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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连载』 《神州奇侠》 温瑞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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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23:00:32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五章 没有脸目的人                                

  华山北峰即为云台峰,东西皆绝壁,峰顶有北极阁,既雄丽,又秀美。真是天苍地茫,雾云飞散,群山尽失,好似到了绝境。

  北峰上,没有人的踪迹。

  萧秋水从费逸空要放烟火向“山峰上”的人示意诛杀梁斗等人,断定被掳的人必在华山五峰上,可见究竟在哪一峰呢?

  北峰没有,即赴中峰。

  北峰以南,有岭中间突起,形同鱼脊,谓之苍龙岭。岭左凿有小道,阔不及尺,下临绝壑,深不可测,行人至此,缓扶壁过,耳可触石,故名“擦耳崖”。

  如果在这隘道上埋有伏兵……

  没有伏兵。

  却有血迹。

  斑斑的血迹,令人怵目惊心;但没有尸体。

  尸首必在格斗后给扔落山涧。

  ——是谁先来过?

  萧秋水等人越山脊而上,两崖深不见底,凡险峻处,如身置太空,肝摇胆撼,即名“阎王硫”。乃华山绝险之地,行人视为生死关头。在这绵豆三里的“苍龙岭”中,孤壁绝悬,非莫大勇气无法前行。

  萧秋水等虽艺高胆大,但见此天险,也不**人豪莫如天之豪。

  苍龙岭龙脊山脉之尽处,乃最高处,倘再前进,但从崖下折身反度,亦称“龙口”。龙口之上,有峰“五霄”,即为中峰。再上为“余镇关”,关额题曰“通天门”,杖子美诗所谓”箭指通天有一门”,即指此门。

  相传当年韩退之登此“龙口”。道途未辟,陡险更难,并此而豪气尽,在“龙口”逸神原处,刻有“韩退之投书所”,而韩昌黎也有诗云:“悔狂已咋非,垂戒仍镌路”。在这婉蜒如龙,石色正黑,镇守东、西、中、南峰四崖的金锁关上,缓缓定下两人。

  两个头戴笠桅,身着华衣,腰系金兰袋的两个人,自上而下,和寂无声地走来。

  就像两上幽灵般的人。

  到了此时,费家的高手可谓伤亡过半,这走下来的一男一女。却又是谁?

  这两人从鱼脊般的山坡上走下来,且无风自动,衣袂卷起。

  秦风八和陈见鬼都要冲上前去,萧秋水拦住,大声道:

  “在下萧秋水,来意是找回我的兄弟朋友,请两位前辈示予明路。”

  那男子阴阴地道:“你能来得了这里,想必已过了三关。武功必然了得……”

  那女子幽幽地道:“你跟上官望一族,多少都有些关系的?”

  萧秋水一怔:上官望族?萧秋水不能理解,他只知道“慕容、上官、费”是武林中三大奇门,至于上官族跟费家有什么瓜葛,他可不晓得。

  但是陈见鬼知道。陈、秦两人对武林掌故,似比他们的武功更要高明一些。

  他立即悄声告诉萧秋水:“上官族的族长就是上官望;据说昔年费家之所以与慕容家为敌,就是为了上官望。结果上官望出卖了他们……以致费家孤立无援,节节落败。”

  秦风八也道:“这两人很可能就是费家的‘亡命鸳鸯’,费渔樵次子费士理和其妻皇甫漩。”

  只听那男的森然道:“不错,就是我们两个。”

  那女的黯然道:“我们都是没有脸的人。”

  他们说着,各反手一拳打飞自己头上的竹笠。

  笠飞去,出现在萧秋水等人面前的,是令人颤栗的情境。

  这两个人,脸上一片模糊,竟全无脸目。

  ——两个穿华衣,但失去五官的人!

  连艺高胆大的秦风八,陈见鬼都惊得不由自主,往后退去。

  “不错,我们是没有脸目的人。”

  “我们要候到手刃仇人,才能恢复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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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23:00:59 | 只看该作者

      乌云密集,涌盖卷积。这两人在桀桀笑声中,长空飞来,一人执雉刀,一人持眉尖刀,飞斩过来。

  萧秋水的心亦如乌云盖涌,起伏不已,怎会有人真的没了脸目!

  ……就在这一迟疑与忧虑间,先势尽失,两柄长刀,比风云还要密集,飞卷萧秋水。

  萧秋水立即稳若大树,无论对方两柄刀如风雨交加,他仍旧老树盘根,不为所动。

  叱喝连声,这一对夫妇,华衣飞闪。出尽浑身解数,抢攻萧秋水。

  如果萧秋水此时反攻回去,在这雷电风雨的刀法下,只怕很难有活命之机一但萧秋水一开始就用守势,抱定决心:“等”。

  在他还没有完全摸清这对夫妇的攻势时,“死守”是一种最好的应对方法。

  萧秋水专心全意,发挥着铁骑、银瓶的武当剑法,这跟蓝放晴与白丹书的疾迅候忽剑法,又大相异趣——它只是用最少的精力,最少的身法,却以“黏”、“带”、“按”、“封”等字诀,借力打力,使敌人为之筋疲力尽。

  此刻费士理。皇甫漩就有这种感觉。

  而且越战下去,这种感觉越深。

  “亡命鸳鸯”简直已气喘如牛。

  但他们也立即改变战略,一阵快刀后,忽以宽袖一遮脸孔。

  萧秋水依然镇定以剑招化解来势。

  他们袖子一挪,张口一喷,只见一团火和一道黑水,直射萧秋水。

  就算萧秋水退避,也来不及;扑前去,则只有送死——就在这时,萧秋水不见了。

  费士理夫妇只觉眼前一空:萧秋水己不见。

  就在这一愣之际,”呼”地一声,萧秋水双脚钧住岩石边缘,又整个人“荡”了回来。

  费士理、皇甫漩急忙伸手入腰畔的金兰袋中去。

  已不管他们所拿出来的是什么兵器和暗器,萧秋水已不给他们第二次机会。

  他双掌拍出,正是“残金碎玉掌”,这闪电般的一击,在两人未将手掏出袋子之前,已按在他们额顶上——

  可是没有拍下去。

  然后萧秋水一个跟斗,翻落在丈外,飘然落地,抱拳道:“承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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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23:01:27 | 只看该作者

      费士理、皇甫璇二人“幸而”没有脸目,否则一定是脸色极为难看……,对方以一人之力,击败了他们两人。

  又过了好一会,天微微下着小雨,费士理才涩声道:“你……你究竟是惟?”

  萧秋水不想多造杀戮,所以仍然恭敬地道:“晚辈萧秋水。”

  皇甫漩仍然惊疑地道:“你……真的不是上官一族的人么?…那……那你又来此做什么?……”

  萧秋水情知事有蹊跷,于是道:“在下跟上官一族,素不相识。在下来此,不过是因好友兄弟,全力你们费家的人所掳,所以上华山来讨人……可是沿路上都遇至!截杀,在下不得已为求自保,搏杀多人……”

  费士理听到此处,长叹一声,向他的妻子痛沈地道:“错了!错了!这次老爷子错了!既要对付上官族的人,何苦又惹萧秋水!”

  皇甫漩凄婉他说:“老爷要激萧……萧大侠出来,是为了‘天下英雄令’,有了这面令牌,朱大天王才会帮助我们,恢复家声,并且对付上官族的人……”

  费士理悲声吭道,“现在对付个屁!旧仇未雪,却又惹强仇,反让人乘虚而入……事已至此,朱大天王又哪里有半分支援!靠人打仗要失败,靠人吃饭是混帐!爹!你怎么这般糊涂呀!我们已错了一次,还不够吗?!”

  皇甫漩扯着她丈夫的衣袖也哭道,“天——费家的灾难,怎么没穷没了……?!”

  这可把萧秋水、秦风八,陈见鬼,疯女都愣立当堂,不知这对“没有脸目”的夫妇,在搞什么玩意,总之让四人如同丈八金刚、摸不着脑袋。

  萧秋水恳地道:“两位……我们真的不是上官望族的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费士理毅然又坚决地,向他同样没有脸孔的妻子说。

  “……上官族的人定必到来赶尽杀绝,又何必再害人?我们不必守在这里,让爹一个死守东峰……”

  他妻子凄然点头。费土理向萧秋水道:“你的朋友们就被困在南峰老君庙中……”

  他拿了一大串锁匙,道:“因有敌来犯,该处已无人把守,你们自个儿进去,……我已经毁掉那儿的机关,救人无碍……”

  萧秋水接过锁匙,其他人都很欣然。但心里已被这对“没有脸目”的人之伤情所吸引着。

  “究竟是为了什么?……”

  “费家与上官族有什么过节……?”

  他们七嘴八舌他说。萧秋水诚恳问:“这释友之恩,秋水铭感五中。但无功不受禄,我等一路上山,都发觉有人跟踪,似是与费家为敌……”

  话未说完,费士理悸然疾道:“是不是五个身着不同颜色,头戴竹笠的人?!”

  “是。”

  只见费氏夫妇两人身形为之摇晃,蹭蹭蹭退了三步,对视嘶声道:“他们来了!”

  “爹危险!”

  便急欲掠出,萧秋水作势一拦,费氏夫妇把身形一凝,目光甚有故意。萧秋水说:“究竟怎么一回事……?两位对我有释友之义,请告诉在下。或可尽微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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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23:02:01 | 只看该作者

      夫妇俩对一眼、两人却见识过萧秋水的功夫,皇甫漩颤声问:“你……你愿相助我们?”

  萧秋水断然道:“那要看我们的朋友是否无恙。”

  皇甫漩急道,“无恙,无恙……老爹擒他们,只是要逼你出来,旨在‘天下英雄令’……绝对没有伤害他们。”

  费士理叹一声,道:“诸位,我夫妇俩之所以没有脸孔,不是天生如此,而是易容之术……”

  萧秋水颇首道:“我看得出来。可那是为了什么?”

  费土理道:“只因我俩奇耻大辱未雪,血海深仇未报,便誓不以真脸目见人。因望将功赎罪,怕使到费家更势孤力单,才不敢求一死。”

  皇甫漩道:“这真是血海深仇……”

  费士理道:“如侠士肯相助,我则尽情相告。二十年前,祖父费仇为慕客世情所败,黯然西返,郎专心训练门人,望我爹爹……就是外号人称‘一线牵’费渔樵能重振家声。我爹费尽心机,将篡夺家产的伯父……费晴天……毒杀后,联合全家,那时我家声势如日之中天。……那时却是上官族面临被唐家灭族的时候……”

  费十理声音里无限感慨:

  “那时是上官望一族为唐门所迫,博杀过半,上官家高手,只剩下‘四小绝’,即是上官望、上官予、上官景龙及上官泰山四人…那时他们来投靠我们,说是两家联合,求费家助他们一臂之力,始不为唐门所灭,那时候是上官望族长亲自来求,我为之心动,所以与阿游一齐去恳求爹答应的……却不料……!”

  费士理悲吭他说着,皇甫漩也激动得全身抖哆着:

  “我们把上官家灭族之危,挽救过来了,却也得罪了唐门的人……所以在武林十年一度世家争夺赛当时,唐门专以第一高手唐尧舜出手,击败家父……而上官族此时已投靠‘权力帮’,趁费家人心大沮之时,撬墙挖角,骗走了我们不少人……待我们发觉时,已很迟了,上官望还带人施杀手……那时‘四小绝’已成了武林中的‘四大绝’了……杀了我们七,八名重要高手,然后才扬长而去……”

  费士理激动得全身颤抖:

  “于是费家又一既不振,而上官望人脸兽心,不断前来骚扰我们。他们有权力帮撑腰,更有恃无恐……我们不得己,只好投靠朱大天王,以求自保,这样却又得罪了权力帮,唆使上官族速灭我家。……这才引起了夺‘天下英雄令’之心,望得此令便可号令群雄来援,却不料又因而得罪了少侠,成了朱大天王的利用品与牺牲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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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23:02:24 | 只看该作者

      萧秋水感喟地叹道:

  “哦,原来是这样的,那我们也受了上官族的利用,来作前锋,破了你们所设的阵势……”

  “便就是这样,而上官望得乘而入,全因我们夫妇推荐;所以我们恨绝了他。”费土理悲愤莫已:”我们自知是费家罪人,罪孽深重,不望有谅,只求留得残生,手刃上官望……而我们在费家中。亦无脸目做人,所以把膜皮蒙在脸上,不再以真脸目示人;实无颜对天地、父母、友朋……”

  皇甫漩悲声道,“但家里也不见谅……所以我夫妇俩地位尽失,从此家人不屑与我夫妇说话,并起了疑心,这一次固守华山……仅把镇守俘虏一责,交予我们而已……”

  费土理截北道:“那是应该的!谁再愿意相信我们?!谁肯信任我们?!……我们作了对不起费家的事,却死留不走,因知费家虽然看来人情冷漠,但极需要人手,我们生为费家人,死为费家鬼……我们不能走!”

  萧秋水感喟地道:“能有贤伉俪这等将功赎罪,死守不走的心意,确属难得!举世天下,宫贵近之,贫**去之,说不定还老羞成怒,返回头咬一口,洋洋自得,可恨至极!……单为两位悲惨遭逢,萧秋水原尽绵力,助两位以报此深仇!”

  费氏夫妇大喜过望。费士理喜道:“那少侠是先救贵友,还是……?”

  萧秋水疾问:“令尊而今身在何处?”

  皇甫漩抢着回答:“就在华山东峰‘博台’。”

  萧秋水仰望天色,负手摇晃着锁匙。

  “那五人想必已赶过头去,救人如救火,非急不可,我们先去看令尊大人再说!”

  第十六章 二胡、琴与笛                                

  “博台”又名“棋亭”,传说是宋代赵匡胤和陈传老祖变棋处。赵匡胤大败,将华山输给了陈传老祖。至今亭内铁铸的残局犹在。在这铁铸高二尺余方亭内,有一面铁棋抨,铁棋子二百余颗,但多为人所取去,尚存数子,圆径逾寸。

  另一传说是秦昭王令工施钧梯上华山,以松柏之心为博箭,长八尺,棋长八寸,而勒之曰,王与天神博于此,故谓为卫叔卿之“博台”。

  华山一带,有陈传老祖传说甚多,如“十字院”与“雪台观”,便传另者祖隐居之地,常一眠数月不起,及闻赵匡胤陈桥嗣位,遂告人日:“天下从此定矣。”

  然则天下是不是真的就“从此定”了呢?

  东峰(朝阳峰),西峰,南峰鼎足而立,是为天外三峰,中峰。北峰则俯瞰如培堰,不能并媲。

  朝阳峰气象万千,气势挺拔,真是清山秀水,昂然于天地之间。

  华山志上有云,往老君犁沟要“敛神一志,扔索以登,切忌乱谈游说,万一神悸手松,坠不测矣。”但往东峰下棋亭,更为凶险。

  至棋亭处虽由东南隅悬崖,两手攀铁锁,垂直而下,至崖石稍微凹处,立足翻身,扔崖腹而过。时铁锁斜横,其下凿孔,仅容半趾,以手攀锁,须移数十步,稍一不慎,即粉身碎骨,是名“鹞子翻身”。

  “鹞子翻身”之后,崖腹尽处,尚有铁锁一条,但悬空攀锁蹈孔,在乱草滑石间,度过两座山峰,才到“博台”;可谓历尽艰辛,险上加险。

  萧秋水、费士理,皇甫漩,秦风八,陈见鬼、疯女等一行六人,匆匆赶到了“鹞子翻身”之处。因知“前路险恶”,费士理深谙山势,故说:“我先过去。”

  当下迅如猴猿,攀爬过去,皇甫漩则道:“我殿后。”

  六人中以萧秋水武功最高,即随费士理之后过去。

  这时山风虎虎,云雾笼罩,时见山不见顶,岩山湿冷。只见游雾纷纷而过,有时清时晦,连艺高胆大的萧秋水,也不觉有些呼吸急促起来。

  费士理在前边攀爬,一阵浓雾飘来,恰巧翻身迫人了另一凹壁,萧秋水顿失其所在。

  就在这时,没头没脑的半空间,忽闻衣袂之声,原来是飘落了三道人影。

  衣影飘飘,而且脚底如有磁性而岩壁如似铁铸一般,竟斜飘而黏于壁上,萧秋水心头一凛,以为是上官族的高手,又乍以为是费家的暗算,就在这时,忽闻一声情穆的琴韵:

  然后是悠远的笛声,之后是幽伤的二胡韵律!

  “是你们!”

  这在萧秋水闯荡江湖过程中的,不断神奇地出现又不断神秘地消失的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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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23:02:47 | 只看该作者

      三个人,三种乐器,曾启发他三种不同的境界,不同的考验!

  ——二胡、笛子、琴。

  这三个人每一次出现,武功一次比一次高,而萧秋水的武功与心境,也是一次比一次拔高;上一次他们出现的时候,就是唐方出现的时候……

  笛声更为悠扬,好像在车马蹄声寂寥里,有个少女在青石板的临街圆窗后思量……唐方!

  萧秋水顿忘了攀索,失声叫唤:“唐方!”

  他的语音充满了切盼。他的眼眶如雾样潮湿。唐方,唐方……你该来了,唐方。

  就在这时,“嗖嗖嗖”,三柄快利的剑,如同前次一般,凝在萧秋水的咽喉上!

  “还是一样,”白衣年青的温艳阳冷峻地道:“你一想唐方,就方寸大乱,不能作战。”

  “再要是这样,”黄衣女子江秀音道:“你不但不能做一个剑客,而且也失去了当杀手的资格。”

  “做剑客和杀手都是无情的。”黑袍的登雕梁说:“否则只有天下人负你,而你也不敢负天下人。”

  “你们是谁?”萧秋水的情绪还在唐方的幻失里,“你们……究竟是谁?!”

  萧秋水的脖子上已炸起了一轻轻鸡皮疙瘩,那三柄剑比山中泉水犹寒。

  那三人望视一眼,洒然缓缓抽回了剑。

  “你们是谁?”

  “你们究竟是谁?!”

  萧秋水**不住加问了一句:

  “唐方究竟在哪里?!”

  陈见鬼,秦风八,刘友,皇甫漩等都听到了萧秋水声声的厉问。

  白雾茫茫中,他们却什么也看不见。

  他们想翻过山壁去,但一股凌厉的剑气……不,也许是沛然的天地之气,隔断了他们前进的勇气,粉碎了他们趋前的步伐。

  这种精气之无所不及在凌厉,为众人平生首遇。

  费士理在前头,也是同样,他想回头救援,但冲不破那无形的劲气。

  就在前后两方都在踌躇急叹之际,那三人慢慢地与浓雾混在一起,变成忽隐忽现:

  “你们不要走!”

  萧秋水挥剑怒斩厉问:

  “唐方呢?!”

  ——琴声,笛声,二胡声依旧。

  只是人世间一切,都如白云苍天。人世一切,都是易变的,好像这些来来去去的悸雾,随手抓一把,都是没有实质的。萧秋水青。少年时期的战役、弟兄、地方、故事,无一不历历在眼前。那“听雨楼”前,水葱花树下的跟友朋练武,要澄清天下的一群歃血为盟立定大志,死里逃生的九龙奔江前之格斗,初遇唐方时那美丽温柔的夜晚……

  此刻上不见天,不下到地,所触的只有岩壁,四周都是迷蒙……

  上不到天,下不到地。

  萧萧剑气。

  萧秋水豁了出去。他剑气纵横,掌吐八方,在闪灭、迅奇、飘忽的乐音与剑法间穿梭。

  ——他反正已无天无地,长空间只剩下个自己。

  他竭尽所能地发挥了武术的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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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23:03:34 | 只看该作者
      万古云霄一鸿毛。他只是一个仗剑的决斗者,要完成他的生命,要突破他眼前的一切阻挠。

  衣袂飞飘,韵乐游走。忽而三柄剑,一齐压住他的剑身。

  二胡、笛子、琴,却一齐向他递袭而来。

  背后是坚实的岩壁,上不通天,下不抵地……萧秋水想出掌,但对方是乐器,不是兵器呀……

  ——什么兵器乐器,都是一样!

  他一掌拍出,打碎了三件乐器。

  ——音乐候止。

  阖寂山崖上,犹如传来乐声陡止的悠悠握媚余韵。

  只听温艳阳清叱道:“好!”

  江秀音清脆的语音道:“若问我们是谁,且待下次见面。”

  登雕梁说声道:“我们走!”

  这三个字一响起,只见一黑、一黄、一白,三道人影,在山崖间斜掠而上,瞬间消失不见。

  萧秋水尤自怔忡。

  ……乐韵似来尽消……

  当皇甫漩等可以踱得过这一片岩崖时,萧秋水已“鹞子翻身”。到了对崖。

  费士理急得满头大汗,扶注了他,正要问个究竟,只见萧秋水脸色一片白,眼色奇异但深不见底,反而先问了费士理一句话:

  “在哪里?”

  “什么在哪里?”费士理一时没有听懂,

  “棋亭。”

  “哦,就在前边。”

  “好,到前边去。”

  萧秋水望着费士理那没有五官、五官要等待复仇后才能再次掀现的脸,这样他说下了这句话。

  ——究意发生了什么事情?

  费土理心中嘀咕着:

  ——难道就在适才,崖那边发生了什么令萧秋水再世为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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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寂寞高手



第一章 高手

  “斜阳古柳赵家庄,负鼓育翁正作场;死后是非谁管得,满村听唱蔡中郎。”

  如此用唐教坊的二十八调遗音中的十八调,唱了一段,由未泥色主张,引戏色分付,副净色发乔,副未色打浑,添一人作装孤,演起“黄梁梦”来。

  这浑名“鼓子词”的杂剧,扛堂扛堂地在台上演,戏台稍嫌简陋,显得搭建匆匆,但戏服华贵,而且一徘排、一列列,坐得满满,有老的、有少的、有男的、有女的,聚神看戏,闲嗑瓜子。或交头接耳,时哄然叫好。有的孩童,在戏台旁嬉踢毽子,妇女桅子膏味道好一阵冲鼻。在戏台前排,人群中望去,第一眼必被他神容吸引住的那人,正皱了皱眉,搐了搐鼻,仰天打了一个喷嚏。

  这教千人万人中首先望得着的人,便是“君临天下”李沉舟。

  李沉舟也并非专注在唱词上,他略带倦意的眼神游这四顾,时有父老妇孺来问好道平安,他也连忙起身,脸带微笑的招呼:元大妈还有做饵块么,真是好手艺,吃过便难忘……庚四爷的风湿痛好了些么,回头叫秀山给四老爷上药去……戴细官怎么了,上次给唬着的事,究竟压惊了没有?……如此一一相询,如煦煦暖暖家人语,谁也难以想象,在峨帽金顶以一人而对千百名武林一等高手的虎视眈眈下,谈笑自若、技压群众的“权力帮”帮主李沉舟,在这里一样亲切如家长、笃诚如君子,温文识礼的慊慊淳儒。

  李沉舟便是常常凑办些节日,诸如梨园、弹词、大鼓、参军戏等,给帮中家人娱赏。李沉舟也偶出现其间,跟大家殷勤问候。他对属下极严,对属下家人则视若至亲,放帮中上下,无不对之愿效死相报。

  这时台上的戏开得正闹,一名白胡子自发自眉的老爷子持拐杖巍巍颤颤走来,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子连忙搀扶,李沉舟也扶另一边,笑道:“汤公公越来越健朗了,再过几年,连我也自叹弗如。”

  那老公公想说话,张开手,嘴也呀呼呀呼的,一时说不出话来,白胡都盖住了嘴巴,李沉舟笑着替他酪湿了胡梢,梳理了纹路,旁边的老头子笑道:

  “帮主,您提携我几个儿子,又迁升我几个孙子,连同那几个小反斗,也一人得道,鸡大升天,您待我们汤家五代,真是恩同再造,粉身难报啊……”

  李沉舟微笑道:“这是哪里话,汤家五代同堂,都为‘权力帮’立过大功,是帮里欠汤家的恩典哩。是了,您老今年三月才做过九十大寿,令尊大概也年龄过百了吧……”那老头儿笑得眼皮都睁不开了,说:“帮主您好记性,我爹他三十九岁生下了我……”

  李沉舟咋舌道:“老爷子福寿并昌,真了不起。”那汤老爷子似老得连手都不灵便了,挠着头讲不出一句话,只能点头致意,李沉舟微笑表示了解,这时又来了帐房吉先生。这老先生已喝得醉态阑珊,委顿不堪,手中犹执着秤锤,一摇一摆地打着酒呃,李沉舟笑道:“怎么,吉先生打起‘醉拳’来哟?”

  吉先生醉斜着眼,笑道:“‘醉八仙’?我只会打”醉螃蟹’。”吉先生不谙武功,帮中上上下下都知道,“醉八仙”是普通的武艺,吉先生在帮里住久了,多少也知道一些。吉先生如此说,模样又怪形怪状,众下都笑了,李沉舟拍拍他的肩道:

  “吉先生,坐下来听戏吧,是兰陵工的破阵子呢。”吉先生当下颔首,李沉舟拉了张紫檀木凳子叫他坐下了,又去搀扶汤老太爷和汤老头父子落坐。

  这时戏正演到了“大面”。“大面”又叫做“代面”,演的是北齐兰陵王,文才武略,骁勇善战,但容貌秀美若女子,因恐不足以威敌,乃刻木作假面,常着之以临阵。曾破周师于金清城下,勇冠三军,齐人壮之而作此舞,以模拟其指麾击刺之状,世称“兰陵王人阵曲”,在唐时已盛行。戏者戴着可怕的大面具,身着紫衣,挥金妆刀,执鞭而舞。

  这时台上的人,舞得正是激烈,随着交集的乐音,而且上盘旋着振翅欲翔一般的龙蛇,剧烈地旋转着。李沉舟微笑地看着。这时“兰陵王”忽地一个纵身,半空翻七个筋斗,人人一齐喝得一声彩。

  这时鞠秀山匆匆走了过来。鞠秀山是“权力帮”中“八大天王”中的“水王”。“八大天王”中,“鬼王”阴功死于浣花溪中,“蛇王”老少死于伏虎寺中,“剑王”屈寒山殁于骑鹤钻天坡上,“火王”祖金殿逝于峨嵋山下,“人王”邓玉平被杀于鸿门,“药王”莫非冤浣花萧家丧命,“权力帮”中现只剩下了“水王”与“刀王”。

  鞠秀山在权力帮是个儒生。权力帮虽是武林帮派,但也亟需文藻之上、才识博洽的人来应付些事理。帮里交给鞠秀山的差事,无不一一办理得妥妥贴贴。日久之后,立了无数小功,又不以自居。李沉舟知道了,便派他一些大差事,凡事交在鞠秀山手上,无不治理得一清二楚,又快又妥。但此人行踪神秘,常无故不在,启人疑窦。李沉舟便派给他极棘手的事,来考验他,鞠秀山虽遇凶险,但依然处理得稳稳当当。李沉舟万般考较他后,试出此人任劳任怨,克勤克俭,而且谆谆谏言,耿耿忠心,便提升他为“八大天王”中的“水王”。

  李沉舟知这鞠秀山向来稳重淡泊,遇事精明强干,而今见他手持一物,脚步稍有些仓急,知发生了事儿,当下问:“什么事?”鞠秀山道:“人头。”李沉舟一皱眉,遂又展开,问:“什么人头?”

  鞠秀山用身背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打开那布包的结,张开来凑近李沉舟,李沉舟一看,又一整眉道:“‘虎婆’?”鞠秀山道:“是”

  “狮公虎婆”与“长天五剑”,俱是“权力帮”的要将,当日“五龙亭”、“古严关”、“海山门”之役,这七人均有参加,而且举足轻重。而今“狮公虎婆”中,“虎婆”首级在此,李沉舟也不**要锁紧双眉。换作往比权力帮自是赔得起,但这些年来,权力帮损兵折将无算,连对朱大天王的攻势,都得改为自保,易反攻为守,步步为营,对萧秋水那一伙人也以连横而非对立,权力帮处境之窘迫,可想而知。

  李沉舟当下问道:“她怎么死的?”鞠秀山道:“今日是‘狮公虎婆’轮值,她的尸首是被送来的。”李沉舟问:“送来的人呢?”鞠秀山道:“死了。”李沉舟问:“怎会死了?”

  鞠秀山道:“送这颗头颅来的人,早已被逼服毒,人头一送到我手里,立即就死了。”

  李沉舟道,“那对方断无可能为了送这颗死人的头,而费如此周章。”

  鞠秀山道:“是。”

  李沉舟目光闪动,道:“那么这颗人头定必有问题了。”

  鞠秀山道:“是有问题。”

  李沉舟问:“什么问题?”

  鞠秀山用五只手指,轻罩住那“虎婆”的头盖骨,道:“这头壳曾给人用刀整个小心地剜去,然后掏出里面的东西,而塞入炸药,接缝得极其巧妙,若不留心,很难发觉得到。”

  李沉舟沉吟道:“这炸药能不能自燃?”

  鞠秀山立刻摇首:“不能。”

  李沉舟道:“那么敌人之所以杀“虎婆’,是为了将她的头内安置炸药,这塞满炸药的人头,当然是为了炸死我……”目光射向鞠秀山。

  鞠秀山垂首道:“是。”

  李沉舟笑了一笑,道:“你以为那安排这道毒计的人,会在什么时候下手?”

  鞠秀山道:“现在。”

  就在这时,那戏台上飘飞倏忽的“兰陵王”,呼地斗然翻出,纵刀斜削,金刀耀日,一刹那间,下了七记杀手。

  同时间,左边的吉先生,秤锤忽然点打而出,疾戮李沉舟后心七大要穴!

  同一瞬间,右边的汤老太爷,白花花的胡子变作鞭子,“督”地迎头鞭下,左手“大韦陀件”,右手“小金刚拳”,双锋贯耳,连环打出!

  这刹那,直如电光石火,李沉舟摹地不见了。

  他已闪到了台上,那手握赤金鞭,执持紫全刀的“兰陵王”,与他正斗在一起,只见人影倏忽,如两只大乌般此起彼落,看戏的人,无不因变起非常,愕然立起。

  他们站起来的时候,汤老太爷已倒了下来。汤老太爷的招数,突然打空的时候,便等于全打向吉先生。吉先生居然以秤锤一一化解,但就在此时,他已发觉自己背后已多了一人。

  汤老太爷狂嚎回身,尚未出手,那人已一刀刺中了他的心窝。正中心房,那人飘然身退,汤老太爷倒了,喘息,神情又回到那病骨支离、老迈不堪,汤老头儿这时俯伏过去,哭道:

  “爹,你……”泣不成声。那青衣罗帽的青年双手放入袖内,也不为已甚。

  吉先生的武功比汤老太爷要好。他化解了汤老太爷的一轮急攻后,再要觅路而逃,已来不及,这时他可一点醉态也没有了,在鞠秀山的一双如水长袖下,失尽了先手,锤秤也丢飞了。

  鞠秀山的武功,一如“道德经”中的“兵强则灭,木强则折。坚强委下,柔弱处上。”吉先生左冲右突,仍然冲不出鞠秀山掌影笼罩之下,忽地“水王”将袖一卷,声势转弱为强,如一张大铁帚般迎面扫了过去。

  吉先生见来势如此盛强,忙拍出双掌,想借势后纵,并乘机逃遁,忽觉来势陡缓,又化强为弱,水袖舒展,竞在他手中塞了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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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23:06:15 | 只看该作者

      这时吉先生的双掌,正全力一击,手中忽多了件东西,吉先生情急间翻腕亮爪,自然送出内劲,“波”地一声,那事物被他捏穿,“轰”地一声,火石硝烟,吉先生惨嘶而倒。

  他抓的正是“虎婆”的人头。

  “兰陵王”的刀光,耀眼生花,颜色夺目的戏服灿灿闪亮,三人之中,他的武功比吉先生还强十倍。他初只求打中头颅,引起爆炸,与李沉舟同归于尽,但李沉舟一上来就把他迫回台上,使他远离了炸药。他只好再求其次,想要伤敌,一上来就变了七八种武功,却连李沉舟的衣袂都没法沾到。最后只求得**,但李沉舟身形东倏西忽,“兰陵王”金刀霍霍,闯了十次,被化解了十次。

  “兰陵王”长叹一声,口刀自刎,李沉舟轻哼一声,身影一闪,一出指,“嗤”地破空射出,击中他腕后三寸处的“会宗穴”,“兰陵王”金刀呛然落地。

  “兰陵王”大喝一声,舞服上的金饰一齐急响,他人如大鸟般跃起,平飞掠出,掠到了一柱擎天的旗杆上,轻轻一点,宛似飞燕在天空一折,又掠了出去。

  这轻功简直令人瞠目:但他掠出去的身子,却几乎撞到李沉舟!

  天空那么阔,他竟撞上李沉舟。

  “兰陵王”一咬牙,身未回,身形却“味”地倒飞而出,宛若流星,斜挂纵落,在鸡蛋花树丫上一点,又疾地冲天而起,这次去势,比刚才更道劲急,他的舞服在骄阳下映耀,犹如孔雀开屏,破空而去。

  可是天空那么大,李沉舟仍是在前面的路上等着他。

  就在这时,“兰陵王”的身子遽然急旋起来,这急旋之际,他茧绸长袍,竟然冒出一般白茫茫的浓烟来。

  所有的人都怕那烟有毒,捂住了鼻子,“兰陵王”越旋越急,白烟也愈来愈浓,并发出啪啪火花,在浓烟之中,一倏淡淡的人影破空斜里射出。

  他那令人神驰日眩的衣服,已置于地上,他的人着了一套窄身短打,急掠而出——就象壁虎逃避敌人留下了断尾,来吸引住敌人的注意——他的身法快如鬼腕。

  李沉舟跃开,静静他说:“慕容若容,败了便败了,你不该逃走的。”

  这时“兰陵王”的身子已跃上了围墙,陡地一顿,在轻轻柳梢弯稍稍迟疑一下终于跃落,李沉舟轻轻叹了一口气。

  忽地一人自围墙外升起,倒落口墙瓦上,怔在当堂,背向众人,只听围墙上有人说:

  “是的,你不该逃走。”

  那去而复返的是“兰陵王”,他仰天倒下,跌落到墙内来,咽喉如喷泉一般涌冒着鲜血,喉咙格格有声,在脸具后睁大了眼睛,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一落下,恰好来了一阵凤,那柳丝在围墙外点头也似的,这时围墙上便飘来了一个人,身着青衫文士中,正在用一条洁白的手帕,抹揩自己的手,脸上带了个淡淡的微笑,是柳随风。

  李沉舟没有再说什么,他蹲下来,俯视汤老太爷的伤势。汤老太爷的伤当然是没救了。他一面咳,一面咯血,一面挣扎起来,妄握李沉舟的手。李沉舟伸手让他握住了,汤老太爷展开了一个安慰的微笑,李沉舟用另一只手掌拍拍他的手背,露出理解的眼光。

  汤老太爷大口大口地喘息一会,道:“…好……帮主您座下‘刀……王……’……他的刀法又进步了。”

  杀他的人便是“刀王”。“刀王”兆秋秋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没有作响。汤老太爷嘴角不断溢出血来,已神衰力竭,支撑不住,犹自问道:“你……杀我的是……什么刀?”

  兆秋息杀人,每杀一人,即换一刀,天下闻名,只听他道:“是清臣守节刀。”汤老太爷听得一震,阎阁双目,竞淌下两行清泪来。

  原来唐开元天宝年间,安禄山反于范阳,择兵南下,西进潼关,颜皋卿与弟真卿两兄弟起兵勤王,举事响应,以号召勤王有功,加御史大夫:未几河推凡十六郡,重归唐室。后常山城破彼俘,安禄山擒之,因曾对他礼遇有加,痛斥之:“何负汝而反耶?”皋卿正气凛然的骂道:“我为国讨贼,恨不能斩汝!”安禄山怒极,便将颜皋卿和幼子颜诞、便子颜诩,一同肢解处死。

  颜真卿便是皋卿之弟,写得一手好字,又是一门忠烈,官拜太子太师。玄宗曾叹其二十四郡县无一忠臣,得真卿奏章,大喜曰:“朕不识真卿作何状,乃能如是!”李希烈兵变,宰相卢相因畏惮真卿刚正清廉,欲借刀除之,乃建议真卿去汝州安抚,李希烈掘坑于廷,胁以为相。真卿叱之日:“汝知有骂安禄山而苑者颜皋卿乎?乃吾兄也。吾年近八十,位至太师,知守节而死,岂受诱胁?”卒被害,颜真卿字清臣,这“清臣守节刀”是德宗追念他的忠节而铸的。

  汤老太爷知自己乃丧生在这柄刀下,潜然泪下,汤老头子悲声位道:“爹爹,帮主待我们闺家恩厚,你又何苦如此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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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23:09:24 | 只看该作者

      汤老太爷勉力嗡动嘴唇,苦笑道:“孩儿,我这般做,确是丧尽天良,全无心肝……但慕容家……慕容世家对我们先人,有过活命之德,再造之恩……有恩,岂能不报……”汤老头哭道:“可是帮主对我们家也有恩呀……”汤老太爷溢然道:“那是后……后来的事……”说到这里,目光涣散,已眼见不活了。

  李沉舟接去他的手,一字一句地道:“你放心去吧。今日的事,不会向你后人追究。”汤老太爷听了这一句话后,才算放了心,便咽了气。汤老头抢天呼地,嚎陶大哭,李沉舟拍了拍他肩膀,站了起来,这时烟雾已散尽,帮中的人,早已在这顷刻间不慌不乱地离开了场地。戏台上只剩下了几个人:李沉舟、兆秋息、柳随风、鞠秀山和痛哭中的汤老头,以及汤老太爷、吉先生、“兰陵王”的尸体。戏台上空荡荡。

  李沉舟问:“他真的是慕容若容?”

  青衫人点点头,走过去,把“兰陵王”的面具解下,现出一张极端清秀的脸孔。

  李沉舟端详了一阵,道:“相貌是跟传说相象,但象,并非就确实是他。”说罢看着青衫人,似要等他口答。

  “是他。”青衫人道:“慕容世家有三绝,‘银针金缕拂穴手,其人其道还其身’。”他说着慢慢张开手掌,食、中、无名尾指,

  各夹住一枚五寸一分见长的细针,在阳光映照下亮晃晃是一阵光芒,

  李沉舟点点头道:“是‘慕容银针’。”青衫人淡淡一笑道:“我差点也接不了。”李沉舟一笑道:“连江南柳五也差些儿没接住的,当然就是‘慕容神针’了。”青衫人道:“既是‘慕容神针,那这人着不是慕容世情,就是慕容若容或慕容小意了。”青衫人柳五笑了一笑,又道:“慕容小意是女的,慕容世情……他若来了,死的恐怕是我。”

  李沉舟颔首道:“那他确是慕容若容了。”微唱一下又道:“可惜。慕容若容惊才羡艳,威震夭南,今番却丧命于此。”李沉舟看着地上的尸首,又说了一句:

  “可惜。”

  鞠秀山忽道:“帮主,他们在帮中隐伏了那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么一击?”

  李沉舟道:“昔怀一饭之恩,不惜吞炭纹身,毁容燔发,只待一击,要成大事,牺牲是免不了的。只借他们这志在必得的二击,委实讨不了好,全军尽没,亦未免大令人惋借了。”

  柳五柳随风忽问道:“老大是怎样看出他们要出手的?”李沉舟一晒道:“其实也没什么、慕容若容演的‘兰陵王’,技艺很高,而且一身武功,无论怎样假装,都是假装不来的,秀山这时拿那装炸药的人头给我,我问起知道这炸药须力击才致爆炸,那这些伏兵显然都是为了杀我……”

  李沉舟笑了一笑,又道:“他们不该找轻身功夫那么好的人来饰演动作如许频繁的角色……只不知道,安排演戏的人,向来细心、今日竟教人混了进来也不知!”

  原来“权力帮”中,每一组人事都分得极其周密,接待有接待的,稽查有稽查的,甚至跟踪有跟踪的,杀人有杀人的。诸如厨子,不但手艺高明,而且善于分辨毒药,所以若有人在莱中下毒,根本就不容易;至于今日居然教人冒充了“兰陵王”的戏子上来,确是不可能的事。

  这时一人奔了过来,双手向李沉舟递上一面密封,李沉舟随手拆开,道:“原先的‘兰陵王’角阿忽雷,三天前遭人勒毙……这下可好,没得查了。”原来“兰陵王”一发动,局面一受制,帮里即有人紧急勘查“兰陵王”的底细,却发现原先演“兰陵王”的阿忽雷,早已被杀多日。

  柳随风悠然道:“上个月前老大要‘屠龙屠虎’打听的事,不知消息如何?”李沉舟道,“‘屠龙屠虎’,已经死了。”

  柳随风讶然道:“已经死了?”“屠龙屠虎”为当日“九天十地,十丸人魔”中“千手人魔”屠滚之子,两人武功凶狠霸道,犹在其父之上,而今竟都死了,连柳随风都微微有些震讶。

  李沉舟道:“不但他俩死了,连我们派去川中庸门卧底的‘不回刀’杜林,在慕容家做好细的‘铁脚老李’,都先后遭了殃。柳随风听着听着,诧异之色却是愈浓。

  原来这些日子以来,“权力帮”给萧秋水等一般抗力,摧毁过半,剩下的又与“朱大天王”抗衡,声咸大减,实力渐弱,江湖上道消魔长,此消彼长,总是轮个没完。“权力帮”日下仍是“天下第一大帮”,除“朱大天王”势力及“神州结义”外,确也无其他势力可与之相颉颃的。

  “蜀中唐门”隐伏于川中;近数十年来,只要弟子出来行走江湖,必人才超卓,干出一番轰动的大事来,“即墨”墨家,自成组织,纪律甚严,我行我素,颇有野心。“神州结义”一脉,原予“权力帮”最巨打击,但萧秋水与李沉舟在峨嵋金顶一见如故,并且砥志抗金,所以反而抵消了彼此的战祸。

  萧秋水跟他的弟兄正矢志杭金,转战于疆场之上,李沉舟亦派人参战,也从此得调养之机。“朱大天王”一般怎能容让“权力帮”恢复,所以攻势更是频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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