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话:情报室值班(下)
我们旅团负责警备的地区是以保定为中心,包含20个县组成的“保定道地区”。 京汉线穿越河北省中心,其西是冀西地区、东则是冀中地区属于河北平原,冀中地区物产丰富是华北的大粮仓。 在这片地区八路军也建立了冀中军区(注①),当地的八路军尤其擅长游击战。 那里的各个村子都通过地道连接在一起,为反抗日军村民无论男女老幼都被编入民兵组织。 冀中地区在河北省是抗日意识特别强烈的地方。 昭和18年(1943年)在日本国内新成立了支部队,还没有与八路交手的经验就给直接派到冀中去了。 在冀中即便手中握有千军万马也会让人感到棘手,更何况派去的是这么一支新成立的部队。八路军趁他们立足未稳就发起了攻击,简直就是送羊入虎口。 伪军与日军联欢庆祝日军攻取武汉
首先被盯上的是这支部队配属的皇协军(协助日军的中国军队,被八路军称为伪军。)。 在各县城和主要乡镇里日军都设有阵地,在每块阵地附近一般都有由皇协军负责防守的辅助阵地,皇协军的兵力大概是日军的三到五倍(注②)。 皇协军使用的武器都是日军提供的,所以当他们被八路军消灭或者直接叛投八路军的时候,这相当于日军间接给八路补充武器弹药。 皇协军本来就没什么战斗意志,只要八路打上一枪吓唬吓唬,他们就会作鸟兽散,甚至直接就投了八路。 接连好几天皇协军反水逃亡的报告送到了情报室里,自然令阁下(将官)大为恼火。 “有马(注:被冀中八路军暴打的大队的大队长姓氏)搞什么名堂,让他滚过来!” 就算阁下再怎么发火也没用啊。 等到八路军收拾了皇协军后,接下来就轮到日军倒霉了。 一开始,八路军还是采用他们最擅长的诱敌出击然后伏击的战术(围点打援),后来慢慢地开始转向拔除日军的炮楼、前哨阵地,大有要展开正面进攻的趋势。 “某警备队昨晚遭到敌人的攻击,虽然将敌人打退,但我方也战死若干人,负伤若干人。” “某队今日在县城附近与敌人遭遇,战死若干人。” 诸如此类尽是些负面内容的战报雪片般飞来。 尽管我们部队在八路军展开反动后不久便开赴满洲,但在此之前战死的人员依旧不少。 战死者众多固然也有运气背的因素,不过部队素质不高才是主要原因。 日军的骨灰盒
这么评价战死者实在是有些不敬啊。 那时候不仅下属部队遭了大罪,连司令部所在地保定也被闹得一刻都不得安宁。 昭和19年(1944年)末日军战线全面陷入了不利,城内外的反日游击队活动也愈发频繁。他们主要针对那些家中男丁已经被动员走的日本侨民的商铺和住宅下手。 每天晚上司令部都会接到无数求援的电话,光我接到的就有百十来通。 司令部里只有不到200名士兵,这些人本身被分配了通信、密码、护卫等各种职责,每个人手里都有工作根本走不开。 而且就算勉强挤出人手派出去,一出门就已经被人盯上注定白跑一趟。 可又不能对同胞见死不救,因此尽管人手不足,司令部还是会硬着头皮派人救援。 组成这支救援队的兵力除了我们传令班也没其他人可用了,于是我们每天晚上都会被密集的求救电话召唤,往往我们只带一把刀就出门了。 日本侨民的驻地多集中在保定车站到城门一带属于城外,所以从城内的司令部过去我们都是一路小跑。 至今我还记得一件事,那是保定的神社被游击队捣毁不久后的某天晚上,那晚正好轮到我在情报室当班值守电话。
“喂喂,司令部吗?这里是城外某某商会。八路军正在袭击我们,请马上过来!” 一个急促的女声夹杂在喧闹的杂音中从电话里传来,听筒中还不时传来枪声。正当她催促我们赶快过去时,突然听筒中传来“啊——”的一声惨叫,电话随即挂断了。 我们不敢怠慢急忙赶去,可等我们赶到那一切都晚了。那个女人被人从背后来了一下,她至死手上还握着听筒。 这时八路军已经处于全面反攻的最后准备阶段了,如果继续在保定待下去我的命运也很难说。所幸那年6月份,部队就把这烂摊子甩给了接防的部队开赴去满洲了,我们转归到了关东军旗下。 这两年在司令部当差期间最大的好处就是成为情报室的成员,因为负责管理我们的中尉K和他下属的两名下士官,都是那个时代里少见的有人情味的上司。 吕正操上将
注①:冀中根据地的经历恰恰反映了敌后抗战的艰难,冀中根据地由最长寿的开国上将吕正操(1904-2009)创建。 冀中根据地是当时华北八路军根据地中罕有的平原根据地,冀中根据地既是八路军最为富庶的根据地,也是河北的大粮仓。为了争夺这一富饶的地区,日军在1942年5月1日纠集了五万兵力对冀中军区展开了‘五一大扫荡’。 这次扫荡中日军大规模建立据点挖掘封锁沟,冀中根据地被分割成2600余块。面对优势装备的日伪军,身处平原的冀中根据地抗日军民遭到了巨大损失,最终冀中军区主力不得不从平原转入山区作战。 冀中根据地自此降为了游击区,以平原游击作战为主。 1944年,随着八路军的反攻连连得手,冀中军区才得以重建。 《地道战》这部电影的背后,是冀中抗日军民吸取与日军在平原作战血的教训,利用地道开展游击战争抵消日军的装备优势的经验总结。 汪伪首都1师
注②:这时的日军兵力已经捉襟见肘了,为了维系太平洋战场在中国的兵力不断被南调,中国战场只能更多地交给鼠首两端的伪军。 虽然伪军战力极差但其中也有少数精锐,除了伪满军外还有汪伪的首都1师和首都2师,上面这张照片据说就是汪伪的首都1师。 图中能看到左上角的伪军戴着德式钢盔,据说在南京向日军投降的国军德械师官兵并没有被日军在南京屠杀,而是在后来投靠日本侵略者组成了汪伪首都1师和2师的骨干。 邢仁甫
伪军中有个很特别的家伙叫邢仁甫,他的特别之处是被现在网文包装成了八路军投日的最高级指挥官。 此人曾为一一五师教导第六旅旅长,当时八路军各部在华北建立根据地时常常虚张声势弄个听起来很唬人的名号,这个所谓教导旅比八路军主力团实力差很多,其实连团级都不一定够格。 此人因为军阀习气严重加之生活腐化而被撤销冀鲁边军区司令员职务,因此心怀怨恨刺杀了接替他出任冀鲁边军区司令员的黄骅,背叛八路军投奔了国军。 1944年邢仁甫又转投了日本人(还真有1944年投日的)。 所以此人并不是八路军中出的卖国贼,而是国军中出的。 解放军装甲部队开入天津
邢仁甫从他1944年转投日寇的举动说明他不受国军待见。后来1949年天津解放他被俘时的军衔也能说明他在国军眼中的地位,从1945年再投国军到这会了,他始终就是个军统少校。 国军中惯例军统军衔高于普通军队一级,这样算下来邢仁甫也就是个国军的中校。比起同类来邢仁甫混得也够惨的,像是解放战争中叛变投敌的东北民主联军作战科长王继芳,投奔国军后直接就是少将。 抗战时期国军对叛投的八路军官兵都是至少官升两级优待,可见邢仁甫这个‘旅长’有多水了。 銮披汶·颂堪
这些伪军都属于日本人扶植的傀儡政权,但是和日本结盟的政权中有一个并不是傀儡政府,它就是日本当时在亚洲唯一的独立国家盟友——泰国的銮披汶·颂堪政府。 銮披汶·颂堪本人亲日积极推动与日本的结盟,可是泰国整个政府上层却几乎都反日暗中对盟国提供帮助进行反法西斯的活动。 于是泰国成了亚洲的意大利,明明是轴心国的盟友,但是却在战后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随着銮披汶·颂堪下台,泰国新政府倒向同盟国的倾向日益明显。当时驻扎在泰国的日军第18方面军司令官中村明人中将曾经想武力占领泰国以防万一,但是被辻政信制止了。 因此战后虽然泰国是法西斯阵营的一分子却没有被惩处,仅仅是吐出了日军帮助下侵占的马来西亚领土而已。 泰国二战时期的表现正应了銮披汶·颂堪的名言:“哪一方在战争中溃败,哪一方就是我们的敌人。” 感觉泰国当时就是玩了一个无间道,玩得还不错两头都讨好了。 辻政信
昭和三参谋之一的辻政信为何当时会容忍泰国政府暗地搞的小动作,这个至今没有定论。 二战后被英国通缉的辻政信从东南亚辗转逃到了中国,然后在民国政府的包庇下又逃回了日本,从而躲过了审判。 他从东南亚一路逃到南京,无论是这一路辗转还是与民国政府取得联系都得有人从中帮忙才行,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内幕只能等待揭密的那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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