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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连载』 《篡清》 作者: 天使奥斯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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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0 03:42:51 | 只看该作者
第四十二章 - 谈判(三)

徐一凡这次再临上海,已经不是初来时候的气象。他才从东北振旅南下的时候,上海道上海关道两方大员,虽然一样迎接,却总有些不冷不热。上海这个地方在两江体系当中,相对有些地位超然,再说当时徐一凡在江宁还不知道能不能坐得稳呢,当时上海两位道台礼数尽到,其他的就是保持着一种冷眼旁观的心态了。

可是这次却绝对不一样了,徐一凡已经稳稳操持住两江权柄,并且在一两个月之间,更露出了鼎革气象。事态发展得让所有人都目不暇接!现在他偏师两支在辽南、在朝鲜,已经成犄角之势,再也没人可以打他主意。更按重兵于两江,稳固住根本。以全朝名义,拉拢南方督抚壮其声势,更次第削弱直隶驻军。打的就是按而观衅,一举颠覆天下的主意!

逆而夺取大势就被他这样三下五除二的经营而成,这次乘船而来上海,本地的两位道台心里明白,是来同英国驻华公使甚至还有一个英国宰相的特使谈判的。

洋人的支持再一拉拢,徐一凡真的就是再无擎肘了,下一步就是北上夺取天下!

北直隶的风声,两位道台也多少听到一点,这段时间不断有京官从天津乘船南下,到上海租界里头耍一耍,一边避风头,一边看能不能在徐一凡这里钻营一下。北面的动向,也从他们嘴里传开。刘坤一死后,京师一片凄惶,就靠着谭嗣同等几人在苦撑大局。一边整刷朝局,一边试图编练新军。

这整刷朝局吧,谁不知道大清二百多年的积弊,要是能刷新,也早等不到今天了。更加上还有几百万旗人这个包袱,动了他们的特权,谭嗣同下场如何,不乐观得。

这编练新军,说起来也让人摇头。瞧着谭嗣同他们打的竟然是在直隶起团,准备拣选精锐成军的主意!还以为这是当年洪杨之乱,可以选连湘军崛起中兴天下哇?湘军都是山野农夫出身,而直隶要起团,那些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奇*书*网.整*理*提*供)!现在除了北京城周围有军队弹压,还安稳一些,直隶各处,已经处处都是香坛了,系着红腰带的大师兄在乡里耀武扬威,口口声声要尽诛二毛子,扶保大清江山。这些家伙要是练出来还能压徐一凡的百战禁卫军一头,徐一凡就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而且还不仅仅是新军编练出来得用不得用的问题了,京官里头不是没有明白人,暴民得了名义,泛滥开来,恐怕还有不测大祸!

那头气势正戚,哪头正在垂死挣扎,现在掰掰手指头都能算得清楚。徐一凡只要不犯什么大错,保守一点估计,鼎革大业,他也有七成把握了。

这个时候徐一凡驾临上海,现在不拍马屁还等到什么时候儿拍马屁?

徐一凡乘坐的招商局内河火轮,是直抵高昌庙码头的。这个时候儿,码头上面两位上海道,正衣冠整肃,诚心正意的在接官亭里头等候,码头上面,已经扎好了牌坊,吹打队伍都在江风里头候着,码头外面,满满的都是沪军营,制造局护勇在警戒。徐一凡来得秘密,知道的人不多,高昌庙周围人迹寥寥,精选的数百勇丁挺胸凸肚的站着外圈,这煊赫场面,也是在拍徐大帅的马屁。

迎接徐一凡的,除了两位道台,还有几个有来历的南下京官,不知道钻了多少门子,给两位道台送了多少红包儿,才能来迎一下徐一凡。一个个在接官亭里头也不说话,只是在心里头揣摩,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一言而动徐一凡,在他的班底里头谋一个出身来着?

大家伙儿已经无数次的翘首朝西边看,一大早就过来,江风喝了一肚子,徐一凡的船,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儿才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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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商局的“江顺”号明轮小火船,正呜呜的顺流而下。为了支撑在辽南的行动,除了维持招商局的正常营运,其他所有能抽调的好船几乎都已经用上。徐一凡要去上海,照理说无论如何也要抽一条好船过来,不过徐一凡却瞧上了这条明轮旧船,看着这条小船鼓着明轮,蒸汽喷吐,挣扎着在江里前行的样子,当时徐一凡就吐出了几个字:“多铆蒸刚,王道啊!”

除了明轮,还有什么船更能体现蒸汽朋克文化的美感?

为了徐一凡的恶趣味,这条小船被匆匆忙忙的整修了一遍,就成了他的官轮。现在正以顺水八节的航速,直奔上海而去。徐一凡倒也不在乎快慢,让几个洋鬼子和上海本地官场多等等,没有坏处。

这次去上海谈判,能谈出个什么结果来,他也根本没指望。大英帝国,现在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日不落的威名,正在顶峰。全世界都在布置他们的棋局,承担着全世界的责任。他一个远东新起的小小军阀,说实在,在大英帝国的棋局当中,到底占多大分量,还是不要太高估的好。哪怕来了一个首相特使,现在英国的各种特使满天飞,在这个地方调停,在那个地方煽风点火,也没什么太稀罕的。一份约见谈判的电报,看得他就是冷笑,盎格鲁撒克逊全球帝国的矜持和气焰,全在纸上。

他几乎也能猜到这位首相特使到远东来秉承的意图,大清帝国看来要溜檐儿了,日本也残废啦,对俄远东的封锁空出了一块出来。英国的主要力量并不是在远东,在这里,他们需要重新布局,维持稳定的局势。他徐一凡要崛起取代清国,可以,大英帝国可以乐见其成,但是肯定要他徐一凡掏出更多的东西,让出更多的利益,牢牢的绑在大英帝国的全球利益战车上面,如果他能答应,大英帝国也不会吝于给他一些支持……

可是,他就能答应么?

穿越到这里来,他所做的一切,有一个底限,就是历史不能比他未到的时候更坏。说起来有些矫情,可是这也是基本的坚持。条件合适,不是不可以谈,毕竟现在这帮盎格鲁撒克逊人占着绝对的上风呢,未来这个国家的发展,也需要良好的国际环境。暂时抱抱英国这条粗大腿,也没什么坏处。

如果那帮家伙条件开得太过分,他徐一凡也只有谢谢了。反正谈判只要一开始,就证明大英帝国至少在远东已经将他视为棋局当中重要的一极,这次谈不出结果,还有下次嘛。随着事态发展,他就不相信大英帝国在远东不做出让步!

说到底,推翻眼下这个已经去了半条性命的大清,他已经是不需要外力的帮助,和英国谈判,也是为了他担心的另外一件事情。眼下这局势发展,有着向另外一个危险的方向快速滑落的趋势!这次谈判,他其实要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向这帮白鬼子证明,他徐一凡有收拾这片土地任何乱局的能力!

北地的第一份综合情报,在他将将要上船的时候,已经由戚宣怀那里飞马送到他的手上。船上无人打扰,这一天多来,他就是在反复掂量,反复揣摩手头这份综合情报!

北地情况,竟然发展到如此地步了啊……他徐一凡煽动的飓风,让这个末世的一切,都已经大不一样了。

他站在明轮之旁,看着那包铁的水轮仿佛不眠不休的卷起江水,巨大的声响还有翻卷的浪花,似乎都在表明新时代是如何躁动的到来。俏立舷侧,徐一凡不知不觉的竟然已经站了一个多钟点,江风将他浑身吹得冰凉,可却没有让他飞速转动的脑子停顿下来半点。

直隶气氛,自刘坤一死后为之大变,香教拳坛,已经在直隶境内,成燎原之势,山东河南,也颇有气候。谭嗣同现在为群臣之首,一边苦苦维持住北京周边局势,一边在试图拣选这些拳民精锐,练成新军!谭老哥啊谭老哥,你既然选择了北京这条船,用力划也是应该,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放出了一只什么样的怪兽?

香教,义和拳,红灯照,庚子国变,慈禧对十一国宣战,八国联军……这些字眼风车也似的在他脑海里面翻腾不休。在历史上,此次事变是国内的种种因素集合在一起,才其来有自。秘密会社在直隶等北地的势力,还有北地百姓和教民的矛盾,这个内因,1895年和1900年是没有多大的区别。发起一场民变的所有因素都已经具备。

但是北京朝廷中枢那方面,掀起庚子事变,出现了对十一国宣战这么华丽而愚蠢的事件的因素,却一件也还没有发生啊?

戊戌政变,谭嗣同谭老哥现在正在努力奋斗,苦苦支撑大清江山呢,他比起历史上的谭嗣同也成熟了许多,根基也稳了许多,虽然徐一凡对他现在变法刷新不看好得,但是也远远还没有到失败的时候儿。历史上正因为戊戌事变失败,大清朝廷那帮最保守,最朽劣的势力全面复辟,加倍的敌视起一切进步因素,认为这是败坏世道人心,动摇大清江山的根源。这帮保守势力,才和拳民香教这样有着很大蒙昧性的民间组织一拍而合。

——可现在正是谭嗣同谭老哥走在上风头,这些保守大臣正在坐而待时的时候儿!这些新党,不该这么愚蠢,以为自己能控制这么一支具有极大蒙昧性的力量!

庚子事变闹得如此不可收拾,慈禧要立大阿哥事件也起了大的作用。

历史上戊戌事变之后,慈禧就想一劳永逸将光绪赶下台来,立端王儿子溥儁为大阿哥,试图废掉光绪。而西方列强为了保证中国政局平稳——越平稳越无能的大清,越适合他们的宰割。那时候儿,西方列强可对于影响大清政局平稳的一切不安定因素可都重视得呢,哪象他徐一凡穿越而来的那个年代,西方列强可是巴不得中国天天出事儿。

西方列强反对慈禧立大阿哥,这件事情可触到了老太太的逆鳞,她的权力,自己人动不得,外人可也动不得!老太太一辈子搞的权术阴微平衡,对西方列强实在的实力也糊里糊涂。听几个又保守又好事的大臣吹嘘忠勇拳民竟然有数百万之多,算算数字,超过大清养的兵多少倍了,说不定还没有养的那些兵那么废物。脑子一热,为了保住权位,给西方白鬼子一个教训,老娘就用拳民和你们拼了!

——可是现在,光绪在他的位置上面还坐得稳稳当当的,因为他徐一凡的威胁存在,慈禧加倍的要借重光绪这面圣君的大旗。母子两个心结瞧起来都少了不少,外人瞧来,还有一些同病相怜的温情在里头,更不用说这对母子现在说不定打的就是还要借重白鬼子力量制约他徐一凡的主意,怎么会利用拳民,来和西方列强对着干呢?

可是偏偏现在,本该五年之后才出现的拳民之乱,已经成如火如荼之势!难道因为他的出现,历史改变到清廷走投无路之下,要借用拳民来对付他徐一凡么?

说起这拳民力量,他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东郊民巷几十个洋鬼子卫队,再加上一点业余客串的武装人员,居然抵挡了几十万拳民围攻上百天。哪怕是冷兵器对战热兵器,拳民稍有组织和战斗力,东郊民巷根本撑不过一个礼拜去。八国联军上陆,唯一对他们有效抵抗了一阵的,不是拳民,而是聂士成所部和北洋武备学堂的那些学兵。

现在聂士成已经是他小弟,北洋武备学堂的学兵被他搜罗得干干净净。在他苦心布局之下,直隶可战之兵几乎被他清除干净。在军事上,他已经占据绝对优势,所谓按而观衅,以待时机,无非就是等待谭嗣同他们变法革新失败,大清中枢将最后一条路走绝,就可以正式鼎革天下。

他大骂康有为,就没安什么好心,就是想帮这个又热衷又没节操,最后还无能的家伙上上位——其实没康有为,谭嗣同本事比历史上暴涨十倍也没什么好怕的。大清中枢,实在是腐化无能到了极处,而这几百万旗人的包袱,更是跳不过去的坎儿,除了将大清连根推倒,在体制内绝无半点能刷新改良成功的可能!

这一尺之水,只要时机一到,就可以一跃而过!

可是偏偏让他料想不到的是,这注定要失败的戊戌政变,不知道怎么,就和香教拳民起事的庚子事变,牵扯到了一处!这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拳民一起,这些本来就因为和北地教民矛盾而聚集一起,甚而蓬勃壮大的势力,必然会掀起针对列强势力的举动。徐一凡可不怕别人说他是汉奸,这个时候这样的风潮,最是现在这个国度所不能承受的!如果拳民一起,还是按照历史上那样突然变得不受控制,出现了围攻东郊民巷这种外交使团的举动,掌握着现在这个世界所有规则的西方列强必然会起兵报复,维护他们在这个世界的威权。在历史上,英国为了弥补膺惩大清,自己陆军兵力不足的窘追,甚至将欧洲的大敌德国,还有英国在远东极力加以限制防范的俄国引了进来!

哪怕只是短短五年之后,英国就得扶植日本把深入东北的俄国势力打回去,可在这维护白人威权的事情上面,他们白人之间那点龌龊事儿,就不值一提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血淋淋的,他徐一凡要对付洋鬼子,也得拉一派打一派,逆天到战翻西方列强的联合力量,穿越的时候给他一艘歼星舰还比较现实一点。

八国联军的历史事件一旦发生,他徐一凡面临的选择就现实了。他战,还是不战?如果不战,他徐一凡是靠鼓起这个老大帝国的民族主义风潮而走到现在这个位置。对着八国联军只存自保之心,那他又和寻常自拥实力的督抚有什么区别?

历史上八国联军入侵,东南五省自保。

其时东南数督当中,并不是没有人想取大清而代之。可是大家伙儿互相看看,都是对着洋鬼子不敢对抗的怂包,谁也不像能顺应天命的样子。还不如在大清体制下凑合着过呢。他徐一凡到时候一旦选择自保,好不容易拉上船的南方诸督,只怕就马上离心。他徐一凡也不过寻常人耳,并不是这个末世的最好选择。这等时代大潮的威望下一旦失去,再挽回来,不知道要等到时候!

战,那是一个最为简单的选择。也是热血一涌就能做出的决定。保住自己时代旗手的名望,哪怕战得山穷水尽,只要大旗不倒,也终有问鼎天下的期望。

可是时代已经不是中国内部自己改朝换代的时候儿了,他奋起而战,以他相对于列强的薄弱实力节节而战。俄国深入东北,为了限制他们,那日本可能就借着这个机会从绝境当中复苏,他甲午一战苦心孤诣旨,就等于白打。这工业化浪潮的末班车,就在中国大地的一片混战当中无可挽回的错过。这民族的元气,还不知道要伤损多少!

能不走到这一步,就要尽最大努力,不走到这个境地当中去!

事态有点失去掌握了啊……前路的变数,在不知不觉当中又增加了那么多。这条路,哪怕已经看得到尽头了,还是这样千难万险啊……

他徐一凡,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以为一切都是尽在掌握?

徐一凡想到这里,忍不住自失的一笑。正在他将北地局势翻过来覆过去想的时候儿,就听见耳边响起了张佩纶的声音:“大帅,冬日江风当中独立良久,却不知道大帅心事为何如此之重?”

徐一凡回头看看,张佩纶正气定神闲的站在他身后,也在看着江景。他的麾下,现下基本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就张佩纶不担名义,可以跟着他到处乱跑,随时也可以参赞一下。徐一凡在外面呆立那么久,他以为徐一凡一直在考虑和英国人谈判的事情呢。

“大帅,和英国人谈,想太多也没必要,天下的事情,没有一次就能谈成的,都是随着时势变动,而最后能有结果。如果大帅怕他们开的盘子太大,这次泛泛的听着就是了,反正只要经营好咱们自己的实力,能足够压倒中枢,到时候英国人只能和咱们打交道,还有什么不能谈的?”

徐一凡摇头苦笑:“……我是担心北地现在的局势啊……”他刚才心思用得太深,这话忍不住就脱口而出。

张佩纶看着徐一凡,那份北地情报汇总,他自然也看到了,对于徐一凡如此忧心仲仲,他忍不住笑道:“大帅,此是好事啊!自古用此散乱民间会社力量者,少有不败事的。朝廷也是病急乱投医,谭嗣同,书生耳!北地越乱,岂不是大帅的机会越多?他们干那些事情,咱们瞧着就是了,到时候天下还不是指望大帅来收拾局面?现在就恐他们在这里头陷得不够深,不够快!大帅要是为这个忧心,大可不必。现在咱们要做得,不过就是冷眼旁观!”

在一般意义上,你张幼樵是对的。可是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啊……你是不知道,让他们闹大了,到底会搅出一个什么结果出来!

徐一凡在心里头苦笑,忍不住问道:“幼樵,你说我们现在就提兵北上,收拾北地乱局,可不可以?”

张佩纶一怔,奇怪的道:“大帅,你怎么想到这个上头了?按而观衅,这衅还未曾起,怎么可以轻动?大帅天下布局,就是要将朝廷逼入绝境,让他们自己手忙脚乱当中将最后一条路走绝,现在一切都如大帅布局当中进行着,怎么大帅反而就心急起来了?”

他正色朝徐一凡一揖:“我张幼樵也曾是大清臣子,可是时逢末世,不得不背弃朝廷,寻找一条出路!大帅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天与人归,我张幼樵才不惜贰臣之名,为大帅参赞机要。眼见得就是最后一步了,大帅以前做对了那么多事情,怎么现在就按捺不住这最后的一跃了呢?现在朝廷最后一口气未曾绝,南方督抚势力还未整合完毕,禁卫军虽说六镇,可是还未最后编练完成,这不待时机成熟,贸然北上,一旦有挫,不知道还要增添多少变数!”

这是因为老子料到了戊戌,没料到这庚子事变也有可能提前发生!徐一凡恶狠狠的在心里头想,眉毛皱成了一团。

嗨,这一路走来,自己也早该预料得到,这世上就没什么轻松的事情。既然事态脱离掌控了,无非就是再想办法将事态掌握回手中罢了!袁世凯这小子对大局似乎有着天然的嗅觉,居然不随毅军北上,而电告自己要潜入直隶左近,探察北地乱局到底向什么方向发展。看来这小子又要立一个大功了,历史上面出名的枭雄人物,果然都小看不得……

自己必须要提前有所动作,将这大出意料的变数,再控制起来!唉,又得忙一阵子了,还不知道要死多少脑细胞呢……

徐一凡咬着牙齿根根的想着,突然他重重的一拍船船栏杆,对着天空大喊一声:“啊啊啊啊……真他妈的!”

喊完之后,他甩手就朝船舱里头走:“幼樵,什么时候才到上海?上海两个道台,本来准备扰他们一顿筵席,给上海官场一点面子,现在老子没时间了!有些事情,我现在必须要理出个头绪出来!明天我们就见那个什么X毛特使,尽快回江宁,有些事情,现在就得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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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 谈判(四)

延庆县是顺天府管辖的二十二县当中靠西面的县治,离京城也超过过了五十里的距离。香教从直隶西路动员来的各处大师兄,猬集在延庆的可真是不少。直隶已经留言纷纷,说朝廷马上就要开禁,让各处拳坛进京,起练新军。虽然现在京师周围还是防营在守着,五十里之内不许有一坛存在,可是练新军的诏书都下来了,这禁还能禁几天?离北京城进一步,将来进北京城就早一步,传言都说了,先到的大师兄,论不定就是提督军门,迟到一步,说不定只能捞着守备都司了,这可差了多少!

西路来的大师兄们,在延庆是越集越多,用村村有坛,已经不能概括现在延庆县的盛况了。这里简直是一个村子里头就能有七八个坛!本地大师兄和外路大师兄凑在一块儿,那叫一个乌烟瘴气。就连延庆县城里头,一条街上,说不定都能瞧见十几处香坛,你请孙悟空,我就请菩提老祖,反正得压你一头!

城关乡里,到处都是缠着辫子,系着红腰带的爷们儿大摇大摆的走来走去,县城三班屁都不敢放一个。县太爷还算是有操守的,至少衙门里头没设坛,要知道诏书一发,北京城周围五十里还算安静,其他地方简直就成了拳民的天下,衙门里头应景供无生老母的,就很不在少数!县城里头,现在有什么事情,都是最有面子的几位大师兄会一下公决,再麻烦不到县太爷半点儿,往日里头仿佛高人一等的那些教民们,现在是威风全无,不少都举家迁到了教堂里头,每天总有不少拳民围着教堂,虎视眈眈的,虽然暂时还没有什么事情,可是谁都不知道,万一溃决,是一个什么局面!

直隶百姓,不管城里还是乡里,这段日子都有些如颠似狂的。

男的不用说大多都是师兄师弟,就算往日不大出门的女子,都换了红衣服,结了红头绳儿,挎着篮子抓着扇子,动不动就是一大群走在一起,尖声念着什么口诀。还好现在是年节才过,不是农时,要不然还不知道得撂荒多少土地!

各处大户,只要往日里不怎么沾洋教的,这个时候也得赶紧表对无生老母的忠心,朝那些势力大一些的大师兄那里一车车的拉东西,从日常吃用到衣服料子,银钱器用,只要他们敢送,大师兄们就没有不敢收的。不少平日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已经拉下脸,腆着个大肚子换了一身短打,整日里跟师兄师弟们混在一块儿,只求门上不要被挂上白灯笼。

已经有传言说了,总有一天要找各种毛子算帐,挂红灯笼的就家宅平安,挂白灯笼的无声老母就会降下神火,人死干净,家当烧干净!

这算是个什么世道!只求谭大人赶紧开始拣选这些拳民,赶紧将新军练起来。其他的人,早遣散早好,再这么拖下去,谁知道会生什么变故!

在延庆县小葛庄外面,这一天来了几个外乡人,拉着骆驼,一副久在外行的模样儿。当先是一个矮胖子,脸上全是被寒风吹出来的口子,神色困顿,只是一双眸子还炯炯有神。身后跟着几条汉子都显得颇为精悍,只是紧紧的跟随着他。

小葛庄本是一个有四百多户的大庄子,现在也不是乡里冬日的清冷景象。村南村北,都有一个大香坛,烟气缭绕。周围满当当的都是系着红色腰带的闲汉。大冬天的,不少人都敞着怀,叉腰竖着大拇指,摆出了茶壶架子。不管说什么,都先拧眉瞪眼。这两个大香坛把村南北的路堵的严严实实,不管是谁往来,都绕不开这香坛去。

南头的香坛挂着一面大旗。“齐天大圣在此,诸神退位!”香坛后面竖着一个高旗杆,一个年轻后生打着赤膊盘在杆子上面,浑身给刀子似的寒风吹得乌青,可他还是一脸肃穆的盘在那儿,做手搭凉棚状,旗杆下头,已经是一地的香灰,不时还有人走过来恭谨磕头烧香。

北头的香坛挂着的大旗则是一道符簶。弯弯曲曲。仔细看的话,大概上面是个雨,下面是个召。要是对道教那些鬼画符地把戏有点知识的,就应该知道,这是玉皇大帝周讳正亨地秘令符。可是这个香坛却没有人敢上旗杆斗赛。只是在旗杆下头有一个穿着天官服地汉子盘腿在台上端坐。这气势就差得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拉着骆驼地矮胖汉子冷冷一笑。指着小葛庄的两个香坛道:“装神弄鬼到了这种地步!这边请玉皇大帝下凡。这边就竖起了齐天大圣孙猴子的招牌……嘿嘿……”

这矮胖子,正是和毅军分途,潜入直隶境内地袁世凯。如此寒冬。他为徐一凡事业在外奔走,可谓忠勤了。跟随他地几个随从,都是禁卫军当中精锐挑到情报处的,对这个上司的果决泼辣还有旺盛精力。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真亏得徐大帅慧眼识人。将他接纳过来!

袁世凯身后一个随从笑道:“这些家伙想成军?也不跳上秤盘自己秤秤!项老板。和这些家伙费这么大精神。划算么?”

袁世凯扫了他一眼。冷电般地目光让那随从脖子一缩。他低声道:“不惧其成事。唯惧其败事……多了解一分对手地内情。大帅成事地可能性就更大一分!咱们就是大帅地耳目。对这些家伙。不可稍存轻视之心。我们此行。就是要将所有北地内情。不带个人感彩地忠实回报大帅!你要是再有这种念头。就自己回江宁吧。”

那随从默然点头。袁世凯却一下收敛了脸上冷淡地神色。堆出世故地笑容:“他们人过来了……身上锋芒收起来!

几个随从都低下头,脖子尽力的朝皮祅领子里面缩去。他们是从南头进的小葛庄,南面那个齐天大圣的香坛,已经有十几条闲汉挺胸凸肚的朝着他们迎来。当先一条汉子满脸的络腮胡子,密排扣的大褂,丢档大裤子,走过来的架势当真不可一世。远远的就朝着袁世凯他们喊:“谁这么不长眼?大圣香坛在此,就这么直撅撅的冲犯?拿下了!”

袁世凯忙不迭的丢下缰绳行礼:“各位大师兄,我们怎么敢有这个胆子?我们这也是来寻人,准备入坛的……我们还没进坛,不知道规矩,冲撞了哪路神灵,我们这就认罚香!师兄尽管开口,该多少炉就多少炉,兄弟绝没有二话!”

说话间那十几条汉子已经走进,有人笑骂道:“你和谁称兄道弟?咱们和你可没那份交情!”

当先那汉子走近袁世凯,打量了他一眼,袁世凯以降,都畏畏缩缩的朝后退,只有袁世凯一边退还一边媚笑着看着那汉子。

“……入坛,倒是好事儿……可也没有白冲撞了大圣爷的道理……罚香多少,就瞧你懂事不懂事,心诚不心诚……骆驼上面是什么?口外的皮货,还是南边来的洋货?要是卖库伦的茶砖铁锅,大圣爷可不认这些东西!”

那汉子说着,眼光瞧也不瞧袁世凯,只是在那几头骆驼身上驮的东西打量。

袁世凯苦笑道:“列位师兄,咱们这一路过来,驮的一点南货,全部罚了香了。谁不知道现在直隶师兄们多?现在驮子还在,里头想寻个小钱刮痧都没有,兄弟腰里还有几顿饭钱,心诚不心诚,就只这么多了……”

那领头的汉子顿时翻脸:“说大话使小钱,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一作,后面的闲汉也跟着起哄:“就算皇上过来,这十个骆驼还得丢九个下来,没钱,这几头牲口丢下来!”

“丢牲口还不算完,揍他们!过过他们的火,瞧瞧是不是二毛子!”

身后人摩拳擦掌,那领头汉子却只是冷眼瞧着袁世凯。袁世凯咬咬牙,解下褡裢朝地上一倒,哗啦啦的掉下三吊整的,百十个零的铜钱,还有七八块洋钱。

他摊摊手:“列位师兄,你们打腰翻,再有一个大子儿,我姓项的祖坟冒黑烟!”

有人已经欢呼起来了:“白洋钱!够了够了!上镇里头约四百斤的猪两块就够,这香罚够本儿啦!”

那领头汉子不过瞥了一眼,摆摆手:“骆驼也丢下来,到坛里头磕三个头,你们过去。”

他身后汉子都吸了口气。这些人手里牵着的骆驼,都不过才几岁口,蹄子厚厚的,毛片也整齐,每头至少都值十块洋,小葛庄里头的大户,罚香四十八炉顶天了,不过也才十来吊京钱,直隶用的京钱一吊不过是一百枚当十大钱,当外路的二百文,才折成两毛洋。今儿可一下就要罚人家几十块洋的香,这师兄口气也够大!

袁世凯倒光棍得很,苦笑一声,示意手下人交骆驼。几条拳会汉子得意洋洋的接过缰绳,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口。那领头师兄才满意的一笑:“磕头去吧!要入坛也成,一人交十块香钱,要是现在没有,可以先住下,吃住记帐,捎信叫人送钱来。老客,我瞧着你也是家里有几文,这诚心可得表到了!”

袁世凯苦笑着看着那些汉子抢地上的铜板和大洋:“这位师兄,我们这不就是入坛来的么?现在要不入了坛,这路上生意可怎么走?我们诚心足够,十块香油钱咱们当当也得凑出来……只是动问一句,贵坛的大师兄,可是不是姓刘?”

“刘?”抢着洋钱铜板的汉子们对望了一眼,领头那人大拇指一翘:“我们大师兄可是阎大爷亲传弟子,官讳姓葛!这里是小葛庄,哪来的姓刘的?”

袁世凯一怔,小心翼翼的又问道:“这位师兄,兄弟说句打嘴的话,您别见怪,是不是北头香坛的大师兄姓刘?”

那汉子已经冷下了脸:“那边也姓葛!”他突然拍拍额头:“姓刘的,姓刘的,可不是有这么一位爷!外路康庄来的……”他一声说出,周围汉子都爆出一阵大笑,互相挤眉弄眼。那领头汉子也忍不住笑,拍拍袁世凯肩膀:“亏你还知道小葛庄有这么一位大师兄!先甭磕头了,你去瞧瞧吧,就在庄子里头,靠近带石栏大水井旁边的一院子里头,那位爷就在那儿立的坛,我等你回来磕头入坛!”

他越说周围那些人的笑声就越大,袁世凯也不多说,恭谨的行了一个罗圈揖,带着随从就穿过他们直进了庄子。背后还听见那领头汉子的笑骂声音:“准是康庄的外路人,到这儿来找老乡来了,也不想想天子脚下是什么场面,这些乡下脑壳子以为他们康庄比紫禁城还大!”

袁世凯身后从人,已经悄悄绷紧了肌肉,而袁世凯却是始终不动声色,只是朝着小葛庄里头走去。

他一路寻来,就是要找那位去绥远和他在道左小店相逢的康庄刘大师兄。北京城周围的拳坛,他没什么兴趣进去。一则本乡本土的拳坛,他一个外路人进去,也挤不进里头去。不过被人当冤大头。而这些外路到北京城周围的拳坛,只怕对加入的人还重视一些。外路拳会的人他只认识这么一个姓刘的,不如就找他了。

二则就是,他始终在心中转着一个问题,到底是那股势力,能将这一盘散沙也似的外路拳会组织起来,直送到北京周围?他曾经看到过加入过禁卫军的大盛魁子弟的身影。这背后的一切,是不是就是大盛魁在操弄?他们到底要达到什么目的?这些外路拳会既然是被组织过来的,也许比本地的拳会更多了解一些内情!

要当徐一凡的耳目,要立下大功绩,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达到的。徐一凡外表万事无所谓,笑嘻嘻的人畜无害。只有他身边亲信才知道,这徐一凡到底有多聪明!对他袁世凯,徐一凡也秉持的是使功不如使过的原则。

正因为如此,袁世凯才加倍的小心翼翼,奋力朝上挣扎,比徐一凡的亲信们更付出了超过十倍的努力!

天下要变了,要站在这激烈变动的舞台中央,绝不是只要随波逐流就能达到目的!

不过自己,还真是适合这样的大变动的时代呢。

在袁世凯的脸上,只是浮现了一抹淡淡的苦笑。

□□□□□□□□□□□□□□□□□□□□□□□□□□□□□□

小葛庄里头,小门小户的,家家都敞着院子,庄子里头难得看到有闲人在走动。今儿太阳不错,照理说这等冬闲的日子里头,应该一堆一堆的闲汉挤在一起晒太阳斗小牌,女人们也该坐在向阳的台阶上头做点针线活儿,不过现在人全部到了南北两头的香坛去了,这么大一个庄子里头,只显得冷冷清清。几家大户,也是大门深锁,门口鬼影子也瞧不见一个,,这些大户连狗都不敢栓在门口了,这个年月,家当大就是罪过大。万一狗咬了人,倾家荡产也不够赔给这些师兄们的,门口只有花大价钱换来的红灯笼孤零零的晃动着。

几个人一路走来,竟然安静得连脚步声都有了回音。袁世凯四下张望,总算找到了那个带石栏的大水井,水井旁边,只有一个歪歪倒倒的小院子,土垒的围墙塌了半截,从围墙低处望过去,小院子里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个原来是土地神龛的小香坛戳在那儿,神龛里头一尊不知道该多便宜的神主像,外头插着几柱香,都烧到了尽头,只有薄薄的一点香灰。比起村子南北两头的大香坛人头涌动,香烟缭绕得失火也似的热闹,简直差到了天上地下!

村子北面突然又响起了锣鼓的声音,远远传来,还有一帮人扯开嗓子不知道再嚷什么,准是又在搞什么下凡的热闹。北面喧闹起来,南面岂肯示弱,转眼间就大锣大鼓的响了起来,更有一帮女人的声音,尖着嗓门声嘶力竭的也嚷了起来,庄子两头,仿佛过年赛会一般的热闹,连香火味道,都更重了起来!

可是这个小院,仍然死样活气的一点动静都没有,要不是院子门口的八卦旗,还有神龛上面飘着的一个黄幅,上面有歪歪倒倒“纯阳演正警化真君”几个字,袁世凯还真怕自己找错了地方!

几个随从对望一眼,就看见袁世凯沉吟一下,绕过院墙走到门口,拍着破旧的院门开口问:“刘大师兄?刘大师兄在不在?”

他连喊了七八声,嗓门越来越高。这个时候才听见里头门户打开的声音,一个人拖着鞋皮慢腾腾的走出来:“又有什么事情?坛子里头五穷六绝,凑不起孝敬阎尊的香火钱!”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来的果然就是袁世凯他们在绥远官道上面见着的康庄刘大师兄。这位大师兄可再没有当初的神气儿,脸上的灰只怕都有半寸厚了,辫子乱蓬蓬的。穿着一件光板的皮祅,人也瘦了一大圈儿下来,瞧着袁世凯他们几个人只是怔。

袁世凯一把拉住他的手:“刘大师兄,我们是在康庄边上那个小店的老客啊!兄弟姓袁,你还记得不记得?当初你一席话,兄弟知道现在是香教天下,没香教的身份,生意也甭想做,一路罚香就受不得!这才巴巴的来找大师兄您,要入教!大师兄,您还记得我们几个是不?”

那刘大师兄定定的看了他们半天,呆滞的目光才一动:“想起来了!吃猪头肉的那几个老客!……有吃的么?油水足点儿最好!”

刘大师兄的直隶之行,简直就是一场噩梦。他本来在康庄香教,也不过就是一般人物。这次兴冲冲的带着十几个手下准备进北京城当官儿。谁知道一到了北京周围,才现外路来的拳坛竟然有那么多!组织他们来的人物,是你来尽管来,但是他们管着吃住,管着开销的,也不过就是那些外路出名的香教人物。其他人能不能出头,就看各自本事了。反正对这些凑热闹的人,只要他们壮个声势就好。

刘大师兄本事实在平常,到什么地方都没法落脚。延庆小葛庄有他的妻弟,只好带着十几个手下过来安顿。谁知道小葛庄是大庄子,这里香教拳坛早就搞得热热闹闹,哪里有他们展布的余地!刘大师兄一来,就被当地香教罚了十几次香,一点盘缠搞得干干净净。手底下十几个人,腰里剩钱的溜回康庄,没钱的改入了本地香教,好歹混个肚圆。他刘大师兄就算拉下脸想投别人,别人除了对他冷嘲热讽瞧他笑话,谁愿意收纳他!一山还不能容两个大师兄呢。他既没钱又没人,只有浅在这里,吃了这么些天白食,妻弟的脸也拉下来了。这两天说是去走亲戚,就把他撂在这儿,丢下的厨房干净得能跑老鼠,在康庄好歹也能吃着香的喝着辣的刘大师兄,竟然生生的饿了两天!井水灌得眼睛都蓝!

这个时候,别说吕祖在身不吃荤了,街上跑一条活猪过来,刘大师兄都能扑过来啃一条腿下来!

袁世凯他们找上门来,刘大师兄也顾不得唐突不唐突了,开口就要吃的。瞧着他那个样子,袁世凯唏嘘,赶紧拿出身上干粮和肉干,刘大师兄抢过来就是一顿痛嚼。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声泪俱下的交代了这些天的来历。

袁世凯只是蹲在那儿听着,不住点头。

这也算是挤入一个香坛的内圈高层了吧?不能再高层了,这个香坛就剩下刘大师兄光杆一个。袁世凯想到这里,心里只是微微觉得有点好笑。

不过,也正合心意呢……不管这位刘大师兄现在如何落魄,可他毕竟是康庄的正牌子香教大师兄之一。来历再正也没有,不是野路子。借着掩护容身,再好也没有。

可是如果这位刘大师兄一直这么落魄下去,又如何能打探到香教内情?

袁世凯淡淡一笑,蹲在那里看着头也不抬努力苦吃的刘大师兄:“大师兄,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还能有什么打算!老客,患难相逢,咱们也算是兄弟了,腰里有盘缠没有?借我一点儿,老子回康庄!你到康庄来找我,我有一只虱子,也少不了你的一条大腿!”

袁世凯缓缓摇头:“一路过来,百十两银子的盘缠,都罚了香了,我腰里也是半文也没有。”

刘大师兄停下动作,叹了一口大气:“咱们俩都倒霉!北京城周围这些香教,就是一帮活土匪!老哥,你自己顾自己吧,跟着我,只有霉倒!”

袁世凯静静的瞧着他,一字字的道:“刘大师兄,你受小葛庄香教坛子如此屈辱,就不想和他们谈谈么?难道我们这帮爷们儿,就一直浅在这里?这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刘大师兄抬头看了袁世凯一眼,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妈的,这里两个坛子,都是阎尊不知道哪个徒弟的再传弟子,当年阎尊在康庄收徒弟,我们四十多个人,可是他老人家的亲传!老子整整高他们一辈儿,这些家伙欺师灭祖!吕祖降身,讳号字令秘符全是阎尊亲传,哪象他们这帮家伙,什么神仙祖师爷都敢朝下请!”

骂了两句,他又低头叹气:“……可又有什么法子?他们是地头蛇,尊者他们现在也是瞧着谁拉起的声势大就瞧得起谁,我浅在这儿,三餐都混不到嘴,香教里头,哪里还有前程!来的时候倒是想出人头地,现在,什么也想不得啦……”

袁世凯声音轻轻的:“……既然尊要的声势大,那咱们就把声势拉起来……”

“怎么拉?说得倒是轻巧!”

袁世凯缓缓站了起来:“小葛庄两个香坛,只要刘大师兄信得过,我来找他们谈谈。”

刘大师兄一下呆在那里,扬着脸看着袁世凯,声音也变得吞吞吐吐的了:“老……老客,你们到底……”

袁世凯身后那几个随从也直起了腰板,或坐或站,在刘大师兄眼里,这几个从人身上的精悍之气,简直藏也藏不住!

袁世凯一笑:“大师兄放心,我们走口外的商人,你也知道,出了口命就不是自己的了。碰见马匪要打,要是走的是私货,看见巡防队也要打,泼出性命,为的还不就是富贵。口外买卖,将本求利,可是现在的大富贵却是香教!几成的利,我们就能豁出几条性命。更别说现在这是一步登天的大买卖!别人那里,咱们挤不进去,刘大师兄是阎尊亲传,咱们怎么也要傍着你这杆大旗……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刘大师兄进京也不过就是为的富贵,现在既然如此地步,还不如博他妈的一铺!兄弟随时可以拉起百来人的队伍,就保刘大师兄闹这一场!”

刘大师兄脸色苍白,他是康庄人,就是走口外的道边上,如何不知道这些走口外的商人是亡命之徒。不光是打马匪,打巡防队,看见别的商队落单,这些家伙说不定也就变身马匪抢了。有这么一支人马在身边,还怕什么小葛庄的香坛!他们摆明了是看上自己是阎尊亲传弟子的旗号,他倒也不担心这些家伙过河拆桥。只要香教大旗不倒,阎尊还在,他这大师兄的位置就稳稳当当的——至于背后谁做主,管那么多,他一个人都混成什么样了!在明面当个大师兄倒也不错,至少香的辣的甚至女信徒都少不了……

瞧瞧自己身上光板子皮祅,再想想这些天的苦况。

刘大师兄一拍大腿,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这鸟气就这么忍下来不成?至少跟着这几个老客先混饱肚子,有什么不对,抬腿就是,了不起要饭要回康庄。

“老客,我听你的!”

袁世凯也是微笑,用力的拍着刘大师兄的肩膀。

这落魄大师兄,竟然是再合适也不过的借力进入香教的人选。来历正,又走投无路。没想到自己瞎摸瞎撞,竟然碰对了人!

时来天地皆同力,难道徐大帅的气运,真的强到了这样的地步?

“刘大师兄,你尽管放心,就这两天,我来和他们谈判!”

用什么谈?刘大师兄低眉顺眼的瞧了一眼袁世凯身后那几条精悍的汉子,打了一个哆嗦,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嗨,早知今日,当初宁肯土里刨食,也不入这香教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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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0 03:44:43 | 只看该作者
第四十四章 - 谈判(五)

高昌庙码头的数十上海本地官员并没有拍着徐一凡的马屁。谁也不知道,徐一凡发了什么痰气儿,船抵码头的时候,看到这样的情势,居然稳坐船舱,不肯下船!

外头还在大锣大鼓热闹到了极点。大大小小的官吏垫着脚正准备一睹徐一凡风采呢。“江顺”轮上面下来的却是笑的尴尬的张佩纶。他和上海道上海关道寒暄了两句。就传了徐一凡的钧谕。一切接待仪仗全免。他徐大帅此次赶赴上海和英国人谈判名义上本来就是秘密的事情——虽然对于南方甚至北京官场来说。也就是掩耳盗铃的。上海官场搞这么一个排场。生怕全天下人不知道。是何居心?

徐一凡发威。上海官场自然作鸟兽散。身为徐一凡如此地位。摆摆这种派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谁也不会对徐一凡有什么想法。反而自叹倒霉赶上了徐大帅心情不好。

难道北京城那里又传来什么变故。惹的徐大帅大动无名。结果连累他们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面?他们这些人算是看明白了。眼前这个局势。他们要在徐一凡手底下讨生活很久。上海官场是天下一等一的肥缺。又在徐一凡马足之下。现在没整顿上海官场是因为徐一凡还顾不到。等徐一凡腾出手来。他们再想法子那可就晚了!

在张佩纶的解释下。这些上海官儿。北来投机的人物只有散去。徐一凡见不着。约张佩纶的饭局花酒一下就有十几场邀约。却被张大才子一个个含笑婉拒了。这些翎顶辉煌的人物一个个心里头七上八下的离开。一个个都在寻思琢磨。到底要做什么样出色的事情。才能挠到这位大帅的痒处?

上海两个道台联手准备孝敬大帅的临时行辕。自然没派上用场。就连李璇在上海置办的公馆。徐一凡也没有去。在上海官场关切的目光当中。徐一凡竟然一直都在江顺轮上。没有离开一步。

有心人都知道。徐一凡是来上海谈判的。据说大英帝国派来了一位首相特使和他联络。这是怎样的声光面!不少人都拿此以为这是天下鼎革。徐一凡气运正盛的表示。大英国是天下第一等的强国。各种搞洋务的印书馆弄出来的世界地图。代表英国的颜色遍布全球。就算不了解英国的真正实力之所在。看看地盘也就能知道个大概。更别说那些周游于中国海面上的英国铁甲兵船。单一个日本水师。就将大清苦心经营出来的北洋水师打的近乎全军覆没。而日本水师兵船。几乎全是在英国买的。

而且日本水师的规模。远远不及英国水师一个零头!

本来在大家心目当中的猜测。徐一凡现在还尊奉着大清的旗号。中枢实力已经毫不足惧。刘坤一死后。最后一点维持的希望都烟消云散。至于谭嗣同的变法。明眼人都不看好的很。徐一凡迟迟还不正他的名分。多半还是担心列强牵制。列强的态度。这么些年和洋鬼子打交道下来大家伙儿也多少明白了一些。列强还是希望这么一个庞大和虚弱的帝国保持一定程度的稳定。有一个有一定权威的中央政府。但是对他们列强却没有多少抵抗的能力。各方交涉都以软弱退让为主。大清帝国被列强调教几十年。除了偶尔小小反抗。基本还是符合这个要求。特别是列强都看明白了。大清作为一个种族政权。是最怕唤起民气。抵抗列强的举动!唤起民气。以民族主义对抗西方列强。对于大清中枢来说。是一柄不折不扣的双刃剑!

徐一凡的力量在大清已经算是独步。还在陆上击败了日本的陆军。可是大家都认为。徐一凡的力量比起列强来。那还是没的比。他要更进一步。必须取得列强的谅解!

从北京弃职南下。准备来抱徐一凡粗腿的人物。已经带来了北京朝廷现在对于列强的表现。不管是以前办交涉的老人。还是现在初掌权位的清流。都在拼命接好列强。康有为更是放言。如果对外交涉由他全权操办。则朝鲜东北。可以列强共管。长江以南。反正现在是徐一凡的地头。权益可以大量让出。只要徐一凡能垮台。长江以南再多辟十倍租界又如何?

可是东郊民巷的反应却很奇怪。满清中枢许出的利益。不少都是他们孜孜以求的。但是现在满清破罐子摔。他们却有些不想接的样子。不少人就是看列强态度反常的暧昧。才干脆决定离开北京这条破船。虽然不见得非要上徐一凡的船。可是在上海租界看看风色。那是再好不过。

谁也没想到。看风色的结果。却是看到了英国的首相特使来和徐一凡谈判!

大清的知识分子。甚至老于外交的人物。还难以理解全球的地缘政治态势。英俄在亚洲的大博弈,他们多隐隐约约有点感觉。但是还难以在脑海中建立起所有一切关联在一起的亚洲政治模型。所以他们才对于列强尤其是英国态度的变化觉的那样难以了解。到了最后。也只能归结于徐一凡的气数到了而已。

要是他们是徐一凡。到了上海。停也不停就的马上去拜会这位首相特使啊。谁知道隔了几天。这些古怪洋人心里头的风朝哪里刮?

可是他们终究不是徐一凡。

徐一凡始终也没有下船。

□□□□□□□□□□□□□□□□□□□□□□□□□□□□□□

“大帅还没下船?”

上海关道衙门是上海各个衙门里头最为富丽堂皇的。这个差使有名的一分钟进一个元宝。钱多到这种地步。也不管什么官不修衙的旧例。干脆把自己官署也修的富丽堂皇。一半中式一半西式。还有一个富丽堂皇大厅。

在高昌庙码头碰了徐一凡的钉子之后。这些官儿也没回自己衙署。群集到这关道公署里头。能去迎接徐一的。都是准备上徐一凡这条大船的。最是关心徐一凡和英国人的谈判结果。他们这些人既然出来当官儿。就不怕碰上司的钉子。他们是无谓。可是大帅这个时候儿可不能二百五到给洋人钉子碰啊!

关道公署大厅里头。给这些官儿们设了宴。虽然水陆八珍毕集,可没多少人有心思据案大嚼。关道的听差不住的从高昌庙码头把消息传过来。大家伙儿的脸色越来越是难看。徐一凡还真是将架子一直摆到了底!

坐在主桌的就是两个本的道台。还有几位南下的京城清贵。大家伙儿都面面相觑。上海关道隐隐为上海官场之首。又是地主。这个时候率先发话。跌足长叹:“大帅气节劲厉。大家都是知道的。可是这个时候儿还是忍一步为先吧!大事关头。大帅这样是不是有点任性了?嗨……也是大帅身边没有几个老成人在身边提个醒儿。要是诸公能在大帅身边。只怕就不是这个结果了吧!”

最后两句话是冲着那几位从北京城出来的人物说的。其中一个请辞之前还是户部侍郎。到了上海对徐一凡这个团体不得其门而入。正是觉空落落的时候儿。几句暖心话的一说出来。几个人都捻髯点头。对徐一凡举动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上海道台毕竟是局内人。这个时候也是满脸忧色。冲着关道发问:“老哥。你和洋人是老打交道的。你瞧我们是不是在其中转圜一下?做属员的。不替上司弥补。咱们替谁弥补?不知道英国在上海的领事那位巴纳德巴大人。腰子够不够硬。能不能在那位英国钦差大人面前说得上话?兄弟听说那位巴大人。很有点贪财好货的名声。这个关头。我们破上几银子。也要把这事儿弥缝过去……”

他话音未落。关道就大摇其头:“老哥。这个事情还是看大帅的!谈的是这样的大事儿。不是几万银子就能让洋鬼子点头的……这可是牵扯到这个国家的气运谁属!要兄弟我说句实诚话。看是不是能在大帅身边的人下下功夫。我们说不上话。可是有人说的上话儿啊!今天晚上要是不行。最迟明天。也的劝动大帅去拜会洋鬼子钦差。要塞银子。就朝这些人塞。我们当属员的。能尽的忠心。就在这个上头!兄弟在这儿说句狂话。只要能说动大帅身边的人进言。十万银子。兄弟一个人出了!”

几句话说的坐在关道身边的那几位南下官儿们眼睛里恨不的伸出一只手来。现在徐一凡气运盛到了如的步。他身边的人只要肯动动嘴。就有这样的好处!为什么徐一凡身边的人不是他们?

两位道台眼神一碰。就要招呼听差准备轿子。他们要亲到码头。给徐一凡身边的张佩纶递帖子。还没得及起身。就看见一个听差满头大汉的跑进这大厅内。看他那个急匆匆的样子。满厅官儿们都停下动作。只是看向他。那听差看来是关道的心腹。谁也不瞧。只是急匆匆的走到关道身边。附耳低声说了两句。

叮当一声。关道手中银调羹落地。他也脸色苍白的站起来。跌足长叹:“大帅派了一个戈什哈头儿下船。到英租界给洋人钦差带信了!大帅他尽管给我们下札子不妨。骂咱们祖宗八代也成。怎么闹到给洋鬼子下札子了!这不是开玩笑么?”

满厅的人都安静下来。只是看着大惊失色的关道。满厅一下寂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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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租界上海领事馆。夜色低垂。

徐一凡到来的消息。在中国几乎混成精了何伯公使自然知道。上海关道在何伯到来之后。第一时间就和他取的了联系。俨然以徐一凡在上海的代理人自居。南方官场。对于徐一凡和英国的接触如此热衷也是情理当中的事情。何伯丝毫不以为怪。在中国几十年。特别是近些年。他越来越习惯于这个老大国度对于他们的仰视和巴结。越是风气开通的地方。越是如此。就算满清北地中枢。有些死硬的老旧官员始终在他们这些列强外交人员摆出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他心里也明白。在这倨傲背后。还是一种落后于时代的畏惧。

对于徐一凡。他和沃特斯特使也已经沟通过了。并不会假以辞色。满清枢没有力量作为大英帝国东亚布局的棋子了。原因仅此而已。日本也没有了力量。可以借用的东亚力量。只有徐一凡而已。大英帝国需要这支力量。而这支力量现在也有求于大英帝国。作为在中国几十年的外交人员。他也深知这个国家的历史。篡逆者愿意对外付出多大的让步获取助力。以获得这个国家的统治权。他很明白。

在大约一千年前。一位姓石的皇帝不是一口气割让了几十万英里的土地给异族愿意支持他的人么!

作为外交人员。他的天赋使命就是为大英帝国榨取最大限度的利益。

很让人值的庆幸的是。那位年轻的索尔兹伯理家族的成员。看来也很明白这个道理。并不像大英帝国枢那些毫不了解亚洲情况的人物。到了这里。将他们这些老外交人员视为已经土著化的白痴。哇啦哇啦的只顾发表自己不切实际的意见。

他们其实已经做好了徐一凡漏夜赶来的准备。原因无他。大英帝国冠绝全球的实力使然。徐一凡此时。已经到了得英国支持便得天下的地步。作为一个土著军阀。他吃相再难看也是正常的……何伯和沃特斯很有默契的换上了睡衣。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准备以一种最为懒散的态度挫挫徐一凡那点打赢了日本的锐气。

不管你是不是在东亚击败了一个国家。但是你徐一凡在大英帝国面前。也只有听候我们的安排。乞求我们的帮助的立场!

在自己的卧室。何伯公使静静的翻着一本俄国小说。卧室壁炉的火苗跳动。照在他已经全然白了的头发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厅里壁钟打十二点的声音隐隐传了进来。何伯这才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年纪大了啊……在沙发上面坐几个钟点就已经觉的浑身酸痛。也许将现在东亚的局势安排好之后。就该退休了?真是怀念伦敦的坏天气啊……如果觉的伦敦的天气不适合一个老人的退休生活。也许自己可以在巴西买一个牧场。享受那里的阳光和海滩?

这个时候他才恍然觉的。徐一凡竟然让他等了半宿!

何伯摇头苦笑。走出了卧室。想到大厅酒柜里面倒一杯白葡萄酒。轻轻推开门。就看见沃特使穿着一件样式高贵的丝绸睡衣。拿着一个空酒杯也走了出来。一老一少对望一眼都忍不住一笑。沃特使晃晃手中的空酒杯。向何伯点头示意。

两人正准备走到酒柜前面聊几杯的时候。就隐隐听见领事馆外头铁门上面的拉铃响声。铃声响了没几下。烟室里头巴纳德领事就冲了出来。他还穿着一身正式的礼服。硬领搭拉下来。睡眼惺忪的冲出来。何伯和沃特斯可以高卧。可他巴纳德却不能睡。既然何伯和沃特斯感觉徐一凡要来。他就的做好接待的准备!

他在上海不力的工作估计已经给何伯这个中国通摸清楚了。这些事情上头再不卖力。那他巴纳德先生可就真的没得混啦!

巴纳德估计都没看到两位大人物走到了酒柜前面。拉开大门风一样的就冲了出去。何伯和沃特斯对视一笑。

“这个小巴纳德啊。他二十九岁来到中国。一转眼就是十一年。却仍然象以前那个毛头小伙子……”

“中国没有阁下在这里坐镇。真不知道大英帝国的利益会损失成什么样……”

两人交换着没营养的对话。心里面却提足了精神。漏夜而来的。除了徐一凡还有谁!不知道这位中国的新权力者看到他们在这里。该是怎样一种卑躬屈膝的表情?

在非文明世界。和这些土著打交道。大概这是唯一的乐趣了吧……

大门又哗啦一下被推开。巴纳德又冲了进来。他脸色隐隐有点铁青。这下才看到了何伯他们俩人。他走到酒柜前面。低声对何伯道:“公使先生。来的不是徐一凡。而是他的随从。是他的卫士。他的仆人!这个无礼的土著军阀!”

何伯一下闭紧了嘴。用力摆摆手。哪怕是大清的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亲王大臣。都不敢派一个卫士过来找他!他当下就想吩咐把那个卫士赶走。如果可能的话。再把他丢进英租界巡捕衙门里面呆上一宿!

短暂的愤怒在老外交家心头一掠而过。搞外交的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感情用事。他的目光投向了沃特斯。毕竟这次主持和徐一凡谈判的是这位年轻的索尔兹伯理。

沃特斯站在那儿。矜持的微微笑着。似乎也感觉有些意外。他抬头笑道:“这位徐大人真是一位有意思的人物。难道不是么?我们可以看看他的卫士。到底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样的讯息?”

被巴纳德脸色难看引进来。正是溥仰。他穿着禁卫军的军服。板着一张脸笔直的站在厅内。他走进来的时候故意用马靴后面的马刺重重的拖着地面。在地板上面划出一道新鲜的痕迹。

贝勒爷看来对洋鬼子也没什么好印象。

沃特斯却以欣赏的目光看着这个穿着全套笔挺西式军服的英武青年。斜靠在酒柜上面。示意巴纳德说话。

巴纳德开口就是上海口音的官话。还说的七零八落。

“你带来了什么样的信息?徐一凡如果没有诚意。大英帝国的代表。也并不是很愿意会见他。帝国在国有着太多的选择。而徐一凡远远不是在这些选择当中排名前面的!”

溥仰哼了一声。硬邦邦的开口回话。连军礼也不敬:“我是什么也不知道。大帅派我来送信。我就送信。你们什么态度。不关我的事情。要看你们就看。不看拉倒。大冬天被窝里头热气正睡圆了。谁乐意来这里谁是你养的!”

他溥仰当年顽劣到了姐姐带他见老佛爷他都敢胡说八道。全天下除了徐一凡收拾的了他。他溥老四还真是嘛也不怵!

一句话顶的巴纳德直翻白眼。何伯自然也听的懂溥仰的官话。他却默默站在一边。并不说话。脑海当中电闪一般的在分析归纳。

徐一凡派出了这么一个愣头青。以这样的姿态来送信。他应该明白。他面对的是大英帝国的首相特使!他为什么要这样?难道他真以为。大英帝国需要他。胜过他需要大英帝国么?没错。伦敦是很担心东亚混乱的局势。更怕这里混乱的局势牵扯着那支北方的双头鹰更凶猛的向东方扑来。而这双头鹰的动向。又深刻的影响着已经变的象火药桶一样的欧洲。帝国如果不渴望东亚迅稳定下来。并拥有一定自卫的力量。绝不会这么快的对徐一凡的接触做出反应。并派出了索尔兹伯理家族的成员作为首相特使!

但是他何伯丝毫不以为。徐一凡作为一个大清帝国的官员。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巴纳德低声将溥仰的话翻译过来。沃特斯宽容的笑了笑。仍然倚靠着酒柜比比手势。巴纳德朝仰伸过来。溥仰也硬邦邦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巴纳德。巴纳德拆开看了一眼。都不用翻译了。奇Qīsūu.сom书直接递给了索尔兹伯理。

白色的道林纸信笺上面。是硬笔书写的漂亮英文。是徐一凡当年读书的时候练出来的。沃特斯看了一眼。脸上绅士矜持的笑容一下僵硬了下来。他默不作声的将信笺转给了何伯。

“要我将俄国打回欧洲去。支持我。你们没有其他选择。现在东亚大地。唯一可以依靠的力量。就是我徐一凡。当然。如果大英帝国愿意抽调二十万以上的陆军。来到满洲和俄国展开大规模的战争。我倒是也无所谓……可是在南非骚动的布尔人,混乱的苏丹,摩洛哥的危机,还有日益壮大膨胀的德国,大英帝国可以放弃不管么?愿意商谈。我在自己的船上等候。租界。我实在没有兴趣来一趟。再强调一次。能够抵抗俄国的人。能帮助你们赢得大英帝国和俄罗斯帝国在亚洲的大赌局。能让俄国将注意力转回欧洲的。在整个亚洲。唯有我徐一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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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 谈判(六)

江水滔滔,不舍昼夜。

这个冬夜的月亮却是又大又圆,照在涌动的江浪之上,荧荧有光。

徐一凡站在江顺轮那停下的划水明轮之旁,披着一件斗篷,默然而立,在他身后几步侍立的,唯有陈德已。

徐一凡不下船,不拜客,只是派溥仰向英国驻上海领事馆送了一封信,这样的作态,上海官场都以为矫情太过。他这次来到上海和英国人谈判,不知道牵动了多少有心人的目光!

他乘轮而来,却在这里独守江月,却是很多人都想不明白的道理。

不管是鼎革,还是篡逆之路走到这个时候了,每一分秒的时间都很宝贵。他这次来打交道的更是世界第一强国的首相特使,在国内官场摆摆二百五的姿态也就罢了,这么紧要的关头,耍这么一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夜色安静的只能听见波涛翻涌的哗哗声音,长江由此入海,绵延几千里,自此走出华夏的山峦大地。面前就是广袤无垠的太平洋,徐一凡出神的久久向东而望,谁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些什么。

如果背后着急议论的上海官场人物,能看见徐一凡仍然显得年轻光洁的脸上那严肃的神情,就应该明白,他这次不是在耍二百五了。

背后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响动,还听见微微一声咳嗽的声音,徐一凡蓦的被这突然的声音惊动,回头一看,才看见背后暗处站着拥着一领狐裘的张佩纶,夜色中他的眼中炯炯光,只是动也不动的看着徐一凡。

徐一凡展颜一笑:“幼樵先生,是不是晕船?在这船上睡不着?你身子不算太结实,还是到点睡觉的好。”

“大帅不睡,我们又怎么敢高卧?”张佩纶淡淡地道,轻轻走到了徐一凡身边,他脸色也同样严肃,看月色下的江水轻轻发问:“大帅,你到底在等些什么?”

“……上海关道已经在高昌庙制造局里面坐等,许了在下好几万银子的好处,只要在下向大帅进言,此等机会,卑躬屈膝一些也没什么,反正大帅一旦定鼎,和洋鬼子那里总有商量,他们在其间,只要能尽一分心力,就决不敢藏着……人心都看到大帅啊!尤其在大帅此次赶来上海和英国人谈判之后!他们有此从龙热切的心思,也是常理……几万银子是小事,现在学生倒也不缺这几文钱,可是他们说的,恐怕并不是没有道理,此次是大帅逆而夺取的道路上面的关键!”

“外敌,几乎已经被大帅扫平,威望,大帅也如日中天。在内,朝廷治下,已经是一片散沙,北地在垂死挣扎,南方已经倾心大帅,整合起来也是指顾间的事情。兵,天下莫精过大帅六镇禁卫军者。财,大帅有南方富庶省份,南洋北洋巨大财团支持。唯一忌惮者,无非列强态度而已矣!此时委曲求全,虚与委蛇,正是大帅坐到如此地位之分内事情,学生深知,大帅性格张扬果烈,不肯低人一头,从南洋到朝鲜,无不一路拼杀过来。可是为上位者,须行不得快意事,对此等关系大帅大业的世界第一强国之首相特使,怎么就以一马送信呼之而来?若大帅仍然率性行事,学生不敏,不敢附丽!”

张佩纶说到后来,声音渐渐放大,最后几个字已经是慷慨激昂,掷地有声,

他也想不明白这个道理,最后只能归结到徐一凡的性格上面去。苦口婆心,做最后之进谏,这一夜还没过去,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在他看来,现在大英帝国,无非在北地朝廷和徐一凡之间奇货可居,这个时候,徐一凡多许一点利益给英国,有什么了不起的?将来徐一凡收拾河山,把国家整治的强盛了,什么要不回来?

如果他还是大清的忠贞臣子,那张佩纶在对外交涉上面,一定会秉持自己立场,每点利权都要尽力争取,而现在是什么时候!气运鼎革之际,时机一旦错过,也许就是百年身,这等最为激切的关头,事急从权,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徐一凡默默的听完张佩纶的话,只是淡淡一笑,往日轻松的神色,在这个时候一点都看不见了。楚万里对徐一凡背后的评论是他的正经表情一天之内最多维持两三个钟点,其他时候溜着肩膀比谁都要惫懒。但是今儿,徐一凡从抵达上海开始,就一直沉静严肃到了现在,所有决定,都是自己独断做出。

对比着北地朝廷对英国的那些巴结态度,他今儿的举动,实在是让有心人急的上火。

他看看张佩纶,只是淡淡一笑:“幼樵,我这可不是率性而为的事情呢……”

他扶着栏杆,抬头看着天上月亮:“……我是靠什么起家的?从南洋,到朝鲜,都是在鼓动起军心民气,表现出和这个末世截然不同的做派,在苦苦寻找不到出路的人们中,给他们另外一种选择,另外一个希望……如果我和北边那个朝廷比着讨好这大英帝国,我和自己要取代的朝廷,又有什么区别?”

他这话可说服不了张佩纶,张佩纶板着脸冷淡回答:“这是从权!大帅这样做了,谁能不理解?”

“一旦让步,就再难振作了。这次也是从权,下次也是从权,人总能找到说服自己的理由……我们对着这个世界软了几十年的腰板,软到日本这个小小岛国都能欺负上门来,也该咬紧牙关挺直一次腰了吧?你要知道,我过去要的不是这个甲午,现在要的也不是一个只会低头出卖利益求得一点施舍的新国家!”

他拍拍张佩纶的肩膀,笑道:“幼樵,这事情就让我率性而为一次吧……以出卖更多的利益求得英国人帮助咱们,这是不牢靠的,到最后只怕陷入一种我们南北两边比谁卖得多的地步。两国交往,也只有实力,才能换来等值的东西,要不然,这种帮助随时会变了方向,到时候,我们利益也卖了,脸也揣兜里了,还换不到支持,我们找谁哭去?你有实力,有用处,虽然你强硬的态度会让那些白鬼子诅咒你,警惕你,随时还会趁你不注意的时候要将你再打下去,可是在你的实力对他们还有用处的时候,换来的协议才是最为牢靠的!

这个世界是一个丛林的世界,每一个猎手都在暗处互相冷眼旁观,当你从一开始就露出软弱无力的样子的时候,对手会毫不犹豫的撕裂你的喉咙!到时候,只怕我们求一个如今清廷的地位也不可的!石敬唐割了燕云十六州出去,将自己的生死要害全部依托于契丹的支持,到了最后,他是什么下场?你应该比我明白!”

话可以说的正气凛然,徐一凡如此举动的思想基础张佩纶也多少有些明白,可是空口表白自己有实力得到英国的重视那可是不能说的张佩纶纳头便拜的,他只是怀疑的看着徐一凡。

“大帅,你又有什么实力支撑着你有如此信心,英国人一定要和你达成协议?”

老子是穿越来的……徐一凡有点郁闷的在心里头想。不过说实在的,他现在也越来越不觉的自己象穿越客,而是深深的溶入了这个时代,这片十九世纪末的华夏国土每一点振荡,都和他切身相关,过去种种,更像一场支离破碎而且奇异的梦。

又或者,自己坚信英国需要他的力量对付俄国,只是自己臆想中的坚持?

不过如果没有这份坚持,他徐一凡也绝对走不到现在。

在江宁上船的时候,徐一凡还在内心里头有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是不是干脆就格局小一点,赶紧贴上英国,脸彻底不要了。让点利益就让点利益,他一个当初的废柴小白领,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是出乎他人生当中最为狂妄怪诞的梦想之上。中国顶峰的权位,还有荣华富贵在向他遥遥招手,以后的事情,管他妈的是不是洪水滔天……

可是,不行哪……

伊藤博文将亚洲的命运交给了他,将黄种民族在这个白人掌控一切的世界当中崛起的梦想也交给了他,他没法做出短视的事情,

归根结底,他还是一个民族主义者。值此末世,他终于鼓起了一点民族主义的风潮,如果他自己首先逆此风潮而动,如何对得起跟着他一路行来,以头颅血肉铺就道路,让他直走向最高处的那些忠勇男儿?

徐一凡看着张佩纶,只是一笑,月照在他的脸上,清冷生光,

“……我就是知道,因为在东亚大陆,已经是舍我其谁,幼樵,不信,随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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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到上海了……”

康有为捏着一份抄报纸,几乎要攥出水来,在谭嗣同的书房里头,只是在那里咬牙切齿的痛恨。

在上海的人,不仅仅都是想上徐一凡的船的,还很有些是两头下注,要把风色观望到最有把握的步的聪明人。上海乃至江宁徐一凡集团的动向,他们也源源不断的向着北京通报,徐一凡和英国首相特使秘密谈判,这种最为要紧的重大消息,现在掌握朝廷大权的重要势力之一谭康二人,也是很快就知道了。

谭嗣同饶是现在忙的不可开交——种种变法政策要拟定商讨,等着最后颁布。直隶治安也压在他的肩头,要布置关心。现在朝廷开放言路,各种各样的关于变法的条陈,最后摘要汇总到他这里,看有没有什么可取的。

还有新军既然要编练,营制军官都的先准备好了,他是看了一点徐一凡练兵过程的,知道这些制度和军官准备要先行……再加上不断来拜客的,探听变法会不会触动某些集团利益的,他整日里睡不了两个时辰,忙成这样,但是这个消息过来,还的和康有为等几人单独商量,筹思应对之策。

徐一凡逼宫的招数,是一招狠似一招!

康有为只是恨恨,谭嗣同埋头做事。这些日子,在京华之地放话最多的也是他,他也有点嫉妒谭嗣同在外国人当中的好名声,东郊民巷也很是跑了几趟,那时候何伯公使还在京,他已经放言了,徐一凡现在掌握的两江三省之地,就算全部割让为租界,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反正现在这个地方也不是朝廷的了,

在和外国鬼子联络感情上面,他也是很花了不少功夫,满清大臣,还顾着体制,绝对不会上东郊民巷去做客,他康有为却顶着侍郎这种朝廷大员的衔头,很是去扰了两顿洋鬼子的大餐,往常狂态在洋鬼子面前收敛半点也不剩,好话不要钱也似朝外喷。让他一时有点自得的是,他每去一次东郊民巷,不管是哪个使馆,洋鬼子都没打过回票,款待还算热诚,至少面子上下来,北京城都有传言了,谭嗣同和康有为都是抚夷的好手。光绪还亲自传了他一次,从他这儿想探探洋鬼子要开什么条件支持朝廷的口风,三省之地割为租界,太过了,将江苏精华部分割成租界,倒不是不可商量,只能将徐一凡打平!

光绪垂询,康有为顿时又是一阵大言,号称洋鬼子情状,全是在他康有为掌中,他私心里头也有个期望,谭嗣同军机领班这个位置看来是争不到了,可是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领班大臣也是位高权重的位置,得之可以和谭嗣同分庭抗礼,也算出人头地了,照这样下去,未必无望。

京城当中,近日以来,只要牵涉到和洋鬼子打交道的话题,康有为只要听到,就地包揽把持,以大清抚夷第一人自况。他也在苦心琢磨,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洋鬼子就他的范围,为了这个,连韩老掌柜他近日都少见了几次。

他自己把自己捧的高,这下摔起来就更狠。在北京城,他们这帮想走洋鬼子路线的贴都贴不上去,现在却有一个大英帝国的钦差大臣巴巴的跑到上海去和徐一凡见面!

消息传来,康有为真是呆若木鸡!

谭嗣同疲惫的坐在书桌旁边,百忙当中抽身出来,他眼圈全是深深的黑色,喝着又浓又酽的茶水,神色中也满是失望和担忧。不过他比乱了方寸的康有为掌的住一些,只是沉静的不说话,在心里反复思量着接下来会有什么变故。

看谭嗣同不说话,康有为恨恨的一拍几案:“这徐一凡,不知道卖了多少利益给英国鬼子!指不定将整个北地都割给这些洋鬼子了,到时候,这些洋兵跟着他一起来逼宫!”

谭嗣同缓缓摇头:“传清兄不是这样的人……”

康有为冷笑一声,他脸色铁青的近乎黑色:“复生,这个时候,你还帮他说话?好,咱们先不管徐一凡是不是这样的人,虽然我敢确保,这个家伙听到这样的消息,恨不得爬到英国鬼子面前舔他们的马靴去!这事儿咱们先不说,现下这个局势怎么办?洋鬼子重利轻义,我的一番苦心全成流水,徐一凡勾结外人,局势更好,我等祸不旋踵矣!现在怎么办?这消息一旦散步出去,北京城都要空一半!”

洋鬼子这头绝望,康有为自然就又把心思转到了韩老掌柜那条线上:“复生,这个时候,抓兵再不能迟缓了!你手头刘老帅留下的万把兵,维持直隶治安有余,可是用来对付徐一凡却颇不足!我就不知道你在犹疑什么,练兵最缺的就是开办的费用和饷钱,军火现成就可以订,韩老爷子巴巴的已经将几百万的银子运过来,你怎么一时就不接收?”

他说到后来,已经手舞足蹈,刺激之下,说话也就越加的肆无忌惮:“……复生,你到底在想什么?要不是我深知你,真以为你和徐一凡有什么默契!几十万团民已经起来,你却迟迟不开始拣选。兵也有,钱也有,现在还等什么?你到底还在等什么?”

谭嗣同只是呆坐在那里,默然不语,他怎么能对康有为说,他对韩老掌柜这送上门的兵和钱,总有一种在心底最深处的忌惮?徐一凡如此人物都能将韩老爷子推出门外,怕驾驭不了,他谭嗣同就能驾驭得了这股力量么?他这个时候一直在苦苦撑持,看能不能遵循比较光明正大的途径,以刘坤一留下的万把兵为基干练出一支新军出来。

可他负担的压力,也是越来越大。

急躁的光绪,已经几次询问起团进展的事情,想从正规途径筹饷,户部却在向他请款,他到哪里弄钱去?想找列强借洋款,现在英国的首相特使却在上海和徐一凡谈判!

对于他迟迟不练这个新军,反而在尽力压制团民,维持直隶秩序的举动,已经在背后惹动了不知道多少议论。他和徐一凡的关系已经又被翻出来讲,就连他最大的依靠光绪皇,几次召见,他无意中抬头,甚至看见了光绪皇帝眼中怀疑的目光!

他可以确信,当上海消息传来,北京城该是怎么样一种狂乱!

难道,真的只能铤而走险?

他呆呆的端坐在那里,对康有为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不顾康有为几乎将手指头都戳在了他的脸上。

书房的帘子突然挑了起来,谭嗣同的老家人站在书房门口:“大人,宫里的人来传皇上的旨意了,要大人赶紧到园子里头面圣……”

老家人看了谭嗣同一眼,神色也有点紧张:“这些老公儿这次口气可不怎么好,说是在门房坐等大人……大人是不是马上换衣服?”

这个消息霹雷一般的打在谭嗣同的头上,此时光绪如此急切的召见,除了英国人这个事情,还能有什么!

康有为大声冷笑:“复生,如何?对皇上,你又该如何回话?”

谭嗣同没有起身,只是将脸深深的埋进了手里,半晌之后,才缓缓抬起头来,对着一脸担心的老家人道:“你吩咐准备轿子,我在轿子里头换大衣服……去吧。”

等着老家人离开,谭嗣同缓缓站了起来,定定的看着康有为:“传韩老掌柜过来,我从园子出来,就见他,他的银子,我要了……南海,你这几天帮我一把手,从明天开,我们就开始拣选团民精壮!直隶左近成规模的团,我来亲自拣选!”

他神色严肃,目中寒光迸溅,声音也有若金铁之交:“南海,我就一句话,选团的事情我依了你,但是在背后,你不要和那韩老爷子再有半点别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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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庆县小葛庄。

刘大师兄——官名叫做刘长子——所在的小院里头,袁世凯坐在房中,只是冷冷的扫视着他的那几个随,这几条精悍汉子,脸上没有半分紧张的神色,只是在扎束身上的东西,不时还跑跑跳跳,检查一下身上利不利落。

袁世凯腰里,明光铮亮的别着两杆六轮手枪,那几个随从腰里也鼓鼓囊囊的,家伙都拿出来了。

“刘长子呢?”

“进屋子里头了,屁也不敢放半个,到时候一挟就走,这小子好命,小葛庄一带,头挑大师兄咱们过了今夜,就送给他做啦!”

“咱们就这几个人,有没有胆子!”袁世凯冷冷的又问了一句。

随从们回答的轻松。

“小鬼子都打趴下了,怕这些家伙?”

“禁卫军里头出来的,就不认识怕字儿怎么写!”

“项老板,咱们快点儿动手吧,先南头,再北头,收拾完了还能睡半宿的觉……那话怎么说来着?”

“谈判,是谈判!”

“成,六轮手炮和他们谈去,瞧瞧他们是不是真的刀枪不入!”

袁世凯满意的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走!挟上刘大师兄,咱们给他争位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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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下半夜了,“江顺”轮仍静静的停在高昌庙码头,徐一凡的身影在明轮旁边,一动不动。

高昌庙制造局里头,心切这里局势的上海官场人物都转到了这儿,英租界和江顺轮这里听差一趟一趟来回跑着。

这徐大帅行事就是个别,皇帝不急,他们太监们急死,大清不幸,他们这些要继续当官的也不幸,摊着这么一位爷!

张佩纶已经传话过来了,有负所托,大帅是绝不会去英租界了,等到天亮还没消息,江顺轮是生火就走,英国人再想谈,到江宁来吧。

大家伙儿都跌足长叹,相对无言。

英国人那么大架子,会来江顺轮?今天他们不来,还指望这些洋鬼子到江宁?得罪了洋鬼子,这南北之间,恐怕又要生变数了。

几个陪着上海两位道台的南下人物坐在那儿交换着目光,也不知道在他们心里头,是不是有点悔意?

眼看的已经是更深露寒,越等大家伙儿越是心冷,到了最后,等的五心烦躁的上海关道跺足站了起来:“这天儿湿冷!大家伙儿也算尽了心力了,咱们问心无愧!各自回家吧,反正要夺天下的是他,不是咱们!了不起不当这个官,回家吃自己去!”

几个人都长叹着站起,还没站直身子,就听见脚步声在厅外急促的响了起来,转眼一看,就看见一个跑英租界的听差按着大帽子飞也似的跑进来,千都来不及打就大声喊道:“大人大人!这事情出了邪了!英国洋鬼子从来没见他们这么架子小,大半夜的,坐着马车来高昌庙码头了!何伯公使,巴纳德领事,还有英国那位钦差大臣,换了衣服过来了!徐大帅真真是有天命!”

几个当官的脸色一下变的苍白,上海关道身子还晃了一下,几乎跌在地上,几个人话都来不及说,互相扶着冲出了高昌庙码头的公廨,直上码头的栈桥。远处车轮滚过码头路铺的狗头石的声音哗愣愣的就已经传了过来,几盏车头晃动的煤气灯下面,正是有着英国领事馆标记的洋式马车冲着码头而来!

上海关道和上海道台两位最是心切这件事情,这个时候忍不住身子就软了下来,转头向江顺轮看去,轮旁边,徐一凡披着斗篷的身影,仍然笔直的站在江涛之上,月色下面,他的身上,似乎倒映着波光。

上海关道喉咙里面发出了近乎呻吟的感叹:“……这天下,是徐大帅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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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 谈判(七)

江顺轮小小的大餐间里头,总算在今夜不负大家期望碰上了面的徐一凡和那些英国人,正分宾主坐下,几杯热气腾腾的香浓咖啡已经被陈德送了上来。

徐一凡本来就是喝惯咖啡的主儿,在朝鲜讲不起这个条件,回到两江,在他身边侍卫的戈什哈,首先要学会的手艺就是磨煮冲泡滤这摆弄咖啡的全套手艺。咖啡豆徐一凡也没花自己的钱——他现在也没钱,都是李璇从南洋带过来的上好咖啡豆,一季一换,她大小姐不喝陈的,徐一凡现在是不仅吃用是自己未婚妻管,连这唯一的嗜好都是在心安理蹭自己媳妇儿的。

沃特斯·K·索尔兹伯理和徐一凡才一碰面,就互相惊叹于对方的年轻,沃特斯三十出头,就是首相特使——不过徐一凡想想他那个姓也就释然,索尔兹伯理家族本来就是英吉利的鹰派政治家族,也以对俄警惕仇视而著称。

大英帝国的扩张在十九世纪末虽然已经早到了尽头,可是每个历史上的帝国在这扩张的尾巴上面,都会用力的反弹一下。也许是因为这些历史上面的巨大帝国当中的有识之士,深知道一个帝国的生命就在于扩张,在扩张征服当中才能保持住活力,一旦这种步伐停止,庞大的帝国朝哪个方向走都是下坡了——大英帝国也是如此,他们的力量早就使用到了尽头,小小三岛控制着人类有史以来分布最为广阔的领土,虽然在绝对面积上也许还不如那个蒙古草原帝国,可是大英帝国的统治是绝对的有效统治。

帝国的活力已经使用殆尽,几代最出色的人才早已带着盎格鲁撒克逊民族史书上不朽之名下世。美国崛,德国崛起,法国复苏,俄国也还在挟着巨大的惯性在亚洲横冲直撞,大英帝国其实内囊里头已经感觉到有点力不从心。这个帝国真正的明白人知道危机所在,所以在这个帝国夕阳正在降临之际,加倍疯狂的展现着力量。这个时代,英国有着塞希尔·罗兹这样即使在维多利亚鼎盛时代也未曾出现过的疯狂殖民者,这位恨不得在月球上都插上英国米字旗的人物不仅几乎是以个人的力量殖民了整个罗德西亚,还设立了影响深远的罗兹奖学金,就是想影响几代美国精英,重新将这块富饶强大的前殖民地统一在英联邦当中!

在海上,英国疯狂的挥霍着几个世纪积攒下来的财富,不仅要压制整个欧洲的海军,同时还要压制全世界,制定了空前的两强标准(不是绝后,另一个广义上同样是盎格鲁撒克逊的新帝国,我们这个时代的罗马,美利坚合众国的海军超过全世界其余国家海军力量的总和,可是现在怎么瞧,怎么觉的这个新罗马有点十九世纪末大英帝国的影子,历史,从来都是重复又重复的——奥斯卡按)。

英国的统治集团还重新将索尔兹伯理再度推向首相位置,第三次组阁,这个绝对鹰派的政治家在他的第二组阁的时候已经镇压了爱尔兰的独立要求,占领了缅甸、肯尼亚、乌干达,而且大英帝国再度推出这位首相的目的之一,就是针对俄国!

如果历史涉猎颇多的前愤青徐一凡没有记错的话,这位索尔兹伯理首相名声大躁就是因为他在英国外交大臣任上,迫使沙俄修改了圣斯特凡诺条约,一下将俄国由土耳其进入中东这个世界岛腹心之地的梦想击碎,他也由此获了嘉德勋章。

这位首相,是不折不扣的对俄最为警惕和不友好的人物!

大英帝国在这个十九世纪末的疯狂年代当中,回光返照一般的透支着力量,不仅在欧洲维持着绝对的地位,制压着遍布全球的殖民地,应对着美国和德国两个新兴强国的挑战,还要在亚洲这广袤无垠的土地上和俄国这庞然大物展开最为激烈的较量!

盎格鲁撒克逊帝国的伟业,莫过于此。

也正是在这位索尔兹伯理首相的手里,签订了英日同盟条约,为了对付俄国,英国不惜放弃了维持了上百年的光荣孤立政策。

也正是因为这个,带着索尔兹伯理姓氏的首相特使才会这么快的赶到上海来和他徐一凡谈判,也正是因为这个,徐一凡才这么坚信,这位特使,会屈尊应召,来江顺轮上和他谈判!

在徐一凡脑海里头,这十九世纪末的世界局势翻腾个不休,整个大清,他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在这个上头,没人能超过他的见识了,甚至摆在全世界都是这样,除非再有哪个正好熟悉历史的倒霉孩子和他一样挨雷劈玩儿穿越。

索尔兹伯理这个英国小白脸是来了,说明他对大局的把握也没有错,可是却不知道,英国人想利用他,开什么价钱出来?

他徐一凡可是在南洋用自己清白之躯卖出了一千万两的红相公,英国鬼子盘子开的小了,他还真不希罕。

张佩纶正坐在徐一凡的旁边,看着徐一凡的神色又变的有点古怪,知道这位大帅不知道又想到哪里去了。反正,总是憋着害人的,他在心底长叹一声,也有点郁郁。马江之后,他遣戍新疆,往日骄狂,已经是洗干干净净,李鸿章收留他,他北洋生活优裕,那里又风气开通,他有大把的时间读大量的书,来认识这个世界。徐一此次来上海,他自以为盘算已经至矣尽矣,蔑以加以,也称的上忠心耿耿,甚至存了让点利益给英国人的心思之后,他主动为徐一凡担起坏名声来的心思。

反正他张佩纶是什么都见识过了,了不起再回家闭门读书。

可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徐一凡的见识,实在是高他数倍有余,英国人果然摸上门来了,首相特使,就坐在江顺轮局促的大餐间里头!

隐隐以徐一凡谋主自诩的张佩纶内心里现在满是挫败感,虽然徐一凡让他作陪于这么重要的场合,可是他一句话也不多说,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头。

华夏,每逢末世,或者气运衰微到了极处的时候,总有天生英杰命世,这片土地这些年遭逢的却是,史上从未曾有过的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既有满清这样的种族政权,又有西方列强也从未有过的各方面都极其强大的敌人环伺在侧,华夏元气崩颓,国人也第一次对自己的文明失去了信心,茫然的寻找出路,也因为如此,才会有徐一凡这样大不一样的英雄降世?

可是瞧着他老憋着坏笑的样子,怎么也不像个英雄呢……

有句笑话说的是,两个英国人在一起,对坐一天能不说话,因为没有介绍他们认识的人,英国的绅士绝不会主动开口搭腔,三个英国佬虽然乘夜赶了过来,可是现在这个架势,倒和这个笑话有点差相仿佛,这种情势,何伯办了几十年外交,也可是没碰到过。

三个英国佬只是在那里浅浅的喝着咖啡,倒不完全是为了矜持,而是一时真不知道怎么开口。徐一凡那封信,一下点到了沃特斯此行的要害。东亚的清帝国和日本在一场战事之后双双失去力量,帝国在亚洲针对俄国的布局一下空了好大一块下来,白厅疯狂的在寻找着弥补这个局面的措施,徐一凡这个远东土著军阀的崛起,自然就进入了他们的视线,正好徐一凡通过何伯谋求接触,以才有沃特斯这闪电一般成行的速度。

即使沃特斯来的如此急切,但是说实在的,不管是他还是何伯,都对于徐一凡并不太以为意。以为他在此局势下,只有乞求大英帝国的恩惠,可是今夜徐一凡的做派,特别那封信,一下就让他们再也轻视徐一不得。能对世界局势有如此深的了解,能对大英帝国亚洲布局政策如此熟悉,那么这个人在东亚的土地上,就绝对属于人杰一流!

他的实干能力已经被他的行动所证明,以一支孤军击败了大半个日本陆军,怎么也不能说是无能之辈。再有这样的见识和眼光所配合,眼前这个年轻的过分,举止完全是西式的徐一凡的分量,难道还掂量不出来么?久在中国,熟悉大清内情的何伯甚至可以断言,整个北京城,没有一个人可以当这徐一凡的对手。在这生气勃勃的年轻人面前,北京城再高大的城墙,也不过就是在他的马靴下一踹即倒,他徐一凡有很大的可能,掌握这个帝国未来的命运!

这个时候,原来威逼诱惑手段,甚至可以以一种冷淡的态度接受这个远东军阀效忠的打算,就全然落空,而他们还没想好,这个时候该用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和徐一凡打交道!

想到这里,何伯忍不住恨恨的看了一眼巴纳德,又看了一眼沃特斯。

巴纳德的混蛋在于他是上海领事,天然就有搜集清帝国东南省份变动情报的责任,而对于徐一凡这么一人物,他只有几份轻描淡写,含糊其词的报告,还不知道是在那场酒会过后匆匆涂抹而就的,这样的人,再不适合待在这样重要的职位上面了。

对沃特斯的怨气却在于,姓索尔兹伯理的人,满脑子除了对付俄国,就是对付俄国。这位沃特斯特使看到徐一凡信上俄国两个字,就沉不住气的拖上他们匆匆来到了这江顺轮上头!

在亚洲,除了对付俄国,还有其他那么多重要的事情。在这位年轻特使的眼中,他们这些服务于远东的外交人员,似乎在忙着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而他们才是在做真正的大事情。这片土地如此巨大,人口又远远超过俄国,在这几十年殖民的外交生涯当中,何伯也深深的了解到在这数万万看起来似乎麻木愚昧的人民深处,隐藏着怎样一种坚忍和能力。他的外交生涯,一直在分化这个国家,培养这个国家的精英阶层对于白人内心深处的那种畏惧敬仰,甚至他还不惜有的时候违背外交原则,对于大清帝国那个异族政权表达出某种程度上面的支持……一旦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力量爆发出来,也许就会是白人对这个世界统治的末日开始!

这点隐忧,他一直藏在心里,不敢对任何人说出来,因为结果一定是遭到嗤笑。这些拖着辫子,斜眼睛,落后时代几百年的中国人,会成为文明世界的大敌?

两千年前,这个国家就已经有了灿烂辉煌的文明,建立了巨大的帝国,而且这血脉一直延续到了现在!难道真的没有重新崛起的一天么?

虽然和徐一凡初次见面,何伯这位中国通却清晰的感觉到,这位已经掌握了相当大的力量和权力的中国年轻人眼中,澄澈而清明,他的腰板,不会在他们这些白人面前软下半点。

这是从来未曾有过的。在他的外交生涯当中,不管大清的精英如何聪慧如何有能力,在他们洋人面前至可以表现的无理和清高——比如那位已经下台的李鸿章李中堂,可是在他们这种外表的背后深处,还是对他们白人极大的畏惧和仰望!还有一种最为深切的自卑!

可他在徐一凡身上,就是强烈的感觉到,这个年轻的军阀,对于他们白人,没有一丝畏惧或者谄媚,完全平等的和他们对视,不自傲,也绝不自卑,这样的人物,不应该出现这个时代的大清土地上面啊……

何伯自然不知道,在他感受到的徐一凡这样心态的背后,凝聚的是跨度为一百年,整整一个民族数代人的血泪与奋斗!而这血泪和奋斗,还将在徐一凡的那个时空,继续的延续下去…………

江顺轮的大餐间里头寂静无声,但是每个人的思绪却在翻转不休,咖啡喝了那么久,每个人杯子里头还是半满,要知道陈德煮的可是意大利式浓缩咖啡,徐一凡在猜测着几个英国鬼子的心思,张佩纶在心情沮丧,沃特斯在想着徐一凡到底有多大力量来成为大英帝国在亚洲的助力,而何伯只是在感叹着徐一凡的气度,巴纳德领事思绪却飘到了开春上海新的社交季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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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徐一凡放下了手中小小的咖啡杯,开口笑道:“各位,咖啡味道再好,嘴也的用来说话啊!特使先生的来意,我已经深知,无非就是要维持远东局势平衡——如果我在这里说,我可以迅速平定现在东亚大陆的混乱局势,并且在满洲抗衡俄国的南下可能,甚至可以在新疆中亚一带,牵制俄国人的侧翼,让他们不能越过中亚窥视大英帝国皇冠上面的明珠——印度,你们会用什么样的诚意,来回报我的付出?”

一语破闷,徐一凡也实在懒的和这些英国绅士拼耐心了,反正这位年轻公使的到来,不过是考察他徐一凡的力量,了解徐一凡的要求,这些情况汇总回去,英国那些政治家才能斟酌靠量出他们将付出什么……既然是这样,何必多说那么多废话,对这些不过是传话的人还是一下端出戏肉拉倒,上海之行,这些英国人肯听他徐一凡的声音,就是一个极好的成果了,推翻满清,还用不着大英帝国的帮助。

他的底线在于,在他越来越强烈的感觉到北京城会提前五年出现拳乱的情况下,这些白鬼子要相信他徐一凡能收拾局势,而不会让八国联军的那一幕上演!

联英制俄,那是将来的事情啦,他出俄国这个由头,不过就是让英国知道,不管东亚发生什么状况,你们只有依靠我来收拾!不管是政权的鼎革,北地的混乱,还是你们英国人在亚洲的大赌局!

发出自己的声音,就是要让这些白鬼子知道,他都自信到可以联英对付俄国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北京城那些事情,还在他徐一凡眼里么?

他们英国人,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虽然他的话里说的都是这位沃特斯关心着的亚洲俄国扩张问题,可是背后隐藏的那么多弯弯绕,却是意味深长,何伯深通华语,只是默不作声的听着,徐一凡背后的意思,深深了解现在清国内情的他听出来大半。

而那边巴纳德结结巴巴的向沃特斯翻译出来了,沃特斯眼神一下锐利了起来。年轻的特使最后却冷淡而矜持的扬起了下巴:“力量从来不是用说的就能表明,而在于事实,帝国的确非常关心亚洲局势的稳定,阁下已经表明了对亚洲现在局势一定程度的了解,可是对于帝国而言,还需要审慎的评估……”

徐一凡哈哈一笑,洋鬼子上套了。

“阁下是特使身份?”

“一个帝国派出的观察家而已……并没有委托,也没有正式授权,换句话说,我没有任何做出决定的权力。”

“既然没有官方的名义,那就好办……”徐一凡眼珠滴溜溜的乱转,洋鬼子滑着呢,说是特使,其实际使命也的确是特使,可以通天,但是绝不会承担什么官方的名义,这样的身份,自由许多,真正幕后的交易,可以很方便的通过他们直达大英帝国的中枢。

“既然要审慎的评估,在上海也是看不出什么的,我在这里,以最大的诚意奉请索尔兹伯理先生,能到江宁做几天客。最近距离的观察,也许的到最为接近事实的结论,不知道索尔兹伯理先生,能不能拨冗一游?江宁风物,其实也颇有可观……”

何伯听到这句话差点就耐不住性子一下站了起来!这徐一凡,初次和他们打交道,就动了这么多心思,先是掐准了英国在东亚最为关键,最为担心的命脉,一封书信过来,就让他们全盘计划打乱。徐一凡深深了解他们的底牌,而他们原来的全盘构想又要重新安排,至少要以一种较为平等的态度和徐一凡开始商谈。

平等到什么程度,完全要依照徐一凡的实力而言,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

这样他邀请沃特斯前往江宁就近观察的请求简直就太顺理成章不过,而沃特斯也一定乐于接受。

可是一个能将消息一直通到白厅的人物出现在江宁,哪怕沃特斯谨慎的不表明什么倾向,可徐一凡就可通过他,以完全合理的方式,以他的意志,他的表现,来影响白厅对东亚局势的判断!而一个姓索尔兹伯理的人,哪怕没有官方名义,出现在江宁城,那么整个大清帝国各方对于现在南北两大势力的观感又将如何?

可是沃特斯一定会去的,因为徐一凡承诺对付俄国!俄国,俄国,该死的俄国,索尔兹伯理家族眼中只这个名词!他何伯也不是不知道,消灭俄国在亚洲扩张的野心,让他们目光转回欧洲,对于大英帝国平衡欧洲局面有多么重要的意义。可他就是近乎偏执的觉得,这个徐一凡也许比俄国还要危险!

看着徐一凡故作正经的诚恳微笑,何伯就恨不得将手中咖啡杯扔到他的脸上去。

沃特斯以一种英国绅士最为标准的漫不经心姿态考虑了一下,耸耸肩膀:“为什么不呢?但是我只有一个要求,只要一旦听到任何有关索尔兹伯理这个名字在江宁城出现,我就只能遗憾的告辞,并且发布一个正式的声明,表明大英帝国和阁下没有任何的接触,我也向阁下正式表明,帝国在大清的外交重心,始终不变的仍然在北京城。不妨透露一个消息给阁下,何伯公使从上海回到北京之后,会发表一个大英帝国名义的正式声明,帝国不希望东亚的局势出现任何的混乱,帝国也相信与文明世界有着友好合作历史的大清帝国有着稳定中日战后亚洲混乱局面的能力……”

他的目光转向了何伯,何伯心里一跳,他也是才知道这个声明!这个看起来年轻而漫不经心的沃特斯,将这个秘密保持到了现在!

想想也就能明白,既然沃特斯说出了这句话,他很快就能得到白厅的正式训示,他的中国之行,白厅肯定给了他秘密的授权,准许他可以采取的几种举动,现在将这个声明说来,不过是因为谈判变成了眼下情况的一个选择罢了。

核心还是平衡,审慎的平衡分化,继续在徐一凡和清廷之间维持某种平衡,在最后的结果还没出来的时候,为帝国获取最大的利益!从维多利亚时代开始,大英帝国以区区三个小岛牵制全世界的家传手艺仍然没有丢掉!

何伯放松了身子,舒服的靠在椅子上面,朝徐一凡和沃特斯两人点点头,微笑着转开了眼神。

自己是不是在中国太久了,都忘记了帝国的强大,忘记了帝国的人到底有多么优秀!

徐一凡只是在心底冷笑,这些英国鬼子,难对付的很呢,英国的统治阶层,大概也属于白人世界当中政治智慧最高的一群人了。

可是,无所谓。

本来他的打算,是整合好南方的力量,再一定程度取得列强的默认,以禁卫军北上,堂堂正正的篡清而代。反正大清已经是末世绝症,不管是谭嗣同还是谁,都不可能弄的好,按照他原来打算,和英国谈判在某种程度上还是非常重要的,至少对他北上大举不加以阻挠。

可是现在,拳乱的阴影,已经层层压在北京城的上空,他不能让那场悲剧再度发生!和英国谈判的全部意义就在于,向列强表明,中国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徐一凡就能收拾,用不着你们远渡重洋的派兵过来!甚至为了所谓白人文明世界的面子,英国人兵力不足,甚至将俄国也拉了进来,不惜五年之后再花那么多精力财力扶植日本将俄国打回去。

沃特斯能做这么一个表达他声音的渠道,已经足够,这可也是他利用英国对俄国的忌惮,引这小子上钩的。联英抗俄,在他真正掌握全国政权之后,还怕和英国没的谈么?

北地的局势,不能再随着他们闹了。他最后一点对于谭嗣同的香火情,在江顺轮独立江月之下几个时辰的思考当中已经丢的干干净净。他主导的这个变法,到处都是破绽,到处都是窟窿。他回到江宁,就要着手让谭嗣同的变法成为一场笑话!让他尽快的失败!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让大清最后的挣扎希望归于破灭,让他徐一凡成为真正最后收拾局势的人!

至于谭嗣同的命运——路是他自己选的,没得抱怨。

这次谈判,他要的只是这些而已。决心已经下定,目的也已经达到,这条道路的尽头就在眼前,他还什么好和这些英国鬼子虚与委蛇的?

他长身站了起来,对着三个英国鬼子笑道:“夜冷江寒,今日良晤,兴致非浅,天亮以后,咱们就南的南,北的北,且看这风涛,向何处变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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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0 03:46:49 | 只看该作者
第四十七章 - 谈判(八)

延庆县小葛庄南头的坛子,掌旗子的大师兄葛二蛋本是全庄出名的二流子。家业本来有点儿,老子过世前在河边上给他留了十七八亩的水浇地。北地水不方便用上的地不值几吊钱,这水浇地可很是值上几文。结果不到两年,就给他吹洋烟、大炕,甚至进了北京城听大戏学人逛胡同,玩儿相公倒是时髦,他也瞧的眼热,可是这相公可比婊子贵上十倍都不止,不是他那种乡下脑壳子挨得上边儿的,转眼间这点家当就蹬打的精光。

不过这葛二蛋倒是比起本乡本土的人眼界开阔,也很认识了几个朋友。没家业了就要另寻活路,二蛋爷的第一选择其实是投教。可惜他不是大人,洋教对大人物入教宽容的很,他这种想当普通教友的,抽大烟儿这一关他就过不去。普通教民规也多,教里头倒是也有如他一般青皮一般的人物,这等人靠着教也是出息最大,祸害最厉害。人家早就占据了位置,在神父司铎旁边说的上话儿,他葛二蛋洋话就会说也司。怎么凑的进去!

这下没法儿想了,又瞅上了香教拳会。这些年香教传法的使者发了疯一样在到处扩张势力,只要你胆子大,敢在他们面前吹,我在某村有多少多少拜把子的朋友,我跟某庄大户有怎样怎样的交情,我炕底下藏着多少多少四瓣火的大枪,我在哪个哪个达官爷手底下学了一手七星,靠膀子的师兄弟有多少……香教的那些传法尊者就夸你两句,当下就给你传了香教的那些秘令字符,认了徒弟,算是香教几代几代的子弟。葛二蛋胆子粗,也很有些混不吝的气质,在几个护法尊者眼中,居然也算是值的栽培的对象。虽然不算阎尊者亲传的那一代,可过了香坛,也是再传子弟的身份,不折不扣的算是混进了香教里头。

可是这香教比不得教会财雄势大,在官府前面有面子,哪怕是阎尊者亲传弟子那一层的人物,也得自己奔走。吃住全是自个儿掏腰包儿,家里有的还好,家里没有,到了陌生地方传法,生饿两三顿的也不少见。

他们这些再传子弟,香教上头是一文也没得给他们,倒还贴本送了不少香钱给师傅。换来的就是一道令,让他们回自己家乡起坛。

三五年前,回乡起坛的葛二蛋这日子过的是很不如意。乡下人胆小老实,光绪八年香教起事之后,官府就很不待见这拳民。虽然葛二蛋招揽了几个同样的闲汉,起了坛,可是谁会用眼皮夹他!乡里正经练拳自保的少林会,也都当他们是野路子。最落魄的时候儿,葛二蛋只怕连被他们逼到绝路的刘长子刘大师兄还要惨淡些。

就在葛二蛋寻思改行的时候,这一两年风向突然一变。尤其是最近,传来消息,官府也不敢管拳会了。更有传言,拳会就要拣选精壮,练出新军,扶保大清!正没路可走的葛二蛋心下一横,香教就算要拣选精锐,也找不上他这么一个光杆儿,他这阎尊者再传子弟的身份也没用,通直隶,和他一样的再传弟子,只怕有上万人!

一个下乡催科的编外壮班的一席话恰在这个时候儿壮了二爷的胆子。他当年也是和葛二爷头前头后靠烟榻上面互相打泡儿的交情,瞧见他落魄,忍不住多嘴了一句:“听说你也是在香教的,怎么这个德行?其他地方,闹起来官府都没法儿管!架着牌位,就到衙门口。当官儿管是正堂还是右堂,都的换了大衣服出来行礼,这叫个什么面子!本来这次到小葛庄,就是听说你是阎大尊者的再传徒弟,还想看你能不能帮忙找条路子呢,眼下一瞧,多半也是白给!还是另外寻门路吧…………”

葛二爷当下眼睛都红了。最后的破被窝换了二两烧酒灌下去,才入冬的时候儿,光着半边膀子,辫子盘头顶上,请了一个不知道哪路神仙的牌位,就上了延庆县!从进了县城的门儿,他就红着眼睛大喊大叫:“老子是阎尊者的亲传弟子!奉法谕在延庆起团,城关里头。瞧着我就要文官止轿,武官下马!无生老母降世,普渡众生!”

一路走一路乌七八糟的一通喊,直奔县衙门而来,后面跟着不知道多少看热闹的百姓!延庆县这个时候各处其实也很起了几个团,县城里头也有,都是搓揉过县太爷了。他到衙门口,县太爷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又过来,反正也习惯了。葛二爷裹了那么多看热闹的百姓过来,声势很有一些,县太爷哪里知道别人都是瞧热闹来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换了大衣服就过来郑重对着他怀里的破牌位上香行礼,当下就是激起惊呼一片,延庆县又出了一个了不的的大师兄来着!

县城里头的本处香坛自然也被惊动,来瞧瞧是哪路来的二百五,当下一对口诀秘令符咒,都盘得上。这算是自家人。小葛庄反正没有香坛,他愿意回去闹多大都成,只要别抢了县城地盘就算完。县城香坛的大师兄客客气气的招待了葛二蛋一顿好饭,破衣烂衫给他换了三层皮子穿走,还套辆大车,几条壮汉送他回乡。

葛二蛋大闹县城的消息自然很快就穿回了小葛庄。乡下人眼皮子浅,小葛庄也没什么出名绅,都是土财主。葛二蛋连县太爷都不敢的罪,这可如何了得!再加上现在风声都是说香教得势,哪里哪里得罪他们的大户落了一个如何凄惨的样子。再说了,论不定这家伙真跟无生老母学了什么法术,半夜降下天火烧宅子也受不了哇!

当地大户顿时凑了钱,给葛二蛋起了坛,送了白面香油,准备好了香火,一个个到坛前来行礼。这声势一起来就不可收拾。香教在各地发展的消息传过来也帮着煽风点火。不甘寂寞,冬闲期间无聊的蛋疼的主儿大多数赶紧入了会,人一多起来声势就起来了。庄子里头家家上面贴神符。不烧香的,无生老母一旦降世,烧了你家宅子荒了你家的地!入了教,保你不受官府追比,不受洋教欺负,皇上亲选练成新军顶小也还你一个水晶顶子!

为了保个平安。老百姓也赶紧入了教。香教向来玩的把戏,都是江湖伎俩,迎神赛会那些戏法儿大杂凑。佛道一炉,耍起来再热闹不过。你胸口碎大石,我就咽喉顶银枪。你能挡铁沙子枪,我就敢油锅里头捞铜钱。比什么都热闹。入了香坛的人个儿瞧的整天乐呵呵的。这样装神弄鬼久了,人久在这个氛围里头。也就渐渐的变的如颠似狂了。从上到下,个个都神神叨叨的,就连最害羞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都换了红衣,扎了红头绳,挎着篮子举着扇子尖声儿的整天念叨:“男练义和团,女练红灯照。砍了电线杆,扒了火车道。烧了毛子楼,灭了耶稣教。杀了东洋鬼,再跟大头闹。”

如此氛围之下,葛二爷的小日子还不是如日中天。白面吃的都反胃恶心了。这两天就连饭桌上开出红烧肉来,都摇摇头嫌油腻,说要持斋。至于女人,还缺了?不说小葛庄那几个出名的卖大炕的破鞋已经是他葛二爷的后宫,就连黄花大女也不是摸不着。每天晚上黑屋子里头摸香请神,葛二爷可都是兴致勃勃的。

唯一让二爷觉的心里有些不爽的,就是原来在庄子里头练少林会保家保乡的那些爷们儿。他们原本就瞧不上二爷。那时二爷落魄,倒也没有什么说道。可是现在二爷是什么样威风?香教眼见的就要进北京城,那帮家伙宁愿自己找了路子起坛,也不愿意跟他们混在一起!说实在的,北头起坛的葛起泰那小子,就算起了坛。声势也远远不如二爷这头。就算请神烧香,也多半敷衍了事儿,自然不可能比过他的正牌子。可是现在是什么时候儿?城里面已经传了消息过来,朝廷马上就要正式拣选团练练新军,进北京城,大家都有顶子。现在是谁势力大,谁肯定就占便宜。其他团都在拼命的扩大势力,也很有人向葛二爷表示了希望他能过去共烧一炉香的意思。二爷是胸怀大志的,不愿意给人家打下手去。可是眼瞅着北头那帮家伙吃不了吞不下,茅坑里头的石头——又臭又硬。那帮家伙是真的周年练拳,打熬筋骨的壮棒汉子,要是得着了他们,拣选新军的时候儿,葛二爷甚至有指望独领一营!

可是偏偏这世上,不如意的事情,十有八九啊……

揣上了心思的葛二爷甚至寻思犯坏了。那帮少林会,当初徐大头在直隶招兵的时候儿,他们当中就有五七条汉子去加了徐大头的妖军。他们香教是要扶清灭徐的。怎么就给了他们香教的名义?是不是找找路子,请道阎尊者的法谕下来,灭了这帮家伙?

今儿就为着琢磨这个事儿,二爷连夜里去黑屋子摸香请神都没了兴致。早早回了屋子,躺在炕上,搂着绰号小花鞋的一骚娘们儿靠在炕头,只是不住的盘算。

那小花鞋三十出头,油头光脸,裹着小脚,小腰一掐,很有点风情。克死了男人之后,就靠着招人上炕吃饭。在当初他没败家当之前,就和他一个要娶一个要嫁的。瞧着他卖了房子卖了地,顿时就连搭理他都懒。现在他葛二爷又起来了,小花鞋飞也似的又扑回了他的怀里。二爷念旧,小花鞋在床上也着实有两下散手,现在算是坐稳了葛二蛋后宫大房的位置,恨的其他破鞋扎她的小纸人用鞋底抽:“这骚娘们儿有什么好?赖上一个克死一个,你葛二蛋等着败家吧!”

瞧见葛二蛋心思重,小花鞋就在他身上蹭:“你焦的是个什么心思?现在吃的是油,穿的是绸,罚香的银子装了一柜子,大洋白晃晃的一大堆!晚上在这儿还能睡不着觉!撩拨你也不起兴。请神的时候儿摸上了哪家黄花大闺女?有了新人忘旧人。你放心,老娘识趣儿!该走的时候儿,老娘拍拍屁股走人!既不赖你,也不讹你!”

葛二蛋正满脑门子官司,听见这女人说话,烦的狠狠拍了她大屁股一记:“你这个娘们儿懂个逑!吃油穿绸怎么了?钱财过手就完,这也论不定是不是个长饭碗。风头一过,这点钱还能呆在手里?趁着现在朝廷要抚咱们,捞个顶子在手里,那饭碗就换了颜色了!你这个娘们儿,就不想捞个命在身上?到时候,正经的宪太太!”

他摸滚烫的额头,很是感慨的长叹了一声:“人哪,假的很,没个知足的时候儿……当初都不敢指望现在这种日子,现在过上了,偏偏却又想的更多……”

小花鞋可理解不了二爷现在这种成功人士的烦恼,只是咬着嘴唇,眼睛水汪汪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阿弥陀佛。诰命……我前世没修那么多桥!趁着个时候,在手里抓几百块大洋倒是实在玩意儿……现在就不老实。你这个狠心短命的家伙,将来还指望你八抬大轿娶我过门儿?说起来,你昨儿才许了我二十块洋打个头面,今儿怎么就没声音了?”

葛二瞧着自己怀里的风骚娘们儿,瞧着她那卖俏的模样,火头也有点上来了,声音也变的粗起来:“少不了你的二十块洋!陪老子爽快了。这就给你开柜子拿去!”一边说话。一边就搂着小花鞋乱拱起来。

小花鞋半推半就的撑拒着他,只是在他怀里扭动:“我可只要徐大头!这钱又新,成色也好,别的洋钱烂板多,别拿这个糊弄老娘!”

“你是我的活观音祖奶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葛二爷只顾扯着自己裤带,现在正是一头邪火。两个人正准备滚做一团的时候儿,就听见乌黑的窗外一声响动,还有硬物重重的敲打在人身上的声音,人身子摔落在地上的闷响,在这安静的夜里头传的老远。不知道是不是摸香屋子里头被惊动。那些有仙缘才被夜里请来求神降凡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夜涌了出来,在前面的也许是今夜主持降神的某位师兄,才粗着嗓子喊了一声:“谁!”接着就传来骨头断裂的清脆声响。接着就是一声喉咙撕破也似的惨叫!

到了最后。就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尖着嗓子的惨叫响成一团!

葛二爷光着屁股就滚下了炕,去摘枕头底下的撅把子火枪——这可是发射洋子弹的好玩意儿。现在到处起团,能打这种火枪的师傅少,洋子弹更不好寻觅。这杆撅把子卖到了十两!可是小花鞋只是死死的压在枕头上面发抖,一时半会儿,哪里掏的出来!葛二爷发了急,低吼一声,将这个半裸着露出两团白肉的娘们儿一把扯下来,伸手就抓住了枪。心里面转动的就只是一个念头:“这是哪里来的人?是不是北头葛起泰的坛?天地良心,老子只是动了心思,还没下手弄你们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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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搅了葛二爷一枕春梦的。自然就是袁世凯一行人。

袁世凯和自己四个精悍手下,一人两支左轮,除了膛上十二发子弹,每人腰里还缠了满满一条子弹带,做好的准备就是如果人多,就大打出手硬闯进去的准备。

瞧着他们那杀气腾腾又满不在乎的剽悍模样儿,被他们硬挟来的刘长子刘大师兄一路上差点就尿了裤子。

他是哪路祖宗坟上冒青烟,招惹上了这路杀神!

袁世凯博功名的之际,正是天不怕地不怕。安州七千溃兵冲城,身后还有数千日本精锐跟踪追击的大场面他都一身当之了,还怕这几个拳民?几个随从,都是禁卫军里头千挑万选出来的百战精锐,同样也没把眼前这个场面放在心上。

袁世凯的想法很简单。这位刘长子毫无疑问只能当他傀儡了,可是要知道这北地变乱的更多情报,只有扶这位刘长子上位!江湖组合,都是力大为尊,他这就给刘长子抢实力抢的盘去!袁世凯当初未投朝鲜庆军之前,也是老家项城的半个游侠儿。嘴说是世家子弟,呼朋唤友的读书,天知道他那时在家乡搞什么家当。要不然以他不折不扣的世家子弟身份,那么多门路好走,怎么连秀才都考不上?

以现在这个徐一凡和他易地而处,在这江湖争雄,耍光棍斗狠辣的关头都不见的有袁世凯这么泼辣!

到了庄子南头的葛二爷的香坛,袁世凯他们甚至有点失望。比起白天的热热闹闹,装神弄鬼,人头涌动,到了晚上,这里可冷清许多了!

乡下人向来都是天黑就睡觉,再加上白天这些玩意儿让他们加倍的耗费精神,晚上一个个都溜回了自己家睡觉。只有葛二蛋几个最为心腹的手下留在香坛,搞他们那些东西,门口甚至连个担任警卫的人都没有!

袁世凯带着几个憋足了劲儿的手下,满心准备让这些号称要灭他们徐大帅的家伙尝尝禁卫军的铁拳,现在一个个都是苦笑。袁世凯也松下提起的精气神,摆摆手:“真是高看了他们一眼……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去吧。能不开枪就不开枪。这些家伙拿他们当对手,真是丢了我姓项的名头……把那个葛二爷掏出来,让他认认咱们刘大师兄,到底是哪路的神仙!”

他目光一转,盯着那瑟瑟发抖的刘长子,淡淡问道:“刘大师兄,您没意见吧?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了,阎尊者那里,你到底说不说的上话,兄弟向大师兄您讨句实在话!”

看着袁世凯按着腰间六轮手炮的手,刘长子艰难的咽了一口吐沫,点头如捣蒜:“项爷,项爷,骗我娘老子也不敢骗您不是?阎尊者当初在康庄传四十来人法,兄弟和他说话最多,足足五句!每次隔年他老人家过来,都叫得出兄弟的名字,我这阎尊者的亲传弟子的招牌,再结实不过!”

世凯咬着牙齿一笑:“那成。我们弟兄的后半辈子的富贵,就在大师兄您身上了!今后咱们弟兄出息了,忘谁也忘不了大师兄您!”

说着就一摆手。身边几个随从已经轻捷的冲进了香坛的大门。袁世凯一手掺着刘长子,一手掏出手枪,大步跟了进去。

香坛里头,能在外头值守的家伙也寥寥无几。这院子本来就不打,除了在二门口打倒了一个出来尿尿的傻小子,直到进了内院,才算捅着了这个香坛的马蜂窝。内院里头,当间正房是葛二爷的寝宫。西边厢房,就是晚上摸香请神的地方。葛二后宫还没那么大地方,其他嫔妃今夜不侍寝还的回自己家睡觉去。

听到个人冲进内院,摸香摸的开心的某位师兄就冲了出来,还没瞧见人就破口大骂。才骂出了一个谁字儿,袁世凯的手下已经冲过来,一把扭断了他的胳膊!那师兄长身惨叫。滚在地上蜷的跟个虾米也似。听见惨叫的那些女人冲出来。星月微光之下,就瞧见几个壮汉站在黑地里头,黑黝黝的一副不善的凶险样子。她们的师兄滚在地上又哭又嚎,这些姑娘媳妇儿摸香的时候都梳着双丫髻,今儿仙缘特别重的,就一件肚兜披在身上,被那行法师兄捏的浑身又青又紫。瞧见眼前这副景象,有法力的篮子扇子又不在手上,大家伙儿第一反应就是尖叫出来。胆子小的已经抱着胳膊软在了地上。胆子大点儿的就没头苍蝇也似的乱转,想冲出去。院子里头乱做了一团。

袁世凯夹着刘长子进来,他和自己手下怎么也没想到,撞见的居然是这么一幕!

他的几个手下,都呆在那儿。香教手段,也太出邪的了。袁世凯大喊一声:“还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冲正房,把那欺师灭法的葛二蛋掏出来!”

几个手下顿时反应过来,大声应诺。有人已经当先朝着紧闭房门的正房冲过去。才一脚踢开房门,就看见火光突然一闪,蓬的一声大响,踢门的弟兄反应快,硬生生的就朝后倒,只感觉滚烫的子弹,擦着头皮就飞了过去!

子弹拖着尖利的啸音掠过,正打着一个乱撞的女人身上。那女人一声尖叫,给打倒在地上,一开始犹自未觉,还在那里念叨:“这个时候可不敢摔跤,这个时候可不敢摔跤!”伸手一摸身上觉的发烫的地方。满手就是湿漉漉的。那女的顿时就哭叫起来:“爹啊娘啊,给洋枪打着啦!”

她的哭叫,更增添了院子里面的慌乱。尖叫声几乎连成了一片,几乎分不出是谁叫的。袁世凯他们可没闲心关心这些女人。那倒地的手下打了一个滚站起来,呸呸吐着嘴里的土笑骂道:“嘿他娘的,这家伙居然还带点种!敢呛这口硬火!”

袁世凯冷冷的一挥手:“乱枪朝里面打!打死不论!反正死的活的,对老子都是一样!”

随从们纷纷举枪,才打了一枪进去,里面就传出葛二蛋的惨叫:“老少爷们儿,别打,别打!我丢枪!要我怎么的,你们说话!”随着求饶的声音,一杆独决土枪丢了出来。

几个随从一怔向袁世凯望来。袁世凯的脸藏在黑暗当中,声音冷硬如铁:“谁让你们停下的?”几个随从大声应命,再不犹豫,八杆左轮同时打响,四十多发子弹泼水一般打进了房子里面。枪口火焰闪亮。照袁世凯圆胖的面孔忽明忽暗。院子里的女子们已经完全被吓呆,只剩下尖叫的本能反应,尖利的女子惨叫声音和暴豆般的枪声混杂在一起。

刘长子被袁世凯铁钳一般的手紧紧抓住,软软的只想往地下溜。裆下一热,终于尿了出来。

姓项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凶神啊……这就是他的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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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0 03:47:24 | 只看该作者
第四十八章 - 谈判(九)

呜呜的汽笛声鸣动,江顺号的明轮缓缓地停了下来,划水板最后几下转动,在江水中带起了大团大团的白浪。

徐一凡回来,自然是事先电告了江宁城,他的心腹手下唐绍仪詹天佑李云纵等人,各自现在都是忙的不可开交,也知道徐一凡不是很喜欢这种迎接呼拥的排场,就没有到码头来接。可白斯文白大知府,本身就是江宁城的首府,迎候办差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再加上他是久在国内官场的,顶头大大大上司回江宁,不伺候,这官儿是当来干什么的?

码头上面,白斯文带着两江总督的全副仪仗,恭谨的在码头栈桥上面等候,看着徐一凡的苍龙节旗在江顺轮上面高高飘扬,他神色却是又犹疑又尴尬,还有点苦闷。

这事儿,要不要和大帅说呢?

大人物的八卦,小老百姓最爱听,也最爱传,更何况是徐一凡这等人物的八卦!宪太太大闹外宅,满格格委屈奉茶,已经是江宁城沸沸扬扬,就算他不说,徐一凡回到了督署能不晓得!到时候儿,大帅面对阃怒,不管是不是顶鸡毛掸子跪搓衣板,这怨气最后可是要泼到他白斯文的头上,在码头上面为什么不跟他说?让大帅连个准备都没有!

说了,宪太太那里是的罪定了的。这个栗色头发,国色天香的宪太太,已经是江宁城最为耀眼的一道风景线,坐着豪华马车出游,洒落的就是一路香风。

大清贵妇那些繁琐沉闷的规矩,在她身上看不到半点。路上碰到老弱病残,宪太太也没少做怜老惜贫的事儿,到了乡间看景,经常拉着乡间小姑娘的手学说江宁话,笑起来人人都为之目眩,她也从来没有吝惜她那可以倾国的笑。

说真的,本来大家伙儿不是没有议论,大帅这等人物,一路打洋鬼子过来的,怎么娶了一个二毛子,还是正房!还爱抛头露面,这更是要不。可是李璇的天真开朗和美艳,快就把名声给扳回来了。就说这次闹大帅外宅吧,白斯文可是亲身经历的,宪太太娇纵两个字是跑不了的,可是也足够的善良。抄外宅,从来就没有这么轻轻放过的,接下来几天,也没有瞧着李璇怎么派人为难那位来历神秘的格格。

告宪太的黑状就够不忍心的了,更别说江湖传言,大帅很有一点惧内的名声,宪太太背后的娘家,是权势滔天,财雄势大,要是宪太太记恨上了他白斯文,这日子可着实有点难过!

为难哪为难……白斯文低着头,只是在那里咬牙切齿,连徐一凡出现在跳板上面都没留意到。

徐一凡还是那身军便服,到不是他身上铁血味道到底有多浓厚,而是这个时代的大清衣服他实在穿不惯,长袍马褂再加大衣服,走路都不利落,军便服还是最接近他那个时代的服装了呢,也不算是特别的打眼。

他倒也没留意到码头上面的排场,从船舱里头出来,只是和沃特斯在那里闲话谈笑。徐一凡的英文也就SOSO,对话却没什么太大的问题,船行一路,就和他这个邀请来的客人谈笑。两个人都是人精,半句也不谈他和英国这勾勾搭搭的关系,只是谈谈历史。沃特斯的业余爱好是研究波斯、塞尔柱、阿拉伯之类的近东历史,徐一凡也能搭的上话儿,两个人就着波斯帝国传说中的卡维战旗很是争辩了一场,只要不提公事。沃特斯已经很是高看了徐一凡一眼,引为知己之一,大英帝国的绅士架子也放下来一点,还能开点小玩笑。

两人正一边说一边朝跳板上面走,就听见码头上面上百人同时大声行礼打千:“恭迎大帅回署!”白斯文带着的壮班,江宁府属官,新选的江宁县,码头上面管事的官员们,全都整齐的打千下去,倒是将混没注意他们的徐一凡吓了一跳,想着自心事的白斯文也被惊醒,赶紧手忙脚乱的打千下去。

沃特斯皱皱眉毛,向码头景象看了一眼,笑道:“阁下,这就是我们不同的地方,即使对着女王陛下,我们也绝不会行如此隆重的礼节,只有面对天父,我们才会如此的谦恭。在东方,不管是远东还是近东,这种礼节的存在与否,就表明了文明的开化与否——很好的一个人类学的论文题目,不是么?”

徐一凡皱皱眉毛看了一眼夹着文明棍,鼻子快翘到了天上去的沃特斯,淡淡道:“这是大清的礼节,不是我徐一凡的……开化不开化,这个定义,你们说了不算。”

他大步走下跳板,几个戈什哈越过沃特斯紧紧跟在他的后面。溥仰瞧洋鬼子是历来不顺眼的,还故意擦撞了他一下,沃特斯在梯口趔趄一下,皱起眉头并不说话。徐一凡的见识气度即使高傲冷淡如他,都佩服很,可是让他内心深处很不爽的是,徐一凡毕竟是个黄种人,可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能对他保持着最为平视的目光!这种态度,是发自于他内心深处的,在他的影响下,他的那些手下,也有了他那种对于白种人来说很桀骜不逊的气息,这些,都是需要他仔细观察体会的……远东的格局,就要因为这个人而剧烈变动啊……大英帝国,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在这变动当中博取帝国最大的利益?

徐一凡直走到拜在前头的白斯文面前,一把拉着他的官服就扯了起来:“磕头有瘾?也算跟着我有点时间了,别人在我面前行什么礼节你没瞧见?下次再这样,别怪我揍你。”接着转向跪着大伙儿,一手扯着白斯文,一边摆手笑骂:“都起来!爱磕头,回家冲着老婆磕去,我又不是你们家的黄脸婆!”

给洋鬼子瞧不上,徐一凡倒是没什么在意的,对白斯文的训斥的语气不过是笑骂。磕头这礼节,他也不是太瞧的上。权位的诱人之处,在于能掌握人的的命运,却不在人矮不矮半截的份儿上。既然他要激发的是这个民族的沉郁之气,这种礼节,他迟早有一天会废掉的。

地上迎候他的人犹犹疑疑的站起来,犹自在那里躬身站班,溥仰他们已经过去招呼徐一凡的大帅专用马车过来。徐一凡却觉的自己手里拎着的白大知府在那里瑟瑟发抖,不知自己话里哪句吓着他了,转脸一看,白斯文脸色苍白的都有点发青,在那里做咬牙闭眼下定决心状。

徐一凡放开他,端正了容色,他虽然比不上楚万里那种双核CPU似的脑袋,也是心思清明,反应快速到了极点的聪明人。白斯文这神态,让他顿时就在心底认真起来,莫不是江宁城在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可能啊,他的手下都是一手带出来的,他最为知根知底,他人也不过在上海,不是鞭长莫及,有什变故,那些心腹手下第一时间就会飞电给他……到了手下人都的先瞒住他的噩耗,那的该是多大的事情?

他一拉白斯文,白知府差点又想跪了下去,却被徐一凡强拉着不让他软下去,低声问道:“我不在江宁,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一说一,现在说出来就算是你的功,要是事后让我知道了,你自己知道那是什么罪过!”

白斯文身子一抖,终于一跺脚:“大帅明鉴,都是下官的罪过,没有安顿好大帅的外宅……事情是这样的……”

“我……我的外宅?”

沃特斯从跳板上面缓缓下来,迎接徐一凡的一行人都不知道这位气度俨然的洋鬼子到底是什么人物,不过看他刚才和徐一凡并肩而出的架势,就知道身份轻不了,他经过一路都纷纷摘帽子呵腰行洋礼节。江宁,不比北地,当差的眼睛里头,很是见过几个洋鬼子,本地交涉也不少,知道对付洋鬼子的仪注,沃特斯自然也不会自降他的身份和他们寒暄,夹着文明棍就看着邀请他来到这座江宁城的主人。

只瞧一个长衣服大帽子的标准大清官吏模样的人物,弯着腰小心的在徐一凡耳边说着什么,就瞧见徐一的脸色渐渐的朝下沉,接着就是越来越难看,哪怕是对着他这个大帝国首相特使,这位远东军阀都没有出现过如此如临大敌一般的神色!

沃特斯摸摸下巴,有点好奇。

这番话还真是不短,徐一凡听到后来,除了神色严肃到了极点,甚至还有点惶恐和哭笑不的的表情,等那官儿说完,徐一凡脸上竟然还添了三分忸怩。

沃特斯不知道,当事人心中正在浩然长叹:“这都他妈的是什么事儿啊!”他跟秀宁本来什么都没有,李璇这么一闹,没有什么也都闹成有什么了,他怎么还好意思再去见那人淡如菊一般的格格?她那对极品双胞胎,看来以后也是饱不了眼福了……再想想,李璇放了秀宁一马,可不见的会放他徐大帅一马,放其他时候儿,他还可以逗李璇开心就当是生活情趣了,现在他哪有这个时间!可是李璇再懂事,女人吃醋天性也是绝对不可能改,事情既然变成这样,他总要给李璇一个交代……算了,打发秀宁离开江宁就是……只是要是溥仰不走,秀宁也绝对会不走,这又是一重麻烦……还是回去赏李璇俩巴掌,大马金刀的吼回去:“爷找女人怎么样了?爷就算找十个八个,你也得随着爷高兴,不然皮鞭蜡烛,有你好受的!”

算了,这事儿他做不出来,打女人是没用的男人才干的出来的事情,自己很少时间陪这三个正是青春少的女孩子,已经是很有点愧疚了,他也知道背后有人笑他惧内,可徐一凡自己很是理直气壮,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私事上头容忍一点,怜惜一点,退让一点,会死啊!威风本事是冲着外人撒的,不是冲着自己女人的。

这件事情上头,毫无疑问,不管冲着哪个角度考虑,他都是要向着李璇的,毕竟李璇是他媳妇儿,而秀宁不过是个旗人的格格!李璇在他离开的时候才找秀宁谈判,而且从白斯文回报的过程当中,就算上门找茬,过程当中,李璇也是很照顾他的面子了,对于这个骄傲的女孩子,这已经是尽可能的在学着世故啦……虽然学的是笑话百出。

真的就把秀宁赶走么?不知道怎么的,徐一凡一下就想起在冬日午后暖洋洋的太阳下面,自己抛开公事,和秀宁下棋的景色。大家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一些关于北地清廷内幕的事情,可是两人都知道,都没往心里去,都在享受这难的全然放松感受。

自己下棋耍赖,这个清秀的女孩子悄悄翻个白眼的景象,竟然会这样的清晰——她可是旗人的格格啊!他要干的事情,无一不是在针对他们这个带着爱新觉罗姓氏的家族!

自己内心深处,到底是怎么想的?

说句有点大男子主义的实在话,李璇闹这么一出,其实也不过是小事。在这个年代,本来就是三妻四妾的时代,他们又算是年少的夫妻,李璇本身是那样漂亮的一个女孩子,根本没有黄脸婆大房吃美貌少女外宅醋那样无趣,看着女孩子赌气吃醋,都能算的上是两人之间的情趣了,大是繁重工作之后的调剂。秀宁要不是旗人,弄假成真真的迎进内宅,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儿,可是事情要害就在于她是旗人,是爱新觉罗家的格格!自己万一脑子坏掉,真的对这个女孩子动了点感情,那可就玩笑有点大了!

自己不会真的有点喜欢她吧?

徐一凡皱着眉毛摸着下巴认真思索,呆呆的站在码头上面,溥仰他们都讶异的看着徐一在那儿不言不动,白斯文在身边一副先豁出去现在又后怕上来的诚惶诚恐模样,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情,都不敢上前。

张佩纶出来的晚一些,从跳板上下来,就瞧见了这里的异状。一众人都呆呆的看着徐一凡在那里苦思冥想,连沃特斯这种贵客,徐一凡一时都他抛在了一边儿。

张佩纶也是心下一动,急匆匆的赶到徐一凡身边,低声问道:“大帅,出了什么变故?”

一句话就将徐一凡惊醒,他哦了一声,放下摸着下巴的手:“没什么……幼樵,你先回督署,通知人齐集来议事,我有点事情先去忙一下……忙完我就过来,”

他接着就扬手招呼:“溥仰,陈德,不要车子了!给我带马,跟我走!”

张佩纶一下拉着他:“大帅,到底有什么大事?英国客人不安顿,议事如此大事都要暂等,出了如何变故,我也能参详一下!”

徐一凡摸摸脑袋笑道:“没什么,就是找两个女人谈谈,谈完就过来,”

张佩纶一下气的手足冰冷:“大帅!任性的事情,大帅也做的够多的了!虽然不少事情,虽然看起来荒唐,可大帅心中都有深意在焉,可是此次找两个女人谈话,就能盖过眼前大事?一个是马上要布置对付北边的手段,一个是好好款待这位索尔兹伯理阁下,他的观感,关系着英国对我们的评价……什么女人,能盖过眼前大事?难道是王母娘娘?”

徐一凡一笑:“幼樵,我分的清楚,对外国战,那些精竭虑为民族气运而战的时候,我是没空想到这些,这么一个大清,不过是想办法让他们快点垮,千疮百孔的一个敌手,我还要如临大敌,那我才叫真的没本事!我的对手,从来都不是这个末世大清,而是这个时代的潮流!如何顺应它,追上它,才是我真正要做的事情!”

溥仰、陈德早已将马牵了过来,一众戈什哈已经先翻身上马,只是在这里等候徐一凡,徐一凡踩上案,熟练的勒马扯缰,坐在马背上面真是英气勃勃:“老子才二十七!有的事情,比对付大清朝有意思多了,我得弄明白去!我要是阴沉沉的,整天只是在权谋里头打转,幼樵,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追随我吧!洋鬼子那儿,你去安顿,顺着他们的观感做事,那就不会有我徐一凡的今日!我只是要让他们看到,我在做什么事情而已,又不是赶着讨好他们的!”

他对着张佩纶露出雪白的牙齿笑笑,点头算是告辞,用力给马加了一鞭:“走!进城!”几十名戈什哈顿时如龙一般跟上,在码头前土路上卷好大一片烟尘,张佩纶就站在那儿看着徐一凡很有些矫捷的背影,摇摇头,自顾自的走到沃特斯身边,正想拉过通译来说几句抱歉的客气话,沃特斯已经摇头笑着用英语了句什么。

张佩纶低声回头问赶到他背后的通译:“说的什么?”

“活力………大人,是活力。”

□□□□□□□□□□□□□□□□□□□□□□□□□□□□□□

小葛庄一夜之间,仿佛就变了天。

昨夜南头拳坛,响起的洋枪声音,惊动了全庄子,谁敢在这么大黑天的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除了家里有姑娘媳妇儿去摸香请神的放心不下,胆战心惊的披衣摸过去,其人都在被窝里头发抖,赶紧的藏细软。口外马匪,也闹不到延庆来,到底这是哪路的凶神在行事?莫不成是官府里头觉着香教路数不对,派营头来剿香教了?

枪声响了短短一阵就停了下来,庄子里面已经是狗叫声响成了一片,更添了三分冬夜的凄凉景象,过不多时,却是有人将自家女人接了回来,家人迎进屋子,已经脸上颜色不是颜色了,除了怕,还有气。

“葛二蛋死啦!和小花鞋一起拖出来,都光着屁股,身上十几个血窟窿!倒是那外路康庄来的刘大师兄站在那儿,只是说葛二蛋欺师灭祖,还……还糟蹋咱们的闺女!刘大师兄说了,摸香请神,教里祖师爷也没这么路数啊,女人经常来那个,身上脏,真请神能请的下个什么来?咱们家的还好,别的家里,有的闺女媳妇儿身上,就披着一块布片儿!当即就有接他们的男人在那里又打又骂,要写休书!葛二蛋真不是人哇,活该挨炮子儿!大柜大柜的洋钱搬出来,打眼一瞧,月亮地里白花花的几百块洋钱!刘大师兄说了,起团是要练新军,倒要发饷钱,再没个罚香的道理,咱们庄子,大家说说这些日子罚了多少香?哪家没出血?

刘大师兄说了,阎尊者派他来清理门户,夹着洋炮打死葛二蛋的,都是教里面的护法,一等一的高手好,起团照起,谁当初画了名字在簿子上面儿的,不去就得跟葛二蛋一样,都是欺师灭祖的罪名!不过这下不让大家伙儿白当差,一天一毛洋,就是一百个大字儿,就是五十个京钱!土里刨食,一天也没挣这么多哇!当初就瞧着葛二蛋不是东西,还好阎尊者有眼睛,派了人来办他!瞧着他们那壮棒样子,那腰里的洋炮,看来这次香教真的要成大事儿了!”

见到了南头香坛里头景象的人,下半夜里,家家都在传着这些大同小异的话。

到了天明,大家伙儿提心吊胆的赶过去看究竟,不冲着别的,还冲着每天那一毛洋呢,要是敢不去,人提着洋炮真找上门来了,到时候朝哪里躲去?通直隶里头,哪里没有香教?

到了南头香坛,院子还是那个院子,空场还是那个空场,就连牌位香亭都没动。

只是在那往日斗赛的旗杆上,已经高挂起了葛二蛋的尸首,他的几个心腹,五花大绑,已经跪在旗杆前头,溜溜的冻了半宿,人人只剩下半条命,这些阎尊者派来的护法使者,下手狠辣之处,真是让老百姓们瞧着都不敢大声说话!

往日里被庄户人家瞧不起的那位外路来的刘大师兄,已经是一身道袍,腰系红色丝绦,盘腿捏诀,一脸庄重样的盘腿坐在香坛前面,香烟在他身前缭绕,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在他身后,站着两条虎背熊腰的壮健汉子。

除了他们,还有一个矮胖圆脸的三十多岁的汉子正带着两个手下,面前桌上堆了一大堆洋钱铜元,还有一个红印泥墨盒摆在蓝皮流水簿子边上,笑和气万分:“来来来,欺师灭祖的葛二蛋已经被尊者派人办了,现在大家重新上卯,会画自己名的画名字,不识字儿的按手印,一天一毛洋的津贴!要是谁当初上了卯现在朝后缩,刘大师兄有天眼,逃到天边也能把你找出来!”

黑的是眼珠子,白的是银子,这家伙厉害到了不动声色的就把葛二蛋打成了马蜂窝,这儿又有了好处,逼利诱之下,原来南头香坛的人一个个都涌过来重新上卯,家里闺女媳妇儿在葛二蛋手里吃过亏的,还到旗杆底下朝他的尸身砸石头,顺便臭揍他那几个心腹一顿。一天下来,冷带饿再加上挨打,生生打死了俩,这也就和投命状差不多的意思了,南头这个香坛,转眼间又是如往常一般热闹,刘大师兄面前上的香更是多了一倍,香灰都快把炉子给填满了,庄子里头几个大户也凑了分子送过来,有银子有活猪活羊,口口声声说阎尊者为小葛庄除了一害,教法度森严,必成扶清灭徐大业!

刘大师兄懒懒的不大理这些大户,庶务都是那个圆脸矮胖子在操持,他客气的将银子退回去,猪羊收下,当即就给上了卯的团民们按家分了,只是说起团就是卫护乡里,说些客气话干嘛,那些大户平日给葛二蛋欺负的也不浅,这个时候算是扬眉吐气,操持着把葛二蛋睡过的几个破鞋,扒的赤条条的,赶在庄子里面游街,这等场面,已经有些年没瞧见了!

常了晚饭时候儿,团民们都回各家吃饭,可是从昨夜到今儿这么多热闹下来,还见了血,大家伙儿兴奋的有点发狂,一个个家里送饭过来,蹲在场院里头就开始吃起来,谁也舍不得散去,而那圆脸矮胖子就笑嘻嘻的在人群里头来去,操着带点河南口音的官话和大家伙儿拉家常,谁都对着他竖大姆哥儿,新来大师兄们,仁义!

正一团和气的光景,就看见从北面穿过庄子走来一群只穿着夹衫坎肩的汉子,人人都是壮健非常,腰里着的同样是红带子,当先一人浓眉大眼,比平常人高出半个头来,他们都空着手,只是昂然而来,这边蹲在场院里面吃饭的团民,瞧见他们来了,有的小伙子就咣当一声摔了碗,忙不迭的抄起扎枪铁尺:“葛起泰来啦!咱们南北不扰,你们过来干嘛?以为换了大师兄,就能压咱们一头了?告诉你,咱们的新大师兄,不是善茬!”

“葛老大,谁不知道你家两个弟弟都加入了徐一凡的妖军?在朝鲜伙着小日本儿一起打朝廷,还冒了朝廷的功,现在还要造反!亏你还有脸烧香!”

“没说的,打他狗操的,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盘儿!”

当先那壮健高大的汉子就是人们口中的葛起泰,他没看那些挥舞着刀枪涌过来的团民,只是抬头瞧了一眼挂在旗杆上晃晃悠悠的葛二蛋尸身,皱皱眉头:“管事的大师兄是谁?咱不管二蛋他做了多少混帐事情,人死债消,这么挂着,也太欺负人了,好歹是咱们小葛庄的人嘛!咱们当初起少林会,现在烧香练拳,也不过就是为了保家保乡,闹成这样,下个该死的是谁?这世道,大家伙儿平安踏实就是福分!”

人群当中,袁世凯分开那些团民缓缓走了出来,刘大师兄还端坐在那儿,眼睛都不睁一下,他今天一天,只是很尽责的充当招牌,不听这个姓项的矮胖子的话?开玩笑,别看他今儿一天笑的和气,自己要是不听招呼,乱说乱动,谁也说不准挂在旗杆上头的,是不是他刘长子!

“兄弟姓项,替刘大师兄操持团务,有什么事情,大师兄尽管和兄弟说。”

袁世凯静静的看着葛起泰,抱拳回话。

“放下二蛋的尸身,咱们再谈谈!你们是外路人,一来就见血,将来要把咱们小葛庄怎么样?”

袁世凯抬头淡淡的看了一眼旗杆上的尸体。倒不是他心狠,非要悬尸示众,不挂起这家伙,如何立威?眼前高大汉子说的不错,他们毕竟是外路人!这葛二蛋死了也就死了,从头到尾,这家伙在他心目当中就是草。

他定定的看着葛起泰:“你兄弟加入了徐一凡的妖军?”

葛起泰哼了一声:“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别那么多废话,要谈就谈,不谈也有不谈的说法!”

袁世凯一笑,拍拍手:“放下那家伙!这位老兄,咱们就进去谈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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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 谈判(十)

一骑快马飞也似的穿过江宁街头,直奔总督衙署而去。马蹄敲在青石板路上,蹄铁溅起点点火星。这骑马飞也似的直指督署门口,站在门口警卫的都是徐一凡的亲兵营官兵,谁还不认的马上的人就是大帅的贴身戈什哈,亲兵营副营官陈德。

“大帅回署!”陈德骑在马上就声传令。

门口亲兵忙不迭的迎上来,大帅回来的可真快!电报上面通知的是十点到码头,坐马车回来,怎么也要打十二点以后了,这已经是徐一凡省略了一切满清官场恭总督回署的仪注,可是结果不过才一个钟点,陈德就来通传!

陈德扣着鞍子下马,几个亲兵就过来接缰绳,还一个在门口值星的亲兵营队官急的头上火星乱冒,

“大帅的军令,他进出衙署,出行哪里,为了不扰民,只许咱们提前半个钟点布置警跸,现在怎么办?大帅到哪儿了?我的陈大人哇,您怎就不提前告诉咱们一声儿?咱们误了军务,挨军棍您可得帮我说话!”

陈德瞪了他一眼:“大帅的军令,警跸免了,几十号弟兄侍卫着大帅骑马而来,飞快的,任什么也来不及,就算有人对帅有什么动作,仓促之间也布置不了,这责任,替你担着了……”

那队官松了一口大气,就又要掉头跑进衙署里面,集合队伍,恭迎大帅进入公廨里头,陈德又叫住他:“别朝督署公堂那里迎了,大帅穿过去,直入内院!警跸的事情,什么都不用操办,就我们几个贴身戈什哈卫着大帅就行了,你赶紧调传骑通知在江宁的各位大人——可能就詹大人不在,不管是政务署的,还是禁卫军的,都传来督署开会,大帅去了内院,再半点事情之后,就立刻赶来开会!”

听到徐一凡破例的回来就直入内宅,传了那么多人来开会还要他们等着,那队官的神色顿时就变古怪,陈德冷冷的瞧了他一眼,看的那队官直打哆嗦,陈德也早就不是当会友镖局那浑浊愣猛的小趟子手,跟在徐一凡身边这么久,他的偶像就是他们小舅子界的翘楚李星。虽然他一时不带兵,可做派处处模仿李星久在野战部队磨练出来的严肃整齐,雷厉风行的风格,再加上做事情以身作则,至少在亲兵营里头,任劳任怨,刻意严肃警惕的陈德,还有胆大包天对徐一凡忠心耿耿的溥仰,声望很是不指挥底下人也都服气。

陈德不吭声的摘下军帽夹在胳膊底下,就朝内宅走去,和那队官擦身而过的时候儿,只低声交代了一句:“跟我过来!和我说说,大帅不在这几天,内宅里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他是徐一凡的小舅子,内宅里头洛施是他亲妹妹,这事儿他要不关心,那才不对呢,万一是妹子跟着李家小姐添了什么乱子——他很有信心,天真娇憨的妹子知足的很,绝不会主动找麻烦。他好歹有个心理准备,等会儿也能提前偷偷告诉妹子一声。

那队官吐吐舌头,跟了上去。在陈德到内宅的一路上,总算是吞吞吐吐的将这事情说了出来,陈德捏着军帽,心里先松了一口气,这事情,不论怎么讲,李璇道理都直,她是大房嘛!妹子跟着她在后面起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接着又替大帅犯愁,在百忙当中,还得摆平这后院儿起火,大帅虽能人无所不能可是也真够苦的!

最后一个念头则是,溥仰那小子不会真的也成了大帅的小舅子吧?这下瞧着,小舅子营当真是名副其实了!

□□□□□□□□□□□□□□□□□□□□□□□□□□□□□□

陈德穿先而来,第一时间向守着内院门口的门房老妈子通传了大帅即将直入内宅的消息,内院当中,心怀鬼胎的诸人都是一阵鸡飞狗跳。

丫头老妈子忙着整理屋子,给几个姑奶奶传递消息,内宅里头有点头脸的下人还要准备着迎接大帅回来,李璇的下人倒什么好怕的,她们主子是大房,查查外宅有什么错儿?有的瞧见过秀宁的人才模样,美艳动人之处,比李璇还是差着点儿,大帅疼爱李璇,再怎么也不会跟李璇闹什么。杜鹃和洛施的下人们就紧张了。大帅要真的现下宠爱那个旗人格格,跟李璇没法儿计较,那不会迁怒两位姨太太?两位姨太太,一个天真烂漫,一点儿心眼都没有,一个只有残疾的老爹,亲厚还不如会友出来的洛施,又是这次内宅事件的半个主谋,怕是脱不了干系。

内宅的事情,大帅来是大撒手,现下居然才下船,舟车劳顿的,就直回内宅,怕不是找麻烦来的?

杜鹃、洛施这两天本来就有些提心吊胆的,还架的住自己的贴身丫鬟这么一替她们担心?两小丫头,不约而同的就直奔李璇的房里来了。

“李小姐,这事情怎么办?老爷找麻烦来啦!说来说去,最后屁股倒霉……”紧张的小脸都白了的是长腿高妹,这个时候儿她忍不住就捂住了小屁屁,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儿。

“这事情是我惹出的,不赖李家小姐,也不赖洛施妹子,什么事情,我向老爷领!”硬着头皮充好汉的是童颜巨乳的杜鹃,还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朝着洛施狠狠瞪了一眼,洛施只是心虚的笑。

李璇却是在两个朝鲜小丫头的伺候下正在梳妆。说实在的,这两天李璇把这事儿都有点忘了……她的爹爹李大雄倒是为这个事情来找过她一次,最后李璇是俏鼻朝天,一副七个不忿八个不服气的模样儿回来的。

听完洛施和杜鹃的话儿,她回头一笑:“你俩现在是我的姐妹,好歹我也是大房,什么事也该是我在前面啊……你们放心,他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要是他真的能不讲道理,真的那么花心,我就回南洋!强迫自己非要接受他一房一房的朝家里收女,我可不成!那就不是我李璇了……”

女孩子声音有点低低的幽怨,神色却很坚定。徐一凡对待她的温柔容忍,已经满满的占据了李璇内心的全部,这么一个能让天地旋转的优秀男人,却能如此待女孩子,她很是有点小虚荣,也很幸福。为了这个她已经咬着牙齿完全的接受了杜鹃和洛施,还和她们亲如姐妹,可是这不代表李璇能忍受徐一凡再在外头花心!不知道拉倒,知道了可真难受!她毕竟是基督家庭出来的,自己又那么出色。

本来她是很相信徐一凡的,秀宁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她也不忍心对她做什么。那天秀宁说的那番话,李璇又不笨,转来想想,多半是话赶话说来气她的,要是她真和徐一凡有什么,讨好她李大小姐还来不及呢。这事儿如何处置,一切都看徐一凡自己的。可是这徐一凡才抵江宁就直入内宅,却让她心底下一沉。难道他真的会为那个格格迫不及待的来内宅找她们的不是?他是那种男人?自己还不是人老珠黄呢,阴差阳错也是个黄花大闺女,他就这样喜新厌旧了?

李璇心里头酸酸的想哭,可刻在骨子里头的骄傲,让她在杜鹃和洛施面前,还是笑颦如花。杜鹃仿佛有点感受到李璇话语底下的酸楚,低着头一句话不说,洛施却软着声音:“……小姐,要不别和老爷顶着了,我来认错儿……了不起就是挨打两下嘛……到时候我腻着老爷,他打着打着就改脱人家的衣服了……”

杜鹃犹自罢了,李璇听到洛施的天真话语,顿时俏脸就变的通红!要不是那天大姨妈来了自己又不知道,轮的到你在这里说这个!

“你不发嗲会死啊!长这么高还这么嗲,一点不好看!”杜鹃狠狠的扯着洛施胳膊,洛施却还不自觉她已经让一屋子的人都起了鸡皮了.

几个女孩子正在不清楚的时候儿,外面已经传来了丫鬟老妈子散乱的脚步声音,一个个急匆匆的,有的人已经在门外面就扯开嗓子喊了:“小姐,小姐,老爷进内宅的门了!小姐你迎一下吧!老爷身上又是灰又是土的,一瞧就是骑快马赶回来的,不定心里多大的火头,您还是迎一下吧!”

李璇高傲的扬起了秀气的小下巴,坐在那儿就是不动,杜鹃也硬着头不走.这个时候,只有和李璇同进退了,洛施悄悄的想迈步出去,却被杜鹃很是不善的扫了一眼过来,眼中竟然有些杀气,洛施一哆嗦,乖乖的站住了脚。说起来也可悲,初她还是黄花大闺女的时候儿,她还敢和杜鹃放对,现在成了宪姨太太,却没了和杜鹃对抗的勇气。现在的生活是自己梦里面都想不的,疼爱自己的优秀男人,富足的生活,还有好姐妹身边陪伴,每天都可以看到那么多新奇玩意儿,她是真怕眼睛一睁,就是一场梦。自己还在口外的道上,几十天不洗脸的走镖,身边全嘲笑她个子太高,腿太长,眼睛太大的粗鲁汉子,所以她才处处都让着别人,知道惜福,只要还能某个晚上腻在徐一凡身上,被他搂在怀,就仿佛拥了整个世界。

门口传来了马靴的声音,接着就是帘子一掀,徐一凡挺拔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他一身军服果然又是灰又是土,一身军便服都没换。李璇静静的将目光迎了上去,杜鹃低下头,两个朝鲜小丫头吓的忍不住的哆嗦,南英爱还下意识的挡在自己胆小妹妹前面,洛施却呀了一声,惊的几个人目光都转了过来,她赶紧捂住嘴巴大眼睛滴溜溜的乱转。

徐一凡朝杜鹃和洛施笑笑,转头看着李璇,扶着门框叹气:“你呀……”

“我怎么了?”

“心里面不高兴,跟我说一声啊……非要自己去,江宁府替你看着场子,整个江宁城都知道了,还为我徐一凡娶了一头母老虎呢……”

李璇眼睛里面有了一层水气,有点想躲开徐一凡的目光:“所以你就为了那个格格急着来找我不是么?那我没话说。我就是又给你丢脸了,怎么办?上次用军棍将我打出去,这次用什么?马鞭?”

“我不打女人……”徐一凡叹口气:“这儿我也有不是,孤男寡女的,是有误会,可是这事儿你跟我说一声就完了,我也有数,等会儿,我就去将那位格格安顿了……我和她没什么的……”

这句话说徐一凡点心虚,到底有什么没什么说实在的,他现在不知道!理智告诉他着这事儿,正好将这身份特殊的格格送走,一切就都正常了。可是不知道内心深处的哪个角落,有一点挣扎,他是一个决断下来,就很难动摇的人,这次可有点例外。

难道自己真舍不的那一缕鹅黄色的温柔?

“你去安顿她不就完了?干嘛急匆匆的赶回内宅吓我们?”李璇声音软了一些,哭音也终带出来了一些儿,徐一凡苦笑:“我要是回江宁,先去找那位格格,你们这里还能不翻天?”

他挠挠脑袋笑道:“知会你们一声,我这就去安顿她,我也忙,等会儿就要开会,先走一步,晚上容功夫,看能不能一起吃个消夜什么的……”

徐一凡笑的温柔,李璇坐在那儿,却只觉的一瞬间自己整个心似乎都化了,她突然站了起来,当着杜鹃和洛施就走上前一把搂住了徐一凡结实的腰,感受着徐一凡这两年锻炼出来的肌肉,脸埋在了他的肩膀上面。

“对……对不起,……我错了。”

徐一凡可真是被李璇的举动吓了一跳!这大小姐性格很像他那个时代的女孩子,区别就在于在二十一世纪,漂亮到了她这个程度的女孩子,气焰绝对超过李璇几十倍还多!当着杜鹃、洛施、朝鲜小丫头这样温柔,真是罕见,更别说歉了!

徐一凡满身从上海带回来的疲惫在这一刻,似乎都化成了绕指柔,他忍不住也搂住了李璇细细的小腰:“错在哪儿了?”还真以为你这十九年都骄傲不会错呢!

“你……你那么忙不该再给你添乱,赶回来就先来哄我们……”李璇跟蚊子哼哼一般的吞吞吐吐说完,徐一凡心里面简直自要膨胀炸了,调教啊调教,这骄傲的美女终于调教的懂事了!下面是不是就该说不管你三妻四妾也好,十五妻二十八妾也好,只要还爱着她李璇就够了?

结果等来的却是李璇在他肩膀上面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可是我还是吃醋!我们整天都见不着你,你却和那个格格能一坐一下午!”她放开徐一凡,一双海蓝色的眸子认真的看着徐一凡:“我信基督,现在都已经是不对了。虽然我现在是很高兴的接受你带给我的一切……杜鹃和洛施妹妹应该明白我的心,我真的拿她们当姐妹!但是不代表我能看着你一个个继续朝家里面带女人!阿爹叫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那就不是我李璇了,不是么?反正,就算你花心,也别让我知道,否则我和你没完!我就和你……对了,离婚!”

徐一凡苦笑着拍拍她的脸:“母老虎,知道啦,我现在哪有之间找女人哦,你这是吃的哪门子醋……”不管心里面是不是真的对那个格格有点动心,男人,这个时候绝对是要嘴硬的,他放开李璇:“乖,我去早点把这个事情了了,还有太多事情要忙……”

李璇笑着抵着他胸把他撑开:“忙你的去吧!”

得令之下,徐一凡拍拍屁股走人,经过洛施和杜鹃身边,杜鹃有点心虚的将头转开去,洛施却大眼睛水汪汪可怜巴巴的看着徐一凡,下意识的还捂着自己小屁屁,徐一凡从她们身边经过,低低的道:“你们俩……阿璇无法无天,你们就跟着也是和尚打伞……晚上洗干净了等着家法伺候!”

杜鹃顿时就在心松了一口大气。徐一凡这话说出来,一天云雾,就算散干干净净,洛施更低低的欢呼一声,眉开眼笑的凑在徐一凡耳边说了句什么,一直瞧着的南英爱、南心爱小丫头可以对天发誓,她们看到徐一凡那候嘴角露出是淫笑!

再淫笑也不关她们的事情。摊着李璇这么个主子,她和徐一凡圆房,她们俩推屁股这种事情就别指望了……

等着徐一凡走出门去,杜鹃又扯一把就差欢呼雀跃起来的洛施:“……笨啊!今儿晚上说什么你也不能和李家小姐抢……”她在洛施耳边咬牙切齿的低声说,洛施转头一看,李璇虽然坐在那儿继续整妆,可是眼角的温柔笑意,却是藏也藏不住。

“让她让她就了嘛……”

徐一凡走出门外,也松了一口气,总算先过了这关。

哼,不让老子朝家里面接人,老子就不能真养外宅?这事儿,说不得……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面,这才发现,那里微微有点水迹。

李璇刚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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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宁完全知道,自从李璇来后,她这几天就可以用情思昏昏四个字来形容。

过去二十四年压抑在心底,甚至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的感情,一瞬间就全部翻涌了出来。

这是她自己都未曾想到的。

她常常自恨是女子不能挽此末世,可是当末世当中,一个比她厉害百倍的英雄出现之后,她观察,注意,关心,心系,代入之下,用了如此多的心血来追着徐一凡一路拼杀,逆境当中仍然昂然不屈的身影,换来的就是芳心可可,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一缕情丝,早已缠上。

认清了自己的内心,秀宁不觉颠倒。

这些天,她懒看书,懒梳妆,颠三倒四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有时候在纸上涂抹一阵,又飞快的撕碎烧掉,

颦儿乐儿两个小丫头在背后看着,都小大人一样摇头叹气:“小姐完啦!”

她们却不知道,秀宁写的可不是“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这样的标准花痴词句,始终只有四个字。

旗人、汉人,旗人、汉人,旗人、汉人……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秀宁有时候也会痴想,徐一凡也不是对她没有好感吧?要不然怎么能和她经常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呢?也许自己下嫁能影响着他在朝换代之际,能对旗人好一些?

可是旋即就是摇头苦笑,徐一凡岂是那种会被人在大事上面左右的人!他的目标坚定,为此百折不回,出生入死也在所不惜,她所代表的,就是一个被他必然要推翻的阶层!

开国伟烈之基,岂能在意她一个前朝女子那卑微的感情?如果将她收入后宫,只是为了满足情欲,并作为一种折辱前朝的手段,她宁愿死。徐一凡也不是这样的人。

从一开始,她寄希望徐一凡能挽大清气运,到现在,痴想徐一凡能垂顾她的感情,都从头到尾只是一场梦而已。

她倒也不怪自己的命运。改朝换代的末世,前朝宗室血脉所系,历史上命运悲惨的多了去了,轮到她这遭遇,那么多公主贵女,都该庆幸到万分了。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可北京城,就真是自己的家么?老弟弟溥仰,又该怎么办?

秀宁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觉的自己软弱无力,到后来,也只有不想,只剩下一个念头。

徐一凡回来之后,知道了李璇这场大闹天宫,会不会来找她?找到她了,又会说什么?

这一天,她正在自己的卧室里面,靠着被子,正不知道看着一本什么书——反正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的时候儿,就听见小院外头传来响动的声音,然后是拍门声,秀宁在里头,心顿时漏跳一拍,

门吱呀一声打开,听见外面有低低的对话声音传来,她的本地粗使老妈子嗓门儿大,几乎盖住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那男子的声音虽低,可是这几天夜里,不知道已经在她的梦里,萦绕过几回了!

秀宁想站起来觉浑身无力,院子里头传来了颦儿乐儿小双胞胎急切的脚步声,接着就看见两个小丫头肩并肩的冲进了她的屋子。

颦儿手指在外面,娇俏的小脸已经是一副全然震惊的表情,指着外头咿咿呀呀的连话都忘记该怎么说了,乐儿比她强得有限,不过好歹能听出一个个词儿:“……小姐……坏蛋……不对……大帅……姓徐的……外头……等着!”

秀宁深深的吸口气,转瞬间她的脸色就苍白的近乎透明,却稳住了自己颤抖的手:“颦儿,帮我梳妆,乐儿你去禀报大帅,民女斗胆请大帅在院中等候,不经梳洗难见君子,还请大帅恕罪。”

乐儿听到了秀宁的话,掉头就跑了出去,秀宁不知道怎么突然有了点气力,自己站了起来,到梳妆台前拿起一支眉笔,却颤抖的怎么也画不下去。

他终于来了?

秀宁小院外头,几十个戈什哈看着徐一凡整整身上军服,大步走了进去。院门吱呀一声,徐一凡亲手关上。

站在最前头的,正是溥仰和陈德两个,陈德一脸严肃,溥仰却是脸色铁青。

院门又吱呀一声突然打开,徐一凡探出脑袋来贼眉鼠眼的看着溥仰:“……嗯,我没打你姐姐主意,只是来帮自己媳妇儿道个歉,你的明白?”

溥仰脸色又变成了黑的,站在那儿咬着牙齿一句话不说,看着院门再度关上,陈德用胳膊顶了一下溥仰:“小舅子,同喜同喜。”

“……同喜你家二大爷!”

外面两个小舅子斗嘴,徐一凡一点儿都没听到,单薄的院门,似乎就将喧嚣热闹的江宁城关在了外面世界。

院子很小,却收的极干净。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能看出主人的慧质兰心,小小一院,自成天地。

两只小乌龟从养着水仙的盆子边上探出头来,好奇的看着一身军服站在这儿的他,院子里面还挂着溥仰的衣服,风一吹,就轻轻摆荡。

秀宁屋子门口,两个一摸一样的娇俏小丫头也在探头探脑的瞧着他,眼睛一对上就红了脸缩了回去。

徐一凡摘下军帽抓抓头上短短头发。

自个儿是过来了,说什么呢?

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看见秀宁娉婷的身影从自己屋子里面走了来。鬓边鹅黄,仍然是那样的娇艳可爱。她轻轻咬着嘴唇,并没有逃避徐一凡的目光,只是比着往常,黑黑的眸子里面多了一点柔弱,一点慌乱。

不知道为什么,徐一凡有点杂乱的心一下就安静了下来,这种完全的宁静放松,是在别处找不到的。

秀宁深深的看了徐一一眼,低头敛衽行礼:“劳大帅久候,民女请罪……前日宪太太突然驾临,,民女气性不驯,竟然斗胆和宪太太合口,也是罪该万死,万望宪太太大人不计小人过,民女蝼蚁一般的人,值得什么呢?要是宪太太气还没消,民女会自己上门请罪,要打要罚,由宪太太一言而……”

嗨,这个格格,还真有点弯弯绕的心思。口口声声民女,是不是暗示她秀宁已经不是旗人的格格了?李璇绝对不会在一句话里头就藏了那么多心思,秀宁真要和李璇斗起来,公平开战,自己绝对买秀宁压倒性大胜。

他苦笑着摆手:“别装了,再装就不像了,我聪明,你也不笨,事情是怎么样,大家都清楚,阿璇那儿倒没什么,我是头疼起来了……”

秀宁一下抬头,带着点期盼看着徐一凡。

“……事情好像是有点弄假成真了,阿璇不这么一闹,也不会发现我们俩其实有点王八看绿豆的意……说实话吧,我不是对你没感觉,跟你在一块儿,很放松,我讨厌这种感觉……”

秀宁心越跳越快,看着徐一凡带着一点自信在那儿说话。这些话,有的人不会想到,有的人想到了,可是一辈子也不会说出来,可徐一就能有这种自信,给你倒出来。

“……来时我就在想,是不是干脆就真的立个外宅?可是有两件事情,我绕不过去,如果两人之间,终有心结难解,在一起就找不到让自己开心的感觉了……有感觉又何必在一起!以我才来找你谈这个……”

秀宁尽了最大努力稳住自己心神,用最为平稳的口气道:“大帅有话请说,小女子在这里静听……”

徐一凡认真的看着她:“……和你们俩谈完,我马上就要聚众议事,我要正式开始对北地朝廷下手了!用上一切手段,都是无所谓,我要你们爱新觉罗家倒的越快越好!走出这扇门,你们爱新觉罗家的气数,已经就是屈指可数,你过不过去这一关?”

秀宁脸色又变的苍白,身形微微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徐一凡却没等她回答,自顾自的叹了一口气:“……还有一件事情就是阿璇哭了……她是认真的,我娶她之前就有两个小,她接受下来已经是千难万难,想给自己内宅添编制,这报告想批准难哪……我不是怕老婆,只是阿璇这样,能让我始终记得一些我不想忘记的过去,虽然现在是越来越淡了……

阿璇吃醋,娇纵,有大小姐脾气,花起钱来惊天的惨绝人寰……可是她也善良,天真,自信独立,我不能不顾及她的感受,要是收你在我身边,在以预见的将来,都得偷偷摸摸,没名没分的,这一关你又过不过去?”

听到徐一凡说李璇缺点的时候,秀宁似乎笑了起来,其他时候,她就在哪里咬着嘴唇,眼神都不知道看向何处。

爱新觉罗家的气数屈指可数,李璇那个骄傲的女孩子哭了……

两个问题,她一个也回答不上。

徐一凡缓缓戴上了军帽:“……我知道自己这些话说的唐突。真的要追女孩子,且得花水磨功夫呢,虽然现下是现下,可这性格给练了二十来年了,短短三年,我还不习惯看着哪个女人漂亮就抢进门儿再说,管她乐意不乐,老子是大帅!

我是真的太忙,多少大事要做,只好抓紧说出来拉倒,不说出来憋会内伤,和整个天下我都在斗智斗力,不管是大清还是东洋西洋鬼子,这个时候,再不能忠实面对自己的一点感情,那也太累的慌了……我时间不多,马上就得走,你能回答这两个问题么?如果不能不管你要去哪里,都派人护送,虽说是末世鼎革,怎么也会保你平平安安,老四那里,我会和他说去,他已经表现足够好了,不管走到哪里,想必他今后也是一个顶天立的的男子汉……”

徐一凡说了不少,秀宁却半句话也答不上来。徐一凡话她听懂了大半,有些他说的隐晦,秀宁不大明白,可是也能感受到他的真诚。

她茫然摇头:“我是……真的不知道。”

徐一凡嘘口气,点点头:“明白了,我安排一下,看什么时候送你们走。”

“……我……我也不想走……”

秀宁这句话说的带了一点哭腔,她缓缓走近徐一凡,靠在了他的身上,徐一凡就呆呆的看着秀宁的动作,

“……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可就是不想走……在这儿,我很心安……到底该如何,你来安排吧……我实在是想不来……”

女人哪女人,都是的了便宜还卖乖的典型!你秀宁这么聪明,还能找不出答案?看到老子示一点好感就懒的想事情了,交给老子安排,要知道老子回家还得面对李璇那只漂亮的河东狮!

徐一凡朝天翻了一个白眼,秀宁却在他的怀里轻轻蹙泣了起来。

好嘛,阿璇哭你也哭,这个上头你还要和阿璇别苗头!越过秀宁乌黑的头发向后看,颦儿乐儿这对极品小双胞胎正脸红到了脖子下面,都看傻了,

唉,老子从上海谈判谈回江宁,没想到两个女人比整个大清帝国还难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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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德和溥仰他们在外面不知道等多久,才看见小院门口打开,徐一凡衣冠笔挺的走了出来,只是胸前有点浅浅的水迹。

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儿问大帅什么,溥仰也正忙着咬牙切齿和自己生闷气呢,一句话不说。

看徐一凡出来,戈什哈们纷纷拱卫着徐一凡上马,徐一凡坐在马上,正了正军帽。

这谈判,总算是完了吧?该干最后的那些事情了!儿女情长,在这一瞬间,已经收的干干净净,他用力的一夹马腹:“走!”

戈什哈们如龙一般跟上打马疾驰的徐一凡,陈德和溥仰双骑就在徐一凡身后,陈德在马背上面转头:“溥……”

“同喜你家二大爷!”

“我是想问你,张先生是不是安顿好了洋鬼子?走在前面,没瞧见,大帅议事,少了张先生还行?”

□□□□□□□□□□□□□□□□□□□□□□□□□□□□□□

徐一凡的每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关心,就连他的八卦,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记着呢。

谁也不会留意到,在他徐一凡回到江宁的同一天,延庆县小葛庄两路香坛,经过谈判之后,合并成了一个大坛。小葛庄本来就是延庆县属下一个大庄,只有一香坛的话,已经是延庆县里头,排的上前面的坛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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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0 03:50:04 | 只看该作者
第五十章 - 你是谁,我是谁

江宁督署的签押房内徐系的基本人马济济一堂,除詹天佑还是老脾气,整天风里来,雨里去,只是在野地里头打转,其他人从徐一凡戈什哈传令口气当中都知道了这次会议的重要性,不管手头有什么重大的事情,都搁下赶了过来。

其实大家心里面多少也有些数。徐一凡此去上海,就是要谋求和列强的谅解,一旦和列强谈完,再不有所大动作,彻底底定北方,那才是有鬼了。他一赶回来就召集大家伙,难道此次上海之行,有了最理想的结果,或者是,出现了最为不利的结果?

每个人在赶来途中,都揣着一颗忐忑的心。现在他们这些嫡系命运都跟徐一凡捆在一起,是从龙的开国元勋,还是乱臣贼子,可都是在徐一凡大业成败之机上头!

可是大家伙儿急匆的赶过来,签押房里头,只有先后来的人互相大眼瞪小眼,偷偷儿和伺候的戈什哈动问一句,反正不是什么秘密,得到的答复就是大帅他老人家去后宅灭火去了,大家伙儿忍不住就是失笑,一直绷着的心思顿时就放下来,

徐一凡表面散漫荒唐,其实是一个极其知道轻重缓急的人,当初不管是大清还是西洋东洋鬼子,把他当作二百五的家伙全部都倒了大霉,现在他居然有心思先去后宅灭火,说明事情虽然大,但是主动权还在他徐一凡手上!

大家分散落座,自有清茶和咖奉上,等到张佩纶一头细密的汗珠赶过来,还没等他告罪,唐绍仪就将他一拉:“幼樵,大帅召集议事,你先给咱们透个底。此去上海,和洋鬼子谈的怎么样了?万一咱们大举北上,洋鬼子的态度如何?还有,大帅答应了要把至少长江以南的海关收入拿回来,有眉目没有?”

张佩纶扫视了一圈室签押房里头地人,李云纵不动声色,坐在那儿如同一尊雕塑,楚万里笑眯眯的靠在沙发里头,盛宣怀毕竟是后来投靠的,徐一凡对他没什么区别,但是他们这些手下私底下相处,盛宣怀自己还拿捏着分寸,也有一分矜持,不象唐绍仪,自诩是从于徐一凡微时,表现的自然比其他人热切的多。

张佩纶笑笑:“什么也没谈出来,洋鬼子拿大,大帅倒也无可无不可,兄弟惭愧,这些事情上面,自觉比起大帅差了十万八千里,上海舟中一谈,竟然什么结果也没有,好自然说不上,但是一个坏字儿,似乎也安不到大帅这次上海之行地头上……”

唐绍仪只是皱眉,徐一凡行前大家寄托了如此巨大希望的对列强会谈,竟然什么结果也没有!在他身边坐着的盛宣怀却是老洋务,他眼中光芒一闪低声道:“幼樵,大帅和洋鬼子谈判,是在舟中?”

张佩纶微笑颔首。

盛宣怀以手加额:“我们就不用测心思了,大帅事业,一百个人看来九十九个要以主是要上门去求洋鬼子的,无以出卖利权,不足以收买贪得无厌之西洋列强!你瞧瞧现在北京城那些主管交涉的列位,已经对着洋鬼子开了什么条件!但是这次洋鬼子在如此条件下,居然还肯离开租界,赶赴舟中,听大帅说一席话!虽然不知道大帅掌握着什么,由此可见大帅事业必有有用于西洋列强处!列国交往,天下纷攘,无非就是利益所在,此时对洋交涉之根本,根本一定,其他细微末节,就不用说了!”

盛宣怀跟着李鸿章垂数十年,一直是洋务和交涉老手,他倒是一语中的!

张佩纶点点头:“杏荪,你的见识超过学生我啊……兄弟来的迟一些,是因为要安顿大帅邀请来地客人,英国首相特使,这位已经被大帅邀请到江宁城来了……练兵筹饷,国战大敌,一举摧之,此等名帅事业,我等自然对于大帅瞠乎其后,这对外交涉,天下展布,大帅胸中丘壑,也非我等所,各位,老老实实做事吧,至少现在,咱们只有跟随着大帅的份儿。”

盛宣怀只是满脸佩服神色的不住摇头,唐绍仪还有点疑疑惑惑的,也坐了下来,他虽然聪明能干,但是毕竟不像盛宣怀和张佩纶那样曾经身居高位,知道内情,对大局上面也较有概念,这上头的见识,是比不过这两个人的。他心里头除了疑惑,还有一点紧张,最后也只是在心里苦笑摇头:“踏踏实实帮大帅把庶政料理好了就成了,不是自己擅长的事情,何必非要插一脚,自曝其短?江宁的庶政才上轨道,接着看来举国而归也就是不远的事情,手头事情几十年都做不完,何必非要去争?”

几个文臣在那头会心,楚万里也悄悄站起来,把李云纵一拉,李云纵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瞧见楚万里朝他一努嘴,他就不动声色的站起来,随着楚万里轻轻走出去。唐绍仪他们也见着了,但是绝不会跟出去凑这个热闹。禁卫军和民政两个系统,徐一凡有布置,就是要他们泾渭分明,他们不会脑子坏,非要去禁卫里头插一脚,这可是大干人忌的事儿,他们三个就当没看见,还在那里低声谈笑不相干的事情。

“大帅还要多久?”

“小道消息,兄弟可不包准不准啊。大帅现在已经进了那位格格的院子,据说有点功夫了,还没出来,”

“……嗨,这位格格,将来不知道是不是安抚满人的先声……不过我瞧着,大帅其实应该是不大在意满人将来地位的意思,为什么还非要养这么一个外宅?真是非常人行事,必有非常之意呢……”

“……那李家小姐又如何料理?难道将来东宫西宫?母仪天下的地位,可也是国本之一呢……”

“大帅如此人物,就算借用了外戚的力量,走到现在,谁还看不明白大帅此等事业,全是他一手拼来地?李家也不是笨人,不会在这个上面出头的。不过我瞧着大在这个上头,倒不是有什么深心,似乎纯粹就是有点儿那个……惧内……”

三人对望一眼,都是微笑,中国有个统,最上位的那个人,私事也就是国事,文臣士大夫既然是要治国天下的,议论上位者的私事,也不算一堆中年怪叔叔那儿八卦,反而是很正当地行为,不过徐一凡要是听到了,估计的恼羞成怒:“你哪只眼睛瞧见老子惧内了!我这叫疼爱她们!你们这帮老古董不懂!”

里头人在八卦徐一凡的家事,外面楚万里将李云纵拉到了走廊上面,卫兵戈什哈瞧见两位大将,赶紧正行礼,李云纵一丝不苟的回礼,楚万里却笑着摆手赶他走远点儿:“去去去,老子说话,别听墙根!”

瞧着卫兵移开一段距离,楚万里从胸前衣兜掏出两根雪茄,递给李云纵一根儿:“古巴货,孔茨老头子那里顺来的,据说是古巴女孩子在大腿上面搓出来的,香的邪门儿,来一根?”

李云纵将军帽摘下来夹在搁胳膊下面,冷淡的看了他一眼:“不嫌骚?”

“你就是没趣儿……”楚万里咂巴一下嘴,自己绞了雪茄尾巴,再掏出洋火烤烤另一头,叼在嘴上,他深深吸了一口,喷出青灰色香气馥郁的烟雾,眼神向远处望去。

督署府内,安安静静。

“……大帅是想让北方大乱了啊……血色浓重的很呢,”

李云纵地目光冷电一般地扫了过来。

楚万里只是苦笑:“你心思只在带兵练兵上面,我好歹挂着禁卫军参谋本部总参谋长的衔头,情报不看也得看,最近也看了点儿列强方面地东西,再从孔茨嘴巴里面掏一点出来………大帅这次和英国鬼子什么都没谈定,这是正常。”

“……我没兴趣知道。”

“你得知道,”楚万里一把就拉了想掉头回去的李云纵。

“……欧洲几乎变成了一个火药桶,孔茨老头子所属的德意志崛起已经打乱了英国鬼子划定的世界秩序,我瞧着白鬼子他们欺负咱们黄人黑人没趣了,憋着劲自己打一场,瞧瞧谁才是这个世界老大,大帅利用的就是这一点。德意志最怕的就是两线作战,现在俄国给他们一头扎向东方,和英国人找没趣儿,他们后路安定了,可以专心搞海军,专心向西,压制法国,英国是什么德行?白鬼子里头,就属他们鬼精鬼精的,粘上毛就是猴儿……得把俄国人赶回去啊,赶回去,孔茨老头子的祖国屁股后头就冒火苗了,赶回去的是谁?英国人在亚洲没多少兵,有兵也在印度呢,就是够不着,也犯不着和俄国真开兵,以后拉拢他们打德国人不好开口,就指望咱们东亚能有点力量了,限制他们在这里扩……”

李云纵只是将目光向远方:“这和大帅事业有什么关系?”

“……你就装铁血吧,你小子,能比我笨?咱们上铺下铺睡那么久了,现在东亚,日本鬼子给大帅打垮,满人瞧着怎么也扶不上墙,不指望大帅,还能指望谁?要不那个鸡巴首相特使能巴巴的赶过来?和大帅这次谈不出什么结果,我早就猜到,大帅心里有数,知道英国鬼子最后还得靠上来,所以不急,表明态度就成,英国鬼子呢,也拿大,反正现在还没到必须做出抉择的时候,所以可以先观察,先看看,好最后攫取最大的利益,两边儿别看都没咬死话来,这心思可都动飞快呢!”

李云纵的声音还是又冷淡又平板,头仍然也没回过来:“这和我等听命行事的军人,又有什么关系?”

楚万里的声音放大:“怎么没有关系!大帅此次召集我们议事,无非就是大帅下定了决心,再不维持现在这个局面了,他要把北方搞乱,要对北方下手,让全天下知道他才是安定局势地人,让英国鬼子不得不放弃他们的小算盘赶紧也选边站!思前想后,也只有这么一个可能而已!这和我们还没有关系么?”

“……情报系统送来的资料,北方香教势力大张,而大帅那个结义兄弟,居然想利香教地力量。此等邪教,一旦让他们发作起来,那么破坏力是惊人的,大帅最后必然会利用禁卫军对他们进行雷霆一击,到时候,整个北地,血色将浓重的让你难以想象!打日本,那是国战。一手引起香教之乱,再一手加之以屠刀,最后大帅大业,这又是另外一个意思!你……到时候,下得了手?”

李云纵终于将毫无表情地目光转了过来:“……我知道自己是谁,我从来就是大帅手中地一利剑,不管剑锋所指的敌人是谁!哪怕对面是天王老子,哪怕对是几万妇孺儿童,大帅一声令下我都毫不犹豫……万里,你想明白,你能知道,你到底是谁了么?”

他缓缓合上军帽:“万里,香教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当初大帅就将大盛魁他们赶出了门。大帅才道这个事情的?他也是经历了相当长久的抉择才做出了这个决断,除了这个,还有别的选择么?我从不怀疑大帅,你呢?想不对内杀人,就干干净净成就大事业,到底是你傻还是我傻?初上请诛旗人虏首地折子,可是你!现在多流一些血多死一些不相干的人,你就心软了?

……认定了的路,走下去就成,男子汉大丈夫,三心二意的自以为聪明国士无双,我还有什么和你好说的!大帅这条道路,从来都不的温情脉脉,你就真的不知道么?”

“……可是一旦引发……这血色太浓重了啊……”楚万里的辩驳近乎呻吟。

李云纵却再不理他,转身大步走进了徐一凡的签押房。

迎着傍晚的微风,楚万里摘下军帽,狠狠的挠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转目茫然四顾,却看见走廊地尽头,徐一凡一身军服,静静的在瞧着他,楚万里先是一怔,接着一笑,懒洋洋的靠在了走廊的柱子上面。

徐一凡也不说话,缓缓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的陈德和溥仰,三人一路过来,和楚万里擦肩而过,陈德、溥仰先行一步,将签房的门打开,里面顿时传来一片站起来的声音,徐一凡在门口等了一下,突然回头对楚万里道:“还不跟我进来?不想将这个国家掌握在手中?”

言罢,他大步走了进去,陈德、溥仰扫视了他一眼,分站在门口戒备,楚万里静静的靠在那里,缓缓闭眼睛,年轻俊朗地面容上,只有一抹苦笑。

“……没得选择了啊……五十年前英国鬼子那些兵船出现在海面上,当陌生的整个世界在你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扑面而来的时候,就没得选择了啊……但愿这一切,都是值得!”

当然,这些话,只是在他心里回荡,他狠狠的扔手上烟头大步跟着徐一凡走了进去,只是在进门地时候,狠狠拍了溥仰肩膀一下。

溥仰动也不动,只是脸色苍白的,有如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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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押房之内,所有人都肃然而立,徐一凡进来的时候就板着脸,大家也忍不住严肃起来。在徐一凡手底下,谁不是人精,虽然不像楚万里聪明的那么妖孽,能将徐一凡现在决断的前因后果,国内国外局势的互动捋那么清楚,但是多少都心里有数,也该对北边儿下手了!

原来徐一凡总有点迟疑瞻顾,按照他跟几个心腹吐露的话,北边儿怎么个变法都是不成,准定要出大乱子,现在咱们在两江之地,把南方整合好了,到时候衅起,再北上收拾局势就成,一切顺势而为,不要费太大功夫,

张佩纶当时就大大的不以为然。谁都看的出来,谭嗣同是搞不好朝廷那一摊子的,到时候准有乱子,可是就窝在两江不对北有所动作,那不叫等着看北边儿笑话,那叫拱手把主动权让给北边!万一他们折腾好了呢,万一突然又什么变数了呢?徐一凡营造这个大势出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时机气运一错过,再回首就是百年身!

这个时候,就应该趁他病要他命,在其中下手,把北边局势搞得更不可收拾,让北面种种势力地内在矛盾更大更猛地爆发出来,杀得北京城跟血海也似一样最好,到时候徐一凡北上,那就真的是天与人归!

他们有意无意地,也在徐一凡面前进言过,可是徐一凡在那十几二十天总有点徘徊。

一会儿说他们不可能搞好,我们先瞧着,两江的事情一大堆。一会儿又说,让他们把所有路都走绝也好,到时候全国各省,他徐一凡才是真正众望所归呢……

你要不去在其间动作,让他们枪法大乱,让他们做出许多蠢事,怎么才能尽快地让北面那个朝廷把所有的路走绝!政治,从来都不是什么干净的东西!

他们底下也在议论,难道徐一凡还顾念和谭嗣同的兄弟之情?随即也就大家伙儿失笑,徐一凡可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直到今日,徐一凡带着一点杀气肃然而进的时候,大家终于放下心来,大帅,终于在莫名其妙的迟疑了一段时间之后,做出了决断!

徐一凡站在那儿,缓扫视了麾下几员大将一眼,人脸上几乎都是热切。

从龙大功,开国元勋,谁不想做啊……

我的决断,没有错,走到这一步,也别无选择。我知道我是谁,我知道我在做的是什么。

他摘下军帽,嘿嘿一笑:“来迟了,各位等的辛苦!我家里有点事儿,先去料理一下,家和才能万事兴嘛,讨个好口采不错!奉劝大伙儿一句,女人嘛,都是要哄的,这样才有点情趣不是?一房一房的往家里面讨小妾,光睡她们,有什么意?咱们又不是牲口……这话可别说给我那媳妇儿听啊!要不然,我又没好日子过啦……”

大家伙儿哈哈一笑,纷纷拱手:“大帅钧令,属下等敢不遵从!大帅的阃内,咱们准定敬而远之,大帅都摆不平,我们还能比大帅强?”

徐一凡嘿嘿的又笑了两声,脸色一下沉了下来,重重一拍桌子:“大家伙儿等的都烦了!”

无人应答,只是每个人都站直了身子,

“我也烦了!这个国家,不该是这样!我一路行来,为的就是让今后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再不会如过去数十年一样!黑暗,屈辱,喘不过气,找不到出路,到了最后,甚而怀疑起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伟大起来……

我只是稍稍迟疑了一瞬,在考虑用什么方式把那个紫禁城一脚踹倒,他们识趣一点儿的话,也许把他们踹倒了,我不用在他们脸上擦我的马靴……他们却象垂死的鱼得到一点空气也似,拼命地挣扎起来,大家都瞧见了,他们为了苟延残喘,竟然都用什么方式!放言可以割长江以南为租界接好列强,勾结香教此等白莲余孽希图练成新军挡我禁卫雄师兵威,再这样下去,华夏三千年文明,将不知伊于胡底!

我没有其他选择,只有用最快的方式,不管采取什么手段,要将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压倒,摧毁,让他们战栗着只有迎接老子的到来!从甲午国战的时候,他们选择了投降,这气运,这国绪,这道统,就理所当然的为我徐一凡所有……

……我徐一凡!”

徐一凡目光凛然有威,在李璇和秀宁面前的温柔容忍,半点也不见,环侍于他的人每个人都觉得几乎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脊梁骨跟过了电也似,一股股地直朝头发上面窜。

这才是他们期待的徐一凡,这才是他们寻找了许久,追随到现在的徐一凡!

“杏荪,殖产兴业的事情,你暂时放下,北地官场你熟,满汉都有交情,我会下令,不论军政哪个系统,所有资源都全力配合你,我就要你在北京官场做工作,在旗人当中煽风点火,谭嗣同此人,就是要绝他们的后路,就是要砍他们地里的庄稼,就是我徐一凡在北京城安插的手下,为我徐一凡谋划篡位为马前卒!哪个跟他作对地声音高起来,哪个最活跃,我准许你调用禁卫军情报系统资源,先杀几个,把这黑锅,安在谭嗣同的头上!”

盛宣怀满脸通红,如此机要的事情徐一凡交给他,是何等样地重视,他苦心孤诣,想在新朝谋求的稳固地位就在眼前!继续操办殖产兴业事业,最后了不起一大财阀耳,哪有开国元勋的光彩!

徐一凡地声音冷的象冰:“香教那里,继袁世凯潜入之后,我也会选派更多的人过去,没有其他地事情要做,就是届时作乱,把北地闹的越乱越好!这些事情,我亲自掌握,你就不用管我,就是短时间让大乱席卷北地,又在最短时间之内,将其平定!”

他背后的有些话还没说出来,他还打算寻找某种方式,给予那天朝末代大将韩老掌柜一些支持,让他实力更加充沛,乱子来的更大更快,而他到时候平定韩老掌柜他们的香教之乱也绝不会有半点心慈手软!这些事情,关系着他后世在历史书的地位,只能由他以最秘密的方式亲自进行,而且绝不会吐露出半点风声,哪怕是李璇也不成。

“幼樵!你协助我尽速整合南方。我也准你用任何方式,只要让他们来江宁城表忠心!李中堂那里,我也不管你是不是他女婿了,绑也要绑过来!南方一心,没有他的人望不成,老中堂不应北京朝廷的跪求,我瞧着他老人家也是三心二意的,不过还想要个前朝忠臣的面子,老子来做这个恶人。后世历史书可以证明,他李中堂是被我徐一凡绑过来的!是我逼着他当贰臣的!为了能迅速平定北地的变乱,让生灵少受一些涂炭,他不得不委曲求全,帮我徐一凡一把!”

张佩纶也涨脸色通红,徐一凡对李鸿章地分析诛心已极,偏偏他还不能说什么,徐一凡此时气场太过强烈,正是他佩纶期待已久的挽天倾,补金瓯的一代英主,作为读书人,白衣而从此等英主游,他还能说什么?这个时候再装腔作势,就显得的不是聪明人了,矫情的过分。

“中堂那里,交给学生吧,南方督抚,心思路数,学生也若掌上观纹一般,他们还能有什么选择?请大帅放心!”

张佩纶慨然而应。

徐一凡又转向李云和楚万里:“你们两个,是我手中长锋,甲午百战归来,处此江南繁之地,百炼青霜,剑锋可曾钝挫?”

李云纵站的如标枪一般挺直:“大帅,禁卫军等候大帅攻击命令!”

徐一凡的目光转向站在李云纵身后的楚万里,楚万里摇摇头,缓缓上前一步:“流血万里……难道还有什么其他选择?大帅,属下至少在现在,仍然是大帅手中长刀,不管哪个敌人,闭着眼睛……也就砍下去了,”

他这句话说的人人侧目,徐一凡却点头一笑:“足够了……你们两个,加紧整理禁卫军六镇,到时候张旭州在北,你们俩率主力从南而进,会猎京师,底定天下!”

“是!”这一声命,楚万里如李云纵般回答的干净利落。

“少川,你就是我们的大管家,不从你这儿掏钱掏物,也说不得了。这段时间,杏荪那里,云纵万里这头,钱物两端,要全力保证!我不管你怎么腾挪!当了你家祖产借高利贷也好,大事底定,我就能帮你还上!你虽然不杀在第一线,可是责任之重,你自己明白!”

唐绍仪默然点头。

徐一凡一连串的命令,如大风一般,刮的在场中人,都有站不住的感觉,一个个只觉头皮发麻,可惜现在楚万里没有开玩笑地心思,不然准得在背后嘀咕,大帅在媳妇儿那儿受了气,到这儿撒来了。

徐一凡冷淡的一笑:“我的命令就这几条,分担方面,马上回去,明天早上,我要看到你们的具体行事章程……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都下去办事!”

大家伙儿轰然应诺,再不多说什么,次第转身出门。

脚步声渐渐远去,只留下徐一凡一个人站在签押房当中。

他缓缓的张开手,仔细打量着,这些年风刀霜剑中冲杀过来,原来一双从来没做过甲午,显得光滑的废柴小白领之手,也变的粗砾结实起来,虎口之处,还有常年握着马缰磨出来的茧子。

终究还是要染上自己国人的血啊……前面的矫情,现在看来,真是一场笑话。

可是我知道,我在的是什么,我知道……我是谁。

我只是感于自己曾经历的百年,如此步步是血,阴差阳错当中,被送到这里,让历史从这一刻根本改变的家伙!

这个毒疮,不让它尽快破裂,然后以最快速度收拾善后,谁知道这个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

再回头,已经是百年身……

这句话,自己到这一刻,才算是深刻地理解,

到了最后,徐一凡上眼睛,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如此时刻,说出来地居然是这句话,

“五哥……复生……”

□□□□□□□□□□□□□□□□□□□□□□□□□□□□□□

签押房外,溥仰最先接过了送各位大人出门的差使,而只让陈德侍立在签押房外头,他铁青着一张脸,一丝不苟地将几位送出了督署,每个人似乎都多看了他几眼,最后什么也没说,溥仰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

将所有人都送完之后,他腰背笔直的走了回去,在一个无人处才靠着走廊柱子,闭上了眼。

“老姐姐,你终于找到归宿啦……可是我溥老四呢?我的死所,又在哪里?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是满人,还是禁卫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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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1 01:16:10 | 只看该作者
第五十一章 - 包揽把持

北京城,延庆县。

县城里头,最大的大户就是专营骡马骆驼市的朱大户,能做这个生意的,谁不是强悍人物。骆驼和马都要从口外或者更西边吆回来,再加上顺带赶羊群牛群,一路上荒山野岭,风餐露宿,带着几十号壮健汉子保证这些牲口都能回来,谁不是又能苦,又能泼打的人物,在花旗国,这等角色有个名词,就叫牛仔。

朱大户既然是靠着这等生意起家,在县城的气焰就了不得,虽然他也没捐一个官儿什么的充充场面,没投靠教会再捞点好处,但是凭借着手底下百十条养在家里的亡命汉子,延庆县里头,在哪里都是横着走。不管是官绅还是吃教饭的混混儿,没人敢正眼瞧他,生意最大的时候儿,口外骡马市,朱大户足足占了有靠近四成的市面!

哪怕这等又有钱又强悍的大户,在如今满山遍野而起的香教面前,也只得服软。县城里头的香教大师兄看上了他院子阔,摆的开香坛,的了更多的教民,指明了就要他挪挪的方。

朱大户也只得鼻子一捏,包袱收收,跑库伦躲风头去了,按照他的话:“蚂蚁多了咬死象,这些教民,多邪门儿,又都是请神喝符水闹疯了心的,再是江湖大豪,也没和他们作对的道理!”

临行之际,朱大户还撂下一句话:“江湖走了这么些年,靠着人多能霸一时,但是要不败儿,还得拘管整练起来,这满山遍野的香教要是能长久,到时候挖了我眼睛去!宅子给老子看好,回来的砖磕了一个角,老子都的上门讨回来!”

现在朱大户的院子就是县城最大香坛马六爷的地盘儿。前两天马六爷就发了英雄贴,召集城关四乡各处大师兄齐集他这里议事,原因其来有自,阎尊者已经传了法帖到各处,朝廷马上就要分到北京城所属二十二县挑兵!楼梯响了半天,总算是有人下来啦,传了那么久的大家吃皇粮戴顶子的消息,现在总算确实下来啦,搞得大家伙儿是更加的如颠似狂。

这一开始挑兵,讲究就大了。阎尊者的法帖意思清楚,要是你这位大师兄手底下有三百条壮健汉子给挑上了,你就是营官,起码也是一个亮蓝顶子,要是你手底下有千把壮健汉子,那么恭喜,标统的缺就是手拿把攥啦。上了三千,你大师祖坟冒青烟,一脑袋高梁花子的乡下脑壳子,一下就变成了红顶子戴在脑门儿上头!

各凭本事,各凭实力,再公正也没有。

法帖上面还说了,挑兵大事,是现在朝廷里面的二皇上谭大军机带着一拨儿当初刘坤一带过来的军官亲自拣选,往日香坛里头什么老弱病残都可以拿来充数,娘们儿也能壮壮声势,这挑兵,不是五尺高的汉子,挑的重,吃的苦,手活脚活的二皇上还真说不定瞧不上眼。各位大师兄自己要拿捏清楚了,要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挑兵挑不足额不仅仅是你自己前程有碍,对香教事业也是有碍,到时候儿,别怪阎大尊者又是一道法帖下来,将你革出坛去!

事关今后喝汤还是吃肉,各处挑头的大师兄岂能不上心。马六爷是阎尊者亲传弟子,延庆县一等一的香坛主持者,和延庆县太爷都同桌吃饭,称兄道弟的人物,岂能不在这个上头用心思。他摸了一下手底下实力,香坛里头,起哄的多,老弱多,混烙饼馒头吃的多,骨干壮健汉子,不过就二三百上下,他的志向,可不仅仅只是一个营官,其他各县风声都传过来了,各处大师兄,现在都开始吞并县里头的小香坛,香教子弟自己都很是呛了几场硬火,他马六爷怎么能拉在别人后头!

今儿一大早,他就在院子里头指挥手下人搭棚子,准备流水席,县城里不管红案白案师傅全都拘了过来,一大早的就带着几个手下站在院子大门口做望夫石状,等着迎接四乡各处香坛的大师兄们,为了壮壮声势,县太爷那里的吹鼓般子和壮班都借来维持秩序了。

让马六爷欣慰的是,四乡大师兄大多还真没失约,很给他面子,从一大清早开始,就陆陆续续的过来了。这也难怪,乡里消息怎么也比不上县城灵通,他马六才接到法帖多久?大家伙儿觉得城关里头马六爷下帖子,那是给大家面子,怎么也要来捧捧场,再说闹了这么些天,乡下也觉着无聊了,看看县城热闹去!这可不是当初挂个褡裢,土头土脑的进城赶集,看见壮班编外的步弓手都的点头哈腰,现在老子是进县城,在朱大户的宅子里头吃席咧!

大伙儿过来,马六爷也一扫当初眼睛在脑门顶上的傲气,不管面生面熟都拉手寒暄,碰见练红灯照的师姐,还行个开玩笑:“大师姐,您早班儿哇!知道红灯照是半点荤腥不能过口,一个月的持斋三十天,现成准备的花旗国的子白面,再加了冰糖做,给王母娘娘上供也不寒碜!”

腰里的洋打璜怀表打了十点,人也差不多来齐。院子里头席棚底下已经是济济一堂,负责知客招呼的手下忙的脚不点的也似,烟茶流水价的送上去,点心茶食,一盒又一盒的开,全是从京城的南货,往常瞧见一眼也不容易,今就跟不要钱一样!

马六爷合上怀表,掰指头盘算小葛庄那个葛二蛋怎么没来?这家伙,当初抱牌子闹县衙门,他很是抬了他一把,这次送信过去他那个坛子也排在前头,实指望这次他能当半个心腹用。而且小葛庄也是大庄子,还有练少林会的,也指望那头能帮百十条汉子出来,怎么这小子吃了席就擦嘴,架子这么大,现在还没到?

马六爷疑惑的招呼过来一个手下问问那手下也说不明白,又去问离小葛庄近的香坛大师,回头过来朝马六爷禀报:“师爷,二蛋殁啦!康庄来的外路师兄什么刘大侉子的,也说是阎者亲传,打上门去,又和小葛庄少林会的头头葛起泰联了宗,把二蛋吊在了旗杆上头!现在小葛庄姓了外路的!”

马六爷心里一紧,摆手:“真妈的,烂泥巴扶不上墙!不等那鸡巴刘大师兄了,外路人和咱们不一条心!缺了那狗肉,我们一样成席!”

话音还没落地,就见巷子口负责知客的那些县衙壮班大声通传:“小葛庄刘大师兄,项师兄,葛大师兄到!”这些壮班站堂就是练的嗓子,当通传再合适不过嗓门儿又厚又沉,震的人心里头一抖。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马六爷心里头再膈应,这时候也得站住了脚步,堆出了笑容。看见巷子口走过来三个人,当先一个穿着道袍,道袍上面还有乾字卦像,走路一摇三摆一看就知道是装神弄鬼的积年,说不得就是那个刘大师兄。可怎么瞧怎么这位才夺了小葛庄的刘大侉子,眉眼里头总有点愁眉苦脸的神色。在他身后,左边是个矮胖子,圆脸短腿,五官有点象女人,貌不惊人。一个是又高又壮结实壮健,走路似乎都敲的地面叮咚作响,谁人一瞧都在心里惊叹:“好一条燕赵大汉。”

转眼间马六已经满脸堆笑,降阶下来,朝三人抱抱拳:“这位就是刘大师兄了?都是阎尊者一脉亲传,咱们哥俩少亲近!到延庆来,怎么不先找老哥哥我?说吧,打还是认罚!认打,我捶一拳就算完,认罚,涿州南路烧酒,不打一个通关,别想过门儿!”

这三人,自然就是刘大侉子,袁世凯和葛起泰了,刘大侉子可以不论,袁世凯此来,可做了一番周密布置,大帅事业,有心人都能感觉到引发在即,一旦发动,如龙飞在天,整个北中国,都要天翻地覆!而他袁世凯现在正处在一个有利的位置,此等机会是他是他拿命博来的,再不做出一番事业,怎么对的起他胸中志向?

男儿值此,正当使出浑身解数,方能不负生平,至于这身臭皮囊,能算什么?

葛起泰是他拉拢的一个得力臂助,他袁世凯真的没有想到,在小葛庄里头还藏着这么一个人物!

性格耿直,好打抱不平,起香坛也是为了保住小葛庄这个地方不要被葛二蛋糟蹋的太厉害,最了不得的是,葛起泰和徐一凡系统,还有点血缘上头的关系!他两个亲弟弟,一战没于肃川里日军防线前,说不定就是倒在徐一凡的身边,还有一个,现在是禁卫军王牌主力第一镇第一标里头当差,打信回来,他已经被选派到了军士教导队里头住学,按照现在禁卫军的充实扩张速度,住学出来,一个哨官是跑不了的。

按照葛起泰的话,就没用眼皮夹过那些烧香的!扶清灭徐,他们扶起谁,灭了谁?有本事就苦吃苦做,不要吃老百姓那么多油饼!当初大家伙儿谁不是挑着拇指夸赞徐大帅是英雄好汉子,现在一烧香,一喝符水,如颠似狂的一闹,徐大帅又成了祸乱大清江山的大魔头了,这等没分辨,没人心的香教,要是能成事,当初光绪年的时候,就不会给打成一团散沙!

更多的道理葛起泰这等直大汉说不出来,只觉的香教利用直隶百姓被教民欺负的苦这点不平之气,将人心操弄成这样,怎么也不是好料,再这样下去,当这民气最后失去控制的时候,恐怕到时候,就是血流成河的下场!他葛起泰只有一个脑袋两个拳头,还有十几个少林会的好兄弟,能保的,也是小葛庄的一方天地,再多的,他也做不来啦。

世凯是何等人物,对人心的把握精熟到了极点,葛起泰这等直大汉心肠从入口一直通到出口,当初起葛起泰找上门来,袁世凯就微微透露了一点风声,是徐大帅派他们来,力图在这北地即将大乱之际,尽一点心力,尽可能保住直隶百姓平安度过这鼎革之际的!

将要灭顶的人,全心全意的就想抓住一根从身边飘过的稻草,袁世凯少少几句话就把禁卫军当中内情说的象模像样,再看看袁世凯身边那几条满是精悍气息的汉子,对葛起泰这个军属他们也表示了足够的亲近,这一切,对于葛起泰这等燕赵豪杰就足足够了。热血一涌,当下葛起泰就表示,他们小葛庄少林会,听禁卫军来的项大人调遣!水里火里,眉头也不皱一下,当袁世凯接到马六他们送来的帖子之后,袁世凯觉的时间紧迫,要博一铺,葛起泰把心腹好弟兄全部都交了出去,让袁世凯分派布置。

马六降阶相迎,刘大侉子强打精只是应对:“都是无生老母座下,马大师兄这话太客气了!您一声令下,我们能不巴巴的过来领酒领饭?今儿一句话撂在这儿,马大师兄但有吩咐我们只有拍掌赞成的份儿!”

一句话说到马六爷心坎里头,顿时眼睛不自觉的弯了下来,眼角皱挤成一团,搓着手呵呵的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他今儿是下了决心,这就是鸿门宴!来的大师兄大师姐们,不点头应他并坛的命令,谁也别想出这个门儿,反正都要进北京城戴红顶子的人了,谁还在意什么乡里乡亲的?眼睛一闭牙齿一咬,什么做不出来。

现在别看里头招呼的热闹宅子里头藏着百十条壮棒心腹,腰铁尺棍棒刀子一应俱全,几个带队的手里还有独决火枪,四瓣火鸟枪,一旦不对,他马六是决心杀几个人立威的!

刘大侉子如此晓事,少一点麻烦是一点麻烦,将来挑成新军他倒不在意多照应一点这个外路大师兄!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就看了葛起泰一眼。好一条大汉啊,到时候儿给他捧着旗帜在挑兵的谭大军机面一摆,这是多大的威风,多大的面子!

这个时候儿,马六是转着自己的心思,浑没在意到刘大侉子偷偷看了一眼身后那圆脸矮子,那意思就是我这话应对的没大错儿吧?袁世凯只是不动声色,微带笑,谦恭站在他的身后,神色一动也不动。

嗨……今儿善不了!自己也是倒霉催的,怎就眼睛给黑煞神蒙了,非要到这天子脚下来?

葛起泰也在不时的看袁世凯一眼,捏成拳头的大手,不时在裤子边上偷擦一下,恨不将又闷又热的前襟扯开。

“请里面儿!咱们里面儿说话!”

□□□□□□□□□□□□□□□□□□□□□□□□□□□□□□

颐和园,玉澜堂,

外面的天气仍然干干冷的,光绪身子骨弱,玉澜堂内的地龙仍然烧热滚滚的,谭嗣同坐在这儿等候,太监有眼力价儿,知道二皇上现在红,赶紧请他升了冠再拿了一身夹的朝服过来换上,还设了锦凳,饶是这样,谭嗣同仍然等的是满头满脸大汗,礼节要紧,擦也不敢擦一下儿,

变法当中最要紧的一项,就是官制衙门的改革,经过几十天的苦心修改整理,总算拿出了折子递上去,光绪也知道这事情关系着现在变法的成败,什么政策,归根结底最基本的就是人事,得人者,政策才能颁行下去,这就是要拉一批自己人上来,许给他们在这场变法当中能够获得利益,利益一致了,才有可将变法政策推行下去!

折子被他们郑重其事的递上去不过一夜功夫,光绪就一大清早的传见他谭嗣同,可以想见,光绪昨儿晚上为了他谭嗣同的折子,一夜都没有睡觉!

圣君器重,的确是粉身难报.

不过当他急匆匆的赶来的时候,得到的口谕又是请他在这里等候一下,老佛爷才起.昨儿晚上皇上不敢打扰老佛爷的觉头,今天赶早要去将这大事禀报,这也是情理之中,这等大事,怎么能绕的过慈禧?

不过谭嗣同很有信心,让慈禧在这最根本的官制人事变革折子上面点头.徐一凡那里的威胁是最大的助力。他已经在上海见了英国人,还是首相特使,那位英国公使何伯虽回了北京,可无论怎么探他口风,何伯都是一句话说,对于大清朝廷现在景况说,列强就算保持中立,他们的前景也大大的不妙。

事态切迫如此,大清中枢有如釜底余生,只有信赖他谭嗣同来一个死中求生了!

再说了,在这官制人事改革上头,谭嗣同花了这么多功夫,已经做了足够的平衡容忍,这也是他从徐一凡那里学到的经验,要做一件事情出来,有的时候须行不得快意事。

新式衙门要设立,原来的军机处要改为权力很大的总理衙门。大清体制内的六部,毫无疑问总理衙门有管辖权。原来另一个权力中心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也要改成外务部,隶入新总理衙门当中,其余如詹事府等等完全是闲差养废物的衙门,一体裁撤,这毫无疑问是动了很多人饭碗。但是他谭嗣同也没有做绝,裁掉的官员,都塞进了新成立的临时差遣衙门,原薪暂时养了来——虽然薪水不变,可是衙门裁撤,事务费用就不知道省了多少!那些在各个衙门里头盘根错节,敲骨吸髓的书办书吏自然会恨不他谭嗣同死,可是他倒也不在乎,士大夫这头,总算还能敷衍的过去。

至于切身于新政的其他事业如教育,选官体制,劝业,警务,交通邮传……当初他在上海指点江山的时候,认为是一旦操权这些都是切迫必办之事,现在却提也不提,只是将大清中枢还有行政能力的衙门全部集中在新总理衙门手中,集中精力办理筹饷练兵之事!根本稳固,才谈的上其他进一步改革的政策!

清流盘踞的御史科道这些他碰都不碰,这些人嘴巴大,还不如先养着,省得麻烦。

关于遍布大清中枢旗员的问题,他也和军机处几个满军机反复商量过,拿出来的法子总算说的过去,各门不再死守满员编制的旧例,每个衙门满汉各配一套子,薪水靡费就不用说了,可是满汉两堂官互相扯皮,就不知道要误多少事情!现在他的态度,就是要通过新总理衙门包揽把持一切,营造出干扰最小的情况,集中精力至少先渡过眼前难关!

满员如果失了差使,但凡是五品以上,都送到新成立的国族宗室临时差遣衙门里头养起来,至少待遇不少他们的。

旗人的旗饷制度,实也算是人事制度,谭嗣同聪明的暂时绕开这上头,真要对着这上面开刀,他谭嗣同是真的不知道死于何所,更别说要干一番事业出来了!

他算了算,现在朝廷能够掌握的收入,将将够应付朝廷运转的开支和已经给克扣七零落的旗饷,衙门改隶,权力集中之后,这个庞大统治机构上下其手偷漏中饱的机会也少不少,应该算是能支撑下来。在练兵大事业上,他就没有选择,只有和韩老掌合作一条路。

如果练起来,他在北地的地位就不可动摇,到时候再挟此兵权,彻底刷新朝政!

这是他的路线图,也是他最后孤心苦诣要达到的目标!

康有为他们那帮人在他耳边嚷嚷,对他这个东躲西闪,委曲求全的人事官制改革方案大大的不满,既然要包揽把持,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做绝!现在借着徐一凡的东风,正是他们肆意行事的大好机会,一旦错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

谭嗣同当时冷着脸回答的就是:“包揽把持是什么意思?就是一切处置都在我方寸之间,既然你们要我集中权力,为什么你们却要反对我的决断?”

当时康有为就是袖而去,

他没有做错,只是……太累了,

徐一凡知道他现在在这里委曲求全的挣扎,两方面都不见得讨好,会不会嘲笑他是一个痴人?

恍惚当中,已经想的太深了的谭嗣同只是淡淡苦笑。

他身后突然响起太急切的提醒声音:“谭大人,皇上回来啦!文大人跟着呢,皇上脸色不错,文大人脸色有点儿难看,您多留点儿神!”

谭嗣同啊的一声反过来,感激的回头朝那太监一笑,赶紧垂首落肩的站起来,厅堂门口一出现光绪那微微躬着腰的消身影,谭嗣同已经朗声拜了下去:“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光绪啊了一声儿赶紧抢步上前,冰凉的手一把拉住谭嗣同:“还行什么礼节!君臣相照不在这个上头。我说了多少次了!起来说话,坐踏实了,别只安着半屁股………道希也在,也是我大清早叫进来的,就是为了告诉两位一好消息,复生,你的这个折子老佛爷那儿也点头啦!还说你苦心撑持着这个局面,不容易。想来的法子周到……要是满员在这上头闹事,老佛爷给你撑腰。”

谭嗣同起身被光绪扶着坐下,却只是看着光绪脸色。冬天已经快过去了,京城里头已经有初春的景象浮动,光绪却仍然穿的厚厚的,虽然话都是些喜庆的话儿,但是他脸上神色也显欢悦,可是在这脸色背后,似乎却总有点强颜欢笑的样子,也显得有点心事重重。

在他身后,就是清流的另一领袖文廷式,如果说他谭嗣同是光绪皇上急迫关头不得不重用依靠的心腹,那么文道希就真是光绪袖子里头最亲近的人,两人都是翁同龢教出来,算是师兄,气性也最为相投,虽然文廷式自从谭嗣同进京以后,从来未曾和他争过权,还是做翰林学士,可光绪难得有一天不将他召进颐和园商量事情,亲厚之处,远远超过他谭嗣同!文廷式和他谭嗣同的交往也淡淡的,和康有为来往的倒很亲近。

文廷式站在光绪身后,没戴大帽子,也没穿朝服,只是一身行装,还拿着扇子,真是有点风流倜傥,他虽然朝谭嗣同点头微笑,可是脸色却有点难看。

谭嗣同诚心正意,又朝光绪施了一礼:“这是国朝大喜,本朝圣圣相佑,非下臣一人之力也!既然折子皇上和老佛爷觉得没什么差错,是不是皇上就可以用宝,下臣立刻开始执行此事?”

光绪和文廷式对望了一眼,光绪咳嗽一声,背着手走到上面去,文廷式却把玩着扇子:“……复生,我倒是有一个想头……现在徐一凡摆在南边,咄咄逼人,朝廷那么多王公大臣,最后指望的,还不是我们这些把书读透了士子?既然上到老佛爷,下到北京城国族四合院的养育兵,都知道不变不行了,为什么不包揽把持到底,彻底将我辈同道中人都拉拔上来,充塞朝廷?正人盈朝,事情还有什么不可为的?”

他淡淡一笑,踱了步:“……复生,反正兄弟也不是为自己求什么,翰林学士,这个衔头适合兄弟的很,反正懒散惯了嘛……可是话总得说两句,你折子上面,奕劻等辈,仍充斥于新总理衙门这等要冲之地,领总理大臣一人,帮办总理大臣四人,除了你复生之外,还有其谁?康南海此等大才,为什么才是外务衙门的一个侍郎?我辈同道,为复生刷新改良事鼓吹呐喊不遗余力,现在仍在御史台,科道等处,此等大业,竟然帮不上手!更别说詹事府等处裁撤,裁的更多的是正在苦熬资历的我辈人!”

谭嗣同不动声色,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听着文廷式俯仰自的的在那里侃侃而谈。

“……现下是什么局势?你谭复生奏一本准一本,太后老佛爷那里都只能指望着你能刷新变法成功!人事的事儿,我就放言到这里,听不听在你……兄弟也瞧的出来,你想将精力集中在筹饷练兵当中,可是大江以南,膏腴之地已经不朝廷手中,你此次官制衙门改制,还留下那么多尾巴,哪里还有钱养兵!就算有捐输报效,你复生再生财有道,这兵乏饷乏械乏,要练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徐一凡可不会给咱们那么多时间!

……兄弟不在其位,想出来的章程自然也做不的准,不过说出来,供复生兄一嘘而已………为什么不对旗饷此事,痛痛的下杀手?反正两千多万旗饷收进来,发到国族子弟手中,已经是七零八扣,更别说徐一凡窃据两江之后,停了漕米,这每个月的老米也发不下去了,王公大臣等辈,晓事的少,明白就算停了旗饷也是为了大清好的少,干脆就一鼓作气,连停旗饷,带着将这些充塞于朝的王公大臣糊涂之辈赶下去快快练出兵来,除了徐一凡之,才有大家的好日子过!”

说到这儿他一慷慨激昂的长篇大论到这里才算完结,扇子一合,在手心里头敲了一下,只是目光炯炯的看向谭嗣同。

谭嗣同却转头向光绪望去,光绪在上首撑着书案,也是满脸热切的看向他,看着他目光投过来,咳嗽一声又背过脸去。

这是文道希的意思,这是帝党的意思,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谭嗣同手足冰冷,心里头只是苦,文道希这番话,一层意思就是党争,趁着现在后党避道,抓着这个机会将当初被打压狠了的帝党之辈,全部提拔起来!

再一层,却是这皇上操切的老毛病又犯了,文道希不过是投其所好,皇上恨不马上看到一支新军练来,马上将徐一凡打落花流水,哪怕暂时停一阵旗饷也在所不惜!这紫禁城还是在这个国家稳稳当当的,而他光绪帝就是中兴圣主,真正借着这个机会大权在握,从此真正扬眉吐气!

自己一个人撑持其间实在是太累了啊……不过道路是自己选的,没得抱怨。

中国这么一个大而弱的国家,这中枢威权,丧失不得,列强群敌环伺,一旦中枢崩塌,就再也无法收拾!徐一凡在外,他也许有足够打垮中枢的能力,但是他又有没有让天下归心的能力呢?

无论如何,他的信念不会变,哪怕再累,哪怕最后的结果是粉身碎骨!读圣贤书,所为何事?无非就是秉心中的信念,直道而行。

他也懒的和文廷式解释,现在大清中枢已经弱到了极处,再也经不起内争。

再也经不起对八旗制度痛下杀手的波动,成就事业,必须要调和其间,必须要营造出一个大致平稳的环境出来,

好吧,既然说我谭某人包揽把持,那我就包揽把持到底……

他再也不看光绪,是冲着文廷式冷冷道:“道希,总领改良刷新事务的,是你还是我?”

文廷式一怔,也冷冷回答:“是你!”

“皇上和老佛爷准的折子,是我的折子还是你的折子?”

“也是你!”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道希,我忙,也很累,事情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千头万绪的事情我去料理,既这个折子皇上和老佛爷圣明,准了下,那臣就办事去了……什么时候道希你接了我这个位置,再由着你尽情展布吧!”

谭嗣同斩钉截铁的看着文廷式说完,眼瞧着他脸色就迅速的铁青了下来,谭嗣同转向光绪,深深的又拜下去:“皇上,请皇上对臣的折子用宝,臣所领之军机处,立刻明发天下,以照圣主改良刷新之决心,臣决心已定,对此折绝不会再增删,行事也绝不会再有更易,求圣主俯允臣这点诚心,且看臣如何做事!臣之此心,可昭日月!”

光绪紧紧的捏着书一脚,手背上都泛起了青筋,最后只是一笑:“好……朕用宝,复生,莫负朕望,”

玉澜堂大门口,光绪亲自降阶送谭嗣同离开,文廷式弯腰站在光绪背后,都是呆呆的看着谭嗣同远去的背影,两人都不说话,周围太监也悄悄的离开这二位爷几步。

“又是一个曹操!”

文廷式的话打破了难堪的沉寂,光绪却冷笑道:“老佛爷看好他的很呢!说这谭复生竟然让她料想不到,如此的识大体,说朕将他提拔到这个位置,是办的最好的一桩事情!现在他位置也坐牢了,兵马上也要抓在手里头了,朕还能说什么不?只能盼他谭复生是一个纯臣!……他们兄弟两人都了不得啊!这手段实在高明!”

文廷式冷淡而笑:“……这谭复生抓兵的内情,下臣也知道一些……这里头曲折,南海尽知,皇上放心,臣这就去找康南海去……这兵,练出也是皇上的!臣不是嫉妒复生,只是权柄操持太过,对复生也不好……”

光绪微微点头,像是听见了,也像是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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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谭嗣同的书房里,康有为正捧着一本不知道什么书,心不在焉的看着。

自从何伯离开北京城去会徐一凡,海口夸出去的他在京城里头狠狠的丢了一个面子,饶是脸皮厚,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头呆的也有点没趣儿。

现在风声传出来,谭嗣同操持官制改革,留给他的位置还是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改的外务衙门,还没了当初可以和军机处平起平坐的地位,成了僚属衙门,这口意气,怎么平的下去!

更别说这风传当中的官制机构变革,人事变动,留了太多的旧人在位置上头,让如他这心思热切的人大失所望,谭复生如此四平八稳,他们怎么有出头的空间!

这些日子,他就泡在谭嗣同这里了,逮着空就要和谭嗣同说两句练兵的事情,抚夷他是抚不下去了,下面要出头拿权就在练兵上头了,这事情本来就是他的首尾,韩老掌柜也是他当初要坚持联络的,谭嗣同这个机会,总给他吧!

今儿他很有些心神不灵,一则呢,昨天文廷式找他,他也很发了一些牢骚,文廷式拍了胸,他会去找皇上,在谭复生这个折子上头下点眼药。大家和后党斗了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光他一个谭嗣同出人头地就算完了?他在这儿等着,也是想第一时间知道,这要紧的一份折子,皇上有没有修改有没有用宝,只要稍微有个曲折就有用的余地。

二则呢,谭嗣同也忙。关于他想要的那个钦差帮办练兵大臣的位置,现在还没一个准话儿,一天不砸瓷实了,他一天心里也不踏实哇!

正等的五心烦躁,茶都喝白了的时候儿,从外院到里头,不知道响起了多少一叠连声的脚步声音,不知道多少人冲着书房过来,他才从椅子上面跳起来,就看见谭嗣同掀帘而进,看见他在这里,点点头表示招呼。

“复生,折子没什问题吧!皇上用宝了么?”

这句话从康有为嘴里冲口而出,说出来他就觉的有点讪讪的,这也太热衷一点儿了不是……

谭嗣同也不答话,回头冲着帘子外头吩咐:“你们不要跟着我了,都去南苑大营里头等着我!我换身衣服,先去下军机处,将旨意明发的事情布置下去,再去大营和你们布置挑拣新军的事情,十日之内,我们就要动起来!”

外间而一阵应诺的声音,又大又乱,康有为从谭嗣同身边探头一看,全是一帮穿着五云褂的军官,都是当初刘坤一留给谭嗣同的,也是他筹练新军的根本!

这个时候儿谭嗣同才转头向康有道:“南海,你在正好,告诉你一声,折子皇上和老佛爷都准了,也用了宝了,马上就可以行事……还好没什么变故!”

康有为啊了一声,文道希没使上劲儿?在皇上身边,其实他比谭嗣同说得上话儿啊……他心里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失望,最后也不再多想。这事情上头,就算在新总理衙门捞个位置,不过是面子上好看,真论权势重,还在练兵上头!这折子准了,谭嗣同下面就该真正操办练兵的事儿了,他不过是贪心,想两者都要罢了。

他拱手对天嘘了一口气:“皇上圣明!老佛爷圣明!奏一本准一本,正是中兴气象!复生,我换身衣服,就在隆宗门外头等你,你那边事了,咱们一块儿去南苑大营……”

谭嗣同转过头来,静静的看着他,缓缓摇头:“南海,你不用去了……练兵的事情,我一个人来吧,我也没指望谁帮忙……这是遭所有人忌的事情,不论功过,哪怕下场是粉身碎骨,我一个人担了……”

康有为先是一怔,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是这句话,接着就是不可遏制的狂怒卷上胸口,你谭复生,居然是这种人!他缓缓开口,语调竟然是他都意想不到的冷静,其实在这冷静背后,他知道自己随时可以将谭嗣同的书房打的粉碎!

“……复生,老爷子那里,只认我康南海,而不是你谭复生,我知道你想成中兴业,难道为这个,你就非要想将我康南海踩下去么?我不和你争这个头功的位置!”

谭嗣同用一种不可议的目光看着康有为,院中将弁,也一声不吭。

“……南海,还真以为韩老爷子只认你么?他现在,早已在南苑大营几天了,银子也在源源不断的朝着大营里头运……至于我为什么包揽把持这一切,在我已经没有气力分说了……你能体凉我心也好,不能体谅我心也好,无所谓了……如果万一我能成功,到时候我和你磕头赔罪……南海,你太热衷了!现在要的是孤臣孽子!”

他拱拱手,丢下目瞪口呆的康有为扬长而去,十几个将弁哗的一声跟了上去,只丢下康有为在那里脸色有如死灰。

谭嗣同走了不知道多久,康有为才冷冷一笑,对着天空重重哼了一声,大步离开,走到谭嗣同的公馆外头,他的车夫在那儿早就等的不耐烦,赶紧迎了上来:“老爷,回府?”

康有为摇摇头:“文大人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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