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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连载』 《粟裕战争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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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9-26 21:39:28 | 只看该作者
  转战闽东闽北

  桃源战斗以后,我们继续向闽东地区转移。时值八月中旬,天气炎热,伤病员增加到七八百人。在敌区行动,民夫很不好找,伤病员大部分由干部战士抬着走,部队行动异常艰难,迫切需要一个适当的地区把伤病员安置下来。经过连江附近的时候,我们和闽东游击区取得了联系。

  闽东游击区主要位于宁德、福安、霞浦三县之间,以赛岐、赤溪一带为中心,领导人是叶飞、阮英平、范式人等同志。我们一进入游击区,在当地党和群众的协助下,先将伤病员进行安置。同时根据闽东同志的意见,为了打通宁德、连江等地几块小游击区之间的联系,军团决定攻打罗源县城。八月十四日凌晨,在当地党、群众和游击队的配合支援下,我们采用突然袭击的手段,一举攻克了罗源县城,全歼敌保安十一团第三营及县警备队共一千余人,活捉了敌县长和营长,群众大为振奋。我们在福州和桃源两次作战时,都是采取正规战的打法,猛打硬拚,伤亡很大。这次罗源战斗,事先进行较详细的侦察,采用奇袭方法,因而能够以很小的代价一举全歼守敌。这使我们体会到,孤军深入敌区,在作战指导上应当有相应的改变。

  七军团进入闽东,是红军主力部队第一次到这个地区,当地党和群众十分兴奋和热情。他们为七军团动员补充了一批新战士。我们也把战斗中缴获的几百条枪交给了地方党。留在当地的几百名伤病员,后来大都成了闽东独立师的骨干。

  八月十六日,我们奉命离开闽东游击区,沿着闽浙边境,向闽北前进。八月二十二日,攻克福安县西部的穆阳镇,消灭敌军数百人。八月二十八日,在浙西南击溃敌一个保安团的拦阻后,又攻克了庆元县城。随后又在竹口打垮了敌浙江省保安纵队两个团的阻截,俘敌两百多人。缴获步枪数百支,轻重机枪十余挺,迫击炮两门。不到半个月打了三个胜仗,我军声威大振。九月初,我们进入了闽北苏区东北的古楼一带游击区。

  闽北苏区以崇安为中心,是闽浙赣苏区的一部分,领导人是有威望的老党员黄道同志。七军团自出动以来,一路上马不停蹄,到达闽北苏区以后,原想利用这里的有利条件作短暂休整,总结一下经验教训,以利再战。同时,我军一路上受到敌军的前堵后追,尤其是敌四十九师始终咬住我军不放,为了摆脱这一被动局面,也需要依托闽北苏区寻机给敌人以有力打击,打一两个好仗。但是,中革军委随即来电批评我们“拟于闽北边区休息,这恰合敌人的企图,因敌人企图阻止你们北进”。于是,我们在这里只停留了几天,安置了一批伤病员,就继续向北进发了。

  急于要我们离开闽东、闽北,这是继攻打福州之后中革军委在战略指导上的又一次重大失误。从当时红军斗争的全局来看,既然是要我们这支部队配合中央红军主力的战略转移,起战略牵制作用,就不必机械地限定到皖南去。何况当我们出动不久,中央就知道皖南暴动已经失败。如果当时让我们先在闽东、闽北地区活动,帮助地方党扩大武装斗争,打几个好仗,更大规模地发动群众,有依托地向政和、松溪发展,把闽东、闽北连成一片,再同浙南群众条件较好的庆元地区连接起来,创造较大的局面,然后跳跃式地向浙西和皖南发展,倒是可以吸引和调动更多一些敌人的。

  部队自出动以来,不仅外有敌人围追堵截,内部也出现了严重困难,军团主要领导成员之间的矛盾日益尖锐起来。首先是乐少华同志一味盲目地执行中革军委的命令,拒绝结合实际的积极建议,而且专横无忌,对寻淮洲同志极不尊重,一开会就吵架,天天如此,几乎造成指挥上的瘫痪。与此同时,曾洪易愈益暴露出严重的恐慌动摇,在水口遭到敌机袭击时,他吓得脸色发青,嘴唇颤抖,一到闽北就提出要到闽浙赣大苏区去,并直接发电报要闽浙赣军区派部队来接。他的主张受到寻淮洲和大部分同志的反对,中革军委在回电中也对他作了批驳,以后他就更加消极对抗,竟要求离开部队。军团领导中这些极不正常的状况,从根本上说,是“左”倾宗派主义的必然恶果。它给我们这支深入敌区、独立行动的部队,带来了难以言喻的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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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9-26 21:39:54 | 只看该作者
  挺进浙西

  我们到闽北苏区时,已是从瑞金出发后的近两个月,超过了中央规定到达皖南的限期,如果继续进军,本应向皖南急进。但中革军委来电指示要我们在浙江执行两项“中心任务”:一、继续对进攻我赣东北红十军及闽北苏区的敌人后方进行彻底的破坏;二,在闽浙赣边境广泛开展游击战,创建新苏区,破坏敌人后方交通,要求首先破坏龙泉、浦城、广丰、玉山间的公路、交通工具及电话线,进而破坏兰溪、衢县、江山、玉山间的铁路、火车站,以及玉山、常山、江山之间的公路。而对原来赋予的去皖南的任务未作任何说明。

  九月九日,我们离开闽北苏区,北上浙西。这时,中革军委又不顾当面实际情况,多次来电批评我们“对保安团畏惧其截击是不对的”,“不须以急行军增加病员与疲劳,每日行二三十里”,等等。于是,我们一面对付敌人日益加紧的围追堵截,一面深入敌后进行破袭活动,经江山县之二十八都、仙霞岭、石门,于九月十三日攻占清湖镇,消灭了敌浙江保安团的一个营。接着胜利渡过江山河(即江山港),炸桥破路,给了敌人一定的威胁和打击。但是,限于当时的群众条件和装备、技术等条件,要按照中革军委要求在广大地段上破坏铁路、公路是办不到的。

  九月十五日,我们进到江(山)、常(山)公路的大陈地区。在大陈打垮了敌浙江保安第三、四、六团各一部共七个连的进攻,并一度攻入常山县城,缴获一批物资和现款。其后便经招贤、上方镇继续北上。

  浙江是蒋介石的老巢,反革命的社会基础雄厚,保安团较强,保甲制度较严密,交通与通讯捷便,敌人能及时掌握我军行动情况,从各方面调动部队围击我军。我们却只能机械地按照中革军委规定的时间、地点、路线、里程慢慢地走,差不多天天要打掩护仗、遭遇仗。虽然也取得了不少战术性的胜利,但整个处境却越来越被动了。那时候,还有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就是没有根据地或游击区作依托,有时即使有了战机,大一些的仗也不敢打。到处是反动统治势力,没有群众基础,一仗打下来,伤员无法安置。抬着伤员行军打仗,是非常困难的。一个伤员要两个战士抬,还要一个战士替换,长距离抬下去,就削弱了部队的战斗力。但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伤病员丢了,那是革命军队所绝对不能允许的。

  正当我们艰苦转战浙西的时候,中革军委九月十七日来电命令我们,在执行军委给予的破坏杭江铁路及附近公路的任务前,禁止继续北进。第二天又电令我们“应即向遂安前进,以袭击方法占领该城,并确保于我军手中”,规定我们以遂安为中心,在靠近安徽边境的淳安、寿昌、衢县、开化地区开展游击战争,建立苏区,尔后再向浙皖边境之歙县(即徽州)、建德(今梅城)、兰溪、江山、屯溪地域发展。

  中革军委的一系列批评和指示,特别是要求我们以遂安为中心建立苏区的指示,使我们困惑不解,因为它完全脱离我们当面的实际情况。遂安位于新安江上游,距杭州约二百公里。这个地方虽是山区,但处于衢江、兰江、新安江三角地带,江水较深,汽船可以通到建德、兰溪,还有浙赣铁路和公路干线,敌人交通方便,这样的地形,对我军机动十分不利。那里地瘠民贫,居民多以竹木为生,产粮很少,解决部队给养困难。特别是当地没有我们党的工作基础,相反是赣东北逃亡地主聚居之地。不论政治条件和自然条件,以遂安为中心建立根据地显然是不适宜的。

  就在这时候,敌四十九师、浙江保安第一、第二纵队以及新增调来的补充第一旅王耀武部,从几个方向加紧对我追击和“围剿”,企图切断我前进道路,合击我军。面临严重敌情,我军处境危险。为了避免全军覆灭之祸,我们只得不顾中革军委的一再指责,转向皖赣边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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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9-26 21:40:23 | 只看该作者
  活动于皖赣边

  九月三十日,我们到达皖赣边之段莘(婺源县北)地区,这里距原定最后目的地皖南已经不远。这时我们才知道,皖南几个县的暴动早已失败,有些干部和群众分散活动在山里面坚持斗争。我们在转移的路上,碰到皖赣特委和当地游击队的领导同志。按照他们的意见,我们继续西进到黎痕地区。

  皖赣边和皖南,比我们所经过的浙赣边、浙西的条件要好些。在地形上,皖赣边有凫江、白际山,皖南有黄山,既有大山区,又有丘陵地,河道可以徒涉,便于我军隐蔽和机动;经济上比较富裕,有利于解决部队的粮食供给;文化教育也比较发达,稍大点的村子大都有报纸,便于我们了解形势动向;特别是有党的工作基础和影响,群众条件比较好。这里所处的地位也很重要,向东北可以威胁芜湖、南京,向东可以威胁杭州,我们准备在这个地区停下来,开展游击战争。

  我们先后在查湾、道口、鸦桥、黎痕等地进行了几次战斗,打退了追击和堵截之敌,消灭一部分敌军,缴获一批武器。皖赣苏区给我们补充了五百名新战士。在经历了浙西一段困难之后,这时部队又开始出现了好的转机。

  在此期间,军团领导曾向党中央和中革军委建议在皖赣地区开展游击战争,与当地党和游击队密切配合,争取在休宁、婺源、祁门一带消灭尾追之敌,以扩大皖赣苏区,寻找有利时机再入浙行动。根据战斗连队很不充实的状况,建议将部队整编为四个营,精简机关,充实连队,以便机动作战。还向中央和中革军委建议,在敌人严重进攻的情况下,允许我们机动、自主地解决许多问题。军团的这些建议,是符合当时实际情况的,但未获批准。

  十月十五日,中革军委来电,令七军团转移到闽浙赣苏区整顿补充。军团研究之后,认为皖赣边有发展条件,而进出闽浙赣苏区要通过几道敌封锁线,因此,十七日向中革军委去电请示,如我们今后仍须去皖南,则不如不去闽浙赣苏区,以主力向皖南游击区(石埭、太平、祁门、休宁等县之间,中心区在雷湖、柯村)行动。十八日中革军委复电同意。但二十一日又接中革军委电令,七军团仍要去闽浙赣苏区。我们遵命立即向闽浙赣苏区转移,经浮梁、德兴之间,通过两道敌封锁线,进入闽浙赣苏区之重溪地区。

  七军团自瑞金出发到进入闽浙赣苏区,转战闽、浙、赣、皖四省的几十个县镇,历时近四个月,行程一千六百多公里。尽管受到王明“左”倾错误的指导和曾洪易、乐少华的直接干扰,但是,全军团广大指战员以坚韧不拔的革命意志和勇敢顽强的战斗精神,排除了一个又一个艰难险阻,连续行军作战,深入敌人腹心,击退了敌人无数次的截击、追击和“围剿”,打了一些胜仗,粉碎了敌人消灭我军的企图。我们沿途还尽可能地开展群众工作,宣传党的抗日救亡主张,扩大了党和红军的影响。部队虽然战斗和非战斗减员较大,但沿途陆续给各游击区留下了一千多名军事骨干力量,到达闽浙赣苏区时还保持了约三千多人。七军团孤军转战敌人后方,是起到了它的积极作用的。广大指战员用血汗写下的这一段战斗历程,是不容抹杀的。

  当时“左”倾错误的领导者,按照主观主义、冒险主义的战略意图来衡量七军团的北上行动。要求通过这支仅有几千人的部队的作战行动,“促敌人进行战略与作战部署上的变更”,由于未能实现这些根本不可能实现的目的,就指责部队没有完成任务。他们还把曾洪易个人的退却动摇,同寻淮洲同志和广大指战员的光辉战斗业绩混淆起来,给这支部队扣上“染上了机会主义”、“执行了退却逃跑路线”等等荒诞的大帽子。这些显然不符合历史真实情况,是完全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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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达闽浙赣和组成红十军团

  闽浙赣苏区是方志敏同志领导创建的著名的老苏区,胜利地粉碎过敌人的多次“围剿”,红旗一直在这里高高地飘扬着。我们到达苏区时,方志敏同志亲自到驻地看望。他是那样的亲切恳挚,平易近人,第一次会见,就给了我们深刻的印象。苏区的革命群众都以极大的热情迎接我们,用尽可能筹集到的物资慰劳我们。群众称我们这支历经风霜的子弟兵为“老十军”(一九三三年一月,闽浙赣苏区的红十军调到中央苏区,成为红七军团的主要组成部分。闽浙赣苏区随后又成立了新的红十军)。在党和人民的亲切慰问下,四个月来的艰辛劳累,顿时一扫而光,部队情绪迅速振奋起来。

  接着,部队进行整编。根据中革军委十一月四日命令,红七军团同闽浙赣苏区的红十军及新升级的地方武装合编,成立红军第十军团,七军团改编为第十九师,红十军和新升级的地方武装,分编为第二十师和第二十一师。领导干部也作了调整,任命原闽浙赣军区司令员刘畴西为军团长,乐少华为军团政委,寻淮洲任十九师师长,刘英任师政治部主任。同时,闽浙赣军区的领导干部也作了调整,省苏维埃主席方志敏兼军区司令员,曾洪易任省委书记兼军区政治委员,我被调任军区参谋长。当时中央和中革军委已率中央红军主力转移,中央苏区成立了以项英同志为首的中央分局和中央军区,所以军委在电令中还指出,红十军团和闽浙赣军区今后接受中央军区的指挥。

  军团整编以后的任务是,第十九师仍出动到浙皖赣边,打击“追剿”之敌,发展新苏区;第二十、二十一师仍留闽浙赣苏区,打击“围剿”之敌,保卫老苏区。

  十一月十八日,第十九师在寻淮洲同志率领下,从怀玉山和德兴东北通过敌封锁线,向浙皖赣边进发。十九师的突然出动,出乎敌人意料。敌浙江保安纵队副指挥蒋志英率两个团尾追,受到我军坚决回击。蒋志英负伤败退常山,我缴获颇多。接着,十九师经上方镇,渡新安江,向分水县(今武盛)前进,并逼近昌化、于潜(今潜阳)和临安,震动了杭州。随后又转向皖南行动,经歙县、绩溪附近,一举攻克旌德县城,并由泾县、宣城之间北上,威胁芜湖。在这一时期,寻淮洲同志率领十九师独立行动,摆脱了曾、乐的干扰,从当面实际情况出发,在广大地区内机动作战,主动灵活地打击敌人,表现出了卓越的军事指挥才能。

  就在十九师活动很有成效的时候,中央军区发来指示:根据敌人对闽浙赣苏区的“围剿”日趋严重的形势,命令十军团部立即率二十、二十一师转到外线,同十九师会合,在开化、遂安、衢县、常山之间集结兵力,争取以运动战消灭敌人,创造浙皖赣边新苏区。为了统一领导十军团与创造新苏区的行动,中央军区决定以方志敏、刘畴西、乐少华、聂洪钧和刘英五人组成军政委员会,以方志敏为主席,随十军团行动。调我任军团参谋长、刘英任军团政治部主任。

  在当时形势下,组成红十军团,并把长于打游击的红十军和地方武装集中起来,进行大兵团活动,企图打大仗,这是战略指导上的又一个重大失误,为后来红十军团的挫折和失败埋下了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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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家桥战斗

  十一月下旬,在方志敏、刘畴西同志率领下,红十军团部和第二十、二十一两师,经婺源、开化之间和休宁以南,北上皖南,十二月十日与十九师会合于黄山东南之汤口地区。此时,敌人调集重兵分成多路对我实施尾追堵击,企图围歼我军。为粉碎敌之阴谋,我军必须选其一路给予打击。十三日,我们沿屯溪至青阳的公路向北转移,经乌泥关进到黄山东麓谭家桥地区。这时获悉,其他敌军距离尚远,唯尾随我军之敌补充第一旅已抵达汤口,正继续向我追击前进中,显得孤立突出。该敌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共三个团,装备比较好。我十军团三个师,兵力和敌人差不多,装备不如敌军,但地形对我十分有利。乌泥关是一个山隘口,东侧有一个制高点,向北一路小山坡。军团首长决心利用乌泥关至谭家桥段公路两侧有利地形,以伏击手段,争取歼灭该敌大部。

  军团的作战部署是:由乌泥关起,沿公路两侧自南而北,按十九、二十、二十一师的顺序设伏。十九师是军团战斗力较强的一个师,配置在上峰,除以一个连兵力控制乌泥关制高点外,该师主要兵力部署在乌泥关以北,与二十、二十一师阵地依次衔接。二十一师以一个营构筑工事坚守谭家桥正面。待敌补充第一旅通过乌泥关,进入我设伏地域以后,即行封锁乌泥关口,断敌退路,阻击敌可能之增援。二十、二十一师会同十九师部分兵力对敌拦腰出击,并排打下去,将其大部歼灭于乌泥关至谭家桥公路上。

  十二月十四日上午九点多钟,敌补充第一旅进入设伏地区后,我突然发起攻击。敌顿时惊慌失措,陷入一片混乱,担任前卫之敌第二团,在我军猛力冲击下呈现动摇,敌团长被我打伤。开始时,战场形势是很好的。但我十九师除以一个连控制乌泥关制高点外,未能将主力配置于乌泥关以北,而是摆到乌泥关以南去了。乌泥关以南是悬崖陡壁,兵力展不开。敌人调整部署后,集中力量进攻我战斗力较弱之二十、二十一师,两师指战员奋勇反击,但因不长于正规作战,而十九师又增援不及,以致阵地被敌人冲垮。接着,乌泥关制高点也被敌人夺去了。寻淮洲同志亲自带队夺取制高点,一个猛攻,制高点是夺回来了,可是,他却负了重伤,抢救下来,在转移途中牺牲。寻淮洲同志不幸牺牲,是我们的一个重大损失。此时,整个战斗我败局已定,于是决定撤出。在组织掩护的战斗中,刘英、乐少华同志又先后负伤。我们把队伍撤下来,到黄昏时候向北转移。此时,敌军也打得精疲力竭,伤亡很大,无力对我们追击了。

  谭家桥之战是十军团全部转向外线作战后的第一个战斗,初战失利,我军愈加陷入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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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玉山失败

  谭家桥战斗之后,敌人第四十九师、补充第一旅、第二十一旅及一些地方部队,一共约近二十个团的兵力,蜂拥而来追赶我们。为了摆脱敌人的围追堵截,从一九三四年十二月下旬到一九三五年一月上旬,我们在皖南和皖浙赣边的泾县、太平(今仙源)、青阳、石埭(今广阳)、黟县、休宁、祁门、屯溪、歙县、绩溪、婺源、开化等十余县地区往返转移,进行了大小十余次战斗,大都是消耗战,虽然给予敌人以相当的杀伤,但因敌我力量悬殊过大,我军处境日趋险恶。从当时的形势看,采取正规军打运动战的办法,已越来越不利,要坚持长期斗争,关键是将正规军转变为游击队,从正规战转变为游击战。为了较顺利地实现这一转变,必须打一两个好仗,以扭转谭家桥战斗失利带来的严重被动局面。但是,当时领导上还没有向游击战转变的认识,又缺乏积极寻机打歼灭战的思想,因而未能摆脱被动局面。

  鉴于实际的教训,一部分同志先前已提出过适当分兵问题,谭家桥战斗以后,又建议分兵活动,以适应当时斗争的需要。但是,军团领导对分兵顾虑很大,决定全军团继续南下,经(开)化婺(源)德(兴)苏区返回闽浙赣大苏区去。

  化婺德苏区,是闽浙赣大苏区北面的一个外围小苏区,直径约十五公里,周围约五十公里。一月十二日晨,军团到达化婺德苏区东北边缘的杨林(属浙江开化县)。这时方志敏同志和我正随先头部队行动。所谓先头部队主要是军团机关人员、伤病员(包括乐少华、刘英同志在内)、后勤人员,以及缺乏弹药的迫击炮连和重机枪连等,共八百余人。我们经过杨林时没有停留,翻过一个山头,就到达了化婺德苏区,并前进到靠近闽浙赣大苏区的港头,才停下来休息。刘畴西同志率领的军团主力到达杨林之后,顾虑部队疲劳,就在当地宿营,第二天(十三日)下午才继续前进。这时,敌浙江保安第二纵队第五团从星口连夜急进三十五公里,超越我主力部队赶到化婺德苏区东部边缘的王坂、徐家村,占领了堵截我军前进的阵地。我军团主力进到徐家村受阻,与敌发生激战,只好以一部兵力掩护,大部队折经南华山、王山村,进入化婺德苏区。掩护战斗一直持续到十四日下午。十五日,主力部队才大部进入化婺德苏区。

  十六日,方志敏同志和我商定,因敌情紧急,部队应立即行动,先头部队先走,同时通知刘畴西同志率领军团主力迅速跟上,当日夜晚全部通过敌陇首地段封锁线,进入闽浙赣苏区。下午六时,我们正要整队出发,刘畴西同志派人来通知,部队虽已到齐,但人员疲劳,当晚不能再走。这时我建议,情况这样紧,决不能迟延了,今天晚上必须一律通过敌封锁线。方志敏同志完全同意我的意见,他担心刘畴西同志犹豫迟疑,便决定留下来同主力部队一起行动,要我率先头部队立即前进。

  这时,敌人虽已加强了化婺德苏区与闽浙赣苏区之间的封锁线,但兵力不足。当我先头部队通过时,山上碉堡里的敌人打枪,我们派出两个战斗班佯攻,吸引敌之火力,敌人没有敢从碉堡里出来。这样,我们就加快步伐,上半夜全部通过了敌人的封锁线,安全到达闽浙赣苏区的大小坪、黄石田(均属德兴县)地区。到达之后,我们一面同省委、军区联系,一面等待主力部队。可是,等到下半夜没有见大部队到来,第二天也没有来,第三天、第四天还没有来。我们到达闽浙赣苏区以后,随即派出大批干部组织便衣队前去联络和接应,均未能联系上,心情十分焦急。开始隐隐听到那边有炮声,以后就沉寂了。大约经过一个星期,闽浙赣省委告诉我们,从截获敌人无线电通讯中得知:先是搜山的敌军报告“清剿”已基本结束,要求撤出休整;以后蒋介石下令,说方志敏、刘畴西等仍在山上,在搜到以前,凡要求撤出休整的“杀勿赦”。不久,方志敏、刘畴西同志即被捕了。

  在这期间,有少数同志陆续从怀玉山突围到了闽浙赣苏区。从他们谈话中了解到我军被合围后坚持战斗和遭到失败的一些情况。

  十六日晚,刘畴西同志因顾虑部队疲劳,坚持就地休息,军团主力没有过来。以后在通过封锁线时,因为敌人打枪拦阻,就折回去改换方向。这样接连改换了几次方向,延误了几天时间,追击的敌军都赶上来了,我军遂陷于重重包围之中。我军经过长途行军作战,本已十分疲劳,陷入重围之后,弹尽粮绝,伤亡不断增加,又遇到天气骤变,雨雪交加,许多指战员几天粒米未进,以草根树皮充饥。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他们仍顽强战斗,不断杀伤敌人。我十九、二十两师在怀玉山东南的山地和北部的冷水坑、玉峰、马山等地,二十一师在王龙山北部,同敌军反复血战。敌军向怀玉山围攻时,我军占据山顶制高点,坚决抗击敌人。在敌军不停顿的“搜剿”和围攻下,我军被分割,被冲散,但仍然坚持各自为战,表现了革命战士无比坚定、无限忠诚和誓死与敌血战到底的大无畏精神。敌人极端野蛮残忍,见人就杀,见房子就烧,把能搜出来的粮食全部烧掉。因为山高林密,不便搜索,敌人就放火烧山,我军走不动的伤病员,有些就被烧死了。被围的部队只有少数同志跑回闽浙赣苏区。另有一小部分同志向北突围到皖南去了。军团主要领导人刘畴西、方志敏同志隐蔽在陇首封锁线附近的山里,至一月二十七日,先后不幸被敌军搜捕。此后,方志敏等同志在狱中坚贞不屈,同敌人作了坚决的斗争。一九三五年七八月间,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方志敏同志和其他几位同志在南昌英勇就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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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的教训

  在民族危机空前严重的历史关头,我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这支劲旅,在蒋介石反动派以数倍于我之兵力的疯狂追堵和围攻下,不幸失败了。这次失败的原因,在客观上,是敌人力量的暂时强大;主观上,也是主要的原因则是由于王明“左”倾冒险主义的错误领导,它给我们以极其深刻而沉痛的教训,值得认真加以研究和记取。我个人认为最主要的教训有下列几点:

  一、派出抗日先遣队的战略意图,赋予抗日先遣队的战略任务,是要以它的北上行动“促敌人进行战略与作战部署上的变更”。这个要求过高了,没有实现的客观基础,因而是主观主义的,它导致了在作战指导上的盲目冒险。 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自一九三四年七月初从瑞金出发,到一九三五年一月在怀玉山失败,全部过程处于王明“左”倾冒险主义的统治时期。一九七九年底,我曾向叶剑英同志请问:抗日先遣队是否是在王明“左”倾错误指导下派出的?剑英同志说:“五次反‘围剿’初期,毛主席主张过把红军主力挺进到苏浙皖赣地区,以打破蒋介石的‘围剿’,当时毛主席不在位,中央没有采纳。后来派出先遣队,主力红军已经要作战略转移,那时毛主席处于无权地位。”那么,当时的战略意图是什么呢?一九七三年十二月,朱德同志在回答军事科学院的请问时曾指出:“是准备退却,派先遣队去做个引子,不是要北上,而是要南下(指中央红军主力从中央苏区西南部转移)。”朱德、叶剑英两位领导同志的谈话,向我们指明了北上抗日先遣队派出的历史背景和实际意图,这对于我们研究这一段历史至关重要。

  为着全局的需要,当时派出一支部队到敌人深远后方去活动,争取在中央红军主力战略转移时对敌人起一定的牵制作用,这从战略指导上说,是可以的。然而,中央赋予抗日先遣队的任务却远远超出了上述要求。据我后来看到的中央下达的作战任务的训令和政治训令,赋予抗日先遣队的任务是:深入到敌人深远后方闽浙赣皖诸省,最高度地发展游击战争,创造游击区域,一直到建立新的苏维埃根据地;最高度地开展反日运动,把群众的反日斗争发展到武装民众的民族战争的高点;通过在敌人深远后方的反日民族解放运动及土地革命的发展,促进敌人进行战略与作战部署上的变更。上述任务的确定,显然是一厢情愿。在中央苏区第五次反“围剿”败局已定的时候,蒋介石绝对不会由于我党北上抗日号召的提出和一支较小部队的出动,就抽调走大量兵力,放松对我中央苏区主力红军的“围剿”。再者,在当时整个红军作战严重失利的情况下,中央苏区老根据地八万主力红军都呆不住了,却要求七军团这支六千人的部队(其中还有一半新战士,仅仅一千多条枪),深入到蒋介石国民党的闽浙赣皖腹心地区去“最高度地发展游击战争”,“建立新的苏维埃根据地”,更是完全脱离实际的臆想。

  在蒋介石发动第五次“围剿”的初期,毛泽东同志曾经主张趁着福建事变的时机,将中央红军主力突进到苏、浙、皖,赣国民党统治的腹心地区去,向广大无堡垒地带寻求作战,迫使敌人回援,以粉碎敌人对中央苏区的围攻。可惜中央拒不采用此计。七个月以后,形势已经大变,这时候派出这样一支先遣部队,不论从背景、从意图、从规模上看,和毛泽东同志原先提出的向北突进的主张,显然是根本不相同的。

  从政治上看,在当时日本帝国主义加紧侵略我国华北,民族矛盾急剧上升,全国人民要求抗日救亡的历史背景下,提出红军北上抗日的口号,举起红军北上抗日的旗帜,是正确的,对于揭露蒋介石的卖国、内战政策,宣传我党抗日主张和推动抗日运动的发展,是有积极作用的。但是,当时闽浙赣皖地区尚无直接对日作战的形势,推动抗日运动的关键,是要实行政策和策略上的调整和转变,而这一点恰恰又是“左”倾冒险主义统治的中央所未能解决的。抗日先遣队进军途中,在土地政策、工商业政策等方面仍然执行着“左”倾的一套,不利于争取团结社会各阶层,对于我们宣传抗日、发动群众损害很大。

  二、当形势已经发生了根本变化,未能及时实行由正规战向游击战、由正规军向游击队的军事战略转变,这是使抗日先遣队遭受挫折和失败的主要原因。

  抗日先遣队派出时,第五次反“围剿”斗争已接近尾声,革命形势逐渐转入暂时低潮。主力红军离开中央苏区以后,南方数省敌我力量对比悬殊,我军更是面临极端不利的态势。因此,抗日先遣队亟须实行由正规战向游击战、由正规军向游击队的战略转变。但是,王明“左”倾冒险主义统治下的中央,未能领导实行这一战略转变。中央虽然原则上向我们提出过开展游击战争的任务,但在实际作战指导上仍然是要求搞大兵团作战。这从前面的叙述中可以看得很清楚。

  在七军团阶段,军团的有些领导同志,尽管当时对军事战略转变问题也缺乏认识,但是,在经过一段行军作战实践以后,结合过去在毛泽东、朱德同志领导下参加井冈山斗争和中央苏区军事斗争的体验,已经逐步感觉到,部队孤军深入白区,远离后方,面对优势敌军的堵追,必须在军事行动的指导方针上有所改变。例如:在北上进军途中,应当尽可能地利用原有的游击根据地或游击区作为依托,同当地党和游击武装密切配合,一方面支援和发展那里的游击战争,一方面休整补充部队,安置伤病员,减少无后方作战带来的困难,尔后相机继续作跳跃式前进;在强大敌军“追剿”下,应适当分散兵力,形成几个目标,同敌人盘旋兜圈子,多打游击战,以吸引、迷惑和打击敌人;在适当时机,集中兵力,打游击性的运动战,歼敌一部,以改变不利态势,争取战场主动权;既要积极打击敌人,又不盲目地打硬仗,拚消耗,等等。但是,由于军团领导权掌握在曾洪易、乐少华手中,同志们的这些正确意见得不到重视和采纳。七军团整编为十九师后,摆脱了曾洪易、乐少华的干扰,在寻淮洲同志领导下出战浙皖赣边,那一段仗就打得比较活,形势出现了转机,这有力地说明了在敌人深远后方活动,必须相应地改变作战指导方针。当然,在红七军团阶段,我们也还没有预见到要实行由正规军向游击队的转变,中央没有给我们这样的任务,我们也不敢设想把一个大的军团改为游击队。

  抗日先遣队后期的整编,更是一个严重的教训。当时既然估计到在中央红军主力转移后,敌人会加紧对闽浙赣苏区的“围剿”,形势将会日益严重,但仍不采取分散游击的方针,却把长于打游击的红十军和地方武装同长于运动战的红七军团合编,组成新的大兵团,集中在一起打运动战。一九七三年十二月,朱德同志在关于战史问题的谈话中评价这次合编时就曾指出:“编成一个军团,不编不垮,一编正规战打不成,游击战也打不成。经验还是要把正规军变成游击队。”朱德同志的谈话,指明了“左”倾冒险主义在这个问题上所犯错误的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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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在作战指导上实行绝对集中的指挥,必然容易脱离实际,使部队作战行动陷于被动,危害极大。

  当时,抗日先遣队的全部战略行动甚至战术行动,都由中央和中革军委直接指挥。本来,派出这样一个军团,深入敌人后方去独立执行任务,敌情那样复杂多变,环境那样困难险恶,中央和中革军委除了规定它的战略行动方向和基本任务外,理当给予较大的机动权。然而当时的中央和中革军委却使抗日先遣队的一切行动都严格受其控制,实行绝对集中的指挥,使军团陷于极其被动的境地,给军团制造了严重的困难。

  说到这里,我很自然地想起毛泽东同志作为军事统帅的优良作风,他总是既通观和掌握战争全局,又处处从战场实际情况出发。他十分重视战场指挥员的意见,给予应有的机动权和自主权,充分发挥战场指挥员的能动作用。解放战争时期,以毛泽东同志为首的中央和中央军委,对于许多重要战役的指导,就是这样做的。打豫东战役时,中央来电中特别交代“情况紧张时独立处置不要请示”。打济南战役时,主要是明确规定了“攻济打援”的方针和假设了三种可能出现的情况,使下面心中有数,力争好的情况,同时预计到并有办法对付可能出现的僵局。总之,主要是对作战方针和战役中的关键性问题进行及时明确的指导,至于其它具体作战部署和战场处置,就由战役指挥员依据战场上千变万化着的实际情况去作出决定。这种英明的统帅方法和作风,同“左”倾错误统治时期的那一事,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抗日先遣队北上行动过程中,在七军团阶段,上有“左”倾错误指导,军事指挥实行绝对的集中主义,军团内部又有曾洪易、乐少华这样的干部只知机械地执行上级指示,事情就更加不好办了。其实,你越是机械地执行,就越是被动,越被动就越打不好仗,也就越挨批评。不结合实际情况具体灵活地执行上级指示,即使是在正确路线的领导下也是应当加以反对的。毛泽东同志早在一九三o年所写《反对本本主义》一文中,就尖锐批评过这种对待上级指示的错误态度,更何况当时是在远离中央、深入白区的环境中进行孤军活动呢?至于红十军团组建以后,则主要由于战场指挥方面的失误,谭家桥等几个关键性的仗都没有打好,从而加速了先遣队失败的到来。当然,如果尔后不实行军事战略转变,这支部队的失败仍将是难以避免的。但是,如果几个关键的仗打好了,赢得了时间,夺得哪怕是暂时的战场主动权,就有可能通过以后的作战实践,逐步认识到实行军事战略转变的必要性并付诸行动,而不至于遭受那么大的损失,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这些又都说明了战役指挥员,为争取战争的胜利,必须从实际情况出发,正确地发挥主观能动性,这在战局不利的情况下尤其重要。

  四、“左”倾宗派主义的干部政策,严重地损害了军团的领导,这是导致抗日先遣队失败的组织上的原因。

  七军团的领导核心,是按照宗派主义干部政策配备起来的,少数“左”倾政策的坚决执行者,掌握着领导权,包括军事指挥最后决定权。他们的无知与专横给七军团带来的灾难,我在前面已经略作叙述,教训确实太深刻了。

  组成红十军团时,领导干部的配备,仍然受着“左”倾宗派主义的影响,保留了乐少华的军团政委职务,反而把军团长寻淮洲降职为师长,并把他排除在军政委员会之外,这不仅是对寻淮洲个人实行宗派主义的打击,同时也是无视七军团从瑞金出动后转战数省以流血牺牲换取来的宝贵经验。新任军团长刘畴西是一位较老的军事指挥员,在南昌起义时就担任营长,经历了革命战争的锻炼,但是后来的事实表明,他在作战指挥上表现优柔寡断,也缺乏在白区同敌人机动作战的经验。“左”倾错误的干部政策,同抗日先遣队的失败是密切关联的。在战争中间,主要军事指挥员的配备,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历史是已经过去了的事情,我们讴歌它也好,批判它也好,最重要的是从中吸取经验教训。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的斗争历史,首先是一部惊天动地的无产阶级革命战争的英雄史;同时也突出地反映了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王明“左”倾错误严重危害的一个侧面,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历史教训。这些血的教训,有力地证明:违背了毛泽东思想,革命事业就要遭受挫折。

  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的进军虽然失败了,然而由方志敏、寻淮洲等同志领导的广大指战员和烈士们的可歌可泣的战斗业绩,已成为红军斗争史中英勇悲壮的一页,将永垂青史!

  蒋介石国民党的反革命“围剿”,并没有也绝不可能扼杀掉先烈们为之舍身奋斗的革命大业。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保存下来的力量,随即高举革命火把,又继续战斗了。

  一九三五年一月,党中央在遵义召开了政治局扩大会议,结束了王明“左”倾冒险主义在中央的统治,确立了毛泽东同志在红军和党中央的领导地位。历史再次有力地表明,用马克思列宁主义武装起来的,在暴风雨般斗争实践中锻炼成长的我们的党,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最终克服和纠正各种错误思潮及倾向。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遵照中央的电示,我们随即以胜利突围的部队为基础,组成了中国工农红军挺进师,我被任命为师长,刘英同志为政治委员,率部向浙江南部进军。我们根据形势的重大变化,吸取过去斗争失败的教训,结合当面实际情况,在实践中探索和采取新的斗争策略和斗争方法,终于实现了从正规战向游击战的战略转变。经过同蒋介石十几个团的反革命“围剿”的反复斗争,我们在浙西南和闽浙边迅速打开了新的局面,创建了新的游击根据地,高举抗日、反蒋的革命旗帜,战斗在敌人的腹心地区。我们同南方其他各兄弟红色区域一道,在异常艰难困苦的情况下,胜利地坚持了三年游击战争。一九三七年抗日战争爆发后,南方八省红军游击队统一整编为新四军时,我们这支部队编入了新四军第二支队,重新北上,转战于大江南北,肩负起当年先烈们的未竟事业,投入了整个抗日斗争的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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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浙南三年游击战争


 浙南三年游击战争,是我国南方三年游击战争一个组成部分。浙南游击区,包括浙西南、浙南(含浙东南)、浙东几块游击根据地,其中心区先是在浙西南地区,以后移到浙南地区,而游击区域则遍及浙赣铁路义乌至江山段和天台山以南的浙江省南半部和闽东北边沿。这场游击战争,从一九三五年初开始,直到一九三七年九月中旬我们与国民党浙江军政当局签署和平协议才告一段落。但是,浙南人民的革命武装斗争并未就此偃旗息鼓,那里的革命军民继续投入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一直坚持到一九四九年全国胜利。

  浙南游击区,是由一支红军主力部队,在第五次反“围剿”遭到失败,军阀之间的战争已经基本停止,在革命低潮时节进入国民党统治腹心地区开辟和发展起来的,这就形成了浙南游击战争的若干特色。

  在浙南三年游击战争期间,我绝大部分时间是率领挺进师发展游击战争,开辟、建设和保卫游击根据地。因此,我将以武装斗争为主线来记述这一时期的经历。

  挺进浙西南

  浙南三年游击战争,是紧接着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的失败开始的。那时,党中央已率领主力红军离开了中央根据地,正在长征途中,留下苏区中央分局和中央政府办事处,统一领导原来中央根据地和各游击区的工作,领导人是项英同志和陈毅同志。一九三五年一月底二月初,我们率领抗日先遣队的怀玉山突围部队到达闽浙赣根据地不久,中共闽浙赣省委向我们传达苏区中央分局转来的中央指示,要我们以先遣队的突围部队为基础,迅速组成挺进师,由我任师长,刘英同志任政治委员,立即率部进入浙江境内,开展游击战争,创建苏维埃根据地,以积极的作战行动,打击、吸引和牵制敌人,保卫闽浙赣基本地区和邻近的根据地,并从战略上配合主力红军的行动。

  我们得到上述指示的时间是在党中央召开遵义会议以后,但在这个指示中没有传达遵义会议的精神,那时我们也不知道有遵义会议的召开。受领任务后,我们立即进行研究。我们对于浙江并不完全生疏,上一年,北上抗日先遣队曾在浙江地区渡过了艰难的阶段。浙江是国民党统治的腹心地区,蒋介石的老巢,反动势力强大,大部分地区党的组织被破坏,更没有红色根据地或游击区域作为我们的依托。但是浙江的工农劳苦大众是有革命传统的,浙江有些地域的地形条件对我也很有利。从全局来看,其时中央苏区虽已丧失,但是国民党的主力正被我主力红军吸引于北上途中,那里是主要的战场,相对地说来,浙江的敌人比较空虚,而且我们可以同坚持在南方的几个老苏区互相配合,互相支援。先遣队北上时未能在浙江省立脚生根,主要是由于当时没有分散打游击的认识和决心。如果我们接受这个教训,自觉地把正规军变成游击队,不打正规战而打游击战,来一个决定性的转变,我们相信是可以在浙江立脚生根,完成党交给的任务的。

  我们认真地分析了浙江的地理位置与地形,选定以仙霞岭为中心的浙西南地区作为我们创建游击根据地的第一个目标。这个选择的主要理由是:第一,那个地区是在闽、浙、赣三省交界处,可以同闽东、闽北、闽浙赣几块游击根据地互为犄角,互相支援,而三省敌人之间的矛盾,又可以为我利用。第二,那里的群众基础比较好。该地区在一九三o年曾受到过党所领导的红十三军革命暴动的影响,革命的火种还在一些基本群众的心底埋藏着。那里有一个青帮组织,其领导人对国民党的反动统治反抗已久,有打富济贫的要求,同我们有一点联系,可以成为我们初步的依托。第三,那里虽然交通发达,有杭(州)江(山)铁路(即浙赣铁路东段)和三条公路干线,但大部地区山岭连绵,森林茂密,道路曲折,便于我隐蔽和机动。

   在中共闽浙赣省委和省军区的帮助下,我们立即进行挺进师的组建。

   先遣队突围的部队主要是一个迫击炮连、一个机关枪连(已经没有炮弹和枪弹)和二十一师的第五连,再就是一些康复了的轻伤病员,以及政治部、供给部、保卫局的机关工作人员,共四百多人。此外,省委又将闽浙赣独立师第一团一百多人编入挺进师。为了适应游击战争的需要,下面不设团、营、连,而是编成三个支队和一个师直属队。支队实际上相当于连,但大都由团级干部担任领导。任命了王蕴瑞同志为师参谋长,黄富武同志为师政治部主任。师部机关有司、政、供、卫各部,但极其精干。后来还把机关人员编成一个政治连。

  当时确定的行动路线是:由闽浙赣根据地南下,先到闽北根据地,和那里的党组织取得联系后,再去浙江。经过了个把月的整训,二月底,指战员们抱着继承先烈革命遗志、开创新的游击根据地的坚强信念,誓师出征了。

  挺进师南下,首先要通过敌人在信江以北布置的几道封锁线。由于我们的准备工作比较充分,行动隐蔽而且敏捷,以一夜一百四十里的急行军翻过了灵山,通过了封锁线,渡过了信江,胜利到达闽赣边境。可是,当我们刚刚到达福建边境时,突然遭到了敌保安团的伏击。这次伏击给我们带来的最大损失,是把我们仅有的一部电台打掉了,从此我们就同党中央和上级党组织失去了联系。

  我们从闽浙赣根据地出发前,曾向闽北党组织通报,请他们派人接应。但当我们打垮敌人的伏击进入闽北根据地时,却到处碰到敌人,找了好几天也没有找到闽北黄道同志的人。后来发现在一些村口和凉亭柱上贴着敌人的布告和反动宣传品,其中有署名李德胜的“劝降书”。这时,我们才搞清楚原闽北军分区司令员李德胜叛变了。这个叛徒正带着敌人来闽北“清剿”,还把我们挺进师要到浙江去的行动计划出卖给了敌人,使我们遭到伏击。这样,我们只得放弃先同黄道同志取得联系的想法,决定以自己的作战行动,为进入浙西南打开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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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我们同抗日先遣队北上时留下的两个连队会合了。他们有一百五十余人,几十支步枪和几挺机关枪,由营政委洪家云同志率领,归建于挺进师。而原来编入挺进师的闽浙赣独立师第一团在部队离开闽浙赣根据地后,大都掉队跑回去了。这样,挺进师仍是五百多人。为加强挺进师活动区域党、政、军工作的领导,决定成立政治委员会,由刘英、粟裕、黄富武、宗孟平、王维信、姚阿宝、刘达云、洪家云、方志富等九人组成,刘英同志为书记。

  浙西南是一个重要的战略地区,敌人在那里驻有较强的保安团队。我们必须先在外围活动,把那些保安团队吸引出来,给以各个打击,才好进入该地区。为此,我们于三四月间在浙闽边境进进出出,往返作战,一度打到江山,又在武夷山、洞宫山区兜了几个圈子,后来又辗转游击于龙泉河以南之庆元、景宁(现已撤销,大部划入云和)、松溪、政和(现已合并为松政县)、寿宁、泰顺一带,先后打了大小几十仗。比较重要的有溪头、小梅、沙湾、上标、潭边街、百丈口等战斗,歼灭了一批保安团队和地主武装。敌人自感“风鹤频惊”,十分惶恐。此时,敌人以为我们必将在龙泉河以南的浙闽边境立脚,遂将龙泉河以北的浙江保安团队纷纷南调,并令福建的新十师和第五十六师北进,妄想南北夹击,消灭我军。

  四月下旬,我们正活动于庆元县的斋郎地区时,敌人令浙江保安第一团团长李秀率部一千二百余人,福建保安第二团团长马洪深率部一千余人,并在近千人的地主武装(主要是“大刀会”)的配合下,从东北、正东和东南三个方向对我实行分进合击。当时我军只有五六百人,虽然敌我兵力对比悬殊,但我军战斗力强。我们决心利用斋郎的有利地形,精心组织一次战斗。敌人知道我军兵力有限,弹药不多,更无后方补给,拟以地主武装打头阵,先予我军以扰乱和消耗,然后出主力,一举将我歼灭。这却给了我军以各个歼灭敌人的良机。二十八日上午,战斗开始,手持刀枪的地主武装漫山遍野呼啸而来。近一个月来,我们已经有了对付“大刀会”的经验,我军以军事政治攻势齐下,半天不到便将他们完全瓦解。接着,浙保第一团李秀部,骄纵轻进,一下深入到我军预设阵地前沿。我集中火力,突然给以打击,杀伤其三百余人,俘虏约二百,敌团长李秀也被打断了手,率残部仓皇向斋郎东北四十里的英川逃窜。我军追击了十五里才返回。这时刚由东南方向烂泥村赶来之敌马洪深感到孤立无援,连忙带着他的闽保第二团狼狈遁走。战斗胜利结束。

  斋郎战斗,是我军挺进浙闽边后的关键性一仗。斋郎战斗的胜利,迫使敌保安团队在以后一段时间内转为退守,龙泉河北面的敌人已比较空虚,一些反动地主也纷纷离开了浙西南,我们获得了开辟以仙霞岭为中心的浙西南游击根据地的有利时机,胜利完成了进军以来的第一个作战任务——打开进入浙西南开辟游击根据地的通道。

  创建浙西南游击根据地

  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查研究,我们对浙西南地区的具体情况有了进一步了解。从实际情况出发,我们选择了龙(泉)浦(城)江(山)遂(昌)和龙(泉)云(和)松(阳)遂(昌)东西两片地区作为建立第一块游击根据地的基本区域。因为洪家云同志率领的两个连归建之前,在龙浦江遂地区活动过,有一些工作基础;和我们有联系的青帮组织在这一带也有较大的势力,便于我开展工作。

  一九三五年五月上旬部队进入到龙、遂、松三县边界地区,受到当地青帮的热烈欢迎。这个青帮组织的主要领导人是松阳县安岱后村的陈凤生和斗潭村的卢子敬。陈凤生早年在外地经商,加入青帮,接触过进步思想,受到过一九二八年崇安、浦城暴动的影响,向往革命,一九三o年回乡后,领导了攻打国民党枫坪警察所的武装斗争。卢子敬早年留学日本,受进步思想影响,中途归国,回乡办学校,加入青帮,积极学习与传播革命知识。陈、卢等一些青帮首领,实际上是当地很有威望的群众领袖。他们领导的青帮会众,绝大多数都是当地的贫苦青壮年农民,有强烈而朴素的革命要求。我们一到,他们就积极靠拢我们,主动表示希望得到共产党的领导。这样我们有了初步的依托,对浙西南游击根据地的开辟,起了很好的作用。后来,在党的领导和教育下,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参加了红军游击队和根据地建设工作,一些先进分子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为挺进师进入浙西南地区后的第一批地方党员和干部。

  这时部队已改编为四个纵队和两个独立支队。我们确定将第四纵队留在龙泉河以南的浙闽边境继续活动以牵制敌人,由第一、第二纵队担负开辟基本地区、建立根据地的任务,其余各部队则由师部率领北进,辗转游击于浙赣路以南的汤溪(现并入金华)、龙游(现并入衢县)、金华、武义、宣平(现已撤销,分别划入永康,武义等县)、丽水之线,造成声势,迫使敌人北调,以掩护和保障第一、第二纵队开展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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