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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连载』 《神州奇侠》 温瑞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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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23:23:10 | 只看该作者

       蔺俊龙一面打一面道:“什么不公平!我可是将剑给你了哇!他虽说着话,手底下却一点也不含糊,宛若千剑万剑,刺向李黑。李黑已很算是一个极其灵活的人了,但被这手脚捷便如猴的老头子一连攻了下来,竟已一口大气都喘不过来,但他刁钻古怪,假装要说话,”千手剑猿“便手下一慢,想待他说出话来再攻,不料李黑伸脚一勾,把商俊龙绊得一个踉跄,险些摔了一个大跤,李黑笑嘻嘻地道:“我又没练剑,你给我剑又有何用?”

  蔺俊龙气得哇哇大叫,挺剑要追析李黑,李黑武功本不如蔺俊龙,但两年来跟萧秋水学得了不少本事,蔺俊龙确也奈何不了他,二人追追打打,陈见鬼在一旁急扬声叫道:“喂,老头子,把你那‘血溅秦淮剑’也给我吧,我要跟你比比剑法!蔺俊龙眼睛都亮了:“好哇!你会使剑,给了你又何妨,我就用‘中州遗恨剑’跟你斗斗!赵师容等听得此语,更确信这威风凛凛的老头于确是”千手剑猿“无疑。原来,”千手剑猿“商俊龙一人三剑,称著江湖,第一柄剑就是属为银剑名匠白朱的”白猪王子剑“,第二柄剑即做”血溅秦淮剑“。原来终南剑派一脉之没落,乃是这”千手剑猿“一手造成的。”终南剑派“老掌门人及门下五大高手为虎作怅,报效权为帮,蔺俊龙看不过去,便指名挑战,秦淮一役中,以一敌五,竟血染秦淮河,江湖上从此没了”终南剑派“四个字。而当时他仗着手中一柄隐透血红色的卓绝长剑,连挑下终南剑派五大高手,此后他颇为得意,故称此剑为”血溅秦淮剑“。第三柄剑,他持在手上,剑身方正,并麦出一种淡淡的黄芒。这剑看来平凡无奇,但却是商俊龙本身最珍视的一柄剑,原来这把剑,是他少年时参加过一个帮会,帮会中的老大对他恩厚义重,特别惠赠的,只是后来他潜心修练剑法,致使疏远了帮会中的老大及会中的结义兄弟姊妹。待他再回来时,帮会己烟消云散,面目全非,昔日兄弟,死伤散亡,无复存矣。他心里憾恨,故将他这一柄剑称为:“中州遗恨剑”。

  他生平最喜与人斗剑,本与李黑格斗,见他身法灵敏,与自己实不逞多让,心中窃喜,可惜李黑不谙剑法,如此斗将下去,终究没趣,而今听陈见鬼指名与他挑战,喜忙不送,见他手中无剑,便把“血溅秦淮剑”交予他,便要决斗起来。

  陈见鬼接过长剑,冷笑一声,一剑刺来,这一剑凌厉非常,破空主风,商俊龙不敢大意,接过一剑:心中却好生失望,知道陈见鬼的剑凤虽然霸道,但却不是正宗剑法,而是将拳功运于剑凤之中。

  陈见鬼跟他拆了十七八招,战之不胜,而所学剑招无多,很快便黔驴技穷,弄得个灰头土脸,便想换成拳脚之战,但蔺俊龙必硬是要斗剑,忽心生一汁,停剑叫道:“老猴子,论剑怯,我打不过你,今**算是合当遭劫,萧大哥不算,这里还有一位一流剑客,在等着把你打得颜面扫地!陈见鬼说打就打,要停这停,商俊龙斗得性起,险些收势不住,正想破口大骂,但听陈见鬼如此说,便喜道:“在哪里?”

  陈见鬼哼道:“算了吧,这人名头响了半边天,他今日手上无剑,否则必会把你治上一洽,你还是不要见他的好。蔺俊龙听得怒火中烧,又大为好奇,骂道,”胡说八道!他在哪里?我不跟他斗斗,誓不姓蔺!陈见鬼斜眄着他道,“你真的敢么?”

  蔺俊龙把胸一挺,虎虎有威,向着众人喝道:“有何不敢!”好!陈见鬼伸手一指,道:“就是他!他指的是大肚和尚。这不但令大伙儿都怔住,连大肚和尚都不敢相信,陈见鬼指的居然是他。他不禁指了指自己大蒜头鼻,又遥指指陈见鬼手上的剑,目中都是迷惑。陈见鬼却用力而又肯定地点了点头。大肚和尚差点就要骂出一句:“见鬼!自出娘胎到现在,他一生除了伸手夺取敌人手上的剑外,却是从来也没碰过剑。——几时却成为陈见鬼口中那”一流的使剑高手“——怎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大肚和尚见蔺俊龙一副掘着了宝似的模样,向自己走来,心发急,便将掌横贴于胸前,叱道:“死陈见鬼,我哪会……”陈见鬼接道:“他哪会拳脚功夫,当然不是您老的对手了。”

  蔺俊龙见那光头凸肚的和尚,一提架势,又是掌法,不**皱起眉心,却听陈见鬼如此说,他心中直乐了出来,将手中剑往大肚和尚处一抛,道:“剑我这里有,你接着了!大肚和尚满头雾水,只好接过,只听陈见鬼笑道:“喂,老马骝,我的剑法也不错,你先比下了我,再来斗斗和尚!蔺俊龙大笑道:“要以剑法击败你这厮鸟又有何难!陈见鬼一副有恃无恐地道:“不难就请进招吧。”

  蔺俊龙喝道:“瞧着了!伸手往后一摸,不禁一愣,原来他三柄剑,都不见了,口心一想,再一个一个的瞧过去,才知道自己三把剑——”血溅秦淮剑“落在陈见鬼手上,”白猪王子剑“执在李黑手里,”中州遗恨剑“也握在大肚和尚手中——自己变成了没有剑。蔺俊龙此惊非同小可,正要哇哇大叫,陈见鬼突地一个跳跃了过来,把剑一挥,左手捏了个剑诀,嚷道:“你要比剑么?好呀!来吧!蔺俊龙气歪了鼻子,叫道:“我没有剑哇!陈见鬼笑嘻嘻地道:“没剑么?那空手来夺啊!其实蔺俊龙剑法虽好,硬功夫却不如大肚和尚,拳脚招式亦不及陈见鬼,身法灵活也难强过”铁钉、李黑,又如何能凭一双肉掌,将剑夺回来?当下气得一跺足,怒道:“夺就夺,有什么了不起!两掌一交,就要硬闯过去施空手人白刃之技。忽听一个声音道:“阿鬼,别乱来。”

  陈见鬼登时怔住,乖乖垂下了手,蔺俊龙返头,只见一个眉如远山,眼如明月的留髭青年人,虽掩不住风霜之色,双目却带欣赏地望着他。

  蔺俊龙正待破口大骂,但见着此人,想骂的话顿时吞回了一半,问:“你是谁?”

  那人笑道:“萧秋水。”

  蔺俊龙的眼睛亮了:“你是萧秋水?”

  萧秋水笑了:“我是萧秋水。”他顿了顿,又道,“你就是‘千手剑猿’老前辈?”

  蔺俊龙见对方如此有礼,倒是一愣,李黑却抢着道:“这老而不死跟我们河水不犯井水,今日一个青衣人来求见大哥你,这老不死在一旁听见你的名字,便嚷着要来和你比剑,我在旁听了就气不忿,说:你要跟我大哥比武,先得赢了我!谁知这老家伙就是不肯比武、比内功、比拳脚、比轻功、比暗器,却只要比剑术……嘿嘿嘿,不然的话,哼哼哼……”蔺俊龙气得跳了起来,就指道:“嘿嘿嘿,你这么黑,还敢‘嘿嘿嘿’,你们耍赖,不敢比剑,你不敢也要你敢!萧秋水轻声叱道:“黑豆快别如此无礼。”原来蔺俊龙为人虽暴躁鲁莽,但在武林中,也算是独当一面,颇有侠名,尤其是朱大天王与权力帮两派,对他威逼利诱,他硬是不从,司算得很有骨气。

  蔺俊龙瞧着萧秋水,打量了一会儿,道:“唔,好,看来你还象话,都说你是天下名门各派中现存剑法最熟,剑术最好的一人,来来来,咱们来比,你胜了我也叫你‘大哥’。”

  陈见鬼哈哈笑道:“好哇,老不死,要叫大哥,可是你自己说的呀,别回头又说我们用语言来挤兑你,诓你入彀!萧秋水笑道:“商老前辈剑术无双,这场不用比了,我承认前辈剑法第一便是。”

  蔺俊龙仰天哈哈笑道:“好极,好极。你既然知道,也省得我老人家动手……”谁知“杂鹤”施月一句“呸!接下去说:“好不要脸,萧大哥让你一只手都能打败你!蔺俊龙怒不可遏,道:“若他能让我单手而不败,我,我就……”铁星月又狠狠地呸了一声,截道:“胡吹牛皮,乱吹法螺,害得人家饿了半天,还说风凉话,无胆匪类!蔺俊龙上听,实为之气结,道:“好,好,好,如果我输了,我就和这三把剑,一生追随你们,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众人一听,尽是哗然。萧秋水心中不忍,笑道:“这样好了,若蔺老前辈与我交手,我当以剑法付教,不过既不用手;也不用脚……”蔺俊龙一听,顿时啼笑皆非。初时他以为对方若用拳脚,恐非浪得虚名之辈,却知他用的是剑,而且居然不动手,不抬脚,心中笑忖:难道他用口不成,当下将心一狠,道:“好,既然如此,可是你说的,我败在你手下,则追随你一辈子,永无怨言。”

  萧秋水笑道:“很好。”当下抱拳唱喏,位居下首,一副请前辈出招指点的恭谨。其实他之所以托大其词,无非觉得以自己身怀武当、少林、权力帮、朱大天王麾下八大高手的传授,加上“无极先丹”、烷花剑派、杜月山、梁斗等之调教,又得“少武真经”之助,要胜商俊龙,实非难事,只是如此胜之无味,自己也有心试一试“忘情天书”的实力,故此决意考验自己,不动手足,迎战蔺俊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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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23:25:06 | 只看该作者

      蔺俊龙心忖:今日不给你些厉害瞧瞧,倒叫人小觑了。这时陈见鬼、李黑、大肚和尚三人已将剑扔口给他,蔺俊龙先将两剑插回剑鞘,手中执“中州遗恨剑”,忽走前三步。

  这三步跨中带纵,骤然间与萧秋水拉近了距离。

  本来他手中剑约莫三尺,这一下与萧秋水也恰好三尺不到,正是剑法最好发挥处。

  蔺俊龙毕竟是一流剑术名家,未出袭前,早已失声夺人,一出手,就要人无可闪躲。

  但就在他步已跨出,长剑在手犹未出招的刹那问,萧秋水脸带微笑,忽然跨出了一步。

  这一来,变成了剑长人近,蔺俊龙冲锋之势为之一窒,为了把稳距离,只好退了一步。

  他这一退,萧秋水又踏进了一步,与他退步同时,这一下工欺入蔺俊龙的中锋。

  蔺俊龙无奈,只得又退了一步,萧秋水即刻又跟进了一步,这一退一进间,蔺俊龙一剑未出,已被逼退了三大步。

  蔺俊龙蓦又退了一步,为的是拉开距离,萧秋水自然也跨进一步,使得蔺俊龙的长剑无法发挥,岂料蔺俊龙这一退步,原来是假的。

  他不退反进,走前了一大步,他身形高大,这一招等于跟萧秋水来个脸对脸站,他回手一剑,反刺萧秋水背心。

  这一剑招,可有名堂,叫做“回天乏术”,蔺俊龙见萧秋水尚未动手已把自己逼退三步,额上渗出汗丝。蔺俊龙本对萧秋水印象不恶,不愿杀伤他,但这一下不敢再轻敌,只好全力出于,以自己身体硕大塞死萧秋水去路,一方面欺他不能出脚出手,才出此绝招!

  就在这一霎眼间,萧秋水倏然不见了。

  一阵凤掠过。

  扬柳飞送。

  柳色青青。

  萧秋水却已到了杨柳梢上。

  那天地间无略可遁、无地可活,无处可逃的一堵一击,却依然如风吹过,困不住萧秋水。

  蔺俊龙的剑收势不住,刺入自己的胸膛。

  剑只刺入一分,萧秋水一扬手,一条杨柳嗤地破空射出,打在蔺俊龙身上,蔺俊龙只震得手腕发麻,立时消了力,那剑便止住刺不下去了。

  蔺俊龙呆立当堂。

  赵师容在一旁笑着问:“你用的是什么兵器?”

  蔺俊龙只得答:“剑。”

  赵师容盈盈笑问:“你使的是什么武功?”

  蔺俊龙只好答:“是剑法。”

  赵师容笑嘻嘻他说:“萧大哥以你的剑和你的剑法赢了你,而且未动一手一足……这,算不算数?”赵师容说完之后,脸色忽然有些不定了起来。

  这原因殊为难说,却只是赵师容心中的一种感觉。她为萧秋水说这些话时,忽然只觉得有些什么不妥,究竟不妥些什么,却一时说不上来。

  赵师容忽然面对那在一旁的身着熟罗长袍人。

  那人脸无表情,神色木然,乍然看去,就象一座雕像一般。

  那人着宽松的青绒绸布,连身材肥瘦也看不出来,眼睛也没望向这边来——甚至也没望向那边去,他对场中一切,似毫不关心,无论发生天大的事,他也没多望一眼。

  ——他是谁?

  蔺俊龙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灰、一阵红,忽然咆哮道:“不算!不算!这是我一时失手……”萧秋水趋前一步,谦逊地道:“蔺老前辈如还要赐招,晚辈在此候教。”

  蔺俊龙把“中州遗恨剑”往土中一插,刷地拔出“血溅秦淮剑”,只见如血影重重,一叠又一叠,压向萧秋水。

  萧秋水见蔺俊龙不再答话,知其必出尽全力,一阵凤吹过,剑割微风,造成急卷的气流割体——萧秋水轻如落叶,已飘到蔺俊龙背后。

  ——萧秋水的步法正是以“风流”一诀,击败蔺俊龙。

  原来“忘情天书”中所载的技法共十五诀,即:无意、地势、君王、亲思、师教、金断、木顽、水逝、火延、土掩、日明、月映、风流、云翳、我无等十五法门,乃法天顺自然,借大自然一事一物,天地人一情一态,融化人武功之中,以打击敌人。“风流”便是其中之一。

  萧秋水以“风流”一技,借风飘过,使蔺俊龙险些反刺着了自己。

  这次萧秋水“飘”到蔺俊龙身后,蔺俊龙背后忽然好似多了一只手,“白猪王子剑”不住向萧秋水身上九大死穴,三十六道要穴、七十二门大穴刺来。

  只见剑光耀眼生花,月光照在剑身上,好似太阳一般亮,另一柄剑却越来越红,红得似烙铁一般,——月光怎会如此灿亮眩烁?

  ——当“千手剑猿”蔺俊龙醒悟这一点时,已经来不及了。

  萧秋水已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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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23:26:28 | 只看该作者

      萧秋水在哪里?蔺俊龙已无暇兼顾了。他的左手血剑已不住地发了出去,无可遏抑,右手金剑也不断地一招接一招,无法制止,就如一杖陀螺一般,在地上不住旋转,无法停顿。

  蔺俊龙发觉自己已没了对手,可是自己却无法中断自己的剑招,他唯有将左手血剑右手金剑不住交碰在一起,发出“兵兵叮叮”的密集响声,汗珠如结痴一般凝在额上,真可谓“越打越忙,应接不暇”。

  打到最后,“千手剑猿”越战越快,只见红光金光交映成一片,“咄!一声,红白两道光芒骤射,”嗤嗤“,一柄砸插在花丛中,一柄钉在梧桐树干上。暗香流动。月静。无声。萧秋水在月下。月芒披在他肩上,如静柔的披凤。——刚才便是他的”月映“法。蔺俊龙在一阵凉风吹来后,才知道他的衣襟已湿透了。在他双剑不**要互搏之际,他心里清楚得很,若萧秋水要从旁横加辣手,纵有十个”千手剑猿“也只得死了——不管萧秋水是用头撞或用任何方法,都可以轻易取他性命。在宁静的月夜下,蔺俊龙却毛骨悚然起未,陡然想起两个字:“妖法!——莫非是妖法?但天下间哪有如此”正气“的妖法?只听萧秋水谦恭地问:“老前辈还要不要试试?”

  蔺俊龙狂吼一声,身形一扑而起,半空三折三展。

  三柄剑分金、红、白三道光芒,直夺萧秋水。

  他的人也随剑芒之后,攫了过去。

  拳脚虽非他在行,但也拼这一拼。

  这一招是他的一剑拼命绝招:“风尘三侠”。

  这三柄剑分三个方向,射向萧秋水,萧秋水若退,就只有一条退路。

  他就在那条退路上塞死萧秋水!

  他的计划和招式都好,但是对萧秋水来说,却没有用。

  萧秋水既不退,也没用手格。

  他跃入水中。

  他本不谙水性,但“水逝”一术,根本不必熟水性。

  水花四溅,溅得三柄剑失了准头,向蔺俊龙回射过去。

  蔺使龙本可闪躲,但水花溅漪时,也遮蒙住他的视线——他看不到!

  他只看到水花又红又金又白,成各种色调,好美。

  就在这时,三柄剑已刺破水花,劈脸向蔺俊龙射到。

  蔺俊龙外号“千手剑猿”,出手自然快捷,就在这等情形之下,也在千钧一发间接下了两柄剑:“血溅秦淮剑”和“白猪王子剑”。

  但“中州遗恨剑”已来不及接了,那剑往他咽喉射来,若被刺中,“千手剑猿”便要死在自己剑下!

  却在这时,萧秋水及时出现了。

  他一口咬住剑身。

  他咬住剑身的时候,剑尖离蔺俊龙喉咙已不过半寸不到。

  萧秋水尚未吐出“中州遗恨剑”,蔺俊龙已一头跪了下去。

  叫了一声:“大哥!那长袍青衫人依然没有作声,倒似场中的事,与他全然无关似的。赵师容这才发现这人脸上戴了面具———张人的面具,但却没一点生息。——说不定这面具真的是从一张没有生息的人脸上撕下来的。想到这里,连身经百战的赵师容,也不知怎的,在微风冷月下,机伶伶地打了个冷战。”千手剑猿“蔺俊龙从此以后,就跟定了萧秋水,他的脾性正好与李黑、胡福、陈见鬼这等人气味相投,正是一群活宝。萧秋水当然高兴。可是他接下来第一句话是问向那青衫人。敢情他和赵师容的感觉一样,觉得这青衫人很特殊,至于为什么特殊,有什么特别,又说不上来。萧秋水拱手唱喏道:“这位兄台请了。”

  当然这是废话。青衫宽袍人也没多理,只是颔了颔首。

  萧秋水道:“兄台来访在下,不知何事?”

  这人微颤了一颤,低声道:“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的……”这人低声说话,萧秋水觉得此人甚是神秘,却依然生有一种亲切感,他心中不**盘算着:这人究竟是谁……只是接下去青衣人所告诉的讯息,委实太过惊人,使得萧秋水的恩绪,遽然中断,且思路顿成肢离破碎,促使萧秋水有茫茫天下,却无所适从之感。

  “我来告诉你的是,李沉舟已经死了。”

  听到这句话,萧秋水第一个意念就是:他不想活了。

  ——李沉舟都死了,他活着还有何意思?但在这瞬间,他脑里又闪过很多的人:岳元帅、宗泽、韩世忠、刘铸等咤叱风云、赤胆忠肝的大将军……还有唐方一直到赵师容。

  ——想到唐方,他就觉得有一线希望,要活下去。

  ——想到赵师容,他就想起李沉舟之死,是最悲痛的……——赵师容?对赵师容!

  ——赵姊姊听到了这消息会怎样?

  就在他转头去瞧赵师容的时候,他在刹那间又想起李沉舟:那至远至大,又郁勃难舒的眼神……赵师容听到了青衫人所说,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我不相信。

  ——这不是事实,我不相信。

  他抬起头来,萧秋水这时正偏首望她。一刹那问,这女子变得如此脆弱,经不起任何风残霜袭。这“赵姊姊”竟如残英飞絮。

  赵师容抬头的时候,竟与那面具中的眼睛对视了一眼。那眼神黑白分明,如一湖水,说是柔和,仿佛也有淬厉;那人也是心里一震;好一双泪盈的眼……赵师容说:“我不相信。”

  青衫人道:“这消息不会有错。”

  赵师容双眼看着青衫人,青衫人平板无生气的脸,依然平板无生气。但赵师容却有一种感觉,她感觉这青衫客所说的话是真的,但她却又不能相信。

  ——不会的,李沉舟不会死的。

  ——李沉舟怎会死!

  她知道李沉舟。李沉舟是一个看似恬淡谦恭的人,却是一个生要无枉、死要无憾的人:生,他要能惊无动地,死,他要能轰轰烈烈:——大哥怎会如此静俏悄的,离开了江湖离开了我而去?

  赵师容坚持不信。她上齿咬着下唇,一直重复又重复地道:“我不相信。”她想起她初认识李沉舟的时候,她在一个大家族中,李沉舟是一个流浪的年轻人,她见到他,便放弃了一切,只等他再来。

  可是他好久没有再来了。她就一直等他,未婚夫婿来找她,她都冷然拒绝。果然有一日下午,他来了,宛似在水柳边那千古以来等待良人的翠楼凝妆少妇人,他来了,她便越过家人、朋友以及一切一切的束缚,跟他而去…此后便是江湖流浪岁月。

  好苦,可是,好快乐。

  她知道他有过很多女孩子,可是她没感觉到嫉妒,因为她是一个骄傲的女孩……直到有一天,她发现更骄傲的是李沉舟时,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存在,对李沉舟来说,是不是很重要?

  所以她离开了他,他很温文的送她,她知道她走后,他只剩下了一个人:在随时都可能被吞噬在江湖诡谲风云中。

  ——而今他竟死了!

  ——怎么可以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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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23:26:56 | 只看该作者

      赵师容还是说:“我不相信。”她坚定的想,返回“水月轩”去,去取炒好的一碟炒鸭掌出来。众人见她镇定地走回去,没有人发任何一声,只见她片刻即端了一碟菜,镇静地走了出来。

  她如此的镇定平静,端菜的皓指甚至没有多抖一下,但是就在她将菜放在桌子上的刹那,那盘菜忽然摔了粉碎。

  碎片溅出来的时候,众人才知道,赵师容用尽了一切能力来克制自己心头的激动,因此内力贯注指端,竟失手激碎了瓷碟。

  碟子一碎,和着菜肴飞喷了出去,在赵师容的内力下,这些鸭掌和瓷片俱如暗器。

  赵师容是何等身手,她蓦然惊觉,双手一阵急抓,把瓷片和菜肴都抓住,但就在她抓住这些东西同时,她的身子又碰翻了桌面上的几碟菜。

  她身形展动,再抓住那几碟菜,但又用力过度,菜碟粉裂,桌于掀翻,赵师容知无可再救,她蹲在地上,再也不动。

  赵师容是何等身手?

  而今她只蹲在地上,背向众人。

  众人只见她背上的瘦肩,轻轻抽动着。

  众人又僵住了片刻,萧秋水走过去,柔声道:“赵姊姊,我们去权力帮总坛看看,好不好?”

  赵师容没有口头,只是用手撑住脸,良久,才把手摊开,声音出奇地镇静:“他不会死的。”

  萧秋水用手拍了拍赵师容的秀肩,轻声道:“所以赵妹妹也不必伤心。”

  赵师容将肩膀一沉,萧秋水第一下拍中了她,第二下抚拍落了个空。萧秋水微微一诧,脸上一下子烧辣辣起来。在赵师容心目中,却响起了一个誓言:——帮主,你不会死,你若真的死了……我也不会对你不祝我也是烈性子的人。

  她忽然有一种强烈的厌僧,平日萧秋水待她,视如姊妹,她只觉得萧秋水待她过分主疏;今日初闻噩耗,萧秋水稍沾及她一下,她也觉厌恶。

  ——帮主,你若死了,还有我,你的小容儿。无论是谁杀你,我都要他比死还难过一百倍!

  赵师容想着,缓缓站立了起未。在月光了,她有一种断冰切雪一般的坚决,她说:“我是要回去一趟。”

  “慢着。”一个声音说。

  说话的人是李黑。谁都知道赵师容说了这话,是不能变更的。可是李黑是这干人中稍为仔细、小心、精明强干的。李黑接着说了下去:“如果李帮主是死于非命,那么能杀他的人,他所拥有的实力、智力、功力和势力,只怕比赵姊姊再加上我们这里的人都强。”他在这里顿了久久的一阵子,才说:“这样去,不是报仇,而是送死。”

  “赵姊妹;”金刀胡福是个稳重、沉实、有担当能力的人,他也说:“你是我们大家的姊姊,报仇,应该让我们跟你去;送死,我们也跟你一起去。”

  赵师容一笑,竟然跪了下来,她的语言平静:“如果李帮主死了,诸位高情厚义,小女子这里代夫一拜……”说到这里,已泪盈眼,但依旧稳定声调他说下去:“先夫之死,我自然应该返去料理,诸位不是权力帮的,无需如此;如我查得元凶,而自己应付不了时,必请诸位援手,如果不幸也遭毒手……诸位也由此可知,杀我夫妇的人的实力、潜力和分量。”

  施月也跪了下来,洒泪道:“那赵姊妹是要自己独去?”

  赵师容凄然一笑道:“自当如此。”

  陈见鬼颤声问:“姊姊要独撑权力帮?”

  赵师容道:“他死了,他的遗志,我要担当。”这一句话说得坚决无比,萧秋水只觉眼前一黯,一朵浮云掠来,遮住了月光,萧秋水仿佛感觉得到肩上压力一沉。他说:“好,我们送赵姊姊一程。”

  邱南顾忽然插口道:“我觉得萧大哥应该和赵姊姊一齐去。”

  陈见鬼扫了他一眼,问:“为什么?”

  邱南顾正等着别人这一问,他好有得发挥:“我们去,武功低,没啥帮助;大哥去,武功高,智谋好,天大事儿,也担挑得起。”萧秋水本已决定去找唐方,听来不觉有些犹疑。

  众人想来,都点头称是。铁星月忽道,“我觉得我也应该一道去。”

  他正等着别人问他,但谁也不问他,只是没耐烦地瞪住他,他只好自己期期艾艾他说下去:“嘿嘿,我铁星月如果不去,万一有人来找萧大哥、赵姊姊……这个嘛,是驾架,不是打架,没有了我‘屁王’,萧大哥、赵大姊可怎么办?,邱南顾一旁插口道:“胡说!若论驾架,有我‘铁口’,要去,我第一个该去。”

  陈见鬼最喜凑热闹,怕没他的份儿,嚷道:“别忙,别忙!要去大家一块儿去!蔺俊龙初加入这个集团,有些迷惑不解,也道:“去哪里?我也算一份,好不好?”

  那青衫人忽道:“不好。”

  铁星月怒道:“为什么不好?”

  陈见鬼瞪过去,狠狠地道:“你有什么资格说不好?”

  青衫客道:“大伙儿一齐去,就打草惊蛇,据悉李沉舟李帮主是遭人杀害的,杀害他的人,据说也被他当场杀死,但能弑李帮主的,个中必非如此简单,元凶定必等赵姊回去,横施暗袭或加以拢络,赵姊一个人先回,就可以探出他们在捣什么鬼。我们要去,也只能在暗中保护……但以我们之力,又焉护得了赵大姊?萧大哥去方才有用。”

  萧秋水想了一会,道:“这位兄台所说甚是。”他见这人以面具覆脸,定是不想使人认出面貌,所以也没要求对方报出姓名:“赵姊失去,我随后跟上,暗中照顾,替李帮主报仇为职志。”

  李黑为人虽好玩喜反,行诡迹顽,但为人甚是精明,考虑了一下局势,也道:“萧大哥这次跟去,除为赵姊姊报夫仇外,更重要的是,武林中权力帮为第一实力,近年虽受大挫,但这股实力不管落入何方,大哥都得多加注意,否则后患无穷。”

  洪华甚少开口,一旦说话,单刀直入,道:“若落在柳五手中,此人手辣心狠,世间少有,留着恐是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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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23:29:08 | 只看该作者
      萧秋水点点头道:“我会见机行事的。”转头向赵师容道:“不知赵妹妹……”赵师容心乱如麻,十指愈来愈冰,她心里翻来覆去只是一句话狂喊不已:我不相信,你没有死!我不相信,你不能死!怎么他们都相信了……她想到这些日子,她在外面,跟萧秋水在一起,来相激李沉舟的无所谓、自信及冷淡——甚至连他那淡定温丈也令她痛心神驰。仿佛少年相爱时伪激情,已经烟消云散了。

  可是李沉舟居然死了……她心中犹如一块巨冰,在镇压着,又如一团火,在燃烧着。就在她日子方当青春时,她看到李沉舟在其他女子的罗衣红衫间周旋,在诗丈上居然也有了其他女子的丽影情迹,她自己在他心目中,还重不重要?是大人物的负累,还是真心的皈依?

  ——这使得一向骄做宠恃的她,一下子失去了自信。

  她的武功,本来一直稍胜于柳五,自那时起,她心底里觉得柳随风是看出此事的。她的武功便一直未能再逾越过柳五。

  她的武艺自那时始,仿佛终日与她少时所耽迷伪舞艺、乐诵,丹青争扯不已,始终萦系未休,也没有一件能有所进步。

  所以她离开了他,明知他可能会着急,而她从这“可能”中寻求信念。却未料她跟萧秋水在一起,在等他来我自己的时候……他却死了。

  她以为她不在的时候,他可以高高兴兴纵情的恣欲玩乐,而她骄做的在外边,不管这些事儿,所以在擂台之战时,朱顺水的挑拨离间,根本生不了效,她要为他操守……此刻她心里一直焚烧着一块火岩,那么灼痛她心房的苦楚,忽然熄灭了;换来了一块无情的冰……冰更痛苦,痛苦无已。

  她感觉到她的武功,正在体内一丝丝地散去,尽管她已心乱如麻,但此事她一定要告诉萧秋水的……萧秋水有一种很奇怪的力量,令人信任的力量。

  她说,“萧兄弟。”她年纪比萧秋水长,但萧秋水称她为“姊”,是因为赵师容确实有一种母性的温柔,赵师容称萧秋水为“兄弟”,乃因对他有一种可以信赖的依托。

  萧秋水应了一声,抬头看她,只见赵师容抹去泪痕,道:“你来一下。”

  萧秋水道:“好。”信步走了过去。

  这时晚风徐来,月近西沉,两人并肩行去,走十来步,便是稻禾良田,风吹摇曳不已。赵师容只觉心丧若死,活着还不如稻草迎风写意;萧秋水却闻到一种如兰似馨的香味,心中暗暗起了警惕,暗中狠狠在自己腿上打了一记重手,忖答道:萧秋水啊萧秋水,你好容易才逃过丹霞谷中劫,而今是什么时候,你是人不是!

  赵师容走到一个扎着布帆迎风摇晃的稻草人前,返过身来,月光微照下,她泪痕淡淡,但显然无比坚决,骄傲:“有一件事,我要对你讲。”

  萧秋水心中也不知怎地怦地一跳,问:“什么事?”

  赵师容淡淡地道:“我现在的武功,日心中一时失去控制,以至散功走劲,真气倒引,十成功力只剩下三成……此去权力帮,可说无能为力。”

  萧秋水“砰”地又暗击了自己一掌,道:“赵姊姊,你放心,我随你一齐去。”

  赵师容苦笑道:“可是权力帮的事,你一向甚恶……”萧秋水道:“可是权力帮的事,也是天下人的事,不能不管。”

  赵师容言颜惨淡,这:“此刻我的武功,跟这稻草人一般,不堪一齿,你要我唐方,不应把时光虚掷在帮派无谓的斗争中……”她自嘲地苦笑一下,又道:“夭地间,许是唯有‘情’字可以珍守。”

  萧秋水想起峨帽金顶之上,李沉舟在千人万人之中,只看得起他一人,这份相知,又岂是一死以能相报?萧秋水毅然道:“天地间还有‘义’字,李帮主待我不薄,且不管他是否安好,他的事,我总不能袖手不理。待这番事了,我到蜀中找唐姑娘,谁也阻不了!赵师容淡淡笑道:“却又有谁阻你。”她笑着说,又将眼波投向那稻草人。稻草人戴笠执旗,迎着广逸的田野,犹在晚色问傻不愣登的摇摆着:稻草人始终欢笑,尽管无焉。

  可是那一大片稻田后的远山,却在微明前那么沉郁……那一大片稻穗中,又孕育了多少生机?

  ——不是生机,是杀机!

  骤然间,一片刀光,一道血影,左右直扑赵师容!

  这一下变生时腋,刀光凌厉,而且绝,除了一刀致命的人体章位外,别的地方都不打。

  刀锋利,刀快,可是拿更毒。

  这掌赤红,显然就是江湖人谈掌色变的“神秘血影掌”!

  赵师客却在伤心欲绝中,而且失去了大章分的武动。

  萧秋水的武功,却非昔可比。

  他发觉时,刀掌都已及赵师容。

  但萧秋水后发而先至,一探手,就抓中那血影背后的“至阳穴”,将他扔了出去!

  可是待要再救赵师容,已来不及了,眼看刀锋就要从赵师容玉颈处斩落。

  萧秋水抢身一拦,刀斫在他的肩胛上。

  刀势尚未完全落下,萧秋水运聚内力,以肌肉夹住刀身,同时一指戳了出去。

  这一指打在那执刀人的右臂弯处“曲泽穴”上,那人握刀无力。正要弃刀身退,可是萧秋水的指力,先使少林金刚指的威力,摧其锋锐,再以武当内家元气,击散其体内劲道,那人不动还好,一动则全身虚脱,“卜”地跪倒。

  萧秋水肩上的血,这才自刀锋上淌了出来。

  赵师容急忙去看萧秋水臂上的刀伤,他说:“你不要动,我替你取刀。”一咬银牙,竟将宝刀拔了出来,血登时泉涌而出,赵师容急忙以金创药敷上。

  萧秋水点点头道:“我不碍事。他是杜绝。”

  那仆倒地上的人,正是“权力帮”中,“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中的“快刀天魔”杜绝。

  杜绝稍为喘息一下,又想一跃而起,但萧秋水那一指乃集“少武真经”秘传,所蕴含的至刚极柔之力,岂是杜绝能拒抗抵御得了的。

  萧秋水又在他肩头五骨穴处戳了一指,杜绝便整个人溃倒了下来。

  赵师容走近一步,问:“谁派你来的?”

  杜绝不敢不说。在权力帮中,又有谁敢对李沉舟不忠,谁敢对赵师容不敬,谁敢对柳随风不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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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23:29:54 | 只看该作者

      杜绝咬着牙龈、终于道:“是朱大无王。”

  赵师容趋近一步,问:“不是柳五公子?”

  就算是大好大恶的人,在李沉舟、赵师容面前,也不敢撒谎隐瞒,杜绝摇头。

  萧秋水皱着两道剑眉,道:“他,可信?”

  赵师容嫣然淡淡一笑:“他们不敢骗我。”她的笑意淡涩而凄酸:“沉舟在帮里的时候,不准一人对我稍有不敬,否则,他宁可不要做帮主。”她垂下眼帘,一会才睁开,轻吸了一口气道:“他对柳五总管,也是如此。”

  萧秋水愣了一阵,向杜绝追问道:“真的不是柳五公子派你来的?”

  杜绝不答。赵师容淡淡他说:“你答。”

  杜绝只好答了。“不是。”

  这时李黑、胡福、施月、铁星月等章闻声走了过来,慰问萧秋水和赵师容。他们见血影大师已死在稻草人旁,杜绝被擒,才放了心。

  不错,血影大师是死了。

  死在稻草人的脚下,压倒了一大片金黄色的禾草。

  他们却没注意到,萧秋水在匆忙中,并且在情急间出手,所以并未准确地抓中血影魔僧的“至阳穴”,但的确是把他扔出去了。

  不过血影大师马上又爬起来了——那时正是萧秋水着了一刀的时候,如他全力反扑,赵师容和萧秋水肯定抵挡不祝但就在这时,他背后的稻草人,倏然伸出了手。

  布满稻禾的手,只凸出了一节手指。

  手指插入血影大师的“至阳穴”中。

  血影未及叫得半声,便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看起来他就象是死于萧秋水的一抓一掼之下。

  其实不是的。

  他是死在“稻草人”的手下。

  而且谁也不知道,那稻草人瞧着萧秋水和赵师容的背影,正淌下两行眼泪。

  会落泪的稻草人。

  萧秋水他当然也不知道。他正在问赵师容:“赵姊要把他怎样?”

  赵师容看向杜绝,道:“你要生要死?”

  杜绝当然要活。

  赵师容淡淡笑道:“你既自己想洁,那就好了。”忽然出手抓住他的“天突穴”,杜绝只得张大了口,“哑哑”作色,赵师容在襟里迅速掏出一颗白色药丸,食中二指一弹,射入他的喉中,杜绝突眼虬筋,极力想吐出,赵师容又在他咽喉下一寸之处的“璇玑穴”一拍,杜绝发出“咕嘟”一声,把药丸吞咽了下去。

  “天突穴”乃人体奇经八脉中的阴维脉,再经这一指,药力已浸入阴维任脉之处,再也拔除不去,杜绝知再无幸理,也不敢再挣扎,顿时脸如死灰。赵师容却心里知道,她的功力,固痛心于李沉舟之死,本以为功力尚存二三成,刚才血影、杜绝二神魔突袭之下,知道自己现时最多只有一成。她心中滚来滚去只想到:帮主,我的武功,尽还了给您了……但她神色自若地道:“你服了我的‘不如死丸’,若背叛我,则生不如死……你当然知道怎么做了?”

  杜绝咬紧牙根,汗如雨下,不迭点头。原来“不如死丸”,当真“生不如死”,而且每种药物,都有不同解法,若非配制人,旁人无法解得,若错解或每一月未服解药,药性发作时,自残身躯,连指趾都一一啖食之,甚是可怖,故名“不如死丸”。

  赵师容心知自己若正面与杜绝战,以自己体力而言,未必能胜他,故以此**他。她的武功尽失,但对招式、封穴、出手等,仍了如指掌,只是这一点,只能吓吓庸手,若遇着朱大天王这等人,可谓难有活命之理。她心中如是想,但脸上不动声色:“我现在也需要人手,便留你活着。”

  社绝汗出如浆,垂首道:“是。”

  赵师容问:“朱大天王为什么要杀我?”

  杜绝本来对赵师容已不敢不答,现在被逼服下了“不如死丸”,更不能不答了:“因为李帮主死了。天王要剪除权力帮的机要人物,方才有机可趁,在总坛的对手只有五公子,在外却只有赵姊,所以要先杀你。”

  赵师容紧问了一句:“帮主……帮主他……他真的死了?”

  杜绝也十分讶异赵师容似未十分肯定李沉舟已死,道:“是。李帮主在后花园,遭宋明珠、高似兰、左常生等一起施狙手,结果与左神魔同归于荆”赵师容退后了两步,嘴唇上连一丝血色都没有,喃喃道:“高似兰……宋明珠……杀了帮主?不会的……不会的!杜绝道:“我们也不相信,可是却看到了帮主的尸首。”

  赵师容骇声道:“帮主的尸首/杜绝叹道:“师姊,若帮主在,朱大天王敢先挑衅杀你么?如果属下不是真个肯定帮主已逝世,胆敢为朱顺水效命么?”

  这时晨光熹微,赵师容在晨光中,单薄如一朵衣轻的白兰花。

  她说:“就算有尸身,我也不信。帮主不去这样就死了的,他答应过我……”说到此处,想起往事,知道希望太渺,眼睛一闭,眼泪簌簌而落,挂在脸颊上,她也没去揩抹。

  良久她说:“好,我们现在就出发,回到权力帮总坛去。”

  萧秋水知赵师容身上武功因心伤李沉舟之死,几近全失,跟“快刀地魔”等在一起,可谓凶多古少,便说,“我们一道去。”

  过时天已微亮,淡淡的晨曦中,采菱女子的柔曼轻歌,远远传来,仿佛是一线香烟,袅袅飘飘,时闻时没。

  青衫客忽然道:“我跟你去。”

  陈见鬼第一个就不服气:“为什么?连我们都没得去,你哪有资格去!青衫客脸无表情:“消息是由我先说的,我若是打诳,当可立时识穿,当场杀之;若任我走了,你们发觉撒谎时,要抓我已来不及了。”

  金刀胡福为人最是老实,想了一想,道:“有理有理。”

  赵师容国心如刀割,心乱如麻,便没以语言套住青衫客,旁人平常骂架行,这种诘曲诡橘之辩,倒难反唇相驳,另一种原因是,那青衫客虽脸如槁木,但身上却有一种逼人的意态,令这干英雄好汉,响当当的脚色,不敢胡言乱语。

  李黑偏着头,反问了一句:“与你同行,是不是太冒险?万一你是内好,岂不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

  青衫客肌肉牵动,脸肌也跟着动了一下,显然他是笑了一下,只听他说:“你们不信无妨,但赵姊信我。”

  赵师容在迷惘中听得这句话,大奇:“我为何要信你?”

  青衫客上前一步,说:“我给赵姊看一样东西,赵姊自然会信我。”

  赵师容脸上迷惑,暗自提防:“哦?”

  青衫人再趋前了一步,他捏着拳的小手,忽然张了开来,里面仿佛有一件小小的事物,背向众人,向赵师容低声道:“你看。”

  赵师容忽然惊呼了一声。众人都一颗心吊了起来,李黑、铁星月等却又张望不到,他们心中都叵度赵师容什么阵仗没见识过,而且在这心痛神驰之际,居然还会暗惊,定当是非同小可的事儿。却见那人又伸出一只手指,在赵师容手背上写了一个字,赵师容点了点头,有一种淡淡隐隐的微笑:“好。”

  大肚和尚一个光头就钻了过来,瞪着眼问:“他……”赵师容微笑道:“可以跟我一道去。”

  这连萧秋水也莫名其妙。这时莫愁畔,数叶轻舟,在晨光中,划水荡来,舟上几个女子,在唱歌采菱:“江南好。江南春来早,水映千霞山尚好,莫愁猢畔莫愁老。世事茫茫轻易空,江南好。”

  萧秋水凑近一步,赵师容忽道:“萧兄弟,我和这位兄台先去,杜绝由陆路赶至,你和诸位随后跟到,可好?”

  萧秋水一愣,青衫客道:“就这么办了。”手一招,一叶轻舟,划开水面两道白彼,瞬间即至。

  青衫客一位赵师容手腕,两人翩然登上小舟,轻波划浪,微风吹拂,只把青衫客和赵师容的衣衫吹得飘飘若仙。萧秋水如此望去,只见水波中青衫客的背影袅然,宽筘的熟罗长袍下竟是裹着一纤小人怜的身躯,萧秋水看得心中怦地一跳,只觉这身影好生熟稔,难道是……只见采菱女子,划舟远去,歌声隐隐传来,萧秋水只觉心口一热,几乎要咯出一口血来:如果真是唐方,为何不以真面目相见?如不是唐方,为何如此似曾相逢又相识?只见两姝立在舟上,渐渐远去,青衫客在旭阳中始终未曾口头,却加入了原先的清楚女音。

  “莫愁在何处?莫愁心先秋。江南秋先老,莫愁许多愁。泱泱江水去,垂垂岸边柳。风拂柳点波,涟漪江南秋。”

  萧秋水整个人怔住了,脑里翻翻滚滚,尽是一个意念,是她,是她,是她。忽然长身扑去,就要涉水追去,他这一下举动。众侠都意料未及,要阻挡已来不及,正在此时,一条天神般的人影,半空截住了他,待那么一刹那问,萧秋水稍复神智时,那人从他“百会穴”复后顶穴、强问穴、脑户穴、风府穴、大椎穴、陶道穴、天柱穴、神道穴、灵台穴等一路点将下来,连封萧秋水一十四道要穴,萧秋水待要运“少武真经”的阳刚阴劲冲开,那人闪电般一抄手,半空接住了他,又瞬即封了他督脉三**穴!

  萧秋水是何等人物,还想运丹田一股“无极先丹”所蓄之真元,冲开穴道,那人抱住掠落地面的瞬间,又封了任脉二十五大穴。

  这一下,萧秋水再也无法运气冲破穴道,只得暗运内息,要逐步逼活脉路,但这人端的是非同小可,又接连封了他阴维脉一十四要穴,阳维脉三十二重穴。萧秋水这才完全失去了抵抗力。

  那人趁他心痛神驰之际,猝然出手抓住了他,萧秋水此刻功力,已可谓力可通神,那人的武功,可也高得出神入化,制住萧秋水后,半瞬未停,又再纵起,就在这时,数十度拳凤、掌风、腿风、兵器,齐齐击了个空。;这些出击的人自是铁星月、邱南顾、大肚和尚、胡福他们。

  一击不中,犹待再击,那人大袍在风中如吃得涨满如怒狮般又飞了起来,撞向禾田边的一个稻草人去,狠狠地一脚踢去,只听“喀喇”一声,稻草人**稻草涨飞,被这一脚踢得肢离破碎,那人一皱银眉,喃喃自语道:“刚才明明还在流泪!伸手一探稻草人眼孔,还略感潮湿,那人双眉皱成一条渠源般,诸侠又叹喝追打过来,那人飞身而起,疾如鹰隼,怀抱一人,居然还跑得比他们更快,追得一会,在寒山寺附近的群庙处,顿失去了两人踪影。诸侠急得什么似的:那人究竟是谁?为何劫持萧秋水?萧大哥有没有危险?权力帮正事,少了萧大哥,该怎么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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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23:36:41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安徽武林 于 2018-5-29 23:37 编辑

第三部 英雄寂寞
 
  这灵堂跟别的灵堂,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如果勉强要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筛幡上的字,是当今第一流的书法名家墨迹,各种笔路都有,但这并没有什么不同。人死了,再也听不到别人对他怎么说了;然而他一生所听到最真的活,却因为兀了再也听不见了。

  人把掩盖自己一付臭皮囊的东西,叫了各种各式的名称,既叫灵枢,又叫寿木,十分讲究,既画花乌,又加桐油,无非是死了还不甘愿从此真的死去,是要保存这一付血肉之躯万世之名。由是,棺材店都雅号为“长生”、“福寿”不等。

  可是人死了,还是死了。

  ——除非有人能死了还等于不死。

  精神不死,流芳百世,英名不堕,古来有之;或遗臭万年,唾骂历代,也可能毁誉兼而有之——但人死,又怎能复生呢?

  当然,李沉舟之死,显然有些不一样。

  这灵堂确实没什么特别,如果说真正特别的,是通向这灵堂的唯一道路——花园。

  这“花园”是李沉舟生前一手布下的重地,若无季沉舟同意,进入这花园的人,至少要通过一百零一种埋伏——其中六十四种活捉,二十六种活杀的陷阱。

  灵堂上往日有许多人,为李沉舟生前每日冗听帮中上下报告处。这厅堂几幅字画,却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
  
桌于是好的紫檀木,高大,甚巨,古老,椅子坐垫甚高,使人坐上去,比站着报告的人还高。

  本来坐在这里的人就是无尚高大的人上人。

  李沉舟喜欢隔着一张桌子跟人说话,他喜欢人有距离,但也喜欢以直觉与人相交。

  现在他死了,他的桌子也不见了。

  他的桌子已改成了棺材,他自己的棺材。

  这决定的人是柳随风。

  ——柳随风在李沉舟死后立即这样做,只有两个可能;忠或极不忠。

  权力帮就算再没落,当然也不致于买不起棺材,柳随风这样作,究竟是想毁灭了代表李沉舟权力的事物,还是将李沉舟心爱的物品拿去陪葬,因为恭谨仰奉,而不敢冒读私留。

  没有桌子,却还有椅子。

  椅子上没有人坐,一张空椅子。

  空椅子对面却有一个人。

  一个淡青色、沉思的人。

  他支颐蹙眉,向着空椅子沉思。

  那些平时来“报告”的人,都不在。人事是会变迁的,李沉舟一死,许多人都变了样,就算没变更的,柳五也没让他们来。

  因为他们无济于事。

  而要来的人又委实太过厉害。

  ——柳随风对着空椅子,是在怀人,还是在筹思人事无常、翻覆不定的变幻?

  这时一行六人,自曲径通幽的国圃中走了过来,六个人都神色淡泊从容,毫不张惶。

  柳随风静静地看着他们到来,他们也镇静地从容走进来。

  柳随风在想:帮主才死,便有人闯入了“花圃”;闯进来的人心里暗忖:躺在这里的,就是名震天下,鼎鼎大名的权力帮主么?

  柳随风缓缓抬起了头;进来的人慢慢止住了脚步。

  进来的人心里一震:这用手支颐、淡淡微笑、好象一个含忧带笑的少年公子,居然就是慑人千里之外的柳五总管柳随风?柳随风心里有一种感受,这些人仪表高雅、相貌堂堂、风度翩翩,高手气态洋溢于眉字间,除了“慕容世家”外,江湖上再也不会有别家。

  这使得他心中有一般莫名的愤怒。

  愤恨。他出身是没有人要的“狗杂种”。“狗杂种”就是他十二岁前一直被人叫的名字,他一直在烂泥堆里打滚,在垃圾堆里我吃的东西;有时跟叫化子抢残饭剩肴,有时跟露出两只尖牙的狗抢肉骨头。

  十三岁以后,他学得了功夫,把叫过他“狗杂种,的人,不管有恩还是有怨,全部杀淖,一个不剩,从此以后他摇身一变,变为“公子”。

  可是那一段经历,他忘不了。

  他小时候又脏又破又烂,爬在地上的时候,一些小闺秀掩眼惊呼,退开或跑过,一面以怜悯的眼光,掩嘴同情的看他……他那时只有一个意愿:把这些自以为身娇玉贵的女孩子强奸掉。

  一直到他长大了,还是这样。直到他遇到另一件事更深地撞击他心灵后。

  他现在丹田有一般火起,真想把前面那穿绎裙轻纱的女子扯过来,撕破她衣服,供他淫辱。

  虽然他也知道这女子不好惹:江湖上又漂亮又不好惹的女子中,她一定名列前三名之内。

  这女子当然就是慕容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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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23:38:53 | 只看该作者
  慕容小意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要是她知道,她会不会还这样想:这看来询询儒雅、翩翩俗世的佳公子,就是著名心狠手辣,亲手杀害她的哥哥慕容若容的柳五总管么?
  慕容小意轻轻蹙起了蛾眉:怎么一点也不象自己心中所想的形像?


  这时慕容世情说:“我们慕容家一共来了九人。一个死在‘花园’中,两个中了埋伏,剩下六个人,老夫、小女、‘铁胆’濮少侠,以及‘慕容三携,来拜祭李沉舟李帮主英灵。”


  “慕容三斜是慕容小天,慕容小睫和慕容小杰,是慕容世家的旁系。慕容三小男的眉清,女的目秀,不但武功高,而且人清秀,在武林中颇有快名。“濮少侠”即是“铁胆屠龙”濮阳白,这人自小寄居在慕容家里,少年时名声已不径而走,因为他真的屠了一头“龙”。


  “傲剑狂龙”馈愧。


  馈愧一死,濮阳白可谓名震天下,目前他是追求慕容小意的人中最有希望的一个。


  柳随风皱皱眉头,没有作声,慕容世情又道:“当然,你也看得出来,我们自远道而来,除了吊祭李帮主的遗体外,你还得请我们坐上一坐……”柳随风随便一摆手道:“这里没有其他的椅子,地方倒挺大的,你随便坐吧。”


  慕容世情一笑:“这里有一张椅子,又何必坐其他的地方。”


  柳随风淡淡地道:“这张椅子不是你坐的。”


  慕容世情眉一扬,笑道:“难道是你坐的?”


  柳随风也是眉一挑道:“不是。”


  慕容世情斜乜着眼问:“那么是谁坐的?”


  柳随风摇头:“没有人坐。”


  慕容世情笑着说:“让我坐坐不行吗?”


  柳随风摇首,说:“帮主才可以坐这张椅子。”


  慕容世情又笑了,他的眼边泛起了鱼尾一般的纹路,他说:“这就是了,我就是要坐这张椅子。”


  “我还知道这张椅子,左边把手,有一道机关,可以开启权力帮的所有资料;右边把手,有一张地图,可以寻找权力帮所有宝藏;背垫有控制全帮上下人手名册和机关,坐垫是李帮主自己的诗文记传和武功秘辛……你可不可以让一让,让我来坐坐?”


  “如果可以,这椅子对面永远可以有你。”


  “如果不可以,你也将永远看不见这张椅子。”


  他说完了之后,眯着眼睛,眼睛在细缝里却象毒剑一般地盯在柳随风的脸上,在等着他的答复。


  柳随风没有回答。


  他只是以指甲磨指甲,嗒嗒弹了两下。


  慕容世情一直笑着,可是眼睛一直未曾离开过柳五;他的眼睛就好象盯着一条昂首毒蛇一般,稍为松懈,很容易便会被它一口咬死。


  这时灵堂上、灵堂后也传来“喀喀”、“咯咯”两声;慕容世情又笑了,他笑起来象只老狐狸,多情、聪明而可爱的老狐狸。


  “我知道了,你在叫人。”


  “你在叫‘刀王’和‘水王’,他们俩常年守在这张椅子的左右。”


  “你一定是在叫他们,”慕容世情笑得刺骨,揶谕:“现下权力帮除了他们,也没什么人可以叫了。”


  柳随风仿佛没有看到他那恶意的笑容,只是淡淡地说:“他们就够了。”


  慕容世情的脸上,忽然没了笑容。


  刚才他还在笑着,可是他的笑容,几乎是说没有就马上没有了。


  一点笑容也没有。


  有笑容的他,和没有笑容的他,判若两人。


  慕容小意走进一步,道:“爹,这人交给我收拾好了。”


  ——收拾?


  柳随风表面上平淡如昔,但心里无名火起:收拾!这岂不是当年他象狗一般趴在街上,给人误为偷饽饽的贼时,所听到的话!


  ——可是那家店子的老板,后来让他乱刀分了尸,那家店子的老板娘,也让他逼疯了,一丝不挂的尖叫着跑到街上去。


  ——她一辈子做不成人。


  柳随凤用右手握着自己的左手,他左手在抖。可是他现在不能抖。一抖,就会让敌人看出。看出,就得死。但他不能想到这些,想到那女子脱光了衣服跑到街上的一幕,他就不由自主的抖。他缓缓闭上双目,心里狂喊:赵姊,赵姊……唯有在喊这名字时,他才可以不颤抖。


  可是这在慕容小意来看,是极大的污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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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23:41:10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安徽武林 于 2018-5-29 23:43 编辑

  她俏媚的容貌,未曾有一个男子,敢当着她面前,闭上眼睛。


  
——就算眼睁睁看着剑刃刺来,也宁可瞪着双眼看着她才死得甘愿。

  她真想把这人的眼珠挖出来。

  不过她虽然生气,可是她没有那么狠的心。


  上次她杀了一个采花大盗,足足恶心了三四天,以后再也不想杀人了。


  她虽没那么狠的心,但她却很有信心。


  因为她确信自己有那么好的本领。


  这时灵堂上又出现两人,着青衫的脸上,有一般淡淡的杀气,他躬身向柳随风道:“总管,这雌儿交我料理。”


  柳随风轻轻颔首,慕容小意气得粉脸通红,一咬银牙,正要出手,三人倏地跃出,道:


  “小意姐,我们来掠阵。”


  说话的人是慕容小杰,他对这个“小表姊”,自也有“醉翁之意”,便要出来作护花人,以获慕容小意心中感激,可是话未说完,迎面只见一片刀光。


  他急忙跳避,刀光紧随追到。他躲过一重刀光,又见数重刀光,躲过数重刀光,却是千万刀光。


  所谓“刀影如山”。“刀王”这柄刀,正是“如山宝刀”。


  慕容小杰先机尽失,眼见不出三刀,就要死在兆秋息刀下;慕容小睫、慕容小天手足情深,连忙过去相助,谁知人踪未到,两道水花,直向二人卷洒而来。


  两人连忙闪躲相斗,才知道不是水流,而是双袖;“水王”的袍袖飞卷,困住二人,使他们无法赶过去营救慕容小杰。


  正在这时,“咯噔”一声,星火四溅,兆秋息的“如山宝刀”,被另一柄大刀封住!


  这刀黑漆如墨,却锋利无匹,“如山宝刀”才一交锋,即多了块米粒般大小的缺口。


  兆秋息收刀退式,叱道:“好刀。”


  濮阳白冷笑道:“我这柄刀,是万刀之王刀。”


  兆秋息也冷哼道:“我这个人,却是刀中之王。”


  濮阳白大喝一声:“看刀1金刀大马,连环三刀,兆秋息刀走偏锋,连架三刀,也连换了三柄刀,而三把刀都被震崩了缺口。


  濮阳白发了三刀,正待换得一口气,一道凌厉至极的刀气逼来,他全力一闪,“嗤”地已被对方在左胸划了一道半尺来长的口子,鲜血如泉喷涌,他定了定神,见“刀王”的左手有一层淡淡的金芒,宛如刀气一般,他大吃一惊,失声道:“手刀1兆秋息脸色庄穆,点点头道:“你有‘万刀之王刀’,我却是真正的‘刀王’。”


  鞠秀山左袖如长江翻浪,右袖如飞瀑横空,始终缠住慕容家的两个高手,便在这时,人影一闪,一条苗条的人影,“霍”地掷出西条长纱,迎面向“水王”卷来。


  鞠秀山倏地一惊,知道厉害,以双袖反舒而出,登时四袖上下舒卷,如凤迎蝶,如云迎鹊,煞是好看,斗得十六八招,两人双袖交错,往回反卷,相互一扯,而人功力互相抵消,扯不动对方分毫。


  然而两人脸色都有些变了。


  在鞠秀山心中,甚是诧讶慕容小意年纪小小,袖功如此灵活,而且以小巧柔劲,化去自己的大力;在慕容小意心里,也暗震讶于“水王”只是权力帮中“八大天王”之一,也有此功力,居然借水一般的无匹巨力,使得自己拔之不动,更无以借力打力。


  两人僵持不下时,“刀王”那儿已占先机,忽然人影一闪,兆秋息与之对了六刀,竟震得虎口欲裂;鞠秀山也觉一股大力,震开自己和慕容小意的双袖,那人双袖翻飞,鞠秀山接得五六招,便觉天旋地转,把桩不住,十七八个旋身转了开去,差点儿没摔个倒栽葱!


  兆秋息这时惊叫道:“手刀”!原来对方,正是用“手刀”之技来破他的“手刀”。鞠秀山那边也呼得一声:“水袖1对方也是以他的“水袖”之法来破他的“水袖功”。这“对方”乃同是一人,定晴看去时,正是当今“慕容世家”的主人,慕容世情。


  慕容世情出手,以袖消袖,以刀破刀,正是江南第一世家慕容氏的“以彼之道,还彼其身”之绝技,瞬息间便击败“权力帮”中的两大天王!


  慕容世情抽手负背,水王和刀王面面相觑,脸如土色,慕容世情悠然道:“你们别急,要拦住我,也得看看你们总管柳公子的意思。”


  兆秋息和鞠秀山望去,只见柳随风皱着眉,食指横放在上唇,其他四指,则支在下额,不但没有出手的意思,看来连激动和愤怒的意思也没有。


  兆秋息这才真的目瞳收缩,就指道:“你……五公子……你……”鞠秀山嗫嚅道:“柳总管,帮主生前,待你不杯…”、慕容世情满怀笑意地瞧着柳随风,截道:“那你们就有所不知了。以前李沉舟身边还有个‘老水王’公共工,‘老人王’官古书,后来他们一个退隐江湖,一个远在塞外,你道他们怎地?


  便是因只听命于帮主,不听命于总管……”慕容世情嘿嘿一笑又道:“偏偏你们帮主,又很信任总管老五,便将一个放逐,另一个见机不妙,也息隐江湖,以苟全身……这才轮到鞠老弟你阁下,以及南海邓玉平走马上任……”慕容世情的笑容似鱼尾一般,既讥俏但又令人易生好感,他继续说,并以眼角余光瞧自己微跷的脚尖。


  “何况……我只是要坐那张位子罢了,对你们帮主的遗涵…可不会有丝毫不敬,你们又何苦如此看不开?”


  “刀王”兆秋息和“水王”鞠秀山脸如死灰,神色沮丧,柳随凤以食指轻搓人中,似丝毫没听到慕容世情的话语一般。


  这时忽听一个声音道:


  “我不要位子,我只要在棺村里躺着的人心口扎一刀。一刀就够了。”


  这时有十个人走了进来。


  这十个人中的九个人走进来,偌大的厅堂,尽是杀气。


  这九个人走进来,就如一整支军队走进来一般。


  而且是镇守边疆、终年征战、杀人无算的军队。


  这九个人中,只有一个人没有杀气。


  这人脸带笑容,年纪最轻,看来最年轻。


  这人走在最后,直至他踱入大厅时,柳五才皱了皱眉头。


  这人什么气都没有,反而有些和气。


  这九个人走了进来,都没有说话。


  看他们的神气,是在等人。


  等一个真正能代表他们说话的人。


  果然那原先的声音又说话了,还是从花园外传来:“我们十个人来,十个人都到齐。”


  话才说完,这人已走了进来。


  花园很大,这人的轻功,真可谓高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更可怕的是,权力帮自有“花园”以来,也不是没有人闯入过,只是从没有十个人进来,十个人仍是活生生的进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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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23:44:21 | 只看该作者
  慕容世情却笑花花地道:


  “墨太侠近在咫尺,说话却能远在天边,‘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的内功,果真已练到了前人未有的境地。”


  墨夜雨冷笑,眼角瞧着自己腰间漆黑的刀鞘,淡淡地道:“不过我成名绝技,却是刀。


  ‘千万头颅,斩于吾手’的刀法。”


  慕容世情一翘拇指,大笑道:“好!好!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要椅子,你要棺材,咱们都有所好,愿亦各有所得,彼此河水不犯井水,不挡他人财路。”


  墨夜雨冷笑,捉紧自己的刀,冷电一般的眼神,冷毒地盯着柳五,冷锐地道:“你要替我打开棺材,看看李沉舟是真死,还是假死,或者由我一刀把棺材劈为两爿?”


  忽听一个声音拍手笑道:“听了你们的话,我好生为难,如果我位子也要,棺材也要,不知道……不知道会不会开罪诸位?”


  慕容世情、墨夜雨、柳随风是全场中有些许震动的人,然而慕容世情恢复得最快,他叹道:“看来李沉舟一死,什么人都来了。”


  柳五听了这句话,脸上忽然挂了两行泪珠。


  走进来的人有三个,一个青衣罗帽,一个老迈不堪,一个是懒慵慵的少年。话是少年人说的。他身着白色长袍,长袍上处处都是污垢。


  慕容世情瞑目叹道:“连唐十七少都来了……李沉舟一死,权力帮真是美饵。”


  柳随凤听了这句话,突然握紧了拳头。


  唐君秋淡淡一笑道:“现在除了朱大天王……好象该来的,都已经来了”慕容小意冷冰冰地道:“要动手的,也该动手了。”

  唐十七少忽然说了一句话。

  “只不知李沉舟是真死,还是假死。”


  墨夜雨的眼睛里忽然闪起了两道冷电,紧握漆黑刀柄的手,又握紧了一些,青筋凸露。


  唐十七少唐宋又加了一句:“如果他没死,也似以前一般,一出拳就将墨大侠的贤弟墨决绝打死,那岂不是我们才是饵?”


  江湖上谁都知道,墨家墨夜雨的亲弟“一去无还”墨决绝是死于“权力帮”帮主李沉舟手下的,唐宋一说完了这句话,墨夜雨就开始迈步。


  他一旦始步,任何东西,任何力量,都抵不住他的决意。他握着腰间的刀,向前迈去。


  向前迈去。


  慕容世情淡淡地道:“李帮主,我只要你位子,不要你棺材,你怨不得我……你的好兄弟柳随风是聪明人,何况,天下的凳子多的是,不只是这一张,他不必跟我争……赵师容迷上萧秋水,是不会回来了……李帮主,你既死了,多补一刀又何妨,无伤大雅的事,你的手下也不是蠢人,当然不必多管闲事……,他的话是故意说给大家听的,目的是要权力帮留下来的人不要插手。


  这时墨夜雨已逼近棺材。


  三十步。


  他昂直走去。


  慢,但有力。


  那九个人的杀气骤然都不见了。


  杀气只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而且强烈了十倍。


  二十步。


  灵堂前的百数十支白蜡烛,被一般无形的气焰,逼得火舌后吐,闪烁不已。


  墨夜雨的脸却无表情。


  烛光闪烁不定,映照在他布满筋虬的脸上,如千百条蜈蚣蠢动噬咬一般。


  他要一刀劈开那棺材。


  他要一刀把棺材里的人斩为两半。


  不管棺材里的人是死人还是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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