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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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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连载』 《欢乐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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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8-27 22:42:50 | 只看该作者
  光天化日之下,在别人的房檐上飞来蹿去,这目标也的确太大。

  他终于又被逼得跳了下去。

  下面是条并不算很宽的巷子,一共只不过有六七户人家。

  郭大路赶过来的时候,刚巧瞥见他人影一闪,闪入了巷口一家人的大门里。

  这家人的大门居然是开着的。

  无论在多太平的年头,终日开着大门的人家也并不多。

  这家人想必和这麻子有关系,说不定这地方就是他自己的家。

  郭大路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也跟着闯了进去。

  院子里没有人,前面的客厅里,却有人正在笑着说:“难怪别人总是说,十个麻子九个怪,你果然是个妖怪。”

  郭大路大喜,一个箭步窜了进去。

  “这下子你总溜不掉了吧。”

  谁知客厅里却连半个麻子都没有,只有一男一女,好像是对夫妻,正在那里打情骂俏,女的白白胖胖,长得很标致,男的却是面黄肌瘦,连腰都有点伸不直了。

  男人若要讨了个太标致的老婆,有时也不能算是好福气。

  他们看到外面突然有条大汉闯进来,也吃了一惊。

  丈夫的胆子好像比太太还小,吓得几乎跌倒在太太身上了,吃吃道:“你……你是谁?想来干什么?”

  郭大路道:“来找人。”

  丈夫道:“找……谁?”

  郭大路道:“来找个麻子,你刚才所说的麻子在哪里?”

  太太一双水淋淋的眼睛本就一直在瞟着他,忽然站起来,抢着道:“他刚才说的麻子就是我,你难道是来找我的?”

  她鼻尖上果然有几点浅白麻子。

  郭大路怔住。

  这位太太还是用眼角瞟着他,似笑非笑的,又道:“你是不是慕名来找我的?只可惜你来迟了,现在我已经嫁了人,不接客了。”

  郭大路非但怔住,简直已有点哭笑不得。

  其实他早就该看出来,真正的良家妇女,哪有像她这样子看男人的?

  做丈夫的终于发威了,跳起来,大声道:“你听见了没有?她现在已经是我老婆,谁也休想再动她的脑筋,你还不出去?”

  郭大路只有苦笑,还是忍不住问道:“刚才没有别的人进来过?”

  太太又瞟了他一眼,笑道:“城里就算还有你这样的冒失鬼,也没有你这么大的胆子,谁敢到别人家里来找别人的老婆?”

  她居然认定他是个特地来找她的登徒子了。

  做丈夫的火气更大,指着郭大路的鼻子,大叫道:“你还不出去?还在这里打什么糊涂心思?小心我一拳打破你的头。”

  郭大路笑了。

  这人的手看来简直就像是个鸡爪子,连苍蝇都未必打得死,居然还想打人。

  郭大路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放心,没有人会来抢你的老婆,但你自己的身体也不是偷来的,还是保重些好,无论什么事都用不着太卖力。”

  他不让这人再开口,就已转过身,扬长而去。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句话说得未免有点缺德,平时他绝不会说这种话的。

  但一个人自己心里恼火的时候,往往就想要别人也难受一下子。

  他明明看到麻子进来的,怎么会突然不见,难道一进门就钻到地下去了?

  这夫妻两人,当然是早就跟那麻子串通好,唱双簧给他看的。

  他明明知道,却偏偏没法子揭穿,何况,青天白日的愣往人家屋子里闯,也究竟是自己理亏。

  若要他逼着别人,带着他一间间屋子里去搜查,他也做不出来。

  何况那麻子当然早已乘机溜了,他就去找,也一定找不到的。

  郭大路想来想去,越想越窝囊。

  “若是换了王动,那麻子今天就休想跑溜得掉。”

  他决定先找个地方去大吃大喝一顿,安慰安慰自己,晚上再到附近来查个水落石出。

  他已决心在这里泡上了,不找到那麻子,绝不善罢甘休。

  太阳已经快下山了,现在开始喝酒,已不能算是太早。

  城里最大的饭馆叫会宾楼。一鸭三吃、活杀鲈鱼是他们的招牌菜,从汾阳来的汾酒喝下去也蛮有劲头。

  郭大路找了张临窗的桌子,叫了一桌子菜。

  临走的时候,东城老大着实送了他一笔盘缠,这些市井中的游侠儿,有的的确比江湖豪杰还义气,还够朋友。

  平时只要几杯酒下肚,郭大路的心情立刻就会开朗起来。

  但这两天酒到嘴里,却好像是苦的,而且特别容易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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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8-27 22:43:26 | 只看该作者
  既然晚上还有事,他也不敢多喝,只有拼命吃菜,他的心情越坏,吃得越多,若是再找不到燕七,他说不定就会变得比这填鸭还肥。

  太阳下山后,饭馆里就渐渐开始上座了,各式各样的人,川流不息的上楼来,其中还有獐头鼠目的龟奴,带着花枝招展的粉头,来应客人叫的条子。

  于是,旁边用屏风隔起来的雅座里,又响起了丝竹声、歌曲声、调笑声、碰杯声,夹杂着呼卢喝雉声、猜拳行令声,实在热闹极了。

  但郭大路却好像坐在另一个世界里,这件事本来是他最感兴趣的,但现在却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

  没有燕七在旁边,就好像菜里没有盐一样,索然无味。

  他叹了口气,慢慢地替自己斟了杯酒,忽然看到五六个很标致的小姑娘,拥着个锦衣佩剑的大汉,嘻嘻哈哈的上了楼。

  莫说是店里的伙计,连郭大路都看出,这锦衣大汉是个挥金如土的豪客,手面必定不会小。

  他也忍不住多瞧了一眼,这一眼瞧过,他手里的酒壶都几乎跌了下来。

  这锦衣豪客竟是个麻子,而且正是刚才在湖畔要饭的那麻子。下午还是个乞丐,晚上就变成了阔佬,这一变实在变得太厉害。

  但无论他怎么变,就算他变成了灰,郭大路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谁叫他脸上的麻子这么多的?

  郭大路只看两眼就立刻扭过头,去看窗子外的招牌。这次他决定先沉住气,绝不再轻举妄动。

  现在他若走过去,一把揪住那麻子,问他为什么要送珍珠给水柔青,问他知不知道燕七的下落,别人一定会认为他是个疯子,那麻子当然也可以一问三不知,把什么事都推得千干净净。

  现在这麻子也进了雅座。

  跟他一齐来的女客,显然也不是良家妇女,还没过多久,就在里面唱了起来,又是“小冤家”,又是“亲哥哥”的,简直拿肉麻当有趣。

  奇怪的事,世上偏偏就有很多男人,喜欢这种调调儿。

  凭良心说,郭大路本来也蛮喜欢的,但现在却听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一个人是否因爱而改变,其关键并不在他是男是女,只看他爱得够不够真实,够不够深切。

  酒楼上还热闹得很。

  郭大路又叫了壶酒,添了样菜,已准备长期作战,那麻子就算要喝到天亮,他也会沉住气等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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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8-27 22:43:58 | 只看该作者
第四十三回 龙王庙

  谁知这麻子居然很快就出来了,已喝得醉醺醺的,扶着个十七八岁少女的肩,大声问伙计,洗手的地方在哪里。

  原来他喝得太多,想找条出路。

  郭大路沉住气,看着他下了楼,等了半天,也没看见他上来。

  “莫非他已发现了我在这里,乘机借尿遁了?”

  郭大路终于沉不住了,正准备追下去。

  但这时,他眼角已瞥见街对面有个人低着头往前走,正是这麻子。

  他果然溜了。

  郭大路一着急,人已从窗子里窜了出去,酒客中已有人叫起来,还以为这人想跳楼自杀。

  那麻子也回头瞟了一眼,身子一闪,忽然钻进了对面一家粮食坊。

  粮食坊的门口,堆着一口袋一口袋的面,一筐子一筐子的米、大米、杂粮,还有流鼻涕的顽童正在门口踢毽子。

  等郭大路赶过去的时候,那麻子又人影不见了。

  店里的伙计和掌柜的,闲着没事做,正倚着柜台在下棋。

  看他们悠悠闲闲的样子,绝不像刚看到有人闯进去的样子。

  这两人莫非也和那麻子串通好了,准备演出双簧给郭大路看?

  但郭大路这次却学乖了,根本就不进去问,却躲在旁边,招手将那个流鼻涕的小孩子叫了过来,摸出串铜钱,带着笑道:“我问你的话,你若乖乖的回答,我就把这串钱给你买糖吃。”

  这小孩一只手拿着毽子,一只手擦着鼻涕,眼睛却已盯在这串钱上。

  无论是大人也好,是小孩也好,看见钱不喜欢的,只怕还没有几个。

  郭大路道:“你听明白了吗?只要你说实话,这串钱就是你的。”

  这孩子立刻用力点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爹爹告诉我,小孩子若是说谎,将来舌头会烂掉的。”

  郭大路拍了拍他的头,笑道:“不错,说实话的才是好孩子,这粮食坊是不是你家开的?”

  孩子点点头,道:“我们家有好多好多大白米,吃一百年都吃不完。”

  郭大路道;“你们家里是不是还有个麻子?”

  孩子眨眨眼,好像觉得很奇怪,道:“你怎么知道的?”

  郭大路笑了,要骗出一个小孩子的老实话来,的确不太困难。

  但大人骗小孩,毕竟也不是件很有面子的事。

  所以他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先把一串钱塞到孩子手里,才带着笑道:“我从来没有看见过麻子,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这孩子也笑了,道:“当然能,他刚才进去,马上就会出来的。”

  郭大路道:“他真的会出来?”

  孩子点点头,眼珠子一转,忽又笑道:“现在他已经出来了。”

  他一只手紧紧抓着那串钱,却抛开了手里的键子,去将刚走出粮食坊的麻子拉过来。

  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麻子。

  郭大路又怔住,又有点哭笑不得。

  那孩子却笑得很开心,道:“他叫小三子,是我的弟弟,从小就是麻子,我们家只有这么样一个麻子。”

  郭大路怔了半晌,掉头就走。

  只听那孩子还在偷偷的笑着道:“小三子,若是每个人看你一眼,都给我一串钱,我们就发财了,你将来也不必愁娶不到漂亮媳妇,只要有大把的钱,就算你是个麻子,也一样有人抢着要嫁给你。”

  郭大路又好气又笑,气又气不得,笑也笑不出。

  他知道这孩子一定拿他当做个活瘟生,大笨牛。

  他自己的想法也和这孩子差不了多少。

  他一回头,就看见会宾楼的伙计,在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道:“客官刚才的账,是三两六分银子,剩下的鸭架子还可以包起来带回去。”

  馆伙计对一个喝完酒就跳楼走了的客人,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

  郭大路已经连火气都没有了,拿了锭银子给他,忽又问道:“刚才那个派头奇大的麻子,你认不认得?”

  伙计接着银子,掂了掂,立刻赔笑道:“那麻子小的虽不认得,但陪他来的几个粉头,小的却可以去替大爷叫来。”

  郭大路道:“我要找的是那麻子,你以前难道没见过?”

  伙计摇了摇头,显然觉得很奇怪:“这人究竟有什么毛病,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他不要,却要找大麻子。”

  郭大路懒得跟他多说了,他知道若是去问那些小姑娘,也一定问不出那麻子的底细来的。

  这麻子倒真是个怪人。

  他明明是在躲着郭大路,却又偏偏总是在郭大路眼前出现,若说他不是故意,天下又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这粮食坊的那夫妻两个人,既然都跟他有很密切的关系,他在这城里想必也已呆了很久。

  但别的人却好像都没有见过他。

  他无缘无故的为郭大路送了价值千金的珍珠给水柔青,当然绝不会连一点企图都没有。

  可是他的企图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

  你就算打破郭大路的头,他也想不出个道理来。

  他几乎已准备放弃这个人了。

  谁知就在这时,刚才扶着麻子下楼的那小姑娘,突然扭着腰,从对面走了过来,而且还笑眯眯的看着郭大路,抛着媚眼。

  那店伙计看看她,又看看郭大路,悄悄扮了个鬼脸,溜了。

  做这种事的人,很少有不识相,不知趣的。

  这时那小姑娘已走到郭大路面前,甜笑着道:“这位想必就是郭家的大少爷了。”

  郭大路点点头,瞪着她道:“是不是那麻子告诉你的?”

  这小姑娘也点点头,嫣然道:“我叫梅兰,是留春院里的,以后还得请郭少爷多捧场。”

  郭大路道:“你若能替我找到那麻子,我就天天去捧你的场。”

  梅兰眨眨眼,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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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8-27 22:44:30 | 只看该作者
  郭大路道:“说话不算数的是王八。”

  梅兰又笑了,笑得更甜,道:“我来找郭少爷,正是为了那位麻大爷有话要我转告。”

  郭大路道:“什么话?”

  梅兰道:“他说今天晚上三更时,在大明湖东边的龙王庙里等你,他还说……还说……”

  郭大路急着问道:“他还说什么?”

  梅兰嗫嚅着道:“他还说,你若是没胆子,不敢去也没关系。”

  她忽又嫣然一笑,道:“现在郭少爷已经可以找到他了,郭少爷你说的话,也得算数呀——男人做了王八,那滋味可不是好受的。”

  这打扮成小妖怪一样的女孩,终于又一扭一扭的走了。

  临走时还没有忘记将留春院的地址告诉郭大路。

  郭大路这才发现,自己又说错话了——他为什么不能沉住气等一等,等这小妖精先说出那麻子要她传的话呢?他为什么总是会莫名其妙的为自己找来很多麻烦?

  可是那麻子却更莫名其妙。

  他明明在躲着郭大路,却又要约郭大路见面。

  难道这也是个阴谋圈套?

  难道他已在那龙王庙里安排了埋伏,等着郭大路去自投罗网?

  他虽然好像对郭大路的事情知道得很多,郭大路以前却连这个人都没见过,更绝不会有什么恩怨。

  他费了这么多心机,花了这么多本钱,目的究竟是什么?

  郭大路叹了口气,喃喃道:“十个麻子九个怪,看来这句话倒真的一点也不错。”

  * * *

  龙王庙。

  有水的地方,好像都有龙王庙。

  龙王庙就像是土地庙一样,已成了聋子的耳朵,只不过是一个地方的点缀,既没有什么香火,也没有道士和尚。

  这龙王庙也一样。

  郭大路是坐驴车来的。

  因为他既不认得路,又想节省些体力,好来对付那麻子。

  赶车的是个老人,白发苍苍,还驼着背。

  郭大路本来不想坐这辆车的,怎奈别的车把式晚上都不肯到龙王庙这种荒僻的地方来。

  这条路的确不好走,又黑黝黝没有灯光。

  赶车的老头子一路上都像在打瞌睡,到了这里,忽然“的兜”一声,勒住了驴子,回头道:“一直往前走,就是龙王庙,你自己去吧。”

  郭大路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一直送我到门口?”

  驼背老人突然笑了笑,道:“因为我这条老命还想再多活两年。”

  夜色清冷,他的笑看来竟有点阴森森的样子。

  郭大路皱皱眉道:“难道你送我到了那里,就活不下去了?”

  驼背老人笑得更诡秘,淡淡道:“今天晚上到那里去的人只怕很难活着回来,我劝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郭大路道:“今晚有什么不同?”

  驼背老人忽然不说话了,眼睛却直勾勾的瞪着郭大路背后的夜色,就好像忽然看见了鬼似的。

  郭大路背脊也有点发毛了,也忍不住转过头去看。

  夜静无人,风吹着柳条,在黑暗中看来,的确有些像是一个个幽灵鬼影,在张牙舞爪。

  但那最多也只不过有三分像鬼而已,很少有人会被真的吓倒的。

  郭大路失笑道:“你只管放心送我去,你若死了,我……”

  他语声突然停顿。

  因为等他回过头来时,那赶车的驼背老人竟已不见了。

  远方也是一片黑暗,非但看不见人,就算真的有鬼,也一样看不见。

  这驼背老人怎么忽然不见了?难道已被黑暗中等着择人而噬的恶鬼捉走?

  一阵风吹过,郭大路竟也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噤,喃喃地说道:“好,你不去,我就自己赶车去。”

  一个人在黑暗无声时,听听启己说话的声音,也可以壮胆的。

  他跳上前座,找着了马鞭,挥鞭赶驴。

  谁知这驴子四条腿就好像钉在地上一样,死也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难道连驴子也嗅出了前面黑暗中,有什么凶恶不祥的警兆?

  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莫说恶鬼会吃人,人也会吃人的。

  郭大路人地生疏,就算真的被人吃了,连诉冤的地方都没有,连尸骨都找不着。

  若是换了别人,应付这种情况,最好的法子就是赶快回头走,找地方喝两杯热酒,再找张舒服的床,先睡一觉再说。

  只可惜郭大路偏偏也有点骡子脾气,你若想要他往后退,他就偏要往前走。

  就算前面真是龙潭虎穴,他也要闯一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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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8-27 22:44:58 | 只看该作者
  “你既不肯走,我也有腿,我难道不能自己走?”

  他索性跳下车,迈开了大步。

  “龙王庙是不是真的就在前面呢?”

  他还不知道,也看不见屋影。

  前面空荡荡的,什么都看不见,无论谁约会,都不会约在这种鬼地方的。

  除非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

  郭大路挺着胸,冷笑着,身后忽然响起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就好像是有人在长嘶。

  他回过头,才发现那只不过是驴子在叫——这头驴子也像是见了鬼似的,不知何时已掉转头,飞也似的向来路奔了回去。

  郭大路冷笑,喃喃道:“我不是驴子,你吓得了它,却吓不得我的。”

  他回过头,还是吓了一跳。

  前面的黑暗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盏灯笼,一条人影。

  灯笼居然是绿的,惨碧色的灯光,照在这个人的身上、脚上,却照不到他的脸。

  他头上戴着顶又宽又大的斗笠,戴得很低,几乎将整张脸都盖住了。

  但郭大路却已看出他绝不是那麻子。

  因为这人只有一条腿——他左腿已齐膝而断,装着个木脚。

  可是他来的时候,居然还是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远远的站在那里,一只手提着灯笼,另一只手上,提着根黑黝黝的棍子,也不知是木头削成的,还是铁打的。

  他虽然只有一只脚,但站在那里,却是气度沉凝,稳如泰山。

  三更半夜时,四野无人处,突然看到这么样一个人出现在面前,无论谁都难免要吃一惊。

  但郭大路非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而且还微笑着向这人点了点头。

  只要别人还没有伤害到他,他无论对什么人都总是很友善。

  这独脚人居然也向他点了点头。

  郭大路道:“我姓郭,叫郭大路,大方的大,上路的路。”

  独脚人冷冷道:“我并未请教尊姓大名。”

  郭大路笑道:“但我们能在这种地方碰到,总算是有缘。”

  独脚人道:“你怎知我是碰巧遇见你的?”

  郭大路道:“你难道不是?”

  独脚人道:“不是。”

  郭大路道:“难道你本就是特地来找我?”

  独脚人道:“是。”

  郭大路道:“找我干什么?”

  独脚人道:“要你回去。”

  郭大路道:“回去?回到哪里去?”

  独脚人道:“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

  郭大路眨眨眼,道:“你是不是想不让我到龙王庙去?”

  独脚人道:“是。”

  郭大路道:“为什么?”

  独脚人道:“那是个不祥的地方,去的人必然有祸事。”

  郭大路笑了,道:“多谢指教,只不过,我们素不相识,你又何必对我如此关心?”

  独脚人道:“你一定要去?”

  郭大路道:“是。”

  独脚人道:“好,先击倒我,再从我的身上跨过去吧?”

  郭大路叹了口气,道:“原来你是特地来找我打架的。”

  独脚人再也不说什么,突然一挥手,手里的灯笼就冉冉的飞了去,不偏不倚刚好插在道旁的一根柳枝上。

  郭大路失声道:“好手法,就凭这一手,我就未必打得过你。”

  独脚人道:“你现在还来得及回去。”

  郭大路又笑了,道:“就因为我未必打得过你,所以我才打,若是我有必胜把握,打起来还有什么劲?”

  独脚人慢慢地点了点头,道:“好,有种,我从不杀有种的人,最多只砍断他两条腿。”

  郭大路笑道:“我最多只砍断你一条腿,因为你只有一条腿。”

  他本不是个尖酸刻薄的人,本不愿说这种尖酸刻薄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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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8-27 22:45:33 | 只看该作者
  但现在他已发现,那麻子、驼子,和这独脚人,都是早已串通好了的,而且已设下了圈套在等着他来上当。

  现在他已快掉了下去,却连这是个什么圈套都不知道。

  这一战敌暗我明,敌众我寡,打得未免有欠公平。

  郭大路的机会实在不多,就算故意说几句尖酸刻薄的话来激怒对方,也是值得原谅的。

  至少他自己已原谅了自己。

  独脚人果然已动了火气,厉喝一声,手里的短杖夹带着劲风,向郭大路横扫了过来。

  短杖最多才三四尺长,他距离郭大路,至少还有两三丈。

  可是他的手一挥,短杖就已到了郭大路面前。

  这一杖来得好快。

  郭大路手无寸铁,根本就没法子招架抵挡,只有闪避。

  但这独脚招式连绵,一招比一招急,一招比一招快,郭大路虽然看不出他杖法的路数,但也知道这套杖法必定大有来历。

  江湖高手中,用短杖的一向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乞丐,一种是和尚。

  乞丐大多属于丐帮,也就是俗称的穷家帮,他们用的短杖,通常都叫做打狗棒,这名字据说是昔日一位姓查的帮主起的,但真的来源究竟出自何处,谁也没有认真去考据过。

  所以他们用的杖法,就叫做“打狗棒法”,精巧变化,诡异繁复,真正能够将这套棒法学会的人,一向不多。

  这独脚人用的招式,却是刚烈威猛,锐不可当,其间的变化倒并没有什么精妙之处。

  郭大路在江湖中虽然嫩得多,打狗棒法总是听人说过的。

  他也已看出这独脚人用的绝不是打狗棒法,就不会是丐帮的人。

  郭大路眼珠子一转,忽然笑道:“疯道你是什么人了,你瞒不过我的。”

  独脚人短杖突然慢了下来,全身的肌肉似乎都已有些僵硬。

  他听了这句话,为什么会如此吃惊?

  难道他本身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生怕被人看破了行藏?

  独脚人的出手一慢,郭大路就快起来了。

  他双拳如风,已抢攻入独脚人的空门中,独脚人的杖法就更施展不开。

  高手相争,有时正如名家对弈一样,只要有一着之错,就可能满盘皆输。

  突然间,郭大路连攻三拳,击向独脚人的胸腹,但等到独脚人用招封架时,他招式突又改变,一扬手,打落了独脚人头上的斗笠。

  他若想打到独脚人的头,当然办不到。

  但斗笠又宽又大,何况,任何人打架时,都只会想着保证自己的头,又有谁对头上的斗笠放在心上。

  斗笠一落下,就露出独脚人一张惨白的脸,和一个光秃秃的头颅,头顶上还有九颗受戒的香疤。

  郭大路凌空一个跟斗,倒退出七尺,大声道:“我猜得不错,你果然是个和尚。”

  独脚人脸色变得更惨,突然跺了跺脚,短杖脱手飞出,打落了柳枝上的灯笼。

  四下立刻又恢复一片黑暗。

  独脚人的人影一闪,已消失在黑暗中。

  郭大路反而有点奇怪了:“做和尚又不是什么见不了人的事,就算被人看出了,也没什么了不起,他为什么偏偏要如此惊慌,甚至比被人认出他是个通缉的逃犯还紧张?”

  郭大路实在想不通。

  但现在他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哪里还有工夫去想别人的事。

  前面既然已没有人挡路,他就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忽然看到前面有地方,奇迹般亮起了一片灯光。

  灯光明亮,照出了一栋小小的庙宇。

  龙王庙终于到了。

  龙王庙虽然到了,但却是谁在庙里点起灯来的呢?

  他为什么要忽然在庙里点起这么多盏灯?

  驼背老人、独脚和尚,再加上那麻子,这三个人不但做的事诡秘离奇,来历也神秘难测。

  看他们的武功行径,当然一定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

  但却偏偏没有人听说过他们,他们本身也好像根本就没有名姓。

  庙里竟燃着七盏灯,但却没有一个人。

  这人既然点起了灯,既然要郭大路找到这里来,他自己为什么又走了呢?

  郭大路东张张,西望望,就好像是个游客似的,轻松极了。

  其实他心里又何尝不紧张?那麻子这么样做,当然不会是跟他闹着玩。

  谁也不会费这么多心机,花这么大本钱,专跟一个人开玩笑。

  现在郭大路只等着他暴露出自己的身份,说出自己的目的来。

  那一刻必定是很凶险,很可怕。

  说不定那就是决定郭大路生存死亡的一刹那间。

  等待本就是件很痛苦的事,何况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等的是什么。

  郭大路刚叹了口气,神案上的一盏灯突然灭了。

  这里并没有风,一盏燃得正好的灯,怎么会无缘无故熄灭?

  郭大路皱了皱眉,走过去仔细看了半天,才发现这盏灯突然熄灭,只不过是因为灯里的油已枯了。

  灯虽是自己熄的,但神案下却好像有样东西在不停的动,不停的抖。

  郭大路立刻后退三步,沉声道:“什么人?”

  没有回应,但神案下的那样东西,却抖得更厉害,抖得覆案的神幔都起了一阵阵波纹。

  郭大路突然冲过去,一把掀起了神幔。

  他自己也怔住。

  在如此深夜,如此荒僻的地方。

  在这阴森诡秘的龙王庙里,陈旧残破的神案下,竟有个十六七岁,美如春花的小姑娘。

  为了要到这里来,郭大路也不知遇着多少奇奇怪怪的人、奇奇怪怪的事、甚至几乎可以说是冒了生命的危险。

  这神案下藏着的,无论是多凶险的埋伏,多可怕的敌人,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可是他做梦也想不到,他遇见的竟只不过是这么样一个小姑娘。

  她看来是那么娇小,那么可怜,身上穿的衣服,又单薄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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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8-27 22:46:01 | 只看该作者
  她全身抖个不停,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

  看见郭大路,她抖得更厉害,双手抱住了胸,全身都缩成了一团,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惧和乞怜之意,好容易才断断续续的说出了几个字:“求求你,饶了我吧……”

  郭大路却还是怔在那里,也过了很久,才能说得出话来。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的?”

  小姑娘嘴唇发白,颤声说道:“求求你……饶了我吧……”

  她虽然已被吓得连魂都飞了,除了这两句话之外,已不会说别的。

  郭大路叹了口气,道:“你用不着求我,我可不是来害你的。”

  小姑娘瞪着他,过了很久,才渐渐回过神来,道:“你……你难道不是那个人?”

  郭大路道:“那个什么人?”

  小姑娘道:“把我绑到这里来的人。”

  郭大路苦笑道:“当然不是,你难道连绑你到这里来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小姑娘咬着嘴唇,道:“我……我根本就没有看见他。”

  郭大路道:“那么你是怎么来的呢?”

  小姑娘眼圈已红了,好像随时都可能哭出来。

  郭大路赶紧道:“我早就说过,我绝不伤害你,所以,现在你已用不着害怕,有话慢慢说也没关系。”

  他不安慰她反而好,这么样一安慰她,这小姑娘反倒掩住脸,失声痛哭了起来了。

  郭大路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要叫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大哭一场,无论什么样男人都可以做得到。

  但要叫她不哭,就得要有经验很丰富的男人才行了。

  在这方面,郭大路的经验并不丰富。

  所以他只有在旁边看着。

  也不知过丁多久,这小姑娘才总算抽抽泣泣的停住了哭声。

  郭大路这才松了口气,柔声道:“难道你连自己是怎么来的都不知道。”

  小姑娘还是用手蒙着脸,道:“我本来已睡着了,后来突然醒过来时,已经在这地方。”

  郭大路道:“你醒过来的时候,这里难道没有别的人?”

  小姑娘道:“这里又黑又冷,我实在怕得要命,幸好总算在桌上摸到了块火石……”

  神案的灯旁边,果然有副火石火刀。

  郭大路道:“所以你就将这里的灯全都点着了?”

  小姑娘点点头。

  郭大路总算明白了一件事情,但却又忍不住问道:“刚才这里既然没有人,你为什么不乘机逃走呢?”

  小姑娘道:“我本来是想逃走的,可是一出了门,外面更黑更冷,我……我连一步都不敢往外走了。”

  直到现在,她身子还在轻轻的发抖,但说话总算已清楚了些。

  一个足不出户的闺女,醒来时忽然发现自己在破庙里,居然还没有吓得发疯,已经是奇迹了。

  郭大路看着她,目中充满了怜惜之意。

  她的手虽然还是蒙着脸,却也已在指缝里偷偷的看着郭大路。

  郭大路看来的确不像是个坏人的样子——非但不像,也的确不是。

  他本来想扶她从桌子下站起来,但刚伸出手,又立刻缩了回去。

  她模样虽然长得娇弱,但却已发育得很成熟。

  她身上穿的衣服单薄得可怜。

  她的手既已在蒙住脸,就不能再去掩住别的地方。

  灯光还是很明亮。

  郭大路非但不敢伸出手,连看都不敢再看了。

  就在这时,另一盏灯也熄灭。

  第三盏灯熄得更快,这些灯里的油,仿佛本就已全都将燃尽。

  忽然间,七盏灯全都灭了。

  那小姑娘“嘤”一声,已惊呼着扑入了郭大路的怀里。

  黑暗中,郭大路骤然间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心跳立刻就加快了两倍。

  他立刻警告自己:“你是人,不是畜生,你千万不可乘人之危,千万不能做这种事。”

  “非但不能做,连想都不想,否则你非但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也对不起燕七。”

  他心里在警戒自己,一心想要控制自己,可是一个人身上有很多地方,都是不受自己控制的。

  第一个地方,就是他的鼻子。

  处女的幽香,发泽问的甜香,一阵阵随着呼吸,钻入他的心。

  再加上怀抱间那温香柔软的感觉。

  再加上这要命的黑暗。

  不欺暗室,这句话说来虽简单,只有体验过这种情况的人,才能知道那是多么不容易。

  郭大路不是圣人,也不是神,若说他在此时此刻,还能不分心,那就是骗人的。

  可是却有一股更强大的力量,使得他居然能控制住自己。

  这力量既不是神也不是别的,而是他对燕七那种深挚纯厚的感情。

  他并没有推开这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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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8-27 22:46:30 | 只看该作者
  他不忍。

  这小姑娘蜷伏在他怀里,就像是一只受了无数折磨和惊吓的小鸽子,终于在满天风雨中,找到一个可以安全栖息的地方。

  郭大路轻轻揽住她的肩,柔声道:“你用不着害怕,我送你回去。”

  小姑娘道:“真的?”

  郭大路道:“当然是真的,而且现在就可以送你回去。”

  小姑娘道:“可是……你三更半夜到这里来,一定有很重要的事,你怎么能放下自己的事,送我回去呢了”

  郭大路暗中叹了口气。

  他能到达这地方,实在不容易,要他就这样一走了之,他实在不甘心。

  那麻子说不定随时会来的,他说不定随时都能得到燕七的消息。

  但现在他已无选择的余地。

  一个男子汉活在世上,非但要“有所不为”,还得要“有所必为”,这其间的选择当然很难,且非但要有勇气,还得要有信心。

  他又拍了拍这小姑娘的肩,道:“现在天已经快亮了,你父母若发现你失踪,一定会很着急,别的人若知道你一夜没回去,更不知会有多少闲话。现在你年纪还小,也许还不知道闲话有多么可怕,可是我知道。”

  那些闲话有时非但可以毁掉一个人的名誉,甚至会毁掉她的一生。

  想到这里,郭大路更下定决心,断然道:“所以我现在非送你回去不可。”

  小姑娘忽然紧紧抱住了他,过了很久,才柔声道:“你真是个好人,我从来也没有见过你这么好的人。”

  “我的家就在前面那条巷子里,右边的第三家,前面种着棵柳树的那扇门。”

  * * *

  巷子里很安静。

  东方刚刚出现曙色,照着青石板上的露水。

  郭大路轻轻道:“他们一定还没有发现你失踪,你能不能溜得进去,不让他们知道?”

  小姑娘点点头,道:“我可以从后门进去,我住的屋子就在那边。”

  郭大路道:“你最好换间屋子睡,最好找个年纪大的老妈子陪你。”

  他想了想,补充着道:“这两天晚上,我会随时在附近来看看的,说不定我还可以替你查出来,谁是那绑走你的人。”

  东方的曙色,照着他的脸,照着他脸上的汗珠,就仿佛露珠般晶莹明亮。

  他脸上也仿佛在发着光。

  小姑娘仰着脸,凝视着他,忽然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叫什么名字?难道你永远不想再来看我了吗?”

  郭大路勉强笑了笑,柔声道:“我是个浪子,又是个很随便的人,若是与你来往,也一定会有别人在背地说闲话的。”

  小姑娘道:“我不怕。”

  郭大路道:“可是我怕。”

  小姑娘眨着眼,道:“你怕什么?”

  郭大路没有回答,又拍了拍她的肩,道:“以后你就会知道我怕的是什么了,现在你赶紧乖乖的回房去,好好睡一觉,最好能将这件事完全忘掉。”

  小姑娘垂下头,过了很久,才轻轻道:“你走出这条巷子,最好向右转。”

  郭大路道:“为什么?”

  小姑娘也没有回答他这句话,忽然抬起头,嫣然一笑,道:“你真是个好人,好人是永远不会寂寞的。”

  * * *

  晨雾已升起。

  初夏的清晨,风中还带着些寒意。

  但郭大路心里却是温暖的。

  因为他知道自己并没有亏负别人,没有亏负那些对他好的朋友,也没有亏负自己。

  无论谁能做到这一点,都已很不容易。

  他仰起头,伸了个懒腰,长长吐出口气。

  “这一天真长。”

  在这一天里发生的事,几乎每一件都是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那个神秘的麻子、那个突然在黑夜中消失的驼背老人、那个武功极高,来历诡秘的独脚和尚、还有这可怜又可爱的小姑娘。

  这些人的出现,也全都出乎他意外。

  他也遭遇了很多危险,受了很多气,还是连一点燕七的消息也没有得到。

  可是他已有了收获。

  他做的事虽然并不希望别人报答,但却已使自己心里温暖愉快。

  好人永不会寂寞,行善的人也是有福的。

  “你出了这条巷子,最好向右砖。”

  郭大路并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但他却还是向右面转了过去。

  他立刻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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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8-27 22:47:06 | 只看该作者
第四十四回 秘屋奇人

  凌晨。

  晨雾刚刚从鹅卵石铺成的道路上升起,路很窄。

  郭大路转过右边这条巷子,就看到一扇很熟悉的门户。

  那意思就是说,他曾到这扇门里去过。

  可是在这城市里,他几乎连一个熟人都没有,更没有一户熟悉的人家。

  他立刻就想起,这扇门就是白天他追踪那麻子时,曾经闯进去过的那扇门。

  现在里面已没有灯光。

  那面黄肌瘦的丈夫,是不是又正在做那些使他面黄肌瘦的事?

  郭大路本来就想晚上到这里搜查的,看看那麻子会不会在这里出现。

  但现在他却已改变主意。

  他再往前走,又向右转。

  这条巷子的路上,铺着很整齐的青石板,看来远比别的巷子干净整齐。

  现在已是凌晨,巷子里居然还有几盏灯是亮着的。

  他看到其中两盏灯笼上的字,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留香院。”

  那位梅兰姑娘的香巢,原来就在这条巷子里。

  只可惜现在已不是寻芳的时候,梅兰姑娘的玉臂,说不定已成了别人的枕头。

  郭大路纵然是个登徒子,现在也不能去煞别人的风景。

  可是他心里,却似已有了种很特殊的感觉,就仿佛诗人在觅得一句佳句前的那种感觉一样。

  他走得更快,再向右转。

  这里已是大街,他沿着街走了十几步,就看到了那间粮食坊,也看到了斜对面会宾楼的金字招牌。

  街道旁有几个石墩子,郭大路在上面坐了下来,沉思着。

  小姑娘住的那排房子,假如是第一排。

  那夫妇住的房子就算是第二排。

  留香院的那排房子,算是第三排。

  粮食坊这屋子,当然就是第四排。

  这四排屋子里,都有一户人家,和那麻子是有关系的。

  ——若不是那麻子要他到龙王庙去,他怎会遇见那小姑娘?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故意的安排?

  ——是不是因为她知道某些秘密,却不便说出来,所以才如此暗示他?

  ——她知道的秘密是什么?

  ——她是不是故意躲在那神案下,故意要郭大路发现的?

  ——这一切难道都是那麻子早就安排好的?

  ——他这么样做,究竟是什么用意?

  郭大路站起来,又沿着原来的路,重走了一走。

  这四排房子,正是个不等边的四角形。

  无论什么城市的街道,前面的一排房子,必定是紧贴着后面一排房子的。

  但第一排房子和第三排房子之间,却有段很宽的距离。

  第二排房子和第四排也一样。

  所以这四排房子的中间,想必一定有块空地。

  郭大路的心突然跳了起来。

  “这四排屋子故意建筑成这样子,是不是有某种特殊的原因?”

  要找出这答案来,只有一种法子。

  郭大路纵身掠上了粮食坊的屋脊。

  粮食坊前面一栋房子,是柜台门面,后面还有个院子。

  院子两旁的厢房,好像是住人的,后面的一栋,就是堆粮食的仓房。

  再后面就应该没有别的屋子了。

  郭大路现在已到了后面那栋堆粮食的仓房屋脊上,立刻看到这四排房屋中间,果然还有一栋屋子。

  这四栋房屋就像是四面墙,将这栋屋子围在中间,所以这栋屋子既没有出路,也没有大门。

  天下哪有人将屋子盖在这种地方的?

  掠过这栋屋子的屋脊,就是那对夫妇住的地方,也就是第二排屋子。

  若是不特别留意,无论谁都会以为这栋屋子也和别的屋子连一起的,就算有夜行人从屋脊上经过,也绝不会发现这一栋房子的奇怪之处。

  但现在郭大路已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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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8-27 22:48:13 | 只看该作者
  ——这屋子的主人,莫非就是那麻子?

  ——他将屋子建筑在这种地方,当然费了很大的力,花了很大的代价,为的是什么呢?

  ——莫非他也和那独脚和尚一样,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私?抑或是为了逃避某个极厉害的仇人追踪,所以才要这么样一栋房子躲起来?

  ——这房子的确比郭大路所看过的任何地方都隐秘,可是他为什么又要在有意无意间,让郭大路发现这秘密呢?

  ——若是他自己没有露出线索,郭大路是绝对找不到这地方的。

  郭大路想来想去,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但诡秘已极,而且复杂已极。

  要找出这些问题的答案,也只有一种法子。

  他跳了下去。

  粮食坊的仓房,在这栋屋子之间,还有道墙,墙内是条长而狭的花圃。

  现在春花还未凋谢,在晨雾中散发着清香。

  再过去就是条长廊,晨曦正照在洗得一尘不染的地板上。

  四下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声音。

  连风都吹不到这里。

  红尘间的一切烦恼、恩怨、悲欢,也都已完全被隔绝。

  只有一个已历尽沧桑、看透世情、已完全心如止水的人,才能住在这里,才配住在这里。

  那麻子并不像是个这么样的人,难道是郭大路看错了?

  想错了了他几乎忍不住要退了回去。

  但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人从长廊尽头处,悄悄地走出来。

  一个春花般美丽的少女,穿着件雪白的袍子,不施脂粉,足上只穿着汉白袜,没有着鞋,仿佛生怕脚步声会踩碎这令人忘俗的幽静。

  她手里捧着个雨过天青的瓷皿,静悄悄地走过长廊。

  若不是她忽然回过头,瞟了郭大路一眼,郭大路几乎已认不出她了。

  这文静朴素的少女,赫然竟是白天打扮得像妖怪一样的梅兰姑娘。

  她回头看了一眼,明明看见了郭大路,但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又垂下头,静悄悄地往前走。

  郭大路却已几乎忍不住要叫了出来。

  但就连郭大路,也不敢在这种地方叫出声来,不忍扰乱这里的幽静。

  他只有怔在那里,看着。

  梅兰已悄悄地推开一扇门,悄悄地走了进去。

  屋子里还是没有声音,没有动静。

  这里明明是不容外人侵入的禁地,郭大路明明就站在这里,却偏偏没有人理睬,就好像根本没有他这么样一个人存在。

  这屋子里住的究竟是什么人?他们对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郭大路怔了半天,忽然大步走过去,大步跨上了长廊。

  屋里的无论是人是鬼,他好歹都得去看看。

  可是他一脚刚跨上去,却又缩了回来。

  他看到了自己脚上的泥。

  这长廊亮得就像是一面镜子,就用这双泥脚踩上去,连他都有些不忍,又有点不好意思。

  他脱下脚上的泥鞋,袜子总算还干净,虽然还有点臭气,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于是他走过去,推开了那扇门。

  屋子里居然是空的,什么都没有,没有床,没有桌椅,没有一点摆设,也没有一点灰尘。

  地上铺着很厚的草席,草席上铺着一套雪白的被褥,一个人躺在被褥里。

  屋里充满了药香,这人显然得了重病。

  郭大路并没有看见他的脸,因为正有个长发披肩的白衣少女,正跪在他旁边,慢慢地喂着他喝梅兰送来的那碗药。

  郭大路也看不见这少女的脸,因为她也是背对着他的。

  只有梅兰的脸向着他,而且明明看见他推开了门,但脸上却偏偏还是连一点表情也没有,就好像根本没有将他当做个活人。

  郭大路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揪住她的头发,问问她眼睛是不是长在头顶上的?

  但这屋子里实在太静,已静得好像个神殿似的,令人觉得有种不可冒渎的神圣庄严。

  郭大路几乎又忍不住想退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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