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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连载』 《千古学案——夏商周断代工程解密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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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1-26 14:07:15 | 只看该作者
  科学无情与有情

  中国是天文学发展最早的国家之一,早在史前时代,先民们对寒来暑往,月圆月缺,植物的生长、成熟和动物的活动规律,就积累了一定的知识。最迟在新石器时代早期,中国先民就开始对日、月等天象进行观测。古代人类除对日、月运转分外关注外,对红色亮星“大火”相当重视。“大火”,现代天文学称为“天蝎座α星”。传说在中国古帝颛顼时代,就设置“火正”之官,观察大火运行,用以指导农业生产。因而天文学在各门自然科学中被称为是最早产生的一门学科。诚如恩格斯所说:“研究自然科学各个部门的顺序的发展,首先是天文学——游牧民族和农业民族为了定季节,就已经绝对需要天文学。”

 中国早期天文学在“定季节”的同时,还伴有鲜明的占星术特点和强烈的政治色彩。《周易·彖传》说:“观乎天文,以察时变。”《系辞·上》也说:“天垂象,见吉凶。”这里说的天文就是天象。历史上的占星家关注的天象主要有两类,一类属于奇异天象,另一类则是五星运动。而中国古代天象记录,其数量之多,门类之全,系列之长是世界其他国家难以匹敌的。正是古人留下的这笔珍贵而丰富的文化遗产,才为夏商周断代工程提供了一条重要的研究途径。

  不难理解的是,由于天象自身所具有的周期性,根据其运行规律,利用现代先进的科学手段,完全可以对文献记载中早已逝去的天象进行回推,这种推算方法在科学高度发达的今天,已达到了相当精密的程度,完全可以推算出这些天象发生的准确时间,从而可以帮助研究者解决历史年代学,特别是夏商周三代年代学的某些难题。

  夏商周断代工程启动之初,席泽宗、李学勤等专家就注意到天象的研究将在工程中起重大作用,因而参考国外的天象研究方法,专门列出了“仲康日食”、“武王伐纣天象”、“懿王元年天再旦”等研究课题或专题,并由工程首席科学家、科学史界的翘楚、以《古新星新表》蜚声国际天文学、科学史两界的著名天文学家与天文史专家席泽宗院士具体负责。

  在“工程”的早期,席泽宗受有关方面的委托,邀请全国各地的部分天文学家如吴守贤、张培瑜、陈美东、陈久金、薄树人、刘次沅、江晓原、孙小淳、胡铁珠等,在京召开了一个专业性的座谈会,就如何利用天文学方法研究夏商周年代问题进行了讨论,就相关问题达成了共识,并按各自受领的任务分头行动起来。

  从文献记载看,夏代有五星聚合、仲康日食两条天象记录,这两条记录可以通过科学方法推加以推算。

  据《太平御览》卷七引《孝经钩命诀》载:“禹时五星累累如贯珠,炳炳若连璧。”另据《古微书》载:“帝王起,纬合宿,嘉瑞贞祥。”

  五星聚合是指五大行星在夜空中会聚在很近的距离内,或如连珠,或如拱璧,异常壮观。这种特殊的天象,自然引起特别的关注与诠释。古人多认为五星为五德之主,它的行度、动态与政治、灾祥有密切关系。“五星循度,为得其行,则天下太平,政和民安;乱行则有亡国革政兵饥丧乱之祸。”由于五星聚合关系到天下兴亡,因此受到历代帝王的重视,并对社会文化生活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在这种政治、文化背景下,许多五星聚合的现象被记录下来,并得以留传后世。

  关于“禹时五星聚”的天文记录推算,由中国科学院紫金山天文台徐振韬和南京大学天文系蒋窈窕两位天文学家负责。

  夏朝建国的年代,按学者们推算的结果,约在公元前2100年左右。两位学者应用美国ARC软件公司开发的先进软件,在围绕这个年代前后相差一二百年的范围内搜寻,结果发现有一次非常理想的五星聚合。这次特殊的天象就发生在公元前1953年2月。电子计算机显示,从2月中旬起,在黎明的东方地平线上,土星、木星、水星、火星和金星自下而上排成一列,非常醒目壮观,完全可能给人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这种天象奇景一直延续到3月初。特别值得指出的是,在公元前1953年2月26日夜,五大行星几乎团聚在一起,相互之间的角距小于4度,更增加了“五星连珠”的神秘色彩。据此,两位天文学家断言:“这个天象可能是人类文明史上发生的最难得的‘纬合宿’即五大行星团聚现象。它可能被认为是一种‘嘉瑞贞祥’,暗示‘帝王起’,要建立新的王朝。如是,则上列两条记录反映出夏朝建立时发生的天象,其绝对年代应该是公元前1953年。”

  很明显,徐、蒋二人的这个推算,是建立在文献记录绝对可靠、日历换算也绝对准确的基础之上的。现代研究证明,古代关于天文现象的记录,绝大多数是出自实际观测,应该是可靠的。就五星聚天象而言,也应是准确和可靠的,不存在后人伪造的情况。但不能排除的是,由于政治上的原因,记录者出于对时局、灾祥的附会,或许会将天文现象发生的年月做些改动。再加上记录中出现的缺失和传抄过程中存在的错误,其绝对值也是难以保证的。因此,“禹时五星聚”天象记录推算出的公元前1953年只能作为估定夏代年代的一个参考基点,而不能作为定点。

  中国在遥远的古代,就将天象观测作为一个国家极其重要的政事,每一朝代都设置位高的专官,专门从事这种观测工作。而朝廷对于天官的期望也往往很高,督促极为严格,若不认真观测,很容易闹出乱子,天官本人也将遭到被诛戮的命运。如在中国最古老的典籍之一《书经》中有一篇叫《胤征》的文章,讲述了一位司天的天官因玩忽职守遭到杀头的悲剧故事。由于这个故事发生的年代之早和具有的典型意义,给后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夏代经过禹、启到太康时代,国势就有些不妙,而这位称做太康的帝王掌管朝政之后,放情纵欲,不理朝政,既不关心历法,也不过问天官的工作,使国家政务和农事陷入了混乱不堪的局面。这种局面终于遭到了以后羿为代表的武装集团的反对,并起兵夺取了国家政权。太康等兄弟五人在后羿军队的凌厉攻势之下,不得不放弃京都而出逃。

  太康死后,其弟中康继位。为了吸取太康一朝的教训,中康对朝廷内外进行了整顿,不仅新设立了司天的职官羲和,还任命胤侯执掌兵权,很有些中兴的势头。正在这个时期的某一个朔日,突然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只见原本高悬天空光芒四射的太阳正一点一点地消失,顿时天色由灰变暗,由暗变黑,几步之内难辨人影。在野外游荡的鸡狗鹅鸭甚至微小的蚂蚁,都因急于寻找归宿以致在黑暗中团团乱转,路上的行人面对突如其来的天象变化,个个惊恐万状,争相夺路而逃。按照当时的认识和天命的宇宙思想,凡日食出现,预示着国家将有灾难发生,这个灾难可能会危及帝王的地位或者性命。只有国王亲率众臣到殿前设坛焚香舍钱才能将太阳重新召回,灾难也可以避免。这个过程称为“救日”。

  此时,宫中乐官眼看太阳一点点沉没,无尽的黑夜就要笼罩大地,焦急与惊恐之中迅速敲响了救日的钟声,洪亮急促的钟声穿过一层层富丽豪华的大殿,惊动了夏帝中康和文武百官,主管钱币的财官啬夫慌忙赶往财库取钱礼天,中康帝也满面肃穆,慌慌张张地跑出后宫上朝率百官举行救日之礼。就在朝廷上下一片惊恐混乱,鸡飞狗跳之时,独不见负责司天的关键人物羲和前来说个究竟。中康帝心中正为羲和没有提前报告日食之事大为恼火,又不见其人前来行救日之礼,自是愤恨不已,情急中急忙派人去找寻。意想不到的是,这羲和刚与几个哥们从洒肆里喝酒回舍,醉卧铺榻,发着酣声做着金钱美女之梦,外面发生的一切似乎与他毫无关系。几个找寻者见状,忙将其抬起来向宫中大殿奔跑,想不到这羲和突然酒醒,并借着洒劲把几个当差的一顿飞拳乱脚,差役们一气之下,索性不再顾及,径自赶回宫内报告。中康闻讯,顿时脸色铁青,暴跳如雷。根据夏朝政典规定,凡不及时上报日食的天官“杀无赦”。于是中康咬牙切齿地高声喊道:“快把这个擅离职守、违背朝纲的昏官王八蛋给我砍了!”只这一句,正哼哼唧唧,沉湎于美梦中的羲和,脖子上那个椭圆形的肉球,随着一道寒光闪过,“噗”地一声滚落到污泥浊水之中。肉球上的眼皮伴着有些发白的睫毛,于血污的滚动中迷茫而吃力地眨巴了几下,便不再动作。

  这个故事明确表述了夏朝中康时代的一次日食记录,也是全世界所知最早的一次日食记录。在流行的《古文尚书·胤征》中,曾留下了较为详细的记载。而与《古文尚书》记载的这次事件相呼应的是司马迁在《史记·夏本纪》中的记载:“帝仲康时,羲和湎淫,废时乱日,胤往征之,作《胤征》。”梁代天文学家虞邝认为文献上记载的这次日食就发生于仲康元年,号称仲康日食。此后历代天文学家如僧一行、郭守敬、汤若望、李天经等都利用不同的推算方法进行过推算,至20世纪80年代已有13种不同的结果。夏商周断代工程同样注意到了这次日食记录,并委托中国科学院陕西天文台、南京师范大学物理系、南京大学天文系等单位的吴守贤、周洪楠、李勇、刘次沅等学者进行推算,以考察夏年。

  吴守贤等专家用现代方法,并使用最新的太阳和月亮历表对历代天文学家的13种说法进行核算,发现每一种说法都存在问题。最后专题组将文献记载的“季秋”这个天文学概念,设定在10月1日至12月18日之间,对洛阳地区公元前2250年至前1850年共400年间的可见日食进行普查性计算,得出符合季秋的大食分日食共有11次,其中发生在公元前2043年10月3日、公元前2019年12月6日、公元前1970年11月5日和公元前1961年10月26日的4次可以作为夏初年代的参考。

  至此,关于夏代年代学研究的三条主要途径即:文献记载中的夏代积年;河南龙山文化晚期以及二里头文化的分期与14C测年文献中有关天象记录的推算等已全部完成。那么夏代到底起始于何年,又终止于何年?由于夏代总积年已被工程专家组根据文献记载选定为471年,只要找出夏朝灭亡的那一年,再由这一年上推471年便是夏朝的始年。根据“工程”关于商代年代学专家们的研究结果,选定夏朝灭亡、商朝建立之年为公元前1600年。那么以公元前1600年上推471年,则夏代始年应为公元前2071年,这个年代从考古学的角度看,基本落在河南龙山文化晚期二段(公元前2132—前2030年)范围之内。因此,工程专家组为取整数,定公元前2070年为夏的始年。

  至于这个夏商分界之年,也就是公元前1600年是如何推算出来的,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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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MS测年技术的应用

  加速器质谱学(简称AMS)是20世纪70年代末在国际上兴起的一项现代核分析技术,主要用于测量长寿命放射性核素的同位素丰度比,从而推断样品的年龄或进行示踪研究。

  加速器质谱14C测定法与常规14C测定法相比,其主要优势在于所需样品量少和测量工作效率高,而测量的灵敏度与精度可达到3‰—5‰。AMS法需要的标本量不到常规法使用样品量的千分之一,几毫克的碳样标本利用加速器质谱测量,一般仅需数十分钟即可测定,而常规14C测年法,则要48小时或更长的时间。在时间紧、样品多的情况下,加速器质谱法就自然发挥出它独特的优势和作用。

  用加速器质谱法进行14C测年可以达到相当高的测量灵敏度,若用行内的理论来讲,常规法14C测年的上限约为5万年,相应的14C/12C测量灵敏度为2.3×10-15。目前国际上先进AMS实验室14C测年的上限可超过6万年,相应的14c/12C测量灵敏度好于6.7×10-16。这个数据,如果用小米做个通俗的比喻,就是要在多于l,500,000,000,000,000粒相同的小米中,用AMS找出一粒稍重一点的小米来。这一千五百万亿粒小米放在一起有多大一堆呢?大约有五百万立方米。北京故宫博物院的面积是72万平方米,把这些小米铺满故宫博物院的话,还要堆到7米高!夏商周断代工程样品的年龄不超过4千年,其14C/12C的值大约是上述灵敏度的1000倍,但该值的测量精度要好于5‰。就是说,要在一千五百万亿粒小米中,把这一千粒稍重一点的小米的粒数捡出来并数清楚,漏掉和数错的粒数不能超过5粒。而且正由于加速器质谱计使用样品量小,对于珍贵的国宝级文物如甲骨以及遗址中出土的炭屑、骨片、残存的少量有机物,甚至于陶器、铜器上的烟炱等等,都可以采样用来测定年代,而常规法在这样的情况下则显得无能为力。

 随着加速器质谱法的发明和不断发展、完善,这门学科在地球科学、考古学、古人类学、物理学以及天体物理学、环境科学、生物医学等领域广泛应用,加速器质谱学已被越来越多的科学界人士所认知和熟悉,它在社会生活中发挥的作用和影响也越来越大。尤其是20世纪80年代宗教界和科学界利用AMS测年法对都灵裹尸布这一千年悬案成功的破译,使它的名气几乎在一夜之间响遍了整个世界。(页下注:1998年4月21日,不列颠博物馆的考古权威和大主教一起来到都灵大教堂,把传说中耶稣当年受难时的裹尸布剪下长7厘米、宽1厘米的布条,分成三小块,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分别寄往美国亚利桑那大学、英国牛津大学和瑞士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AMS测年实验室检测。实验表明,三家实验室达到了极佳的一致性,各个结果的差异在120年以内。裹尸布在公元1260年到1380年之间制成的可能性为95%,而有100%的肯定性表明决不会早于公元1200年。1988年10月13日,都灵大主教、红衣主教巴莱斯特雷罗在召开的记者招待会上正式宣布,:这件几个世纪以来被基督徒奉为圣品的耶稣基督尸布,并非耶稣受难时所用,而是中古时期织出的一件赝品。至此,所谓的耶稣裹尸布真相大白。)

  正是深谙加速器质谱仪的重大威力和高效的作用,“工程”在前期立项中就特设了AMS测年这一专题,其主要研究目标和预期成果是:

  将北京大学加速器质谱仪的14C测量精度提高到0.3%—0.5%(相当于±40年)的水平;

  提高AMS测量的功效和系统的可靠性,完善AMS14C测年的方法;

  为夏商周断代工程测量样品250个。

  工程领导小组任命北京大学重离子物理研究所副所长,多年从事AMS工作的郭之虞教授担任该专题组组长,并全权负责AMS14C测年事宜。

  从1996年初开始,夏商周断代工程AMS测年专题组进行了大量的文献调研,并召开了多次方案讨论会。1996年5月下旬,专题组成员、青年核物理学家鲁向阳副教授在参加第七次AMS国际会议期间,曾与世界上各AMS实验室的专家就设备技术升级改造问题进行探讨,并向他们了解对当时两种流行的商品化离子源的评价。1996年11月,专题组组长郭之虞与专题组成员、年轻的学者汪建军两人赴美国进行考察,访问了几家处于世界先进地位的AMS实验室,与美国专家深入讨论了有关技术问题,并访问了美国国家静电公司(NEC),考察了其商品化的AMS专用离子源。当时正在澳大利亚国立大学访问工作的专题组成员、青年学者刘克新副教授,也及时将他在该处调试与使用NEC离子源的情况与经验反馈回国。在此基础上,专题组经过与国外两家商业公司直接谈判,并综合考虑到价格等因素,最后确定了购置设备、仪器的整体方案。

  从1997年4月开始,AMS专题组开始购置和安装新的设备,到1998年3月,设备安装基本结束,开始全系统联调,对不够理想的部位进一步改造和完善。

  1998年12月初,夏商周断代工程向AMS专题组提供4种样品进行盲检(检测者事先不知道样品的出土地点和年代),测定结果与中国社科院考古所、北京大学考古系等两个常规14C实验室所得到的年代值在允许误差范围内基本一致。稍后,专题组还选出7个样品,送往世界同行中颇负盛名的加拿大多伦多大学加速器质谱学实验室测量,以和北大AMS的结果作比对参考。再后来,AMS专题组对国际原子能机构(IAEA)提供的标准样品进行了比对测量,前后两期比对的结果均显示了良好的一致性。与此同时,AMS专题组有计划地对一些样品安排了复测,以检验测量结果的可靠性,并对一些考古学家有疑问的数据也安排了复测。通过一系列盲检、复测和比对,结果表明,北京大学加速器质谱仪的测量结果有较高的可信度,所给出的年代数据与真值的偏差,一般不会超过2a的范围(95%置信区间)。鉴于以上取得的可行性效果,北京大学AMS专题组开始对夏商周断代工程提供的批量样品进行测定,并在测量过程中继续深入地进行14C测年方法的研究,以使测量质量不断得到改善和提高。

  自AMS专题组正式为“工程”提供的样品进行检测后,得到了北京大学校领导和重离子物理研究所的高度重视与支持,先后有26名学者分别承担了物理、机械、真空、电子、计算机等不同专业的工作。需要特别提及的是,AMS测年设备,不像一般人想的那样是几台电脑和几根试管构成的,其设备的总重量达几千吨,需要3000多平方米的空间(约半个足球场)才能合理摆放,否则无法进行正常工作。在设备改造期间,专题组人员四处采购部件,运回后自己动手安装,当安装最大部件时,正处于夏天的酷暑时期,青年学者鲁向阳等顾不得斯文,光着汗淋淋的膀子,和其他学者们一道喊着号子来回搬运。1998年初,加速器质谱计的设备改造接近尾声,调试工作和方法学研究即将开始。这是一项繁重而艰巨的任务,谁来担此重任?郭之虞首先想到了刘克新副教授。他是著名核物理学家陈佳洱指导培养的博士研究生,曾在建造北京大学加速器质谱仪的第一期工程中立下汗马功劳,在AMS调试上有丰富的经验。但此时他正在澳大利亚国立大学做访问学者,且因工作出色外国老板希望他能延期回国。这样的机会不易多得,但郭之虞还是狠下心发出了要求他按期回国的信息。刘克新得知国内情况后,立即放弃了国外的优越条件,毅然奉召回国,并随即投入到夏商周断代工程中。

  北京大学加速器质谱计在成功地改进之后,14C测量精度已由原来的1%一2%提高到0.4%一0.5%,测年误差在32—40年之间。就批量样品的测量而言,所测样品超过工程指定的250个,并达到了国际先进水平。在其他方面也完全达到或超过了工程预期的效果。

  AMS法专题组,对考古人员提供的木炭或骨制样品,陆序进行测定。当14C年代值测出后,由对系列样品树轮校正法和贝叶斯统计学作过深入研究的青年学者马宏骥,进行树轮曲线校正和计算,最后通过拟合换算出一个误差较小的日历年代。

  关于河南龙山文化晚期分为三段:

  第一段 以王城岗一期、煤山一期为代表;

  第二段 以王城岗二、三期,瓦店一、二期,煤山二期为代表;

  第三段 以王城岗四、五期,瓦店三期为代表。

  经过对王城岗遗址的系列含碳样品进行AMS14C年代测定并拟合,得出下列数据:

  从上表可以看到,河南龙山文化晚期的时间排序为公元前2190—前1965年。

  由于此前用14C常规法所测二里头遗址的最早年代为公元前1880年,这就不难发现,河南龙山文化晚期的最晚段公元前1965年,与二里头遗址最早段公元前1880年之间有85年左右的缺环,从文化传承关系和考古发现的层位关系来看,二里头一期遗存常常叠压在河南龙山文化遗存之上,两者在时间上紧密相接,其间不可能再有什么缺环。但比较它们的文化面貌,却又有着明显的区别,这个区别表明河南龙山文化到二里头文化出现过文化中断现象,产生过突变。也就是说二里头文化不是河南龙山文化的自然延续,河南龙山文化也不是形成二里头文化的全部来源,只是有点“商鉴不远,在夏之后”的味道。于是,夏商周断代工程部分学者认为,河南省新密市新砦遗址以某些单位为代表的遗存,早于二里头文化一期,晚于河南龙山文化晚期。根据这条线索,“工程”于1999年开始安排考古人员对新砦遗址再次进行了发掘,发掘结果证明新砦文化二期上接龙山文化晚期(新砦一期),下连二里头文化一期,正好填补其间的空白。由此,整个龙山文化晚期到二里头文化14C测年的年代跨度,其上、下限为公元前2190—前1521年,总积年为669年。

  当然,这个积年只能说是一个大的时间框架,并不能代表整个夏代的年数,有关夏代积年还要参照其他学科的研究情况进行整体推算。于是,便有了天文学的介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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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射性碳素的革命

  14C测年技术是放射性碳素断代技术的简称。自1949年这项技术发明以来,已成为现代考古学应用最为广泛的一种测定年代的方法。这种技术应用于考古学之后,使全世界的史前年代学研究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为此,学术界将14C测年技术的发明和应用称之为“放射性碳素的革命”。

  1949年3月,当《科学》杂志公布了第一次利用放射性碳素测定的年代数值时,立即引起了整个考古学界与地质学界的瞩目,人们在称赞这项新的重大科学发明取得成功的同时,也向它的创始人利比教授投去了敬佩、感激的目光。为此,14C的发明者利比荣获了1960年诺贝尔化学奖。

  随着时间的发展,14C测年技术在考古学界和地质学界取得了一系列令人瞩目的成果,它使全世界几万年来的历史事件和地质事件有了统一的时间尺度,对欧洲史前年代序列的建立起了革命性的作用,世界各地的新石器时代考古学也因有了确切年代断限和年代序列而进入了一个新时代。 当然,14C测年技术也不是尽善尽美和绝对的,它有自身难以克服的局限性。这个局限性主要表现在所测定的年代并不能精密到可以确定哪一年,甚至所测定的误差有100年甚至几百年之大。这误差的出现,一方面标本的年代远近有关,年代越远,误差也就越大。另一方面也和标本的纯粹程度、实验时间的长短有关。由于各种原因,过去大气中的14C放射性水平不是恒定的,所以,利用统一的现代C标准计算出来的14C年代并不是日历年代,只能称为14C年代。如何解决14C年代与日历年代间的关系问题并把14C年代转换成日历年代,这就要通过14C年代一树轮年代校正曲线来进行校正。

  1986年,在第12届国际14C会议上,测年专家发表了几条高精度树轮年代校正曲线,14C年代误差缩小到只有正负十多年。几条曲线稍有差异,但总的趋势基本上是一致的,这就更有利于把14C年代校正到日历年代。因为大气中的14C交换循环相当迅速,因此树轮校正曲线原则上可以是全球通用的。如日本奈良古坟时期的一土墩墓中的一根木头,外皮保存完好,将其树轮连续取样测定14C年代,同高精度树轮校正曲线匹配拟合,确定出木头的砍伐年代是公元320±5年。这同古坟时期是相合的。如果木头砍伐的年代同该墓的建造年代一致,则该墓的年代就十分确定了。

  正是鉴于14C测年技术在考古学研究中所发挥的独特而巨大作用,所以,夏商周断代工程对14C测年技术寄予了厚望并提出了严格的要求。按照“工程”专家组制定的计划,14C测年技术专门成立了一个课题组,组长由“工程”首席科学家之一仇士华担任。除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所14C实验室之外,北京大学考古系14C实验室和北京大学技术物理系加速器质谱(AMS)实验室也相继开展工作,以保证测年工作的顺利完成。

  按照“工程”的要求,14C测年技术的目标,是在原有夏商周考古成就的基础上,把田野考古的层位和文化分期的相对年代关系转换为精度较高的绝对日历年代,同时确定与夏商周有关的某些关键事件的时间标志点,从而建立起夏商周三代的年代框架。其整个操作程序是:

  1.采集与考古层位和文化相关的含碳样品。

  2.测出精确可靠、误差符合实际的14C年代数据。

  3.充分应用考古信息,将有先后时序的系列14C样品数据,通过高精度校正曲线转换,定出考古的日历年代。

  4.由14C测年专家和考古学专家共同讨论,建立夏商周考古的14C年代框架。

  5.同历史文献、天文研究的结果和金文历谱的研究等作综合交叉研究,共同建立夏商周三代年表。

  就中国的14C实验室而言,尽管继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所1965年建成之后,又有数家科研单位陆续建成了40多个实验室,但能开展工作的只有20多个,其整体水平同国际上相比还有较大的差距,这个差距主要来自设备仪器的相对落后。所谓科技考古,主要取决于科技的先进程度,没有先进优良的装备,要取得世界一流的水平是不可能的。有鉴于此,夏商周断代工程开始之初,就极有远见地注意到非改进测年技术装备不可。于是,“工程”领导小组决定,将整个“工程”课题的一半经费用于购置14C测年实验室的各种先进装备,这样就从根本上解决了拟投入工作的三个实验室设备仪器老化、落后的问题,使高精度测年成为可能,并在夏商周断代工程中发挥前所未有的作用。当先进的仪器在14C测年实验室得以配置后,测年专家进行了一系列实用程序编制、样品瓶试制与生产、淬火效应校正等工作,最后测试精度达到了千年之中误差为20年左右的国际水平。

 从1998年开始,中国社科院考古所(与生物物理所合作)、北京大学考古系等两个14C实验室分别进入稳定测试轨道,这标志着建构夏商周断代工程三代年代整体框架的关键性工作由此正式开始。

  根据“工程”领导小组的分工,“工程”首席科学家仇士华在主管整个14C测年课题外,兼管考古所14C实验室的具体事宜。而北京大学考古系14C实验室则由陈铁梅、原思训负责。

  按照14C测年的操作程序,首先要解决如何正确采集系列样品的问题, 14C测年专家经过和工程专家组研究,在工程所涉及的大量考古遗址中,选择了郑州商城、偃师商城、二里头、小双桥等10多个关键性遗址作为测年重点,要求每个遗址按照不同的考古地层关系,提供30—60个采集样品以供检测。当然,如果各方面条件允许,每个遗址的采集样品是多多益善。为了尽可能地做到准确无误,除采用原考古发掘时所出标本外,仇士华、陈铁梅、原思训等14C测年专家亲赴二里头、偃师商城、郑州商城、丰镐等遗址,和考古学家一起进行小规模试掘,从中提取对测年研究最具典型性和代表性的样品。当样品采集工作完成后,14C测年专家根据有关田野考古发掘报告和样品清单,进行选择、排队,然后按计划分别测定,再经树轮曲线校正得出结果。

  以上提及的两个实验室的测年专家仇士华、蔡莲珍、陈铁梅、原思训、吴小红、张雪莲等,对二里头遗址采集的系列含碳样品进行14C年代测定、拟合,并与考古分期成果相互整合后,所推定的二里头文化一至四期年代范围见下表:

  由上表可以看出,一直争论不休的二里头遗址的年代范围是公元前1880——1521年,其时间跨度为359年。显然,这个时间长度和文献记载的已被夏商周断代工程专家组采用的夏代积年的471年说尚有110多年的差距,这样一个不算太小的差距的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有学者认为,二里头文化只是“后羿代夏”这一事件引起的夏代中晚期的夏文化而非早期文化,早期文化只能到河南龙山文化晚期中去寻找。如果找到了夏代早期文化,那么整个夏代积年便有可能和文献记载相合。工程专家组对二里头遗址的测年结果似早有预料,所以“工程”一开始,就列有“早期夏文化研究”这一专题,并决定对河南龙山文化晚期遗址进行考古发掘和14C检测。

  河南龙山文化又称南王湾三期文化,是北京大学考古系教授邹衡于20世纪50年代末发掘南王湾遗址后作出的一个文化分期。南王湾三期文化在年代上晚于仰韶文化向龙山文化过渡时期,又明显早于二里头文化,其分布主要在豫西地区。在以前的考古发掘中,除南王湾之外,河南登封王城岗古城、禹州瓦店等遗址都是规模较大的河南龙山文化晚期遗址,在这些遗址中,考古人员曾发现有大型房基、奠基坑及精美的玉器和陶器。所有这些发现为探寻早期夏文化提供了线索,也为夏商周断代工程打下了基础。

  根据文献记载,河南嵩山南北地区是夏人立国前后的主要活动区域,传说中的禹之居阳城,启之都阳翟,太康之都斟鄩就在嵩山南北的登封、禹州、巩义境内。因此,嵩山南北地区的河南龙山文化和二里头文化是探索夏文化上限的主要对象。早在1959年,河南省文物工作队就专门组织了一个夏代文化遗存调查组,根据文献记载和前贤考证,以及有关历史传说中提供的夏代都城和夏人活动地点在河南豫西地区的地望为线索,进行了一次探索夏文化遗存的考古调查。根据调查的线索,从1975年起,河南省文物研究所(原文物工作队)即把登封王城岗一带作为探索夏文化遗存的发掘重点。

  1977年春,河南考古队的安金槐与考古人员在一位当地老者的带领下,来到一个被称为“王城岗”的地方开始考古钻探。在一个距地表深约1.2米处的探孔中,发现了土质坚硬类似夯土的迹象,接着又发现了龙山文化黑陶片。未久,在告城镇西北约0.5公里和东周阳城仅一条五渡河之隔的颍河与五渡河交汇处,也就是当地人传说的“王城岗”上,接连发掘出两座东西并列的龙山文化中晚期的夯土城垣遗址。从钻探的情况看,两座城址尚存面积1万多平方米,其中西城内发掘出龙山文化中晚期残存房屋的夯土基址,在夯土基址下面发现有奴隶奠基坑和成排的灰坑、窖穴等遗迹,并出土了大量制作精致、品种多样的灰黑陶器、黑陶器、石器、骨器、蚌器等遗物,甚至还有一件形似铜斝的残片。根据出土的遗物和地层关系,安金槐等考古研究人员将王城岗遗址分为早晚五个文化期,并根据地理位置和有关文献资料记载,结合前贤所考证的夏代早期“禹都阳城”或“禹居阳城”的地望、名称,以及在附近发现的东周时代的阳城等等认为,王城岗龙山文化遗址就是夏代大禹王所居的“阳城”。

 王城岗发现夏代阳城的消息传出后,立即引起了国内外学术界的轰动,被誉为20世纪以来探索夏文化的又一次重大突破。但有许多学者对这一发现和认定表示不敢苟同,认为王城岗遗址的年代要早于学术界一般认定的夏代积年,更主要的是王城岗遗址的规模太小,与二里头遗址相比真可谓“小巫见大巫”,根本不具备王者之气,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城邦”,所以不能认定是夏禹王所居的“阳城”。

  尽管王城岗是否为夏禹所居的阳城这一问题,学术界未取得共识,但它作为河南龙山文化的一处重要遗址却是不争的事实,要研究早期夏文化,这个遗址是不可或缺的。正因为如此,工程“早期夏文化研究”专题组方燕明等河南省考古学者,自1996年下半年开始,在对登封王城岗原有的文化分期进一步研究的基础上,有计划地收集了已有含碳样品和试掘采集样品,对新采集的标本和原有发掘品中精选出的200多份含碳样品进行初步整理后,选出45份有代表性的样品供14C实验室进行测年。当这项工作结束后,专题组人员在方燕明指挥下,于1997年4月又开始了对禹州瓦店遗址的田野考古工作。

  瓦店遗址于1979年发现,河南省文物考古所曾进行过多次发掘,认为这是一处河南龙山文化遗址。但由于范围较大,文化堆积层深厚,对遗址的性质一时还无法搞清。

  为了解瓦店遗址的范围和面积,方燕明等考古人员对该遗址的东北角和东南角进行了大规模的钻探,钻探结果表明,这是一个总面积为20万平方米的遗址。通过有针对性的对重要地点的发掘,发现灰坑近百个,房址9座,另外有墓葬、陶窑等,整个出土遗迹和遗物文化内涵丰富,地层清楚,从发掘品中收集的木炭、骨等含碳样品,为14C测年提供了重要而珍贵的依据。

  继禹州瓦店之后,工程专题组人员又对河南龙山文化的另一个典型遗址——煤山遗址,重新进行了钻探和发掘,采集和收集了大量含碳标本。需要说明的是,无论是王城岗还是瓦店、煤山遗址,原有发掘品和这次试掘采集到的含碳样品,由于质量较小,大都无法利用仇士华、陈铁梅领导的常规14C实验室测定年代,而只能使用需用样品较少的加速器质谱法来进行测年。鉴于此,工程领导小组和专家组决定,来自河南龙山文化以王城岗为代表的含碳样品,由北京大学技术物理系重离子物理研究所利用加速器质谱仪来完成这一艰巨的测定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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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1-26 14:05:29 | 只看该作者
  第一个悬案的了结

  从夏商周断代工程的课题设置来看,在“夏代年代学的研究”这一课题中,分设了4个小的专题,即:

  早期夏文化研究;

  二里头文化分期与夏商文化分界;

  《尚书》仲康日食再研究;

  《夏小正》星象和年代。

  如果要将这4个专题落到实处,其研究主要遵循下列三条途径:一是文献中对于夏代积年的记载;二是对夏文化探讨的主要对象即河南龙山文化晚期和二里头文化的14C测年;三是参照文献中有关天象记录的推算。只要将这三项研究成果汇总起来,然后再对比、交叉、考证,夏代纪年的框架就相应地建立起来了。

 那么,第一条研究途径,也就是文献所见的夏代积年是多少呢?专门负责文献资料与天文数据准备的罗琨等专家,通过对近400种古籍进行普查和检索,发现夏代积年主要有两种说法:

  一是471年说。据《太平御览》卷八二引《竹书纪年》载:“自禹至桀十七世,有王与无王,用岁四百七十一年。”又据《路史·后纪》卷一三下注所引《汲冢纪年》载:“并穷寒四百七十二年。”由于《太平御览》成书年代比《路史》为早,“工程”专家组经反复讨论、斟酌,认为应以年代较早的471年为准。

  二是431年说。据《易纬稽览图》载:“禹四百三十一年。”这里的“禹”是指整个夏代而不是禹本身执政的年数。而《世经》载:“伯禹,……天下号日夏后氏,继世十七王,四百三十二岁。”这个年数比前一种记载多了一年。另一种文献《帝王世纪》继承了《世经》的说法,并明确指出夏代的432年是自禹至桀并包括羿、浞在内的十九位王。

  从以上两种说法来看,431年与432年之间仅一年之差,专家组学者们认为这一年之差可能是传抄导致的笔误,因为《易纬稽览图》成书年代早于《世经》,故专家组认为应当取431年为是。

  纵观471年和431年两种说法,中间相差整整40年。对于这个不算太小的差距,中国历史上无数学者进行过研究与考证,大体上分两种解释:

  一是471年包括羿、浞代夏的“无王”阶段,而431年不包括“无王”阶段。

  二是471年自禹代他的前辈舜事开始起算,431年则起自禹执政的第一年,也就是禹元年开始起算,故有40年之差。

  据文献记载,当夏王朝的历史进展到禹的孙子太康称王的时候,发生了著名的太康失国事件。太康相当荒淫,经常带着家眷和一帮狐朋狗友到洛水北岸打猎,有时一连几个月不回朝听政。有一位叫后羿的夷族酋长利用夏民对太康的怨恨,出兵夺取了太康的帝位,号称有穷氏。后羿是当时最著名的射手,专喜欢打猎。后来他的亲信寒浞与羿的妻子暗中私通,可能被羿察觉,或没有察觉而这位寒浞想与羿妻成就百年之好,于是寒浞淫火攻心,反意萌生,暗中收买了羿的家奴将羿杀死,寒浞趁机霸占了羿的全部妻妾和家业,如愿以偿。再后来,太康的后辈少康纠集人马,卷土重来,一举攻灭寒浞建立的临时政权,又夺回了太康失去的帝位,史称“少康中兴”。

  关于太康失国,后羿代夏、寒浞篡位、有穷覆亡、少康中兴的故事,在《楚辞》中亦有记述,在残存的《竹书纪年》中也可找到“羿居斟鄩”之类的印证。可见后羿、少康故事真实地反映了夏王朝发展过程中部族间争斗的情形,远非后代人所伪造。有鉴于此,在关于夏代纪年的最终取舍中,专家组学者们经过反复论证,决定采取471年说,即整个夏代积年自禹起,终于桀,其间包括羿、浞代夏,建立临时政权的“无王”阶段。

  文献记载夏代总积年的问题已被选定,接下来就要在实际中验证,也就是用国学大师王国维早年提出的文献与发掘材料相结合的“二重证据法”加以考证。这样得出的结果才更符合历史的真实。于是,学者们面临的第二个重大任务就是对几十年来争论不休的二里头文化问题做一个彻底了结。

  夏商周断代工程启动之初,专门设立了“二里头文化分期与夏商文化分界”这一专题,其目的在于充分吸收以往学者们研究成果的同时,进一步确定二里头遗址的文化分期,以此建立比较详细的考古编年序列。在此基础上,详细比较二里头文化与郑州商城、偃师商城的文化,初步制定夏商文化的年代分界。最后,根据14C测年数据,大体确定夏王朝的终止年代。这一专题由正在主持二里头发掘工作的考古学家郑光负责。

  由于种种原因,在二里头工作队已有的发掘资料中,对研究夏文化上限至关重要的二里头文化一期的材料比较缺乏,不仅不能提供足够的14C测年样品,而且难以满足分期工作的需要。因此,当郑光接手“工程”分配的研究专题后,同青年考古学家张立东等二里头发掘人员一起,在全面清理了该遗址诸次发掘资料的基础上,有计划、有目的的选择与“工程”专题有关的样品。随后,根据已收集到的样品情况,在作了综合研究和分期、分类,并于1997年3月至5月间,同14C测年专家仇士华等一道,在二里头遗址内选择几个主要地点进行补充发掘和系统采集样品。通过这次发掘,找到了清楚的地层叠压关系和新品类陶器,特别是找到了二里头文化一期的系列含碳样品,这些收获在加深了对二里头文化的认识的同时,也为14C测年断代打下了基础。

1997年11月,夏商周断代工程“夏、商前期考古年代学研讨会”在河南召开,有50余名国内关于夏商研究的不同学科和单位的一流专家、学者出席了会议。会议期间,专家、学者们来到二里头遗址和偃师商城遗址及两遗址的出土文物陈列室,进行现场观察和讨论。经过反复比较和鉴别,取得了比较一致的意见,与会专家、学者们普遍认为此前二里头文化四期的划分是正确的,二里头文化与偃师商城的文化大不相同,偃师商城的文化基本上等同于郑州商城的文化,即商文化。而二里头文化决不是商文化,只能是另外一种文化,早于商文化而又与商文化中间无隔隙的文化只能是夏文化。因而,在这次会议上,尽管尚有少数学者有不同意见,但还是普遍达成了共识,即二里头文化一至四期都是夏文化。——自此,一个在学术界争论了20多年悬而未决的疑案总算得到解决。这个结果无疑成为夏商周断代工程中有关夏文化研究探索的重大收获之一。

  夏商周断代工程首席科学家之一李伯谦在最后总结性的发言中指出:就早期夏文化的探索研究问题,不能否认河南龙山文化和二里头文化的渊源关系,但除二里头文化之外,应集中精力到王湾三期龙山文化晚期中去追寻。此前工程专家组布置的豫西地区对河南禹县瓦店、登封王城岗、二里头等文化遗址有针对性复查和发掘的田野工作基本结束,后一阶段的工作将转入室内,重点是对出土材料的整理,尤其重要的是把各典型遗址、不同期别的测样标本选好,准备进行14C测年。只有进行14C测年,许多疑难和争论不休的问题才能得到解决。换句话说,如果没有14C测年技术的加盟与支持,要想在夏商周断代中得出可靠的结论几乎是不可能的。

  李伯谦所言不虚,如果没有14C测年技术的支持,要想进行远古文明的准确断代几乎是不可能的。正因为如此,夏商周断代工程在启动之初,就将14C测年技术列于工程的课题之中,并且将这门技术看成是工程成败的最为关键的项目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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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1-26 14:04:46 | 只看该作者
  两座都城的世纪大碰撞

  由于安阳殷墟已被学术界证明是商代晚期的都城所在,也就无可争辩地确认了什么是晚商文化。同样地,由于郑州二里岗遗址的发现,学术界认为这座都城的文化早于殷墟文化,而大多数学者认为属于商代中期(商汤之后第10位王)中丁隞都的可能性最大。以此类推,早于郑州二里岗文化的二里头遗址就应是赫赫有名的商王朝的开国之君——汤,打败夏朝最后一个叫桀的王之后,所建立的一座叫“亳”的都城。如果确认二里头遗址就是商汤的亳都,那么就找到了商文化的起点。以这个起点为坐标,早于亳都的就自然是夏文化。但令学者们头痛也放心不下的问题是,郑州商城真的是隞都,二里头遗址真的是亳都吗?邹衡对郑州商文化作了深入研究并给予重新分期后,第一个对上述隞都和亳都之说给予了否定。

  按照邹衡的分析推断,郑州商文化延续时期很长,而郑州商城所包含的年代也具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相反的是,商代中期那位叫中丁的王所居隞都不过20来年,无法与都城延续时间相合。而据当时的14C测定,郑州商城的年代最早已达到公元前17世纪,照历史学界的一般估算,此城已接近甚至达到夏朝的记载时期。又据古文献记载,郑州所处的位置与隞都所在的地望不合。因此,邹衡认为郑州商城决不可能是中丁所居的“隞”都。

  既然隞都予以否定,那么号称二里头遗址为“亳”都的观点也跟着发生了动摇。邹衡认为,如果二里头遗址是汤都西亳,则与古文献记载完全矛盾。据《吕氏春秋·慎大览》所载,商汤伐桀,“令师从东方出于国,西以进”。也就是说,商汤的军队从所占据的中国东部向西攻打夏朝的最后一个王——桀的武装力量。又据《书·序》云:“汤既黜夏命,复归于亳。”这句话的意思是商汤的军队灭了夏之后,又回到了亳都。这些记载说明,亳和桀住的夏都不在一起,且亳都的方位在桀住的夏都之东。这个“东”在哪里,从文献记载看,应该在豫西之东,不会是在二里头所处的豫西位置。故此,二里头遗址“西亳说”同样得到了否定。

  两座都城的性质相继否定,到底商汤所居的“亳”在何处?邹衡根据多方考证,特别是对郑州商城出土的“亳”字陶文的辨认和考释,大胆地提出郑州商城就是商朝的开国之君汤所居的“亳”。

  既然郑州商城是“亳”,那就意味着这里应是商文化的起点,而二里头文化又早于郑州商城文化,且两种文化又不相同,因此邹衡认为二里头文化属于夏文化。因为二里头文化是属于一脉相承的同一类型的文化,不存在突然断裂和突然侵入、兴起的外来因素,所以就用不着操刀在这个文化整体上切来切去,大呼小叫地一番乱抡了。也就是说,原来由学术界认可的一、二、三、四期文化是一个整体文化,而这个整体全部属于夏文化。

  邹衡的“郑州商城即汤都亳说”与“二里头四期文化都是夏文化说”的提出,如同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水面,立刻在学术界掀起了巨浪,赞成者有之,反对者亦有之,由此引发了一场旷日持久的论争。有关夏文化的探索也相继进入了一个高潮迭起、色彩纷呈的新时代。

  正当邹衡引爆的关于夏商文化的争论越演越烈,各种观点、各种理由也越来越多、越来越繁,甚至越来越乱腾之时,许多有识之士感到这一问题的讨论已形同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处于难分难解的胶着状态。而造成这种局面的主要症结就是各种说法都有证据和理由,又有明显不足的一面。于是,学术界希冀有一天通过地下最新的发现,使这个悬而未决的疑案云消雾散,水落石出。可能这个心愿感动了上苍或者土地庙中的神灵,来了个天、地、人联合大行动,使这个机会很快到来了。

  1983年春,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汉魏故城工作队段鹏琦等人,在配合河南首阳山火力发电厂基建选址过程中,在偃师县城(今偃师市区)西部,距二里头遗址6公里的地方发现了一段夯土城墙,随即进行了大规模钻探和局部解剖发掘。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初步确认了西、北、东三面城墙的位置、走向、长度、夯筑结构及保存状况,并由此判定城的形状为长方形,其中南北最长达1700米、东西宽约1215米,总面积近200万平方米。城墙宽度一般为17—21米,最宽处竟达28米,但未发现南城墙,据段鹏琦等考古专家推测,此段城墙已被洛河水冲毁。

  除此之外,考古人员在北城墙中部发现“城门”一座及由此“城门”向南的大道,并在城内发现数处大型建筑夯土基址群。在编号为第1的建筑群中有一圈围墙,通过考察认为是一座近似方形的小城,应是宫殿区所在。考古人员经过对城墙及其附近试掘,发现了大量具有商代郑州二里岗时期文化特征的遗物,由此初步推断该城的年代与郑州二里岗商代早期相当。

  而最令发掘者为之激动和振奋的是,有一条低洼地贯穿城址,显然是早年一条干涸的河道。这条看似不起眼的干河沟,当地土著世代相传唤作“尸乡沟”,而《汉书·地理志》在河南郡偃师县条下明确记载:“尸乡,殷汤所都。”据此,发掘者首次向世人提出了如下三种学术观点:

  一、偃师商城具有都城性质,宫殿区分布在城南部。

  二、偃师城早于郑州商城,其城址和二里头遗址关系密切,两者同处古洛河的北岸,相距如此之近,若将两者联系起来进行系统研究,“定会有助于二里头文化时代及其性质的问题早日解决,加速夏商文化研究的深入发展”。

  三、古文献所言的“尸乡”、“亳坂”等就在偃师商城所在的地域,而偃师商城很可能就是商代前期商王汤率众攻灭夏朝之后所营建的都城——“西亳”。

  从发掘者的观点看,既然偃师商城为西亳,那么以前争论不休的二里头和郑州商城遗址都不存在谁是亳都的问题了。

  偃师商城的发现,犹如一声震耳的春雷在学术界炸响,与此相关的各色人等都用惊奇的目光注视着这一重大考古新成果。此时,持各种不同观点的学者,不得不暂时停止争吵和辩论而面对这一现实,并以此重新检索、思考自己的观点。

 已被偃师商城的发现震懵了的学术界,经过短暂的沉寂之后,最早作出反应的是长期担任二里头考古队队长的赵芝荃。在二里头遗址发掘的早期,他和大多数考古工作人员一样,认为二里头遗址可能是商汤的亳都。但随着发掘的不断深入和拓展,观点也慢慢有所改变,认为二里头遗址一、二、三期是夏文化,四期是商文化。而考古学文化进展到第四期时,最为显赫的中心区一、二号宫殿已经倒塌废弃,这个时候若再把第四期作为汤都已不可能。如果二里头不是汤都西亳,哪里又是西亳呢?正在困惑之时,偃师商城发现了,不久又在二里头遗址中发现了二期宫殿基址的夯土。赵芝荃在实地勘察后,神情大振,认为困惑已久的问题豁然开朗——偃师商城就是历史上真正的商汤所居的西亳。依次推断,当二里头中心区一、二号宫殿倒塌废弃之时,便是偃师商城崛起之日。这样,偃师商城的第一期正好衔接在二里头四期的尾末,中间无半点缺环,可谓一脉承袭而来。为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和新的理论推断,兴奋异常的赵芝荃跑到偃师县城,在一家上等酒店,摆了一桌宴席,邀请偃师商城的发掘人员段鹏琦等人,开怀畅饮了一番,以示庆贺。

  随着赵芝荃观点的转变,考古界许多学者也开始倾向于“偃师商城即汤都西亳说”的观点。一时间,偃师商城即汤都西亳说成为学术界的主流,并有压倒一切有别于此说的气势。当这种潮流和气势形成之后,学术界又难免将目光集中在“郑州商城即汤都亳说”的主将邹衡身上。正如十几年后赵芝荃在回忆中所言:“偃师商城的发现,使整个考古学界为之震动,我根据这里的发掘情况,找到了历史记载中商汤所居的西亳,并且我们认为二里头中心区宫殿废弃之日就是偃师商城崛起之时。但邹衡先生依然坚持他的郑州商城即汤都亳说,这样就好比一个马产生了两个头,而两个头是不可能的,头只有一个,否则就是怪物。你邹衡先生既然坚持郑州商城即汤都亳说,那么偃师商城是什么?因为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邹衡先生就必须做出回答……”

  仍然是十几年后,据邹衡回忆:“偃师商城发现之后,国内外许多报纸刊发了消息,其中《参考消息》报道说中国的克里特岛发现了,日本《读卖新闻》头版头条特字号刊出成汤西亳的新闻。偃师商城的发现与消息的报道,对我来说,好像是很大的冲击。我的一些好心的朋友、老师都为我担心。北大历史系有些老教授纷纷对我表示,干脆公开承认错误算了。有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也托人告诉我,说我对了一半(指二里头夏文化说),也错了一半(指郑亳说)。我说这是不可能的,如果错了,我只能全错,不可能只错一半。我当时的最大感受是,由于偃师商城和二里头遗址的二期夯土突然发现,使偃师二里头遗址的性质是否为汤都西亳,及其相关的二里头文化是否仍以二、三期间划界分为夏、商两种文化等主流观点,都必须重新考虑。于是,原来观点的坚持者很快开始分化。”

  按照邹衡的说法,不管从那方面条件来看,把偃师商城作为西亳总比二里头更具备优势。因为商城的位置正是西汉以来大量文献所记载的西亳(或尸乡)所在。相反,没有一条文献记载西亳是在二里头,而且商城及其内部的宫殿基址都具有相当的规模,显非一般城址可比,其为王城和王宫遗址无疑。 邹衡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分析之后,开始回答赵芝荃所说的“一个马何以产生两个头”的问题。邹衡说:“至于偃师商城是否为商汤首都亳城,我觉得有必要重新研究。因为两汉文献从未直称‘尸乡’为亳,称亳始自皇甫谧,所指地望在今南蔡庄一带,东去偃师商城已有5公里,且皇甫谧并未言亳地有城。据我考证,最早称偃师商城附近为亳者是《晋太康地记》,该书最早记载亳地附近有城,即太甲所放处。所以我认为偃师商城就是桐、桐邑或桐宫,是自成汤以来的早商别邑、离宫,而不是汤之首都亳城。退一步说,由于偃师商城的发现,至少曾风云一时的二里头西亳说该彻底破产了。而由二里头西亳说导引出的二里头文化一二期、二三期、三四期为夏商分界的诸种学说也都因此而圆满地画上了一个否定的句号。就是说,夏文化的讨论至此已告一个段落,二里头文化一、二、三、四期都是夏文化,不管你承认与否。正是在这个思想指导下,我开始考虑如何进一步搜集材料,回答偃师商城的性质问题。1984年4月,我带领几个研究生到偃师商城去参观、考察,不久,有人传言说:邹衡参观偃师商城后都哭了。他们哪里知道,我的论文提要《偃师商城即太甲桐宫说》这时已经校对完毕。”

 据《史记·殷本纪》载:太甲,成汤之长孙,是成汤之后商朝的第三代王。当年幼的太甲即位三年之时,由于不遵守商汤之法,暴虐、乱德,被成汤的重臣伊尹流放于桐宫,国家的行政事务暂由伊尹代行处理。太甲居桐宫三年之后,由于悔过自责,并有了好的表现,于是“伊尹乃迎帝太甲而授之政。帝太甲修德,诸侯咸归殷,百姓以宁”。

  1984年夏,邹衡在《北京大学学报》发表了《偃师商城即太甲桐宫说(摘要)》一文,1990年出版的《纪念北京大学考古专业卅周年论文集》中,又发表了题为《西亳与桐宫考辨》的长篇论文。从文献和考古资料两个方面论证并提出了偃师商城并非汤都西亳而是太甲流放的桐宫,即早商离宫的学说。同时将郑州商城和偃师商城作了比较。文中称:“首先,从时间先后而论……由于两城址的繁荣期基本相同,始建期稍有先后,说明郑州商城决不可能是从偃师商城迁去,因而决不可能是中丁所迁隞都;偃师商城应该是当郑州商城开始兴起后才建立起来的,因而也决不会是成汤的亳都。其次,从规模大小而论,偃师商城城墙周长比郑州商城短1060米,前者的面积比后者小l/3,据此,偃师商城不可能是当时的国都亳城,而只能是早商的别邑(或别都离宫)。再次,从地理方位而论,郑州商城作为汤之亳都,不仅合于伐桀前‘汤始居亳’的条件和伐桀时‘令师从东方出于国,西以进’的方位,也与伐桀后‘复归于亳’的记载相符。而偃师商城却与文献上的这些记载格格不入。据此说明,偃师商城遗址实为太甲所流放处桐宫,乃早商时期商王之离宫所在。成汤在灭夏之后作宫邑于此,显然是为了监视夏遗民,而未都此,乃东还于亳。……”从文章观点中可以看出,邹衡肯定了这座商城(宫邑)是成汤时所建,同时提出这座商城(宫邑)是早商时期的离宫,也就是太甲所流放处的桐、桐邑或桐宫。

  邹衡的偃师商城桐宫说一经提出,又在学术界引起了一场震动,有人支持,有人怀疑,有人反对。几乎与此同时,在偃师商城西亳说和桐宫说之外,又繁衍出了许多学说。如有人认为偃师商城可能是商汤灭夏之后,商人建于夏墟的一座军事重镇,其作用和目的在于征服和监视夏朝遗民。有人认为是商汤灭夏后所建的都城,同郑州商城一样是目前已知中国最早的“两京制”。有人仍坚持二里头遗址为汤都“西亳说”。时为二里头遗址发掘队队长的考古学家郑光就是“西亳说”的拥护者和坚持者。按郑光的观点,整个二里头遗址不是分为四期,而应分为五期,夏商分界在一、二期之间,也就是说,二里头文化只有一小部分属于夏,绝大部分属于商,其遗址就是商汤所居的“西亳”。有人认为偃师商城是商代早期商王朝第10任帝太戊的都城。有人干脆认定是商代中晚期商王盘庚所迁之都城,也就是说当年的盘庚不是迁到了今安阳的小屯一带,而是迁于今偃师尸乡沟一带去了。

  偃师商城的发现,不仅未能像学术界期待的那样,为夏文化的争论画上句号,反而又引发了更大规模的争论,学者们都按自己的学识和思想理论去推导这座横空出世的商城,其结果是论战各方僵持了十余年,仍然没有一个统一的认识和结论,夏文化仍然处于扑朔迷离的雾气之中。就在这样一个大背景下,举世瞩目的夏商周断代工程启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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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曙光初露

  当1928年安阳殷墟的考古发掘开始之后,根据考古学的地层学原理和同层出土的甲骨文及其他商代器物,连同后来发现的商代宫殿基址和陵墓等各种文化遗迹推断,殷墟在考古学上作为商文化已成定论。既然商文化如此丰富厚重,那么文献记载中的夏文化是否也可以通过考古学找到呢?随着学者们对古史信心的不断增强,对于夏文化的探索也在学术界从几个方面开始兴起。就在这个历史转折点了,一个在中国考古史上无法回避的人物,为夏文化的实质性探索揭开了辉煌的一页,这个人就是杰出的古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徐旭生。

  徐旭生在仔细研究有关夏代先秦文献的基础上,认为寻找夏文化的重点应放在豫西和晋西南两个地区。为了让这个理论得到事实的验证,1959年春夏之交,已是72岁高龄的他不顾年老体衰,带着助手亲赴豫西对文献记载中的“夏墟”展开调查。就在这次行动中,徐旭生分别对河南省登封县的八方、石羊关,禹县的阎砦、谷水河等古文化遗迹作了田野调查。有一日,当他途经偃师县境内,准备到中科院考古所洛阳考古工作站落脚时,来到了洛河边一个叫二里头的村外。徐旭生发现此处有些异常,便停下来四处转悠,以寻找心目中的东西。当他在村外转了半圈后,有一个正在田地里劳动的农民感到很奇怪,心想这个外地老头一定是丢失了什么,便主动向前询问。这一问,徐旭生乐了,他幽默地说:“丢了一件大东西,是一座城,几千年的一座城。”这位农民不解,徐旭生解释说:“我是搞考古调查的,想在这一带看看有没有古代留下的陶片什么的。”这位农民听罢,不以为然地说:“陶片,我们这里多的是呢,还有完整的陶罐、陶盆,都是搞水利建设挖出来的。”徐旭生一听大为惊喜,急忙对眼前的农民说:“好兄弟,你说的地方在哪里,能带我去看看吗?”

  “中”,农民爽快地答应着,领徐旭生到了村东的一片田野。果然,徐旭生在这里发现了许多陶片,并且还捡到了一件完整的陶器。从遗留的陶片以及陶器的花纹、质地等特点判断,这是一处规模甚大的古文化遗址。

  徐旭生在对二里头遗址作了初步判断后,立即回到中科院考古所洛阳工作站,将调查的情况告知了工作站的赵芝荃等人。众人一听很是振奋,决定第二天由工作站站长赵芝荃带领几名考古人员,一道赴二里头做进一步调查。

  二里头遗址位于河南省偃师县城西南约9公里处,西近洛阳城。就其位置而言,它南临古洛河及伊河而望嵩岳、太室、少室山,北依邙山而背黄河,东有成皋之险,西有降谷崤函之固。其所处的河洛地带自古被称为中土、土中、地中。并有“河山拱戴,形势甲于天下”和“万方辐辏”之誉。传说自伏羲至周成王各代圣王皆在河洛地带膺图受瑞,并有“三代之居皆在河洛之间”的记载。由于武王曾在此处廷告于天:“余其宅兹中国,自之义民。”因而这里也是本来意义的中国。后来周公遵武王旨意在此营建洛邑作成王之都。此外,周公还在嵩山附近兴建测景(影)台,从礼制上确定此地为天下“地中”,并赋予“天地之所合也,四时之所交也,风雨之所会也,阴阳之所合也”等等神秘意义。汉魏以后亦有不少王朝留意于此,在此建都,这里便理所当然地成为中国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地带和古代文明的核心地区。

  当赵芝荃等人随徐旭生来到二里头村外时,当地农民仍在田野里大搞农田水利建设。他们一行人来到农民们正在挖掘的一个水塘边,发现遍地都是挖出的陶片,待进入水塘的台阶,又看到塘壁上布满了陶器的碎片,用手轻轻一摸,这些碎陶片便哗啦哗啦地四散跌落下来。这个情景让赵芝荃等人兴奋异常,在以往的考古调查中,都没遇到过这般激动人心的场面。如此丰富的文化堆积,如果不是古代的都城遗址,那又是什么?

  离开水塘之后,徐旭生等人又在二里头村的四周作了详细调查,估计此遗址范围东西约长3—3.5公里,南北宽约1.5公里。从地理环境和历史渊源以及发现的遗迹、遗物看,这里有可能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帝都。按照徐旭生在后来发表的调查报告,他认为这里应是商汤时代的都城“西亳”。从文献方面作了论证后,徐旭生又补充道:“此次我们看见此遗址颇广大,但未追求四至,如果乡人所说不虚,那在当时实为一大都会,为商汤都城的可能性很不小。”

尽管当时徐旭生对这处遗址作出的判断后来证明有误,但却由于他的首次发现和随之而来的数十次发掘,使二里头成为国内外学术界最引人瞩目的古文化遗址之一。它不仅成为学者们探索夏史和夏文化的关键所在,也成为探讨中国国家和文明起源无法绕开的圣地。

  鉴于二里头遗址在考古学上所具有的巨大潜力和学术价值,赵芝荃等人回到洛阳工作站之后,很快向中国科学院考古所写报告,请求率部移师对二里头遗址进行发掘。此后不久,河南省文管会也得知了二里头发现重大遗址的消息,并决定派队前往发掘。于是,1959年秋,得到批准的中国科学院考古所洛阳工作站以赵芝荃为首的十余人与河南省文管会派出的一个专门由女性组成的“刘胡兰小组”,几乎同时进驻二里头遗址展开发掘。

  1960年,考古所的大批人员遵照当时的政策要求,下放山东省曲阜劳动锻炼,赵芝荃也在其列。二里头遗址的发掘工作暂时由北京大学考古系毕业不久、年仅24岁的殷玮璋负责。而这个时候河南省派出的“刘胡兰小组”也由于其他的原因撤出了发掘工地。整个二里头遗址在以后的若干年内,只有中科院考古所下属的二里头工作队独家进行发掘。

  1961年,赵芝荃从山东劳动改造的运动中解脱出来,重赴二里头主持发掘工作。此后,在为期40年的时间里,在赵芝荃、方酉生、殷玮璋、郑振香、高天麟、郑光、杜金鹏、张立东等几十位考古学家的不断努力下,二里头遗址的文化面貌基本揭示出来。“所知范围总面积约3平方公里,文化堆积甚厚,内涵十分丰富”。遗址的文化延续时间经历了相当长的岁月,粗略估计前后约400多年。就具体内容而言,文化遗迹中有大、中、小型各类建筑遗址,其中有宫殿、陵寝、台坛、祭祀性设施、各阶层的居室以及手工业如铸铜、制骨等作坊,此外还有陶窑、水井、道路、灰坑、墓葬等。尤其令人震惊的是,在遗址中部发现的被称为第一、二号两座宫殿基址,规模宏伟,气势壮观,颇有王者气象。第一号宫殿面积达1万多平方米,其周围有回廊,而东、南、北三面则为复廊,南部有三个门道的庑式大门,院内北部是30.4米×11.4米的大殿台基。第二号宫殿的大殿略大于一号宫殿,殿后有一大墓,从性质上推断这个宫殿当属宗庙、陵寝之类。就整个一、二号宫殿的气势和规模而言,在整个商代考古史上罕有其匹者,“其平面安排开创了我国宫殿建筑的先河”。仅从台基的面积来看,甚至可以与北京故宫的太和殿匹敌。如此规模庞大的宫殿基址,考古学家前后花费了20多年的时间,才使其完整地重见天日。后经研究者推断,这两座宫殿都属于二里头文化三期,在这一时期中,二里头文化进入了它最繁荣辉煌的鼎盛时代。也就在这个非凡时代的遗存中,出土了大量的玉器、铜器和陶器。其玉器多为圭、璋、戈等礼器,这些礼器在整个玉器和礼器发展史上具有承上启下的开拓作用。而出土的青铜容器和武器形状之独特,皆为中国之首次发现。尤其是镶嵌绿松石的铜牌饰种类繁多,其选料之精、制作技术之高超、纹饰之精美,在整个商代考古史上从未有其先例,堪称国之重宝。

  由于二里头遗址的发现和发掘是中国考古学史上最重大的事件之一关于它的时代、文化性质、遗址性质等等问题备受学术界关注。1962年,考古学大师夏鼐把此类文化遗存命名为“二里头类型文化”,之后又根据新的发掘进展,将这一文化遗存命名为“二里头文化”,这一新的考古学文化的命名,更加突出了二里头遗址的典型性和代表性,从此二里头遗址的影响更为提高和扩大,二里头文化成为考古学上一个十分重要的文化概念。

  随着二里头遗址蜚声中外,这个遗址的时代和具体是历史上哪个帝王所在都城的问题,渐渐成为学术界一个无法回避和亟待解决的问题。

  1974年,二里头考古队在发表的一篇题为《河南偃师二里头早商宫殿遗址发掘简报》中,根据地层关系和器物形制的变化,明确将二里头遗址分为四期,并对遗址中的宫殿和遗址的性质作了如下结论:“这座宫殿建筑属于二里头遗址三期,并根据放射性碳素测定相当于商代早期。”又说:“二里头遗址西距洛阳汉魏故城仅4公里,距隋唐东城不足20公里,这一带披山带水,形势险要,为历代建都之地。《汉书·地理志》河南郡偃师县下注‘尸乡,殷汤所都’。自此以后,近两千年来,关于汤都西亳问题,众说纷纭,莫衷一是。通过对二里头遗址的发掘……进一步确定了遗址中部的夯土台基是座商代早期的宫殿建筑,为汤都西亳说提供了有力的实物证据,从而二里头的性质问题也就清楚了。”

  这份简报发表后,得到了大多数考古学家的赞同,当时考古界的主流看法是:二里头文化一、二期与三、四期之间存在较大差异,不像是一种连续过渡发展的文化,应当拦腰切断。又因为三、四期出土的文物与郑州二里岗文化特别接近,甚至到了密不可分的程度,所以二里头文化一、二期是夏文化,三、四期是早商文化。鉴于二里头遗址的一号、二号宫殿和大墓多处于三期或者更晚些,就理应是商朝开国之君汤所居的一个被历史文献中称为“亳”的都城所在。而郑州商城应是商朝中期一个叫中丁的王所建的称作“隞”的都城。于是,以二里头遗址的第二和第三期之间树立起一个夏、商分界的标尺。

  这个界标树立后,有些考古学家却不以为然,有人感到二里头文化一期和龙山文化相近,而与二、三、四期差别却较大,便把夏、商的分界定在一、二期之间。即河南龙山文化加二里头一期文化等于夏文化。二里头二、三、四期则自然是商文化。

  有的考古学家与上述观点几乎完全相背,认为二里头文化一至三期相连,倒是第四期颇为不同,于是定前三期为夏文化,第四期为商文化,夏、商分界在三、四期之间。

  有的考古学家感到二里头遗址上限不够早,便在一期之前、河南龙山文化晚期之后又加划了一期文化,形成了五期文化。

  以上观点无论谁是谁非,有一个不争的事实是,由于二里头遗址的出现,导致学术界对夏文化探索出现了空前的热烈局面,各种观点、各种主张令人眼花缭乱。从河南龙山文化晚期,经二里头一、二、三、四期,到郑州商城文化之前,每两者之间都有人试图切上一刀,以作为夏、商的分界。一时间群刀乱飞,争吵声不绝,令人感到刺激又感到眼晕,从每一位操刀切割者的主张和观点来看,似乎都有自己的道理。

  正当各路学者挥舞着利刃在豫西这块土地上大显身手,奋力搏击之时,突然从路边树丛中走出一人,此人对众操刀者说:二里头文化是一个整体文化,其性质都是夏文化,根本就没有商文化存在。既然是一个文化,也就用不着切来切去了,诸位,收刀吧。

  众操刀者循声望去,见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北京大学考古系教授邹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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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州商城的发现

  同世界上许多伟大发现一样,郑州商城的最初发现也带有一定的偶然性和戏剧性。

  1950年,刚刚从战争的硝烟和炮火中摆脱出来的郑州人民,又开始在废墟上建造新的家园。此时,郑州南小街小学一位叫韩维周的教师,于教课之余,经常到旧城四周新开挖的工地边转悠,目的是寻找地下出土的古物。当然,他寻找古物不是要做古董商,而是为了收藏和研究。韩维周原为河南巩县马峪沟村人,自幼对古器物颇感兴趣,早年曾作为一名技工参加过安阳殷墟的发掘,并随考古人员学到了一些考古和文物保护知识。抗战期间在村小学任教,抗战胜利后到县政府任参议,后到郑州南小街小学任教。他一度出任过河南省古迹研究会会员、郑州文物保护委员会委员等,对文物有一定的鉴赏力和研究能力。正是基于这样的条件和职责,才使他下课之后,总是到离学校不远的旧城施工工地转上几圈,看有没有文物出土。也就在这段时间里,他发现了许多以前未曾见过的陶片,尤其在郑州烟厂工地,发现了大量成堆的陶片和器物。韩维周将这些陶片和器物收集起来,经初步分析研究,认为器物和陶片的出土地点可能是一个商代的遗存。如果真是商代的遗存,那就非同一般,说不定会产生第二个安阳殷墟。想到这里,韩维周便向刚刚成立的河南省文管会(时在开封)作了书面汇报。

  河南省文管会接到报告后,迅速派出安金槐、赵金嘏、裴明相等三位专职文物干部赴郑州调查。当三人来到韩维周的住室时,只见满屋都摆着各种各样的陶片,活像个陶片博物馆。韩维周的见识和对文物保护事业的责任感,一时让三人大为感动。

  调查结果表明,郑州二里岗与南关外一带确实是一处商代遗址。为了做到更有把握,他们分别把调查情况报中央文化部文物局与中科院考古研究所,并请派专业人员前来复查。文物局和考古所接到报告后,先后派专家到郑州作了实地考察,进一步证明二里岗一带的遗迹是一处很重要的商代遗址,并认为这是河南甚至是整个中原地区继安阳殷墟之后,发现的又一处商代遗址,而且可能是比安阳殷墟更早的商代前期遗址。由此,郑州商代遗址的发现很快引起了国内文物考古界的高度重视。

 1952年秋,由中央文化部文物局、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和北京大学联合举办的全国第一届考古人员训练班,经过在北京大学进行考古知识学习之后,即到郑州进行田野考古发掘实习。在著名考古学家郭宝钧等人的带领下,训练班学员以二里岗为重点,拉开了对郑州商代遗址考古发掘的序幕。

  为配合郑州城市基本建设,做好文物保护、考古发掘工作,河南省文管会于1953年成立了郑州市文物工作组,由安金槐任组长,具体负责管理、组织郑州商代遗址的考古调查与发掘事宜。通过1953年至1954年对郑州二里岗一带商代遗址的发掘,根据出土的主要陶器形制特征,清楚地判断出郑二里岗的商代陶器稍早于河南安阳殷墟商代晚期。为了便于把郑州二里岗商代遗址与安阳殷墟商代晚期遗址有所区别,考古人员即把郑州商代遗址的时代以最早发现地与发掘地的二里岗命名为“郑州商代二里岗期”,并依据郑州二里岗商代遗址的上下地层叠压关系和上下层内包含主要陶器特征的明显变化,在时代上又区分为上、下两大层,即“商代二里岗期下层”和“商代二里岗期上层”两期,从而使郑州商代二里岗期遗址成为衡量商代前期文化的一把标尺,并为此后在全国各地商代考古学所应用。

  1954年至1955年春,由安金槐任考古队长的工作人员,在郑州旧城内外相继发现了大面积的商代二里岗期遗址,并有一部分相当于夏代或商代前期偏早阶段的郑州洛达庙类型遗址(相当于后来发现的“二里头文化遗址”)和相当于安阳殷墟商代晚期的郑州商代人民公园期遗址。通过发掘,弄清了三者的早晚层次相叠压的地层关系,从而为证明郑州商代二里岗期遗址早于安阳殷墟商代晚期遗址,而又略晚于洛达庙文化遗址提供了地层学依据。

  与此同时,在郑州商代遗址中,还相继发现了商代二里岗期的铸造青铜器、烧制陶器和制作骨器的各种作坊遗址。从遗址出土的陶制品种来看,这两处铸铜作坊之间似乎已有所分工。此外,还出土了一片类似安阳殷墟甲骨文的所谓“习刻文字”。这些商代二里岗期遗迹与遗物的发现,对研究郑州商代遗址的性质提供了重要的实物资料。

  1955年秋天,郑州市城市建设局在郑州商代遗址东北部的白家庄一带挖掘壕沟、铺设地下排水管道工程中,发现了一片坚硬的夯土层和许多陶片。河南省文物工作队第一队得知后,立即派安金槐前往进行考古调查。通过实地发掘,在小墓中出土了许多商代二里岗期的陶器、骨器、石器等遗物。由此可见,这里发现的夯土时代不会晚于商代二里岗期。从夯土层内包含的陶片等遗物来看,没有发现比商代二里岗期时代再晚的遗物。以此证明,这里发现的夯土层应是属于商代二里岗期。

  考古人员开始根据商代夯土的边沿继续向夯土周围进行地下考古钻探。通过钻探得知,这一商代夯土层,其南、北都已到了夯土边沿,宽20多米;而夯土层的东、西两侧则一直延伸着,始终找不到边缘。继续钻探至1955年冬,已钻探出商代夯土东西长约100多米,其东、西两端仍继续在延伸着。这时,安金槐与他的同事才意识到这里发现的延续如此之长的商代夯土,已不可能是商代大墓中填打的夯土了。又经过近半年的追踪钻探,安金槐等考古人员惊奇地发现,在郑州已发现的商代夯土层构成的南北长约2000米、东西宽约1700余米、略呈南北纵长方形的夯土遗址,原来是一座古老的城垣!

  从钻探的整个情况看,郑州商代夯土城垣遗址围郑州一圈,全长6960米,包含范围比郑州旧城还大三分之一。这个发现立即引起了国内考古界的高度重视,因为它是当时中国考古工作中发现的最早的一座商代城垣遗址。由于已被国内外考古界与历史界所公认的商代晚期都城遗址的安阳殷墟一直没有发现夯土城垣遗址,这次突然在比安阳殷墟还要早的郑州商代前期的遗址中发现了一座规模巨大的商代夯土城垣遗址,让人感到大为振奋。从1973年春季起,他们开始在商城内进行全面的考古钻探调查与试掘,以寻找商代宫殿建筑基址。

  通过两年多的地下考古钻探与试掘,在这一带东西长800余米、南北宽500余米、面积约40万平方米范围内,较普遍地发现了范围大小不同的商代夯土基址建筑遗存。稍后,又发掘出许多座商代二里岗期的大型宫殿夯土基址。除此之外,在郑州商城内外的发掘中,还发掘出一部分商代祭祀场地和祭祀后的窖藏礼器坑,并在窖藏坑内出土了许多珍贵的青铜礼器。

  鉴于郑州商代二里岗期遗址的规模宏大,各种遗迹与遗物的内涵丰富,多数学者认为,郑州商城遗址有可能是商代前期的一座都城遗址。至于是商代前期的哪座都城遗址,在考古界一直存在着不同的看法,如以安金槐为代表的考古学家认为是商代中期“帝中丁迁于隞(或嚣)”的隞都遗址,而以北京大学考古系教授邹衡为代表的考古学家则认为是商代第一个王“商汤建都于亳”的亳都遗址。但无论争论双方孰是孰非,就郑州商城的发现而言,无疑是新中国考古工作中最重大的发现之一。由于这个发现第一次找到了盘庚迁殷之前的商代都邑,填补了商代中期文化的历史空白,为早商文化和夏文化的探索开拓了视野和思路,也为后来的夏商周断代工程的研究起了极其重大的作用。诚如著名古文字学家、历史学家唐兰所言:“它的发现的重要意义,是为我们提供了一把钥匙,来打开研究商代前期以及夏王朝历史文化的大门,开拓了我们的眼界。在这个意义上,它比安阳殷墟的发现是更上一层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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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墟的发掘

  1928年5月,民国政府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成立,出任该所所长的傅斯年立即网罗人才,成立考古组,并以机智敏捷的头脑决定派河南南阳人董作宾到安阳殷墟甲骨的出土地进行实地调查。未久即根据调查报告,开始在小屯进行初步发掘,共获得甲骨854片,其中有字甲骨784片。

  1929年,历史语言研究所决定聘请李济为考古组主任,并主持安阳殷墟的第二次发掘。在董作宾的密切配合下,李济率领考古队于1929年春季和秋季分别进行了第二次和第三次发掘,陆续发现甲骨3000余片,取得了令人振奋的成绩。正当考古人员踌躇满志,热情高涨,渴望一举揭开商王朝的隐秘之时,由于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与河南地方就发掘器物的去留问题发生冲突,导致发掘工作不得不暂时停止。

  就在这段纠纷突起,中央和地方反复交涉的不短的时间内,李济见安阳殷墟无法正常工作,便移师山东济南,开始展开对龙山镇城子崖遗址的发掘。

  李济此时挥师城子崖,其情感和动机是复杂的,除了安阳殷墟的发掘受阻,不得不重新考虑寻找处女地之外,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原因是,此前瑞典人安特生在黄河中上游的仰韶村发现了以彩陶为特征的仰韶文化,那么黄河下游出现了完全不同于仰韶文化的黑陶意味着什么?是不是一种新的文化?这个文化难道也是从西方传来的吗?如果不是,又如何解释?怀着对安特生提出的中国文明“西来说”不服气的心理,李济才毅然作出了这个决定。在各方努力下,城子崖遗址于同年11月开始首次发掘。1931年,从美国哈佛大学学成归国的梁启超次子、考古学家梁思永接替李济主持城子崖的第二次发掘。与此同时,殷墟方面中央与地方政府的矛盾得到解决,开始了第四次和第五次大规模发掘,中国的田野考古学事业在20世纪上半叶迎来了一个辉煌的鼎盛时期。

  城子崖发掘的结果证明,遗址中所出土的文物与仰韶文化风格迥异,其中发现最多的黑陶和灰陶器具,几乎完全不同于河南、甘肃的彩陶,器形也没有相同之处。而城子崖最具特征的“蛋壳陶”,通体漆黑光亮,薄如蛋壳,其制作工艺已达到了新石器时代的顶峰,并作为一种文化标志——黑陶文化,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响。除此之外,城子崖遗址还首次发现了新石器时代与殷墟文化有着某种关联的卜骨和长450米、宽390米、基址10米的版筑夯土城墙,这一发现,“替中国文化原始问题的讨论找到了一个新的端绪”,“对中国上古史的研究将成为一个极其重要的转折点”,为学者们寻找商文化前身夏文化增强了信心。后来,由傅斯年、李济、梁思永等著名学者编写的中国第一部田野考古报告《城子崖》公之于世,并认定叠压于东周文化层之下的遗存属新石器时代。由于城子崖遗址在龙山镇,随后将这一文化遗址命名为龙山文化。

  龙山文化的最初命名,是泛指以黑陶为特征的史前文化,但随着田野考古工作的全面展开,这一命名已不适应考古学的发展要求,因而许多以黑陶为特征的遗存,只要在陶器质地、形制、花纹等方面具有独特的风格,其他方面也与龙山文化有所不同,就被划分出来,重新进行命名,如河南龙山文化、陕西龙山文化等等。——这一命名虽是若干年以后的事情,却是与夏商周断代工程紧密相联的问题。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当考古学家梁思永于1931年春天在殷墟后岗主持发掘时,首次在中国运用标准的考古学手段,依照后岗遗址不同文化堆积的不同土色,对地层进行划分,以超凡卓绝的天才,发现彩陶、黑陶和殷墟文化以一定的顺序叠压着。很明显,彩陶文化代表着安特生发现的仰韶文化,那么黑陶文化是否代表着城子崖的龙山文化?带着这个疑问,梁思永在接替李济主持城子崖发掘时,将殷墟和城子崖两地的黑陶文化作了比较,发现两者基本相同。当他回到安阳殷墟后,在以后的几次发掘中,于同乐寨又发现了纯粹的黑陶文化遗址。这个发现使梁思永坚信了在后岗关于仰韶文化一龙山文化一商文化三叠层按先后存在的时间顺序划分的科学依据。后岗三叠层的划分,成功地构筑了中国古文明发展史的基本时间框架,并使干涸的历史长河重新流动起来。正如李济所言:城子崖的发掘使“小屯与仰韶的关系问题,渐次扩大为小屯、仰韶与龙山(城子崖)的关系问题”。而后岗三叠层的发现与确认,“证明殷商文化就建筑在城子崖式的黑陶文化之上”。

  由于受当时条件的局限,梁思永提出的仰韶一龙山一商文化的承接性历史框架,在解决了中国文明史重大旧问题的同时,也留下了许多新的问题,其中最为明显的是,这三个独立的文化系统中间尚有大的缺环和空隙,而什么样的文化又能连接和填补这些缺环与空隙呢?

  在1932年春进行的第六次殷墟发掘中,考古人员发现了殷墟宫殿基址,这个发现无疑较单纯地发现甲骨更具科学考古的价值。因为有了宫殿就进一步证明殷墟作为都城的可能性。由此,从这次发掘开始,工作的重点由单纯地寻求甲骨和器物渐渐转变到揭示和研究这些宫殿基址上来。由于这些宫殿是在很长时期内陆续建造而成,旧的毁弃后新的又得以重建,前后交叠,已看不清原来布局。随着发掘探沟与探方的展开,殷墟的神秘面纱才被一层层揭开。

  从1932年秋到1934年春,由李济、董作宾、石璋如、郭宝钧等学者,在殷墟进行了第七、八、九次发掘,这时考古学家的目光转向洹河北岸侯家庄的西北岗,终于在这一带找到了梦寐以求的王陵区,而商王陵之所在从未见诸记载。

  1934年秋到1935年秋,由梁思永主持的第十、十一、十二次发掘对已发现的王陵迹象紧追不舍,继续扩大战果。这时胸有成竹的考古学家们已经不再是局部的试探,而是拥有了大面积揭露的胆魄,每天用工最多达到了500多人。他们一连发掘了10座王陵,以及王陵周围的1200多座小墓和祭祀坑。这些大墓规模宏伟,虽经盗掘,但丰富的出土文物仍举世震惊。

  1936年,继考古学家郭宝钧主持的第十三次发掘之后,梁思永主持的第十四次发掘在寻求甲骨方面又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在著名的编号为127号的商代灰坑中,共发现带字甲骨17096片,其中有300多块是未破损的整版甲骨。这一重大发现令学者们欣喜若狂,不仅因为发现带字甲骨数量惊人,更重要的在于整版甲骨往往刻有多组卜辞,这对于研究各组卜辞之间的区别与联系具有十分重要的价值。更为重要的是,这些甲骨出于同一坑中,说明相互之间有某种内在联系,比起零星出土的传世甲骨残片,在学术价值上显然更高一筹。1937年春,考古学家石璋如主持了殷墟的第十五次发掘。到夏季,抗日战争爆发,殷墟发掘至此停止。

  上述15次发掘共获得甲骨24794片,虽然数量仍然和殷墟发掘前期流散于社会的不

 能匹敌,但由于是科学发掘所获,与前者相比就具有大不相同的价值。安阳殷墟所经历的近9个年头的发掘,完全是由中国考古学家按照科学的方法进行的。当时社会环境极不安定,土匪肆虐横行,发掘工作时常需要武装士兵的保护。在这样艰难的条件下,殷墟发掘仍然取得了极为辉煌的成果,中国古史上伟大的商代文明由此显耀于世,并为世人所广泛瞩目。

  殷墟前15次发掘的资料于1949年大都运到了台湾,从此殷墟的资料和研究人员天各一方,难以团聚。后来在台湾的资料由李济、董作宾、石璋如、高去寻等主持整理,先后出版了《小屯》、《侯家庄》等多卷本考古报告集。

  从1950年开始,殷墟重新恢复了系统的科学发掘,著名考古学家郭宝钧主持发掘了王陵区内著名的武官村大墓。随后,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后划归中国社会科学院)于安阳建立了考古工作站。在30平方公里的殷墟保护区范围内,田野考古勘探和发掘工作一直有计划、有重点地进行,每隔几年,便有新的成果出现。

  殷墟从发掘之初,就以无可辩驳的事实,证明了商代社会的存在和文化的高度繁盛。诚如李济所言:“随着安阳发现的公开,那些疑古派们也就不再发表某些最激烈的胡话了……安阳发掘的结果,使这一代的中国历史学家对大量的早期文献,特别是对司马迁《史记》中资料的高度可靠性恢复了信心。在满怀热情和坚毅勇敢地从事任何这样一种研究工作之前,恢复这种对历史古籍的信心是必需的。”

  或许,正是怀有这样一种信心,商代前期的都城又一次浮出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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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1-26 14:01:27 | 只看该作者
   疑古、信古、释古

  同世界上其他国家一样,在文字尚未产生之前,中国人的祖先是靠口耳相传把远古时期的历史传述下来的,只是到了文字产生之后,远古的历史和现实发生的事迹,才用各种书写工具断断续续地记载下来。由于口耳相传的缘故,对于远古的人和事,就不免有后人增益、编撰的成分,因而先秦典籍及汉代典籍中对于古史的记载就变得互有差异,错综复杂起来。比如“三皇”、“五帝”的记载,先秦典籍中就有不同的说法。如商的始祖简狄吞吃玄鸟卵而生契,周之始祖姜嫄履大人迹而生后稷等,显然是神话,若以今天的科学眼光分析,实际上反映了原始社会只知有母,不知有父的配偶婚姻关系。

  面对如此错综复杂,但看上去各家又能自圆其说的古史系统,自春秋战国时代就有学者产生了疑古思想,不过那个时候只是一种疑古思想的萌芽阶段,并未形成对伪书、伪说考辨的气候。真正形成气候则是秦汉之后的事情。

  公元前221年,秦王赢政尽灭六国,定天下为一统后,围绕一场关于实行郡县制还是分封制的争论,在丞相李斯的鼓动和蛊惑下,产生了历史上著名的“焚书坑儒”事件。关于焚书之事,秦王朝明令规定,“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

  不难想见,这次全国性的大规模焚书,对先秦典籍无疑是一次空前的浩劫,各国史书损失尤为惨重。正如司马迁所言:“周道废,秦拨去古文,焚灭《诗》、《书》,故明堂石室金匮玉版图籍散乱。”但是,由于《诗》、《书》及诸子书“多藏人家”,则远没有被烧绝,故而到了西汉初年,“时有失而复见者”,重新被发现的古文经共有十种,如《周易》、《尚书》、《毛诗》、《礼记》等。古文经的不断发现,引发了旷日持久的今古文之争,这场学术之争,导致了后世大量伪书的出现,并直接影响着辨伪学的发展。

  自20世纪20年代始,中国学术界升起了一股疑古风潮,在这股泥沙俱下的狂潮中,一个“古史辨派”也随之滋生发展起来,这一派别打着怀疑一切,打倒一切,对历史进行一次总清算的大旗,一时间甚嚣尘上,几站占了学术界的统治地位。按古史辨派对古史的清算结果,中国历史上的三皇五帝、夏、商、西周三代根本不再是可信的历史,而只是一种传说或神话。号称具有5000年文明史的中华民族,其历史骤然被缩短了一半,流风所及,遍及海内外。极端疑古派所造成的影响,使许多国内外华人丧失了对古籍和传统古史的信心,对中国文明从兴起到繁荣的夏商周三代产生了怀疑。此后的部分学者虽没有完全否认三皇五帝和夏、商、西周的存在,却断定“夏代是传说时代”,并武断地认为“夏代不会有多么高的文化,有的只是一点口头传下来的史影罢了”。

  历代相传的古籍文献如《尚书》、《左传》、《春秋》,特别是司马迁的《史记》所记载的史实,到底全是传说还是确实存在过的历史,在学术界思想陷入迷茫与混乱的时刻,一批博学鸿儒处变不惊,对中国古文明的探索仍怀有满腔热情和足够的信心。他们以“与其打倒什么,不如建立什么”为学术思想指导,从狂热的论争和迷茫混乱的思想态势中悄然走出,转而以科学的理念求助于刚刚诞生的中国考古学,以求得对中国古史的认知。1925年9月,作为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四大导师之一的王国维,发表了在学术界著名的题为《古史新证》的演讲:“吾辈生于今日,幸于纸上材料之外,更得地下之新材料。由此种种材料,我辈因得据以补正纸上之材料,亦得证明古书之某部分全为实录,即百家不雅驯之言,亦无不表示一面之事实。此二重证据法,惟在今始得为之。”

  正是凭借这一学术指导思想,以罗振玉、王国维为代表的部分学者独辟蹊径,通过对1899年开始在安阳发现的甲骨文的研究破译,以铁的事实否定了极端疑古派的结论,在完成了中国传统学术向现代学术转型的同时,也轰然撞开了历史典籍中记载的遥远而神秘的殷商王朝的大门,从而为中国史学的研究开辟了一个新的纪元。

    甲骨文是刻在龟甲和兽骨上的一种古文字,它们的作用就像远古的先民们“结绳记事”一样是一种“记录文字”。当这些龟甲和兽骨上的文字未被认出之前,它只是被当作不值钱的药材出现在药店。而一旦这些古文字被确认之后,天下震惊,中国历史研究的新纪元由此开始。

  据说,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秋,时任国子监祭酒(皇家大学校长)的王懿荣得了疟疾病,用了许多药仍不见好,京城里有一位深谙医理药性的老中医给他开了一剂药方,里面有一味中药叫“龙骨”,王懿荣派家人到宣武门外菜市口一家老中药店达仁堂按方购药。药买回来之后,王懿荣亲自打开药包验看,忽然发现“龙骨”上刻有一种类似篆文的刻痕,凭着金石学家对古物鉴定的敏锐,他立刻意识到这颇像篆文的刻痕,可能是一种很早的古文字,其刻写的时间要早于自己所研究的古代青铜器上的文字。这个意外发现使他兴趣大增,于是又派人将达仁堂中带有文字的“龙骨”购买回来,加以鉴别研究,同时注意在京城收购。不久,山东潍县的古董商范维卿又携带这种刻有文字的甲骨12片,进京拜见王懿荣。王懿荣一见视若珍宝,将此物全部收购下来。此后,又有另一位古董商赵执斋也携甲骨数百片来京,被王懿荣认购。这样在不长的时间里,王懿荣久收购了有字甲骨约1500片。

  甲骨文被确认之后,震惊了国内外学术界,王懿荣不仅是确认甲骨文的学术价值,并定为商代文字的第一人,也是大量收集、珍藏甲骨文的第一人。他开创了甲骨文研究的先河,也揭开了商代历史研究、确认的序幕。

  然而,就在甲骨文发现的第二年,王懿荣搜求千余片甲骨,准备着手深入研究之时,八国联军攻入北京,时为国子监祭酒兼京师团练大臣的王懿荣面对侵略者的烧杀抢掠和清王朝的腐败无能,自感无力回天,愤而投井自尽。

  王懿荣与他刚刚开始的新事业诀别了,甲骨文研究的命运也面临着是生还是灭的又一轮抉择。所幸的是,这一事业被刘鹗、孙诒让、罗振玉、王国维等学者继承了下来。

  随着甲骨出土地点被确认,以及甲骨文研究的深入,对甲骨文所在时代的认识也越来越清楚。罗振玉修正了自己之前认为甲骨是“夏殷之龟”的观点,而确认为是商代之物。也就在这一年,罗振玉应日本学者答林泰辅的约请,写出了著名的《殷商贞卜文字考》一书。此时的他已释读出一定数量的甲骨文单字,并“于刻辞中得殷帝王名谥十余,乃恍然悟此卜辞者,实为殷室王朝之遗物”。在这部著作的“序”中,罗振玉进一步考证小屯村为“武乙之墟”。

  1911年2月,罗振玉委托他的弟弟罗振常到河南安阳访求甲骨,罗振常不负所望,在安阳小屯逗留了50天,不仅弄清了甲骨所出地的准确位置,而且搜求甲骨1.2万多片,分两次通过火车运往北京。1914年,罗振玉通过对大量甲骨的进一步研究,从《史记·项羽本纪》“洹水南殷墟上”的记载中得到启示,认为此地为“武乙之都”,并在新著《殷墟书契考释·自序》中又确定了小屯为“洹水故墟,旧称宣甲,今证之卜辞,则是徙于武乙去于帝乙”的晚商武乙、文丁、帝乙三王时的都城。这个考释,无论是当时还是之后,都被学术界认为是一项了不起的具有开创性的重大学术研究成果。

  1916年3月30日,从日本归国的罗振玉由上海赶赴安阳作实地考察,除了考证其地为殷代晚期都城外,还将甲骨文中的人名与《史记·殷本纪》中的商王名作比较,发现其中大部分相同。他在1915年发表、1927年增订的《殷墟书契考释》一书中,总共释读了561个甲骨文单字,指出商王名号22个,外加示壬、示癸两个先公名号,并发现了王亥之名,这项成果成为他对甲骨学和殷商考古研究的重大贡献之一。

  如果说罗振玉通过对甲骨文的释读和研究使殷商的历史之门显出了一道缝隙,让学界同仁得以窥视庙堂之间的些许影像,那么,王国维则把这扇封闭了3000年的殷商王朝的历史之门彻底撞开了。

    1917年2月,王国维撰成盖世名篇《殷卜辞中所见先公先王考》。同年4月,又撰成《殷卜辞中所见先公先王续考》。在此之前,尽管罗振玉于1915年刊行的《殷墟书契考释》中,已指出了卜辞中商王名号22个并发现了王亥之名,但遗憾的是他并没有对整个商王室世系从整体上加以研究,也未能找出其他资料加以论证从而使殷代王室世系真正被确认下来。这个遗憾和空白最终由王国维在《殷卜辞中所见先公先王考》及《续考》中予以填补并发扬光大。王国维首先突破了罗振玉的局限和框框,将卜辞对照的文献范围,由《史记》一书扩大到《山海经》、《竹书纪年》、《楚辞》、《世本》、《吕氏春秋》等古代文献,并扩大到铜器铭文的范围之中。这种研究思路和方法,使他成功地发现了《史记》中误记或以通假字记载的一些殷商先公先王名号。在这两篇论文中,王国维从卜辞中考定殷代先公先王帝喾、相土、季、王亥、王恒、上甲、报丁、报丙、报乙、示壬、示癸、大乙、羊甲等13人的姓名及前后顺序,证实了历史记载的殷代王室世系的可靠性,并在整体上建立了殷商历史的体系。为此,王国维登上了甲骨学研究的高峰,其所写的《殷卜辞中所见先公先王考》和《续考》,被誉为自甲骨文发现19年来最具重大价值的学术论文,为甲骨学的研究和发展作出了划时代的贡献。

  甲骨文的发现以及对安阳殷墟的确定,无疑为商代社会历史的研究奠定了基础,指明了方向。以王国维为代表的一大批优秀学者从传统古典经籍考订的书斋里走了出来,以极大的热情和精力密切注视着新出土的资料,以新的学术指导思想和方法,开始穿越历史的迷雾,渐渐迈上了“信古”、“释古”的道路。

  遗憾的是,王国维,这位学术界罕见的旷世天才,甲骨学研究领域的一代宗师,于1927年6月2日,在他50周岁的鼎盛英年,竟自沉于颐和园昆明湖,给后人留下了无尽的感慨和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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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1-26 13:59:32 | 只看该作者
  往事越千年

  从历史记载看,夏代从禹开始至最后一个帝桀终结,共为17世,总年数为471年或431年,其世系表为:

  就在夏王朝建立并走向鼎盛的时候,在东方一个称为商的小国也在崛起。据司马迁《史记》载,商的始祖名叫契,母亲简狄是帝喾的次妃,这位简狄在沐浴时遇到一只玄鸟下了一个蛋,简狄拾起来吃了下去,从此怀孕,之后生下了契。

  尧舜时,契因帮助大禹治水有功,被封为司徒之职,其封地在一个叫商的地方,因而称为商族。

  契死后,他的儿子昭明继位,昭明死,其子相土继位,相土是一位武功烈烈的国王,曾发明了马车等运载工具,其势力曾一度达到“海外”。当商族迈入文明的门槛时,产生了一位著名的商王,名叫王亥。相传,王亥在马车的基础上又发明了牛车,大大提高了车的功用,给人类的生产运输以及交通都带来了极大方便。据记载,王亥曾驾着牛车,用帛和牛当货币,在部落间做买卖,后来到了一个叫做有易的部落进行贸易,受到当地人的盛情款待。像大多数后世暴发户一样,腰包鼓起,志得意满的王亥于得意中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处境,竟以帛和牛为诱饵,色胆包天地在有易部落做起了引诱、奸淫女人的勾当。有易部落的男人们见这个外来的小商人,自视手头有几匹帛和牛,就以为处己是世界霸主,丧心病狂地公开行淫乱之事,遂大怒。经请示部落首领同意,于月黑风高之夜,一大汉持刀欲室,将正在与有易女子行淫乱之事的王亥“咔嚓”一声砍头了事。

  王亥的死讯很快传到商族部落,其弟王恒认为自己的兄弟为了几个女人命丧黄泉,很是窝囊,盛怒之下率领一干人马杀奔有易族,除夺回了王亥带去的牛车与帛,还占领了有易部落的土地,抢夺了大批女子和财物,算是为其兄报仇雪恨。——从这段记载可以看出,商在灭夏之前已是具备一定实力的小国。随着农业、手工业尤其是商业贸易的发展,国势渐渐强盛,最终形成了以商代夏的趋势。

  自王亥之后又过了好几代,商国又出了一位颇具雄才大略的人物,名叫汤。这位汤王在自己的统治区域内广施仁政,国势再度加强。汤把自己的都城从叫商的地方迁到一个叫亳的地方,然后开始作灭夏的准备。这期间,汤王得到了两个极有才干的人物伊尹和仲虺的辅助,许多部落被征服,商的国力更加强大,灭夏的条件渐已成熟。

  夏的最后一个帝,名叫桀,其人是历史上有名的暴君,所爱的世间之物除了美酒便是美女,号称“二美”。当时居住在今河南西部一个叫斟鄩的地方。汤在灭夏之前,首先灭掉了夏在东方的韦、顾、昆吾等三个附属国,然后倾全力发动了对夏桀的进攻。桀、汤之间经过11次激战,桀终于力不能敌,全线溃败。夏桀率领残兵败将逃到了一个叫南巢的地方,从此宣告了夏王朝的灭亡。

  夏朝灭亡后,汤率部回到了亳都,自称武王,中国历史上一个以商代夏的新时代开始了。

  许多历史记载都说商族经常迁都,汤打败夏之前先后迁都8次,灭夏后又迁过5次,直到盘庚迁到殷(今河南安阳)才不再迁都。商后期又称殷,或殷商并称。从记载看,商王朝的领土大约与夏统治的区域相似,介于今山东、山西、河南、河北之间,而权力所及的地区可能达到了今陕西、辽宁甚至朝鲜半岛,这些地方是当时的夏朝权力伸展不到的。

  自盘庚迁殷之后,又传了8代12王,历经200余年而灭亡。在这200多年的时间里,社会经济和铸冶工艺得到了迅猛发展。但到了最后一个叫纣的国王统治时期,商的国势已是江河日下,大厦将倾。牧野一战,终于使商王朝彻底覆灭。

   纵观商的历史,自契到汤凡14代,从汤灭夏到纣凡17代30王(汤子太丁早死,不计在内)。总积年有496年、629年等不同的说法。其世系为:

  历史上著名的牧野之战,宣告了商王朝的灭亡和周王朝的建立,周武王自此成为天下的共主。

  周武王之后,继位的分别是成王和康王,在这两个王执政的四十多年间,人民休养生息,社会安宁,天下太平。史载成康之世刑措四十年不用,其国势达到了整个周王朝的全盛时期。可惜好景不长,继短暂的成康盛世之后,周王朝日渐衰落。又经过几代,到周厉王时,各种矛盾日益尖锐,国家到了崩溃的边缘,而当政的周厉王又偏偏是一位极度专制的君主,除暴虐、骄横之外,还特别喜欢重用奸佞小人掌管朝政,搞得朝野内外乌烟瘴气,天下民众痛苦不堪。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民众只好集合起来举行武装暴动,周厉王一看这阵势,知道颓局难挽,在性命堪忧的情形中,只好弃却豪华的宫殿和成群的美女,于混乱中偷渡黄河逃走,自是捡得了一条性命。此次暴动堪称是古代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国人以革命的武装,对抗反革命武装的伟大壮举。由于厉王的出逃,使得周国无君,天下无主。当政治形势稍趋缓和后,在诸侯的推举下,由召公、周公二相共同代行周厉王的职权,历史上称这个时期为“共和”政治,而召、周二公行政的始年称为“共和元年”。——正是从这一年起,中国的历史有了确切纪年,若以公元纪年计算,这一年为公元前841年。

  周厉王出逃后,一去不复返,这个以国人为基础,由公卿执政的无君之邦,无王之天下,在经历了14个春秋之后,随着厉王在彘的死亡和其太子静(宣王)的继位而宣告结束。

  由于宣王自小就历经艰苦磨难,即位之后,认真听取召公和众公卿的建议,努力治理政事,一时颇有中兴气象。令人扼腕的是,当周王朝的历史到宣王一代,外患实在太多太大,西北有强劲的戎部族侵扰,东南有夷族劫掠,南面有楚部落的进逼,虽然在召公和宣王的努力下,最终把诸夷一一平定,但周王朝的国力也大大衰弱,一蹶不振了。

  宣王之后,继位的是中国历史上颇为著名的幽王,这位幽王之所以著名,不是像他的祖辈如文王、武王那样有治国平天下的才干和业绩,而是他的暴虐、淫乱和荒唐之举,久传不衰的“烽火戏诸侯”的故事便是他的“杰作”。本来当幽王即位之时,周王室已是千疮百孔,危机四伏,内忧外患、天灾人祸不断袭来,周王室大厦即将倾塌。但这位幽王似乎并不把这凶兆险境放在心上,一味地走鸡溜狗,寻欢作乐,尤其在得到了一个叫褒姒的女人之后,更是骄淫无耻,荒诞暴戾。当他一意孤行地废去申后和太子宜臼,另立褒姒的儿子伯服为太子之时,激怒了申后的父亲申侯,这位申侯凭借自己的人脉和实力,一气之下约集了鄫国与犬戎等部落,联合发兵攻周。气数已尽的周王室力不能敌,镐京城陷,幽王在败逃中被杀死,西周宣告灭亡。

  幽王死后,鉴于镐京在战火中化为瓦砾灰烬,无法再作为都城,申侯便在自己的国土上立太子宜臼为王,是为周平王。21年后,周平王在晋文侯的帮助下取得了天下共主的地位,并以周公早年所建的东都洛邑为京畿之地号令天下,后人始称东周。平王四十九年(公元前722年),即鲁隐公元年,相传这一年孔子始作鲁国史《春秋》,从此历史进人了春秋时代。在这个时代中,周王室虽然还有天下共主的名分,但政治重心却渐渐转移到列国霸主的身上,中国的历史进入了一个急剧动荡、频繁变革、战争连绵的春秋战国时代。西周的世系表为:

  武王—成王—康王—昭王—穆王—共王—懿王—孝王—夷王—厉王—共和—宣王—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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