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江畔竹山书院

安徽摆渡

　　竹山书院

　  雄村位于安徽歙县城郊，或许是地处偏僻的缘由，这个坐落在新安江支流上的小小古村落土地平旷、屋舍俨然、鸡犬相闻，仍保持着农耕时代的旧态。元末，曹操的一支后裔颠沛至此。面对眼前这派清新的山水，风尘仆仆的曹氏一族心情也一下子清新起来，于是落地生根、枝繁叶茂。现居雄村的人家，一半以上都姓曹。

　　灰白砖、青黛瓦、走马墙，黑白线条勾勒出来的雄村，浑如一幅陈年淡雅的水墨画，而竹山书院无疑是这幅画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因为那个地方仅明清两朝，就走出了30名进士和54位举人。

　　通往书院的山坡甬道两畔，修竹掩翳、古树参天，密密匝匝的枝枝桠桠如一道天然屏障，挹住了红尘，也挹住了喧嚣。山坡下的新安江锁碧自转，甬道尽头一溜粉墙漏窗，两层沿脊牌坊状的门楣匾额写着“竹山书院”4个中规中矩的隶书字。

　　从台中朝上登七级石阶，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了这座江南第一古书院。老建筑以苍灰和黛青为基调，格局是老格局，窗户是老窗户。在这种老宅里行走，能感受到岁月的心跳和呼吸，灰瓦和飞檐就像漂浮在雄村上空凝重的浮云，从容地伴随着书院走过了数百年。“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大山的闭塞迫使曹堇怡和许多徽商踏上背井离乡的路途，开始了风雨兼程的磨难；奔波经营多年，终于腰缠万贯，称富宇内，挤入两淮八大盐商的行列，还负责过接驾南巡的圣祖康熙。

　　可此等殊荣并未改变商人当时卑贱的社会地位。老爷子辗转病榻弥留之际，千咛万嘱儿子们要培养后代读书进学。于是，新安江畔、桃花坝旁，一座徽派风格的园林式书院平地而起。书院的房舍是老派徽式建筑，整个书院划为南北两区，北片为园林，南片为讲堂。坐南朝北是一个轩敞古雅的讲堂，包括书斋、居所、膳宿。没有像样的学堂和师傅，青出于蓝永远只是一个梦想。但凡宗族里有聪慧灵秀的孩子，即便家庭贫困，也不让他失学。一个人的辉煌亦是一个宗族的骄傲和一片土地的荣耀。

　　拐过一条曲廊，折至后院，满庭古桂多不胜数，书院里有这样一条规矩：但凡学子中举，便可在清旷轩亲手植下一株桂树，蟾宫折桂的殊荣，激励着一代又一代雄村学子悬梁锥股。54株桂花树，见证了一个个熠熠生辉的传奇。

　　清旷轩东北侧是一座双层八角形状、砖木结构的文昌阁，亭脊狮、虎装饰图纹。微风吹来，亭翼角下的金雀铃叮当作响，在空旷寂寥的庭院站久了，似乎听得旧日楼头传来若有若无的朗朗读书声。千百年，多少亭台殿堂在歌舞升平中坍塌，多少琼楼玉宇在战乱兵黩中焚毁，而这座书院，历经时光洗礼和朝代更迭，风雨不腐，尘封无蚀，保存得如此原汁原味，实属罕见，也堪称奇迹。

　　站在书院门前状若雉堞的桃花坝上，脚下，新安江水曳翠逶迤；对面，青山如屏，那群山翠峦间一抹黄墙黛瓦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流传已久的故事：从前，有个男孩从小顽劣，不肯好好念书。待字闺中的大姐劝他，你不好好读书，将来怎能子承父业、当个好官？男孩挺不服气地说，今后我当官，一定比父亲更强！姐姐和他打赌，你若为官，我就出家当尼姑。一番话激起了男孩心底的志气，从三更灯火五更鸡到蟒袍加身归故里。看着春风得意的弟弟，大姐果不食言，剃去一头青丝。男孩哭劝无效，就在江对岸专门为姐姐建造了一座庵堂，名曰“慈光庵”。那个男孩就是后来“代君三日”的名相曹振镛。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饶是暮春，坝上桃林也谢大半，年复一年，它们走过了落花流水的无奈，经历着花开花落的等待。

　　“姐劝弟学”的故事，在渐行渐远的萧瑟春意中，陡然滋生出一种美人迟暮的落寞。隔江的慈光庵，如同一双脉脉深情的眼睛凝望着书院，铁打的学堂、流水的学子。父子尚书、兰桂齐芳这样的风光，让竹山书院乃至整个徽州意犹未尽。

　　“枝叶分布，所在为雄”，雄村人果不负骨子里流淌着枭雄的血液。暮色中，但见村口那座三间三楼的“四世一品”石牌坊巍然屹立着，在流光碎影中追忆着从学子到举人的千里迢迢，从状元到宰相的望尘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