1941年过年打泰州,1942年在东海边新街和三仓河一带打鬼子,1943年底转战淮宝水网地区,1944年粟师长带我们过江进军天目山,大年初一就在茅巷、施村一带和国民党六十二师决战,1945年回江北,到年底又攻高邮城的鬼子,1946年连打大仗,而且打得频繁,惨烈。今年底部队一进山东鲁南地区,元月三日就和国民党第一快速纵队及青年军二十六师摆开了战场。
  驰名中外的“七战七捷”是在苏中地区进行的,然而我们团何止打七仗,连小海、卞仓、涟水之战在内,共打了十仗。到了1946年年底,部队一跨进陇海铁路,进入鲁南临沂城以南的蒲旺地区,上级传下口号:“北上山东打胜仗,要把威名天下扬!”可是战士们却编了一个顺口溜:“反攻反攻,反到山东,吃的煎饼,裹的大葱,问我有啥意见?我要回到华中!”反映了战士们的思乡情绪,一时之间,战士们把它当歌唱。
  难怪啊,我们团的战士绝大多数是苏中籍人,他们不忍心将浴血奋战八年的苏中解放区让给敌人,也难怪他们牢骚满腹。
  敌冯治安的三十三军和整编二十六师,加上拥有数十辆美式坦克、200余辆十轮大卡车及数十门榴弹炮的第一快速纵队,杀气腾腾地向我鲁南重镇临沂城杀来。我纵十二师从鲁坊与卞庄之间往西插,对手是曾在抗日战争中到过缅甸战场的二十师,又是打的一个硬头货。
  鲁南决战,于1947年1月3日拉开序幕。
  这天中午彭德清师长来到我团,命令我团今晚进行中央突破,攻占吴家庄,采取掏心战术,切断敌三十三军和二十六师的联系,把这条大蟒斩成两段,尔后再一一将其歼灭。但只能在几个小时内解决,要求部队一边开进、一边展开攻击,侦察了解敌情只能随部队边开进,边进行。
  胃口真大啊!我们的陈粟二位老总指挥我们打仗,其胃口向来如此,更何况是我们到山东来的第一仗,为了给山东军民送份见面礼,我们要打出威风来。
  当时我任七团参谋长,接受命令之后,立即率领各营、连军事干部先行出发,前往吴家庄附近察看地形。天黑时分,部队到达。团长兼政委蒋新生、副团长邓若波和我及副参谋长庾德信立即着手部署,把团指挥所放在刚被我占领的董家庄,与西面敌人占领的吴家庄成了两军对垒的态势。此处地势平坦,易守难攻,加之敌人已构筑了野战工事。时值隆冬季节,那田野中的柿树园,在凛冽的寒风中哆嗦着它光秃的树杈。冰封的大地上,连条小河沟都没有。
  地形对敌人有利,黄土平原,一马平川,利于机械化部队作战,利于龟缩在庄子里的敌人进行防守。对于打拥有坦克的机械化部队,我们还是第一遭,而且部队也没有这方面的训练和实战经验。更没反坦克炮,只有少数的火箭筒,听说坦克怕火,对于它的机械原理、构造等都不了解,只知个形状大概。
  我团特务营担任左翼突破,顺着该营向北的是二营、三营,我们用重兵,展开三路突击。一营是团预备队,开始把火箭筒集中在该营,准备天亮后打敌人可能出现的坦克。我团的背后是一条南北方向干涸的大沙河。
  吴家庄的敌人是一个团部加一个营。庄外的工事:外层有特别厚的树头排列起来的鹿砦,鹿砦后是蛇腹形铁丝网,在这两道副防御工事中间和底下的地上铺满了麦秸草,再往里是外壕、交通沟、掩体和房子墙壁上布满的枪眼。
  我们一时还摸不着敌人的脾性,也没有学会爆破,而北方的民房多采用石块砌成,非常坚固,加之我们又采用的是传统打法,结果开战即遭失利。
  第一次得到的报告,红军出身的特务营教导员王朝顺牺牲了。第二次报告,特务连、四连、五连、六连攻击失利。
  各营部队攻得十分顽强,战士们凭着勇敢,用工兵锹砍鹿砦障碍及铁丝网,有的人只身爬进鹿砦和防守的敌人拼手榴弹。
  看到攻击不利的情况,我们团部几个人立即决定,派人去各营传令:暂停攻击,各营军政干部及特务营副教导员、连长冯如生来董家庄团部会商部署下一步的攻击。傍晚二营长陈孔、三营长张玉成等人都到齐了。正当我们促膝听汇报研究怎样打法时,庄子里落下几发炮弹,敌人炮击我团指挥所。
  顷刻,庄中大乱,人声嘈杂,“坦克来了!”。政委、副团长和我赶忙命令大家回部队。我奔出庄外一看,吴庄西北方向敌人所占据的一个庄上,出来5辆坦克,那刹白耀眼如探照灯的灯光对准了我们,让人睁不开眼。那轰轰隆隆的引擎声,震得大地颤抖。从坦克炮塔上射来的机枪子弹,都带着一大长溜的红绿火曳光弹,一串串的,交织在一起,在广阔的旷野上,形成互相交错的火网,使人感到它惊人的气势似乎有些吓人。
  这些“乌龟壳”在我们二、三营的攻击部队已占领的坟园中到处气势汹汹的碾来碾去,横冲直撞,似乎要把我们碾成肉酱。在这极其严峻的时刻,我们的指挥员和战士利用坟包和它打转转,正如孩子们捉迷藏那样和坦克周旋。这就证明我团当时的战斗素质是很强的。然而,坦克毕竟是钢铁打造的,那轰隆隆的声音,那炮塔射出来的串串子弹,对胆怯的人是可怕的,有极个别的班、排长和战士,一时惊慌失措,不管不顾地往回跑。我们几个团的干部手提短枪,奔向部队,喝令退却下来的人:“站住,回去!”
  有一个跑下来的排长到了我面前,我用枪指着他脑袋说:“回去!”他一声未吭立刻掉头就往回跑,又冲入了阵地。
  特务连三排有些战士也被该连连长和指导员喝住,就地架起机枪和六零炮射击。军心被稳住了,阵地才得以恢复稳定。
  “把敌人的坦克堵住。”当时,我们几个团的干部都异口同声命令部队。“谁退后一步,就以临阵畏缩论处。”
  我们的火箭筒,当时又都集中在一营后备队,那里一时也上不来。我们是准备留作天亮后,敌人的坦克出动时用的,万万没有估计到敌人还敢在夜间对我施行坦克反击,国民党部队一反常态,没有按照晚上固守,白天攻击的惯例。
  敌人的5辆坦克,凭着它的用机枪打不穿的铁甲钢板,不断地在二、三营突击连阵地上,大摇大摆,有恃无恐地在一个大坟园地内碾来碾去,用机枪和大炮射击,打得吴家庄东边的鹿砦起了火,那铺在地上的麦秸草也着火烧了起来。
  火!火!何不用火来对付坦克,我急中生智,对散布在庄子后沿、柴堆左右的五连部队大声喊道:“五连同志,不怕死的站出来!用火去和坦克拼了!”烧他的“乌龟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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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决战鲁南(下)


   我一声号召,一下子站起来三四十个人。我对他们说“你们每人最少带六到八个手榴弹,用集束榴弹炸坦克的履带,各人抱一捆柴禾去放火烧,坦克轮上有油,怕的就是火。”
  有一个排左右的五连战士,在密集的红绿花子弹飞啸声中个个都虎着铁一般的脸,张着愤怒的眼睛,等待我的命令:“谁带队?”
  “我!”是该连的副连长。
  “我!”是该连的副指导员。可惜的是,这两位勇士的名字我都记不得了。
  两个小将争功,我派谁去带队?最后还是让那个年轻的副指导员带队。我相信七团的政工干部是与军事干部一样地能指挥部队,让他锻炼锻炼比军事干部更合适。我当即决定:“副指导员带队,上!”
  一声令下,这一个多排的战士们,手握榴弹,夹着柴禾,弯着腰,背着枪,疾速跃进而消失于硝烟弥漫的夜幕中,朝5辆坦克冲去。好嘛,这才是七团的战斗作风,这才像七团人的英雄气概!
  榴弹在坦克群中纷纷爆炸,坦克在疯狂的辗转,上面的机枪在哒哒地喷着火舌,就在机枪子弹射击的空隙中,有一个战士一跃竟然上了坦克顶,用手榴弹狠砸坦克盖子......一些战士就点着柴禾烧坦克。其中有一辆马上起了火,在火光中勇士们围绕坦克加草续火,火势越来越大,坦克在原地动不了啦。坦克着火了!战士欢呼起来,斗志更旺了。不一会儿剩余的四辆坦克吼叫着,轰隆轰隆地向吴家庄西北面的一个庄子急驶而去,丢弃了那辆被烧的坦克不顾一切地逃跑了,敌人的反击被打退了。
  这些五连的英雄和烧着坦克的那位同志,那位我想不起名字的副指导员再也没有回来,那三四十个英雄的战士们也回来的不多,大都壮烈牺牲了。
  等到天亮后,吴家庄的敌人向东北方一个庄子逃跑。我们立即发起攻击,占领了吴家庄。在庄外鹿砦内外,除了被坦克的曵光弹打烧着的外,因为早晨敌人撤退时又故意把所有麦秸草放火烧着,鹿砦也烧了,那麦秸草烧过的地方,在我团攻击的正面,躺在鹿砦上、挂在铁丝网上的有我们108位牺牲的干部战士,特别是一些被坦克上的高射机枪子弹打死的,断臂缺腿的人。这些牺牲的勇士,从肩到手臂撕裂下来的肌肉,被大火一烧之后,血肉模糊,实在惨不忍睹。
  我只好派人把现场封锁起来,并传令部队:“凡是七团的战士,一律不准到这个现场。”
  我心里实在气啊,看到这样残酷的场面,我从来也没有体会到这样地对敌人恨之入骨,对这句话的含义我确实有了极深刻的感受。
  那108位勇士壮烈牺牲的场面,这么多年了,还时常会浮现在我的脑海之中,叫人痛心疾首。深深烙在心坎上永不忘怀,残酷的战争现实教育是最具体、最深刻的阶级教育。
  二十六师的敌军很顽固。我们除占领了吴庄外,迅速对撤出到东北庄子上的该敌边打边进,打到中午,把敌人赶到河北庄内,我们在河南,两军隔河对峙。敌人虽被我们打得七零八落,但还在拼命抵抗。
  我和庾德信副参谋长钻进一座房子,庾德信同志登上一条板凳,用机枪朝窗外射击。他打了一阵子之后,我催促他:“别打了,我们换个阵地。”他执意不肯,“不,让我把这一梭子子弹打完。”可是梭子内子弹还未打完,突然一颗子弹击中他的头部,他哼都没哼就倒下了。因为我就在他身旁,一把抱住了他,急声呼唤……就这样,我的老朋友,好战友,好同志无声地牺牲在我的怀里。
  红军时代入伍的庾德信,在抗日时期,是七团中著名的连长。谈战绩,1944年冬下江南进军天目山,至1945年10月回江北10多个月中,他所带的二连,单缴获的轻机枪,就有18挺,万万没有想到,他会牺牲在鲁南这块黄土地上,牺牲在我的怀中。当时的情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们又打了一阵之后,战士们喝叫敌人出来投降,敌人果真竖起白旗,并要我们派人去谈判。我担心敌人有诈,叫团部一位政治干事上前喊话。年轻的干事边喊话边向前走去,敌人也不打枪,一直等他走过河,上石桥到了敌人的交通沟前,正和一个敌人排长对话时,阴险狡诈的敌人突然打来一枪,政治干事倒下了......
  我感到这股敌人真是可恶之极,决不能手软姑息养奸,我命令部队:“冲!坚决消灭他们!”
  我军一冲,敌人被迫缴械投降。就在我们大批大批地抓俘虏时,特务营的副教导员陆鑫又中了冷枪负了伤。
  这天政委和我的心情都不好,干部战士伤亡太大,蒋政委难过地责备躺在担架上的陆鑫;“你为什么到前面来”。言下之意,你不到前面来,就不会负伤了。
  我知道我的心情非常不好,愤恨恼怒的心情怕会惹事生非,所以战斗结束后,到了休息的庄子,我就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生闷气,这个二十六师和快速第一纵队太坏了,越想越生气。团政治处主任徐馨伯出于对我的关心来对我说:“老秦,走,到连队看看战士们吧!”我说,今天我不想出去,他“嗨”了一声,拉着我就走。
  我闷闷不乐地跟着他走,走到一个院子的小圩子边时,见里面蹲着有一个班左右的十几个俘虏兵,我出于习惯问其中的一个士兵:“哪部分的?”
  这家伙冷眼看着我,叽叽咕咕,没什么好话的坏样子,语气十分生硬,态度骄横,完全是一付反动到底的兵痞样子,这就等于给我火上浇油。极度地愤怒使我火冒三丈,不能自控了。当时我的眼前看到的是那108位战友被烧的惨状;死在我怀里的副参谋长;假投降杀我政治干事的景象......我不加考虑地一把拿过警卫员的冲锋枪,给这个为主的开始就是一梭子......把这十几个家伙一一点了名!打完扔掉枪回头就走。到底打死多少,根本没有理它。
  当时徐馨伯主任阻拦了一下,但我根本没有肯听。回到团部,蒋新生政委虽然得知我枪杀俘虏的事,但没吭声。我们虽然全歼敌人,但付出的代价太惨重了,心里都窝着一股无名火。按照条令枪杀俘虏是军纪所不容许的,然而我们对这些敌人恨透了,所以才会心照不宣,对此事全都缄口不言。
  事后,我们也未向师部报告,此事一直在心里打埋伏了50多年,等到写这本回忆录时,我不得不直说了,也算是我现在对我当时所犯错误的一种反思吧。
  在长期艰苦残酷的革命战争年代中,我深深地感觉到,什么是真正的爱,什么是真正的恨,对一个革命军人来讲,阶级感情这一分界线,就犹如黑与白那样的鲜明。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天下起了蒙蒙细雨。我团又接到新的战斗命令,部队踏着泥泞的道路,向西南方开进,下一目标是鲁南名城──枣庄。
  公路上,刚缴获来的汽车,那昂着长筒的榴弹炮,排列得如一堵城墙似的,以蒋介石儿子为司令的装甲部队送的坦克也已经被友邻部队全部接收了。看见那拥挤拖拉、垂头丧气的俘虏行列,我们对此已不大感兴趣。我们的思绪已集中在下一次的战斗目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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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枣庄大捷(上)


   我军乘胜兰陵大捷,挥师西南一举而包围了枣庄。天公不作美,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把鲁南古朴的大地厚重地覆盖起来,山上山下成了一片银色的世界。这样的自然环境对我攻城的部队,无异于增添了许多的困难。
  枣庄敌人守将是周毓英,系东北军五十一军。国民党为了加强该地的防务,还调来了一个中央直属榴弹炮团。
  早在日寇盘踞枣庄时,鬼子为了保护“中兴煤矿公司”疯狂掠夺开采我国煤矿资源,就在矿区周围筑起深沟高墙,建造了一些永久性工事。鬼子投降后,周毓英又不惜一切代价,加强了防御工事。城四周大大小小的村庄,均设了支撑点,修起了很多碉堡,并建起了地下室,以图长期固守。
  枣庄,素来是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蒋介石是决不会让出这块宝地的。
  用老百姓的话来说时间到了年残岁底了。敌人正好刚从江南运来无锡大米和老酒、香烟,准备杀猪宰羊过大年。可是没想到,华中野战军和山东的部队如此迅速,在兰陵、吴庄一带打了一次大仗、硬仗后,会顾不上休整,兵出西南,一举把枣庄团团围住。
  纵队指挥部将我十二师置于该城之南,到我兄弟一纵打下该城外围据点齐村之后,又把我们调到该城之北,准备攻打“中兴煤矿公司”北面的要地──北大井。
  大白天,阴霾的天气,冷风刺骨。我们缓缓移动在山腰雪后的小路上。放眼望去,四周环山的枣庄市尽收眼底。市镇的上空,紫雾腾腾,在白皑皑的雪光中,它显得那样的孤寂而毫无生机。已近年关了,倘若不是战争的话,四方的老乡们,该进城办年货,看大戏了,那枣庄内外又是一番什么样的热闹情景啊。
  我军从1月10日发起战斗到12日才扫清枣庄外围的敌人。
  北大井的西北角有一个名叫小山子的敌人据点。当我团到达小候家宅的庄子后,小山子的敌人弃防而逃,缩进了北大井。
  我们黑夜睡觉,白天把部队撤出庄外,防止敌机轰炸和炮击。到庄外,每个战士都挖了防空洞,敌机一来,钻洞,敌机一走,就出来活动。敌机三五架成群,每天从天麻麻亮到天黑,不断地在枣庄四周盘旋、扫射、轰炸,忙乎得很。那肥大的轰炸机,战士们笑它叫“大傻瓜”,小巧的战斗机,战士们管它叫“小流氓”。你轰炸扫射你的,我们照样吃喝、开会、研究攻城,才不理会你这一套哩。
  日寇侵占枣庄时,大肆掠夺鲁南资源。因为枣庄地区盛产柿饼、花生,仓库里就堆满了柿饼、花生米。敌人为了增设枣庄四周的支撑点,把一麻袋一麻袋的柿饼和花生米拉出来,用它当沙包垒成工事。我们战士们对这些令人嘴馋的东西,也就不客气了,拿来就吃。
  特务连靠近团部,该连在庄外的丘陵高坡下,挖了许多防空洞,既防飞机又防敌人炮击。战士们在洞门口挖了许多圆坑,再用石头堆起锅灶,有的支上坏脸盆、瓦罐、破钢盔炒花生米来吃,有的吃柿饼吃腻了,竟煮着吃,真是别出心裁。
  该连五班长名叫李天星,河北人,小眼睛,黑黑的皮肤,不知他从哪儿打死了一条狗,全班12个人,竟在防空洞门口会餐,吃起狗肉烧花生米。我巡视部队到此,这个事事都抢先、打仗好争功的河北“小黑子”李天星顽皮地对我说:“首长,你尝尝这狗肉,喷香。要是有点酒,那才叫棒呢!”
  我望着他笑笑,知道他是1946年初我们攻高邮城时,从孙良诚部队解放过来的人,但没有兵油子气,是个朴实的农民,打仗呱呱叫。在卞仓出击战中,正副班长都已牺牲,他自告奋勇代理班长,指挥全班,堵住敌人的退路,紧紧咬住敌人不放,带动该连抓到300名俘虏。
  我不便吃他的狗肉,但也不想打扰他们的雅兴,战士们够苦的了,随他们去吧。
  战时有几种人我是不会忘记的;一种是战斗中表现特别拔尖的,一种是特别调皮活跃的,表现突出的战士和还有一种有着特别奇怪有趣“外号”的人。
  蒋新生政委打仗,爱到前沿对担任第一线的部队进行检查,他和我到小山子敌人弃下的据点里对北大井进行观察。此处距北大井高高的石头围墙仅300多公尺,用望远镜看已一清二楚,可称近距离了。在平地的尽头,是用树头枝丫所排列的障碍物,而此物的后面是6尺多宽的护城壕沟,外壕沟再后面,又要通过20多公尺的开阔地。这用石头、水泥砌成的围墙,有一丈多高,顶上还设有电网。有一座三层楼高的青砖碉堡镶嵌其间,那三层碉堡,层层枪眼里都架着轻重机枪。这大碉堡的两面,又有两座隐蔽的碉堡拱卫,枪眼都朝着障碍物外的一片开阔地。我和蒋政委用望远镜细细观察北大井的敌人阵地后,不禁抽了一口冷气,这个北大井不好打。
  团重机枪连进入小山子,利用敌人原有的工事,再行改修,把9挺重机枪的枪口对准北大井,封锁3座碉堡上的枪眼和围墙上的射击孔。然而困难的是,敌人碉堡底层的枪眼却封锁不住,它有外壕外面障碍物的遮掩,而这些枪眼所射出来的火力,对我攻击部队威胁很大。
  入夜之后,炮兵连长陈应洪所指挥的9门迫击炮,对北大井进行了轰击,敌人亦以山炮、九二步兵炮和迫击炮还击。进行炮战后,在重机枪的齐射掩护下,部队进行攻击,但啃不动。我们正部署特务连再大举进行强攻时,彭德清师长传来了命令。“停止攻击,七团待命。”原来,我们的陶勇司令请来了援兵。他从鲁南三师中请来了爆破手,教我们不会使用爆破的南方部队学爆破。
  各营各连都抽调出干部和挑选战士参加学习爆破。特务连连长冯如生将担任主攻北大井,他带来了该连六班副班长杨启康、这是个老实巴交又不善言语的人。战士尤桂枝原是去年7月在如皋鬼头街打四十九师时解放过来的江西老表,是个既勇敢又心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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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枣庄大捷(下)


   我们七团,自从解放战争爆发后,连续打大仗、硬仗、恶仗,部队伤亡大,其兵员很大部份主要来源是靠战场上解放过来的新战士,这不能不说是我团的一大特点。在‘溶化’新战士的政治思想工作中,我们的政工干部建立了不可磨灭的功绩。用战士的话来说,这些用机关枪欢迎来的战士,均受过军事训练,技术相当好,而且都是出身于贫苦的农民家庭,是被抓壮丁抓出来的。一旦到了我们革命队伍里,经过我们的政治思想教育后,很快就成为我们的好战士。
  鲁南三师的教员们教战士怎样捆炸药包,怎样进行火具接续、投送、安放、点火。这些爆破员,都是连长挑选来的精兵,而且经过团部批准的战士,经过一天的学习和实习,很快就地掌握了爆破技术。真正是从战争中学习战争,边学边用,白天学,晚上就用,用了就能完成任务。我也参加听了课,也初步懂得了爆破技术。
  敌五十一军,不但善于防守,而且还不断地对我进行反击。在攻击北大井之前,有一股敌人依仗着一座大煤堆,构筑工事,进行顽抗,我屡攻不克。我就亲自跑到攻打煤山的九连去,连长叫徐惠良,作风正派,带兵有方,是个好连长,但他心慈手软,打仗见部队伤亡大了,有些犹豫。我责怪他太软,“这小小的煤山都拿不下来,还谈什么攻下枣庄!”徐惠良同志经我指责后,马上领队进行了又一次强攻,煤山被九连攻下,而这位和我同乡的徐惠良连长却英勇牺牲了。
  我见九连占领了煤山,心中大喜!却没想到又见敌人很快打开围墙大门,向我煤山疯狂反击过来。我责无旁贷地跃上煤山顶,代替了徐惠良连长的指挥。一大帮敌人又扔手榴弹又打枪地从煤山角道口拥了进来。我命令部队先不要开火,故意放敌人进来,等到了火候,我大喊一声:“打”!手中的机枪首先居高临下开火,战士们也在我的带领下一齐射击,猛甩手榴弹......敌人只好扔下30多具尸体,仓惶逃跑,进了围子关上了大门。由此可见,敌五十一军军长周毓英所指挥的部队,还敢于向我“老虎团”反击,也可算是马马虎虎的部队了。
  19日夜我团总攻北大井。师长彭德清把师特务连交给了七团,作我团特务连的二梯队。师长吩咐:让师特务连锻炼锻炼。有意思,今晚师、团部的两个“御林军”打攻坚,看谁行,比个高低吧。
  攻击前,我找来冯如生、突击排三排长赵凯、九班长顾英和爆破员尤桂枝、杨启康等人,一一检查、一一交代,可谓细致入微。我在小山指挥所架通了和团部及师部的电话,随时随地向师、团部报告情况。
  入夜之后,星星闪烁,雪光反照,大地一片青灰色。冯如生率领该连一、三两个排从小山子开进,悄悄地从雪地上向北大井方向运动。炮兵连开始炮击,成群的炮弹从灰暗的天空中掠过,纷纷落入北大井,在围墙里爆炸。9挺重机枪亦同时开火,掩护步兵冲锋。沉寂了一个星期的战场,此时此刻又热闹起来。防守北大井的敌人,怎么也没想到我们此时会突然对他们发起攻击。
  我全神贯注倾听北大井方向的巨大爆破声,它是此次攻击成功与否的关键。然而,在震耳欲聋的枪炮声中,我怎么也听不到东南方的巨大爆破声。说来也怪,爆破声,实际上已被隆隆的炮声所掩没,而急骤的哨子声,却从前面传了过来。
  爆破成功!特务连攻进了北大井。我立即用电话报告给了蒋新生团长和彭师长,然后搁下听筒,赶往北大井。
  后来知道,爆破手尤桂枝,身背炸药包,爬过树头障碍,又翻过外壕,把炸药包就放在石头围墙当中的大碉堡上,一举把大碉堡炸开有两张方桌大的窟窿。担任突击队队长的顾英,按照战前连长冯如生的命令,立即拉开鹿砦,在外壕上架起跳板,攻进了这个大窟窿。在门口吹响了哨子,以哨声报告伏在雪地上的连长:突击成功。
  冯如生一听哨声,立即跃身而起,带着两个排一拥而上。
  可是,东西碉堡的敌人不识好歹,居然朝我前进的部队打枪,打伤了我排两名战士。跟随连长的第二爆破手杨启康对冯如生说:“连长,我去把它炸掉!”
  “行”,“干掉它!”连长同意说。
  杨启康顺围墙向东,碉堡里的敌人光注意北面的开阔地,没想到从西面来了炸药包,又是个一举成功,这碉堡在巨响中塌了半面,特务连攻击成功。可是,敌人既无多少伤亡,也没有抓到多少俘虏,敌人跑到哪里去了?
  等到该连再部署攻击围墙里的西南和南面的大碉堡时,突然发现一股敌人从房子里的地下室涌出,要反击我地面上的部队。首先发现敌人反击的是该连四班长纪世虎,这个来自兴化县18岁的胖小伙子,在全连中可算一虎。他发现地下室里有骚动声,先开枪射击探查情况,等到敌人鼓噪呐喊打枪时,他就用汤姆枪和手榴弹堵住了门口,往地下室里猛打,这才迫使敌人喊缴枪投降,俘敌100多人。至此,前沿营区的敌人全部被我肃清。
  天亮时分,师特务连拿下了西南的大碉堡,他们朝西南的大碉堡打了几阵子枪后,迫令敌人投降,一打一拉,敌人果然扯出了白旗。但战斗中伤亡了一些人,还是团特务连打得巧,至此,北大井全部被我军占领。我一营和九团(现在的二○七团)齐头并进,攻打敌军部所在──“中兴煤矿公司”。
  在攻打北大井的战斗中,我第一次尝到在攻坚战斗中使用炸药包攻破敌阵的甜头。由于我团特务连打得巧,给我印象很深。在往后的战斗中,特别是在孟良崮攻打520高地时,我喜欢拿特务连打困难大的仗。
  攻打“中兴煤矿公司”,从早晨激战到中午,我一营副教导员贺健农牺牲在敌人的反击中。九团二营营长、原我团七连连长金大伦,在我的房间和我研究两个部队如何协同配合攻打,而后到隔壁房间安排落实。谁知刚走入隔壁房间,就被敌人打来的一发炮弹击中,当场壮烈牺牲!我的一间也被炸得乌烟瘴气。
  金大伦和贺健农,都是我团优秀的军、政干部,牺牲得十分痛惜。在连续的战斗中,每次战斗,都有一些我所熟悉的战友倒下。胜利使我们欢乐,而战友的牺牲,又使我们悲伤。真是多少欢乐,多少悲伤啊!胜利其本身就包含了战友的生命和鲜血。
  当我们看到五十一军军长周毓英,这个中等身材的敌军中将领着他军部八大处、身穿美式军服的将校级军官们缴械投降时,我的心是激动而又哀叹的,哀叹的是,那些牺牲了的战友却不能和我分享到这种胜利的欢乐。
  斯役,我四纵付出了3400人的伤亡代价,而俘虏敌人7000多人。敌人所鼓吹的“鲁南会战”就以敌人可耻的战败而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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