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20世纪的神吐槽！

安徽工行

导读：

你是否在旅行的时候，有过这样的经历：被商贩天花乱坠的推荐迷了心窍，迷迷糊糊地买了一堆本来并不在购物清单的商品，旅行结束后，才捶胸顿足地懊悔，花了冤枉钱。

不要郁闷，不要追悔，这样的事情，早在20世纪初，就已经在不断发生，对柯布西耶也不例外。在《东方游记》中，他就吐槽了这样的现象，并且深刻剖析了商贩的种种套路。今天，图书君便分享这篇来自20世纪的神吐槽。你会发现，即使已过百年，这篇吐槽依然生动鲜活，针针见血。

——今日话题——

#旅行中，你买过最懊悔的东西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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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麻开门

——《东方游记》节选

文|勒·柯布西耶

译| 管筱明

1

巴扎!（巴扎，维吾尔语意为集市、农贸市场）对游客来说，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巴扎，一想起巴扎，总会带出种种怨恨，因为巴扎是商贩不付任何代价就可大肆欺诈的场所。商贩在这里以贵得惊人的价格兜售商品，并且用滔滔不绝的花言巧语，把一些游客说得晕晕乎乎，什么都不能分辨，只好把钱包留下，逃出来就是万幸了!

这里也有最令人困惑的“诚实”。当然， 这里的一切都是古董，老八辈子的东西，史前时期的器具。这里出卖的陶器都盖着产地的印记:古维也纳的，古迈森的，古萨克森的，古威尼斯的。一盏煤油灯也许会被人称作库塔亚的烛架:“古货啊!”，一个波朗特吕的瓦罐也许会冒充为真正的迈锡尼双耳尖底瓮，只要在路上将把手和罐嘴打断，鼓突的罐肚打破就行。

此外，大家都喜欢波斯古董。有个家伙也许认为，我和逛巴扎的那些先生一样好蒙，就把一种杯托拿给我看，说是来自伊斯法罕的古董。其实这只不过是两三年前，德国唯宝公司成千上万烧制的东西——虽是手工绘制的粗陶，不过样子也不丑，杯子加杯托，两件才卖二十五芬尼，而这位貌似淳朴的汉子却要卖二十法郎!

还有一些别的花头：在一家土耳其商店的橱窗里，摆着一些波斯小漆器，品相并不太好，还有一只缪拉蒂斯(Murattis)的白铁皮烟盒，漆成红蓝两色，描了金边。可这么个玩意儿也被说成古货:“是啊，先生，波斯的，古董！是啊，先生！”

诸如此类的诈骗，真是无以计数，在此恕不一一列举。

2

巴扎， 简直是芝麻开门，因为在粗糙的土洞里，人们可以发现并淘出东方最瑰丽的财宝，从欧洲的穆斯林到热带丛林的穆斯林，人们都随着浩浩荡荡的商队翻山越岭，穿过沙漠，走过僻壤，来到此地。

巴扎是一座迷宫(贝德克尔希望人们配带一只罗盘)，是一个地下的迷魂阵，在里面行走好多公里，看不到一角青天。封闭，沉闷， 死寂。低矮的筒形拱顶下面，开着一眼眼极小的窗孔，然而里面却光线明亮。夜晚这里门可罗雀，白昼这里人如潮涌。每当夕阳西下，沉重的大门就合拢来，把惊人的财富关在里面， 鼎沸的喧嚣就开始止息。

我觉得自己被推到了热闹的中央大道。左右两边的店铺里都摆卖着粗劣的五金念珠和难看的地毯，然而，店里还是有很多迷人的好东西。你们知道，在商店里买东西，和在博物馆里看东西眼光不一样，因为在商店里，你能够把东西买下来，变成自己的东西， 而在博物馆，看到那些东西无聊地、冷漠地陈列在那里，不能据为己有，时时赏玩，忧郁就会油然而生。

顾客不是走进，而是被拉进，被推进商店的。就像一架机器， 等原料一进去，就开始“运转”。还在门口就有五六个人拥上来拉扯你，向你推介商品，简直要把你分成几大块。进到里面，又有几个人大声向你推销货物。当然，他们在你行动之前就知道你想买什么。

3

墙壁给你让道，你往楼上走，一匹匹布料在你面前打开。那崭新的花色式样看得你眼花缭乱。他们把布料塞到你手里，让你摸摸质地，放到你眼皮下，让你看看做工。这是博斯查拉的绣片，像桌布一样宽大，这是士麦那、安哥拉、 波斯的羊毛地毯，都是厚毛长绒的。接下来，是用贾尼纳蚕丝织造的嵌着银线的纱罗、硬挺的杂布、豪华的锦缎、斯库塔里的立绒、印度和波斯的印染花边。这一切都拉下来，摊开来， 在你眼前晃动，抽打着你的面孔，并且不分好坏，胡乱地码在一起。

你做了个不要的表示，这些吸血鬼马上明白了:“对，这不是你要的料子!我知道你喜欢什么。喏，这边还有呢！”那边是一排玻璃宝笼，里面摆着一些首饰，不是镀金黄铜的，就是象牙牛骨的。上面则陈列着一些陶器，一些属库塔亚出产的古陶，一些贵得惊人的波斯陶片，从一座坍塌的清真寺上揭下来的;一些坛坛罐罐，蓝色的大肚子上凸起一条条泥纹，原来人们用它们来盛油浸泡食物，现在还是油腻腻的，残留着食物的气味。

在此期间，有人可能把一支用坏了的阿尔巴尼亚长枪，或者一把大马士革匕首递到你眼前; 商贩打了一个响舌，因为这确实美!有一些黄铜镂刻的小玩意儿，你不想看，有人硬拉你去看了一眼;由于你也许不经意地提到了漆器，于是，你两只手上就塞满了这些东西；还有，有人从一个橱柜里找来一些《古兰经》，兴奋地一页页翻给你看。

要是碰到一幅好似古画的人像，笔意虽然呆滞但是大气，商贩就会对你叫道:“先生您瞧，多么自然啊!（因为他们知道，今日的大众都喜欢像照片一样真实的画像，任何细微之处都不能少，就像电影里一样鲜活。）先生您看这神情，好像要和您说话！先生！（他们就怕你心不在焉。）先生！这可是古画哟！”

接下来，叫卖到了顶点：“先生，这份手稿，完全是手写的，我用名誉担保!”

这时商贩们把地毯和绣品放了，并没有再拿起来；陶器也放好，因为现在每个举动都有可能碰坏它们。你完全被墙上一个波斯小女人吸引了，她穿着猩红色的裙袍，头上张着金色的华盖，在伊斯法罕一个到处开着郁金香和风信子的花园里。而他们，那些“蛮子”的可怕信徒也赶到了那儿，他们喘息未定，就瞪着大眼睛直往阴暗的墙上扫瞄，想从中找到让你丢魂失魄的东西。

说实话，在那个场合，也没法保持冷静，因为你看到的奇异东西，让你走神的精美器具太多了。你感到晕晕乎乎，神思恍惚，做不出任何反应。这道激流，这股潮水，这场雪崩，这种江湖骗术让你发痴，让你迷失了自我。

你这下着道了！你本是什么也不打算买的，你本是笑眯眯地走进那里看看的。可是你看那块博斯查拉绣片的目光太大胆了。 你上当了，完了！

你问：“多少钱?”

“嗯，嗯，这个，这个，这个......嗯，四百法郎吧，先生！”

你也“嗯”了一声。可是你那声怀疑的“嗯”更是一个错误，于是那些商贩便演起戏来。有一个充当法国人，其余的人就张大眼睛，充作被嘲笑的对象。不过说法语的那位先生的闸门开得有些勉强：松口了！

“是啊，先生，四百法郎，您就拿去，我说话算话！这可是 只给您一个人，谁叫您是我的朋友呢？（四个钟头之前，你还在 佩拉找一间房子。）因为您是朋友，而且，我看得出来，您是行家。来这里的人哪，大多数都是傻瓜！（这下我慢慢得意起来了。）我当然愿意把东西卖给行家啰！我想跟您做成这笔生意，让您高兴，下次再来！我想跟您做成这笔生意......因为今天是礼拜六......是关门生意!......因为今天是礼拜天，我就喜欢在礼拜天亏本卖，因为这让我高兴。礼拜天我大打折，亏本卖!......因为今天是礼拜一......是开门生意——因为今天是礼拜三......我们私下说说， 这是淡季，什么东西也卖不动。您看我的账簿(他拿出一个什么也没记的本子给你看。)啊，先生，灾难哪!都礼拜三了，一笔生意都没做!先生，先生！您看看这料子（你拿近点看看），摸摸这丝绸（你把它抓在手里），掂掂重量！先生！”在扬起的一片尘土之中，人家把一大包东西塞到你手上。

接下来，他又说:

“我以脑袋担保，以名誉担保!先生，您到整个巴扎转转，要是还找得到我这样的货色，我就把钱退给您，东西也白送给您，我就认赔！拿着！（这时他在你耳边悄声说）我刚才跟您说，四百法郎，我兄弟——他们几个就是我兄弟——都不知道，他们听不懂法语；要是知道了，他们会发火的。天知道他们会怎样对待我， 少不了骂我一顿!”

再下来，他又很英雄地说:

“管他呢，骂就骂吧，先生，有些日子我们也太饿了!”一个钟头以后，你夹着付了一百五十法郎的小包走了。可是你心里充满了悔意，因为当你从钱包里拿出那些明晃晃的路易时，你看见他们的眼睛惊喜得发亮。“蛮子”市场的这些蛮汉不可能把戏演到底。他们一看见金币，就像狼一样扑上去。

就这件事，奥古斯特说了这番沉重的话:“这些家伙太饿了，我想他们是渴望用黄金来填饱肚子吧，就像在布尔萨，我们出门后我那张床上的臭虫!”

这是巴扎的一角。这个角落里全是希腊人，土耳其人不能进来。

这个角落腐烂了。总的来说它还算诚实，“知道”自己卖的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