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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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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连载』 《神州奇侠》 温瑞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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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01:04:51 | 只看该作者
      和尚大师倒是一呆,各门各派,可没这般打法!何况这突兀诡奇的打法,对付一般人还可以,但遇到武林一流高手,何能如此大意?

  就在此时,柳随风倏然一反,又正面向和尚大师。

  然后又是一反,遂而一正,一正、一反,又一正一反,反反正正、正正反反,不知转了多少次,在短短不到十尺之距离中,如此旋转着但极快疾地欺近!

  和尚大师内外家修为极高深,但也未遇过这种打法,一刹那间,他以“易筋经”中七种绝学,一齐发了出去,但所有功力:掌力、拳力、指力、腿力、脚力、劲力打在旋转中的柳五身上,却全给反弹了回来。

  柳五欺近!

  就在这时,淡青色的身影化作了刀光。

  刀从何来?

  ——这刀的兀暮出现,就如柳五刺杀太禅时一样。

  ——只是和尚大师有所备,太禅则无。

  ——太禅中刀死,和尚大师呢?

  大肚和尚禁不住“啊”了一声,一不留神,自树上跌了下来,摔了一屁股泥。

  就在这时,柳五的刀已刺在和尚大师身上。

  一刹那间,刺了三十六刀。

  二十七刀刺空。

  九刀命中。

  然而柳随风飞起,神情已有一丝不安。

  他凛然的眼神望着和尚大师,手里还执着他的刀。

  他的刀刺在和尚大师的身上,就像手摸在湿滑的青苔上一般一触,又被溜滑过去。

  他的刀划破和尚大师身上九处衣襟,却伤不了他任一寸肌肤。

  和尚大师微笑,但慈蔼的眼目光里已没有一丝笑意。

  一点笑意也没有。

  他已肯定这青年是他平生劲敌,如果他不是熟习“易筋经”三十八年,只要稍稍大意一点,只要“易筋经”的武功稍不收发自如一些,只要自己失神于一瞬……

  今天自己便已丧命在这个青年人手里。

  他们交手仅两招。

  和尚大师没有回头,但他伸手,道:“棒来!”

  地眼大师立即递上一根禅杖,和尚大师执着禅杖,连舞数十圈,骤然间狂风大作,竹叶如急雨,柳梢似乱鞭,片刻问柳随风瘦逸的身影,已被杖风所笼罩!

  更可怕的,是柳随风心里的感觉。

  不再是青天白日,不再有蓝天皑云,那杖是铺天盖地的大网,更可怕的是,竹叶是一道道凌厉的暗器,柳丝是一条条歹毒的鞭子!

  他已被包围,犹如十面埋伏中的楚人,冲不出重围。

  围观的人吊起一口大气,也不敢稍舒;天目、地眼二人更知道方丈已十二年来未用得意的“伏魔杖法”,今日居然为了一个江湖后辈而出动了。

  柳随风身形挪动,和尚大师企图以大自然的力量来摧毁他,他就化作了大自然。

  柳条原化作了钢鞭,可是柳随风的人,也化作了柳丝飞絮,杖激飞,他的人也飘起。

  就在这时,和尚大师的“伏魔杖法”又变了。

  “伏魔仗法”至刚至猛,忽然变成至柔至阴。

  杖与杖风,并不杀人,但它所罩住周围的一切事物,却绝不可活。

  和尚大师至善积德,道行修为,自然已登峰造极,但一个纯然善行的人,一旦为恶,也特别估恶不俊,和尚大师此刻发挥出来的杖法,由佛家至慈至善,到了苍生无命,至绝至杀!

  这是“伏魔杖法”的“杀”字诀。

  柳五本已无生机。

  但他忽然粘在杖上。

  整个人贴在杖上、附在杖身。

  杖所带出来的,是死。

  所以杖是生的。

  柳五粘在杖上,全身轻似柳。

  但他活着。

  他的青刃已伸了出去。

  和尚大师弃杖!

  杖飞十六丈远,再呼地插在地上,九尺九寸禅杖,入土八尺七!

  柳随风就在禅杖离开和尚大师的手掌刹那,已掠了出去!

  往扔杖的相反方向掠出!

  等于向和尚大师扑去!

  和尚大师迅若游鱼,忽然一缩。

  一缩即退七丈!

  “易筋经”的武功,本就匪夷所思。

  但是柳随风一经扑出,也不再追,但脸色全然白了。

  他用手捂住胸口,人扶着柳树:

  但眼睛里闪亮着神光——就似小孩子玩一场认真的游戏,他侥幸玩胜了一般。

  和尚大师退出了七丈,势己尽,但人没有停。

  他仰跌下去。

  众人失声惊呼,他又直挺挺地弹了起来。

  这时和尚大师慈蔼的脸孔,忽然裂了。

  眼角裂了,鼻孔裂了,嘴角裂了、耳孔裂了……全身在一下子间,全都裂了。

  只听他嘶声道:

  “你……你是……同门……的什……什么人!”

  说到“人”字,他双目就凸了出来,而且滚落了下来,全身肿胀,嘴巴“呀呀”地,已说不出一个字。

  待他全身崩裂前,他已气绝了。  


      天目、地眼飞身过去,只见和尚大师心中插有一支镖:

  一支很普通的镖。

  没有雕花,没有刻字。

  和尚大师的血,自伤口流出。

  血不是红色的。

  竟也不是黑色。

  而是无色的,淡淡如柳青。

  这些“血”有些流到草地上,渗入了土里。

  有些流到了溪水中。

  绿草青青。

  溪水无波。

  三个月后,锦江望江楼这一带,忽然寸草不生,

  雨水冲过此处的痕迹,凡是流过的,连只蚱蜢也没有。

  锦江河,半个月后还有客人吃了一条河里的鱼,大叫一声,伏地而殁。

  杀那鱼的人、洗那碟子的人、网那鱼的人,无一不被毒毙。

  这是什么毒,如此厉害?!

  这是什么暗器,竟杀了和尚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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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01:06:14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五章 别离良剑·相见宝刀

  柳五喘息。他发出了那一击,搏杀了和尚大师,但他要调息。

  他们交手仅仅三招。

  这却是柳随风出道以来,最凶险的一役。

  和尚大师的禅杖,兀自在土上嗡动不已。

  火势愈来愈猛,顷俄间萧秋水等便得葬身火海。

  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一些不该在此时想起的东西:

  ——人将死时,是不是都会想起一些他不该想起却又偏偏想起的东西?

  萧秋水想起的东西,居然是——花瓶。

  就是那只受帮助的佃农所送来的花瓶。

  萧秋水临走时匆匆,是要杀出重围请援,他临走时,因舍不得剑庐,上上下下都看过一遍,才甘心离家而去的。

  而他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时这大厅上的花瓶,并没有插花。

  自从发生了秭归镇与权力帮的铁腕神魔冲突后,唐柔的死,使萧秋水没有心情买花携花回家。

  这不是插梅花过春节的时候,萧雪鱼也不在家,所以瓶里一直没有花。

  而今这些纸花是萧夫人亲手做的——正如萧秋水的衣服,也是萧夫人亲手裁的,那都是特殊的布料跟纸料做的。

  然而萧夫人不做纸花,已两三年——浣花剑派日益壮大,萧夫人助夫成事,哪还有当日做女孩时的闲情逸致?

  但是现今的纸花是萧夫人亲手裁做的——萧秋水离开时,权力帮已十面埋伏,萧夫人且受了伤,怎会有可能还有心思制花?

  这说明了只有一个可能——纸花里有秘密。

  萧秋水心中一明,抢步过去,拎起了花。

  众人都知道,这年轻人确有过人之能,且看他作什么来着?

  唐肥却颇不顺眼地调侃道:“嘿,大火中还要看花,难道看花可以救火不成?”

  铁星月怒叱:“你少说话!”

  唐肥冷笑道:“你少吃我的饭!”

  铁星月一时哑然——他没有钱,确是常常白吃唐肥的饭菜。

  这边萧秋水也不理会,拆开花瓣,趋近端详——

  花瓣中果写有字:

  “左转花瓶。”正是萧夫人亲写的字。

  萧秋水立刻旋转花瓶,发现花瓶紧贴石桌。

  三次旋转后,石桌忽然“嘎嘎”移开,出现了地下一黝洞。

  洞口极狭,但洞深不知何止。

  这时火舌已卷近,众人无及多虑,望向梁斗,梁斗道:“可是萧夫人手笔?”

  萧秋水道:“是。”

  这时火势已至,众人聚站在一起,已无进退之地。

  梁斗道:“我们下去再说!”

  当先跃下,只听“噗”地一声,已着了实地,只听梁斗仰首叫道:“下来。”

  声音空空地传了开去,众人方知洞穴看似高狭,但里中横衍甬道颇多,才得传音回声,故逐个跃落。

  众人脚踏实地后,发于地穴虽比外观宽大,但仍觉拥挤,左右各有狭穴,心须俯身贴膝方得行,梁斗问:“这地方你可曾来过?”

  萧秋水戚然答:“我还是第一次知有此穴。”他自小好玩,但父亲及其严峻;犹受庭训,不敢嬉游至大厅上来,而今悟得此地,仍是平生首次,还不知故了个该不该的事。

  梁斗怕黑暗中遇伏,但久留于此,空气燃尽,在穴中也必窒息,于是道:

  “我先去探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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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01:06:46 | 只看该作者
      当下问左边狭穴推进,齐公子不放心,道:“我也去”,又怕众人跟来,道:

  “我们呼唤才跟上来。”随手一晃,拿出火摺子,照着前路,向前爬行。

  这下唐肥可惨了,原来她身躯极是肥硕,刚才她挤下穴口时,已甚是不易,穴口也被挤破了些许,但穴口仍以水泥铺上,以饰耳目,唯今之地穴仍坚硬地底岩石,根本不能运功推开,这下她可进退维谷了。

  过了一会,只见火光渐亮,梁斗、齐公子又退了出来,两人一身泥泞,显然爬行得甚是不易,林公子好洁,早已皱眉,问道:“怎样了?”

  齐公子摇首叹气,梁斗若笑道:“唯有察望另一端了。”振起精神,义要推进。萧秋水忙道:“梁大侠,请让在下先请。”

  梁斗本要拒绝,回心一想,也是好的,因为萧秋水毕竟是浣花剑派的人,一旦遇上,可免误伤,而且他较年轻,身躯伸缩自如,于是笑道:“好是好,但不要叫我大侠,叫我老哥哥便可。”

  众人见他身历险境.犹如此气定神闲,不禁暗里佩服。原来梁斗虽是一方大侠,但在丹霞别传寺中一役,惺惺相惜,已在丹霞结为兄弟,故梁斗不许萧秋水称他为“大侠”。

  萧秋水当下匍伏前往,唐方正在劝勉唐肥,不要心存恐惧,林公子性本好洁,但一见萧秋水冒险犯难,便抢过齐公子手上的火摺子,前往探路。

  铁星月、邱南顾也抢着要去,梁斗知这两人忙多帮少,当下制住。

  萧秋水、林公子爬入穴中,伸长手臂以火摺照亮,只见前面圈圈连连,都是石壁,看来甬道甚长,只怕得匍伏而行一段时间,前面不一定有出路,两人心中俱是惶然。

  两人爬了一阵,后面铁星月等吵架声渐远,又过一会,反似从前面传来,萧秋水心下惴然,以为又回到原来之所在,后来才知是石穴中的回音作用所致。

  又过一阵,石壁渐宽,而且壁顶豁高,上面形形式式的钟乳石,千奇百怪,各形各状,萧秋水等知有出口;甚是喜欢,正想回去叫人,忽“叮当”一声,踢到一物,用火摺子照近一看,悚然一惊,“突”的一下,火摺子已燃尽,熄了,四下登时一片黑暗。

  林公子摸遍衣襟,再也找个到火摺子,倒是摸到衣衫上一团又一团湿黏黏的泥泞,他索来怕脏,不**有些气急,却听萧秋水竟然抽泣起来。

  他素来服膺萧秋水,武功虽高,但十分敬重这敢作敢为的老大,而今竟听萧秋水竟呜咽起来,大为错愕,骇问道:“老大……什……什么事?”

  隔了半晌,萧秋水硬咽才告平息。只听萧秋水忍悲道:“那是家慈的饰钗……”

  说着“花”地一声,亮起了一把火摺子,林公子初见萧秋水满脸泪痕,再趋近一看,只见一妇女饰物用的金钗,想必是萧秋水睹物思人,而且推测出父母终突出重围,从此处遁出,心中悲喜交集,一时忍不住竟哭了起来。

  萧秋水抹去眼泪,因手掌沾泥甚多,一时脸都涂得花黑黑的,振起精神道:“我们再往前寻去。”

  林公子点点头,旋又犹疑道,“后面的人会担心,还是先叫他们过来。”

  萧秋水颔首道:“也好,”心知林公子也担心自己,笑道:“我哭归哭,如此节骨眼上,不会有事,也不敢妄生事端的。”

  林公子这才比较放心。

  萧秋水寻亲心切,继续往前探索。林公子则返后唤人过来,不一会大家都齐集了,独有唐肥塞在洞里,进退不得,要劳铁星月在后面推邱南顾在前面扯,才勉强推进了一些。

  出得了窄穴,唐肥几乎被挤得变了形,气喘呼呼。

  大家跟萧秋水会集在一起,洞穴较大。又阔又奇,石壁有千奇百怪的石乳.可容三四百人齐集。又过数处,脚踝浸水,原来地穴斜倾,穴中都灌了水。

  而且水流是流动的,显然还有出处。

  萧秋水等缓缓推进,水流渐已及腰,浑身透寒,不住抖哆。

  水流向哪里呢?

  大家浸在冰一般的寒水里,跟刚才在烈火边沿的情形,又大不一样,谁也没有多说话。

  就在这时,洞壁又渐渐下降,洞穴又渐合拢,狭小,唐肥的恐惧感又来了,大呼大嚷:“这死地方,这鬼洞穴,我才不来呢……我才不走!我死也不要走!”

  话未说完,“吱叭”一声,抚股跳了起来,众人吓了一跳,原来她屁股还缠了条水蛇,蛇仍噙住她的股肉下放,铁星月一把抓住,把蛇摔死,幸亏这蛇毒性不大,唐肥功力又深,自无大碍。

  唐肥气吁吁不住咒骂,曲暮霜、曲抿描劝慰,她都不听,左丘超然看不过跟,阴森森地加了句:“这里恐怕不止有蛇……”

  唐肥瞪着铜铃般的大眼,问,“还有什么?”

  左丘超然拉长着脸,眼睛向上一翻,**一伸,怪声道:“还有鬼哟!”

  唐肥一声“我的妈呀”,忙跟着诸人走,原来她天不怕、地下怕,最怕的就是鬼。曲家姊妹自然也甚怕,相偎着往前走,怕谁要是走得后,会被妖魔鬼怪攫走。

  这下急行,洞穴更窄,众人俯首而行,忽地头顶“哧”地一声,一物刺下,“嗤”地激起水花,众人四散;护身戒备,却见那物并不移动,定睛一看,原来是禅杖杖身,刺入土中,杖尾及水面。铁星月怒道:“好哇,竟敢暗算老子……”

  梁斗摇首道:“不是暗算。”

  齐公子以手掌拍拍壁顶泥岩,道:“这泥岩相隔颇厚,对方听不到我们在这儿,若施暗算,也下会如此失算,全无准头。”

  梁斗道:“那么以禅杖贯穿至此的人,功力之高,非你我所能及。”

  齐公子脸上优惑,但因火摺昏黯,看不出来:“正是。”

  邱南顾问道:“那上面的人,为何无端端插下这禅杖下来?”

  齐公子苦笑道“我不知道。”

  梁斗笑道:“既想知道,何不掘下泥土,冒上地面去瞧瞧?”

  众人知能重见天日,十分欣喜,七手八掌,敲击拨扒,意图破土而出。

  和尚大师的禅杖,不再颤动,变得硬冷的生铁,僵死在那里。

  正如和尚大师的生命。

  柳随风的喘息已平伏。

  他的淡若春水的眼睛,忽然炽热起来,像傲拗不可一世的诸侯,在攻陷城池时高举干戈的那种狂热。

  他的人本就高傲,向来神色淡然。

  而今却完全变成了人世的猖狂。

  这一战,他知道,已足以名动江湖。

  李沉舟最名动武林的一役,是同时间搏杀魔教教主“鬼手十八翻”江烧阳,以及白道武林盟主“谈笑一剑”高幸伤,那一役奠定李沉舟牢不可破的地位与名声,从此无人敢夺其锋!

  今天他却杀了南少林的第一高手,和尚大师。

  柳五此刻不是想到了名、利、地位、权势……

  而是想到了李沉舟的一双眼睛:

  ……带着淡淡的倦意,轻轻的忧倡,宛若远山含笑迷檬,但又如闪电般动人心魄……

  ——那感情的、无奈的,而又空负大志的一双眼神!

  事情发生得太快,待已定局时,已无可挽救了。

  天目神僧和地眼神僧,就是这样的感受和心情。

  他们俩都同时跑下来:和尚大师死了,他们身为福建少林监护长老,居然眼睁睁看着他死。他们心里都有着同一种感觉:

  血海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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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01:07:17 | 只看该作者
      莫艳霞说话了,她是柳随风一手栽培出来的人,自然懂得这个时候该她说话:

  “和尚大师死了,柳五公子已战胜。你们不听是他亲口答应过的吗?”

  莫艳霞笑笑又道,“若你们想以车轮战术,那也是可以。”

  天目,地眼二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们是出家人,而掌门人的确答应过仅与柳五一战,其余人不得干涉,要报仇呢?还是不报!守约呢?还是不守:

  柳五却笑道:“不必了。诸位的深仇大恨,还是一并来料理吧。”

  ——他本来用话稳住和尚大师,万一搏杀之后而负重伤,即求退身。

  ——而今局势已不同了。

  ——他没有受伤,只是发出了那杀手锏,内力大耗而已。

  ——他的自信心,已至巅峰,自信还再杀得了两名老僧中任一人;而另一僧人,可叫莫艳霞绊着。

  ——剑庐已焚,火王、剑王、鬼王等即将赶到。

  ——至于孔别离、孟相逢、大肚和尚和萧雪鱼,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决定就在这锦江楼畔,把少林实力,瓦解于尽。

  天目神僧恨声道:“既然如此,纳命来吧!”

  双目一睁,柳五如遭电击,全身一惊,天目神僧的“无相劫指”,十指倏挥,源源而出,每指都是凛厉的杀着。

  柳五飞闪腾挪,在刹那间幻变出七种身法。

  六种身法俱冲不出天目神僧的指风。

  就在这时,柳随风忽然完全不闪躲了。

  指风袭入柳五要穴,但柳五的身子,似腐朽了一般,又似柳絮,强力的劲风打过去,不过激起荡荡而飘,全失去了效用。

  柳五的神情与身影,也如韦睿临阵,轻袍缓带,乘舆坐椅,轻舒慢捻,是武学中至高境界:以缓赶急,以慢打快,以后夺先,以静制动。

  天目神僧的指风,一时受挫,但另两道指风,却令柳五不再从容。

  地眼大师的“参合指”。

  地眼以食指代天,中指代人,无名指代地,打出“参合指”,专破内外家罡力的“无相劫指”,遇到柳随风毫不着力的“柳絮身法”,也许无用,但“参合指”虽如断絮续至,柳五也不敢硬受一指。

  他想用正宗内外家功力相接,又怕“无相劫指”的截断真气,锁断命脉的指力,一时间两面应付不过来,俱不讨好,左细右支,渐落下风。

  莫艳霞原是要截住地眼大师的,但她已受伤。

  她根本截不住这少林高僧。

  而“东刀西剑、别离相见”两人却截住了她。

  莫艳霞的长发披下来,她的脸靥如花。

  她的剑光也如花。

  她一剑七招,一招七式,一式七变,一剑刺出,是有三百四十三个可能,而她每次出手,至少七剑。

  白凤凰莫艳霞在江湖上,有人称“白衣观音”,又有人叫她做“千手百臂毒观音”,便是因她的剑法而起。

  孟相逢一剑架住了她的剑。

  孟相逢的剑就叫“别离良剑”。

  莫艳霞发出一剑,他也发出一剑;莫艳霞发出很多剑,他也发出很多剑。

  总之他的剑都是相逢的,每一剑都与白凤凰的剑碰上了头,井架住了她的剑势。

  而孔别离就趁此狠命攻击。

  他的刀是分离的,一刀砍中去,手中,手断,腿中:腿断,剑中:连剑也断为二。

  孔别离的刀就叫做“相见宝刀”。

  “别离良剑”是为相见,“相见宝刀”乃因离别,所以宝刀良剑,一旦配合,天衣无缝,而且缠打周密,无瑕可击。

  莫艳霞著在平时,她武功远不在红凤凰之上,但也决不在宋明珠之下,自轻易可以取胜,但而今受内创,力不从心,身法腾挪大受阻滞,别离良剑一剑幻似一剑,随影附身,相见宝刀,刀刀断斩,白凤凰大感吃力。

  大肚和尚见剑庐火光冲天,心里惦念萧秋水等之安危,心同此理的萧雪鱼也担心家里情势,见大局稍定,即往听雨楼奔去。

  大肚和尚走得几步,萧雪鱼连忙叫住:“喂,和尚,抄小径走。”

  大肚和尚原是萧秋水至友,交谊最深,情份最久,曾数次到过剑庐,萧雪鱼自是认得,于是唤之打从小径赶到剑庐。

  他们却不知道,萧秋水等人,就在他们的脚下。

  柳随风在少林两大高手间游斗,天目、地眼二人,一时还夺之不下。

  他一共有三招杀着。

  这三招杀着,柳随风极少使用过。

  连李沉舟,都不知道柳随风的杀着是什么;他曾跟柳五笑道:“若能知道你三式绝招,我愿拿半壁江山跟你换。”

  柳五自然不敢换。他答:“我不要江山,却要跟大哥打江山。”他素称李沉舟为“大哥”。

  适才杀和尚大师,就是其中一道杀手。

  和尚大师己瞧出蹊跷,但未及说出端倪。

  他还有两道杀手,但是一直未能出手——天目神僧的“无相劫指”,地眼大师的“参合指”,一直逼住他的精气神,甚至侵袭到他身体上每一个机能。

  他一定要腾出机会。

  ——既然没有机会,他就要创出机会。

  ——这两名老僧,决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

  ——连杀少林三大僧,加上今日手刃太禅,实在是人生快事。

  他突然之间,人向天目神僧扑去。

  天目神僧见来势如长空搏兔,一惊,全力出手。

  就在这时,地眼大师也看见柳五向自己飞扑而来,鹰击长空。

  地眼大师的“参合指”也全挥出。

  但是柳随风既没有左攻,也没有右袭,他人还在原地,他以天竺的“多影无幻大法”攻袭二僧,自己却蓄势发出必杀的一击。

  ——这一击成或败?

  他已没办法知道。

  因为就在这一刹那,他的双脚,被人扣住。

  他的双足如钉子一般,牢吸在地上,但地面上却摹然伸出一双手,抓住了他的脚。

  柳五立时跃起、拔起、跳起,又运力弹出、踢出、踹出,但是那一双手的功力,竟是深沉不可知的,就似钢箍一样,跟大地同袤阔,而要开启也只能浩叹恨地无环。

  柳五双足钉扣死了。

  就在这时,刀光一闪。

  平凡刀光。

  青衫白袜黑布鞋。

  刀快,人平凡。

  柳五也听过“大侠梁斗”这名字。

  他手里淡青一挥,那淡著黛眉的刀光,立时迎了上去。

  平凡的刀芒立即黯淡。

  但白玉般的剑芒大现。

  柳五闪电出手,食、中二指,挟住剑光。

  但在同时间,三道光芒同时打到。

  一道准、疾、狠:邓玉平的剑锋。

  一道急、奇、快:林公子的剑尖。

  一道如花的事物,在他面前展开——

  唐肥的唐花。

  在这一刹那间,柳五居然把这三件无可抵御的武林绝门武器都挡下了。

  但他己无法接得住“无相劫指”与“参合指”。

  在这瞬息间他一共中了九十一指。

  他仆倒下来,就看见拿住他的脚的人。

  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见到这个人,可是没想到那么快,而且是在这种情形之下。

  他也没料到这人给他造成的压力有那么大,有那么快,而且那么致命,他现在所承受的压力,全是他一手造成的。

  那人当然就是萧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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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锦江之水葬唐朋

  柳五苦笑了一下,道:“你是萧秋水?”

  萧秋水刚冒出地面,就看见柳五千变万化的身形。

  柳五那时正聚精会神,对付天目、地眼两大高手,平时精细的他,也没料到地上会无端端冒出个人来。萧秋水便用自己的一只手,紧箍住柳随风的脚踝,加上唐肥、林公子、邓玉平、梁斗、齐公子等人配合攻袭,天目、地眼二人的指攻方才奏效。

  柳五一说话,最惊骇无已的是天目和地眼。

  他们的“无相劫指”和“参合指”,普天之下,中得一二指者,不死者鲜矣,而他们趁柳五失神之际,连击九十一指,柳随风到现在还笑得出,也说得出话来。

  萧秋水看看柳随风,好久才道:“我暗算了你。”

  柳五道:“这是事实。”

  萧秋水道:“若不是暗算,我抓不住你。”

  柳五道:“本来就是。”他额上汗珠烊洋下,但谈笑间不稍变色。

  萧秋水道:“我们是仗着人多,否则也打不倒你。”

  柳五笑道:“我倒了么?”他笑了笑又接道:“也许我现在是倒了,不过一会儿又会爬上来呢。”

  天目神僧怒目一睁,道:“今日老僧要超度你,以祭掌门。”说着凸出中指,屈第一节,缓缓按下,向准柳五的“眉心穴”,指及一半,全掌通红,惟有中指白如封冰。

  柳五笑道:“这是阿难陀指。”神色不变。众人一听,却大吃一惊,因“阿难陀指”,只要触中一下,无论是铁甲金钢,也难抵挡,必死无疑。内力上鄙睨天下的铁骑、银瓶二位真人,也曾在“阿难陀指”上吃过亏。惟“阿难陀指”十分难练,天目、地眼二人,内力浑厚充沛,苦练五十年,也只不过把指法练成,但出招无法迅速,一快则失去效力,所以在急速之对敌战中,几乎派不上用场。

  而今天目神僧要用“阿难陀指”,显然已生了立毙柳五之心。

  萧秋水难过地道:“你……”

  柳五道:“你不必难受,我杀太禅,也是暗算,一报还一报,也没什么遗憾的;”柳五淡淡一笑道:“何况……我毕竟还没有死!”

  天目怒叱:“那你就死吧!”中指已对准柳五的天庭捺了下去。

  就在这时,柳随风的脸突然全无血色,煞白一片。

  他一张口,一口血箭,打在天目脸上。

  天目眼前一阵模糊,柳五飞起,淡青的刀光,一刀割断了他的咽喉。

  然后他力已竭,气已尽,倒下,地眼大师厉吼出手。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飞刺地眼大师背后。

  地眼大师惟有回援,一出手挟住长剑。

  那人弃剑,又换上一柄剑,剑刺地服大师脸门!

  地眼大师心头一凉,又挟住。

  就在这时,侧来一团大火,迎脸焚到!

  地眼大师急退,袖袍一拂,大火都反卷了回去。

  三人缓得一缓,地眼已看清前面两人,一人三络长髯,神貌俊朗;一人光头大耳,虎目虬髯。

  正是“剑王”屈寒山与“火王”祖金殿。

  齐公子一见苗头不对,立即出剑攻柳五!

  他的四指神剑,出名的快,就在这时,白影一闪,齐公子的剑,直刺入了那白影的胸膛。

  那白影正是白凤凰。

  她一见柳五危急,奋不顾身闯去,惟孔别离、孟相逢一刀一剑,死缠不放,莫艳霞借力打力,忽然弃剑,孔、孟二人招势一空,莫艳霞掠至,但齐公子已下杀手,莫艳霞来不及制住,银牙一咬,以身躯挡住这一剑。

  齐公子一呆,莫艳霞双指一戳,已夺下齐公子双目,足踝飞踢,喘在齐公子鼠蹊里。

  齐公子惨嚎,仆跌狂滚。

  林公子失色惊叫:“齐……”他只叫了个字,已出了七剑。

  他七剑都被人架住,架住他的人也是使剑的。

  乌衣帮帮主单奇伤。

  梁斗本来不欲在此时搏杀柳五,但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他的刀出手。

  但一道刀光划成半弧形,“登”地挡了他的刀。

  天残教教主司空血的缅刀。

  余杀等五人,跟郎一朗和古同同、许郭柳交战起来。

  唐肥、唐朋、唐方同时发出了暗器。

  莫艳霞白色衣衫上都染了血,她代柳五接下,接不下的就以身子挡住。

  铁星月、左丘超然、欧阳珊一、邱南顾,忽见一人大吼一声,飞拳卷至,正是“大王龙”盛江北。

  邓玉平一见场中大乱,他一矮身,闪电般迅游人人丛中,一剑就要结束柳五,孔别离和孟相逢也是同一心思。

  但他们三人却发现在这大白天里,有一样阴灰灰的东西,不但接住了他们三人的攻击,还反攻了他们三道腥臭的阴风。

  三人退避跃开。就在这时几件事情同时发生了:

  柳五忽然不见了。

  萧秋水、曲暮霜、曲抿描扑向齐公子,扶住,齐公子却已死了。

  莫艳霞浑身浴血,倒地身亡。

  ——这时全场高手,无一不在此役中全力施为。

  ——最令人怵目惊心的,是权力帮为救柳五的前仆后继舍死忘生!

  柳五在剑庐,一杀太禅,就飘然离去;不再关心部属的生死。

  ——也许他是认为大局已定,胜利在握,已无需多费心思,亦不必为已逝者伤悲。可是而今这些人,却抛头颅、洒热血地为他拼命,这是为了什么?

  萧秋水不了解。

  柳五去了哪里?

  ——莫艳霞却是为了他而死!这时局中情势甚是混乱,但是明显的,权力帮占尽下风。

  天目神僧咽喉虽断,但居然未死,圈了起来,一指打了出去!

  火王与剑王,两人全神贯注,苦战地眼,夭国一指打到,火王一条火棒似的手臂一格,“喀”地一声,时睁骨骼被天目神僧一指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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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01:08:40 | 只看该作者
      但火王祖金殿的火也喷到天目神僧脸上。

  天目神僧倒地时,脸孔已被火烧焦。

  地眼大师的“参合指”源源而出,又打断屈寒山一柄剑。

  天目倒地而殁,地眼怒急攻心,一口气连攻数指,剑王火王齐被逼退,地眼大师扶起天目,天目已然毙命,而屈寒山与祖金殿也藉此时机逃遁而去。

  林公子的“刀剑”一剑快过一剑,一刀快过一刀,单奇伤那里是他的对手,司空血的缅刀又毒又狠,加上他残缺而练成的奇招,却被梁斗一一化解;盛江北转眼已气呼累累,铁星月跟他硬拼硬,左丘超然却不住以擒拿困缠,欧阳珊一、邱南顾二人却乘虚夹击。

  最惨的是郎一朗与许郭柳、古同同三人,他钉的对手共有五人,是“朱大天王”的重部:余杀、苗杀、苏杀、龚杀和敖杀。

  郎一朗外号“千手螳螂王”但他早先已被少林龙虎大师震伤,他的螳螂拳法,最重腰马胁劲,而今因伤,大打折扣。

  郎一朗一心只想杀出重围,但势不可能,他们原本冲入救人,一念柳五曾在帮中替他求情,有不杀之恩;二是想救柳五以立功,以为“火王”、“剑王”、“鬼王”三大天王在,局势必稳得下来,谁知那淡青衣衫的人、白衣年轻剑手、刀剑交的两名中年人、那痴肥的女子等人,都是高手,郎一朗悔不当初,早知不来也,使出“百步螳螂拳”浑身解数,想**困而出。

  对付他的是余杀和敖杀二人。

  余杀是“六掌”中老大,最是精明,焉有不知?敖杀年纪最轻,但十分剽悍,他们四掌交错,就是不放行。

  郎一朗大急,改而施展“八步螳螂拳”,想作近身搏击。

  本来“八步螳螂拳”,可以制住扣住余杀飘忽的杀着,敖杀凌厉的杀手,可惜郎一朗使到一半,受创处剧痛,满天星斗,力不从心,勉强以“八步螳螂拳”的步法闪躲,再打一阵,见许郭柳已被苏杀与苗杀杀死,方寸大乱,喊叫道:“别打、别打……”

  叫得几声,余杀和敖杀全不理会。郎一朗大嚷道:“我投诚了,我脱离权力帮……”这时见“火王”祖金殿受伤,章法更加大乱。

  余杀冷沉着脸,修然住手,道:“好,停手。”

  敖杀也陡地住了手。郎一朗气呼呼地道:“我……我本就不属权力帮的,只是大……大势如此……不得不……”

  话未说完,余杀暮然动手!

  郎一朗想要挡架,但敖杀已乍地按住他双臂,双膝顶住他双腿。

  郎一朗惨叫一声,他的鲜血随着惨呼喷出。

  这时古同同刚刚给龚杀和后来加入战团的苏杀和苗杀杀死。

  郎一朗捂胸想说话,但又中了两掌。

  他临死时才想到:他向余杀等投诚,毫无用处;因为“六杀”根本就是朱大天王的部下,并不是什么各门各派,或白道中人的高手。

  朱大天王的目标是毁灭权力帮,并不是鼓励或接受权力帮的人放下屠刀,甚或改邪归正!

  所以落在余杀等手里,只有被诛杀。

  只听余杀、苏杀、龚杀、苗杀、敖杀五人各喝一声“杀”字。

  “杀杀杀杀杀!”

  朱大天王这身边的“六掌六杀”,本来每次杀人后,必各喝出一声:“杀!”共“杀杀杀杀杀杀”六个。‘杀”字,然后同时齐叱:“杀”,这七个杀,刻在钢牌上,便是当日震动武林,闻风色变的:

  “七杀令。”

  而今这六人不再发令。命令落到了朱大天王的手中。

  朱大天上才是一个真上杀人的魔王。

  “大王龙”盛江北这时已气喘如牛。

  邓玉平、孔别离,孟相逢却苦拼“鬼王”阴公。

  阴公以飘忽诡奇之“活杀十八手”,东打西点,却仍闯不出这三人合击的手里。

  “鬼王”的武功,力战邓、孟、孔三人,可以说能平分秋色,但是阴公眼见权力帮来援的人,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降的降,他心中大慌,出招也乱了起来。

  更可怕的是唐家三姊弟,已走了过来掠阵。

  他打着打着,忽然一闪身,青竹经摇,鬼王忽已不见。

  众人大感震讶。唐方眼光何等明利,眼见鬼王一晃时,竹叶籁籁,一出手,“雨雾”撒出!

  只听啾啾鬼叫,阴公“呼”地自竹树上飘出,打出一把迷迷蒙蒙的粉末,众人掩眼屏息躲过,鬼王竟又不见。

  原来“鬼王”阴公有一种极奇怪的功力,如动物中的蜥蜴、变色龙等,可以随环境事物的色泽而改变,只要附于任何一物上,身体的颜色就与之十分相近,可教人无从分辨,而给他**逃,或遭之毒手。

  这一下子,“鬼王”又不见了。

  唐肥叱道:“不要给他逃了!”

  萧秋水回望,只见一株柳树,无风而略动,喝道:“注意!”猛冲近,就是一抱!

  “鬼王”阴公就附身在这棵树干上,他与萧秋水交过手,知道他的功力,大吃一惊,就要闪躲,但己来不及,倏地头顶零零星星百数十茎乱发,骤然射出!

  这些乱发,原来都不是头发,而是暗器,就叫做“鬼毛”!

  唐家的人眼快,一看就知道是淬毒而且毒性奇强的暗器。

  这时萧秋水正张开怀抱,闪躲已来不及,他的功力高,武技却不好,要闪已迟,就在这时,唐方不顾一切,叫道:“小心,”人已掠出。

  唐门年轻子弟中,唐方武功、暗器并不怎样,然而轻功至高,她后发而先至,一推萧秋水,藉萧秋水冲力往右前侧一扑一伏!

  这下可谓险到极点。但部分“鬼毛”依然打到。唐方变成在萧秋水前面,眼看要中,萧秋水稍缓得一缓,也及时出掌,他浑厚的掌力,终将“鬼毛”尽数打落。

  两人见迄此,一直未有机会叙旧相谈,此刻又在生死一发中并肩联手,真是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无声。

  “鬼王”一击不中,知行藏已露,他是何等人物,即刻便逃;众人担心唐方和萧秋水,一见两人无恙,唐肥向柳树打出十枚铁蒺藜,但柳树上已无“鬼王”踪影。柳树一中暗器,片刻即全枯萎。

  曲暮霜一声尖叫,用手指着,只见江中一道伏波,翻翻滚滚,向江中潜荡而去。

  这时萧秋水与唐方,都恍如梦中,再世为人,一时间觉得只有两人在一起是好的,任由竹风吟啸,江水滔滔,两人只觉情意长,而没有了旁的。

  这在唐朋心里十分切痛。他在唐门,一直暗地里倾慕唐方,就在此刻,他瞥见萧、唐二人眸子里都是深远的情意,他原本聪明、精警,而今受创于心,只觉天地之间,都无可泣诉,一时间失却了理智,飞掠而起。

  他的轻功,在唐门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否则昔日他化名“汉四海”在古严关哪里可以一飘而过?此刻他悲恨在心,无处可诉,长啸一声,掠向江中。

  他人未掠过,脸色全白。

  唐肥一见,大惊:“不可——”

  话未说完。唐朋已掠了出去。

  人在半空,劈手打出“子母离魂镖”。

  “子母离魂镖”原本就是极耗真力得暗器——唐门年轻一代的高手中:也仅有唐宋、唐绝、唐肥三人能使。唐朋内功本来不足,体质又极差,但他凭聪悟才智,居然能使“子母离魂缥”,已很不得了,可是每次出手,大伤元气,他在滩江前战屈寒山,已因真力耗尽而遭毒手,在上一次大渡河出手,也因而导致晕倒。

  这次他居然凌空出击,唐肥知道用此暗器的挫伤性和杀伤力,但要阻止,已来不及。

  只听一声狂啸狂叫,河水里翻翻滚滚,水花溅中,一人狂嚎翻起。

  水里都是血。

  “鬼王”中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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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01:09:08 | 只看该作者
      但唐朋人在半空,己无法使力,落了下去。

  唐肥轻功不好,来不及救,但她的唐花已发了出去。

  就在她“唐花”射出去的同时,“唆”地一声,一条纤细的身影,也掠了出去。

  唐肥知道是唐方的时候,一颗心几乎跳了出来。

  她为了救急,所以发出了“唐花”。

  “唐花”是唐门三大绝门暗器之一,唐肥发出去,连她自己都不能够控制“唐花”的威力。

  像一柄宝剑,饮尽了仇人的血,一旦出鞘,连生死也不再是执剑者所能把握的事了。

  可是唐方却纵了过去。

  “唐花”会不会伤了唐方?

  唐肥不禁惊呼出声,像失手打落一个心爱的花瓶,又来不及去捡捞,眼看就要砸碎了,心里又多希望它不破——

  唐朋落下。

  “鬼王”十只手指,分别插入他左右肋骨中。

  他整个胃囊抽搐,痛得没有了知觉,阴公一张口,两只足足三寸余长的犬齿,滴着血向他右腕的大动脉噬来。

  唐朋没有挣扎。

  就在这时,唐方三枚蜻蜓,一齐打进“鬼王”阴公嘴里。

  也就在此时,唐花到了。

  这一朵奇诡的花,忽然膨胀百倍,迎头罩下。

  这一朵“花”笼罩了两人的死穴。

  “鬼王”阴公和唐方都逃不出去,“唐花”的奇艳,照怖阴公凄厉的峥嵘的验,也照亮了唐方俏丽而失惊的清容。

  就在这时,唐朋动了。

  他挡在唐方身前。

  大家看见唐方在“唐花”下清如流水的脸,而唐朋挡在身前,在“唐花”下白无血色。

  然后他就沉下去了……

  沉、沉、沉……拖着“鬼王”阴公,一直沉人了锦江之底,冲到了无尽无涯的地方……

  江里只剩下了唐方。

  唐方哭唤:“朋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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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01:09:30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七章 江湖廖落尔安归

  就在这时,林公子忽刀忽剑的兵器,突然一分。左手刀,右手剑。

  他的兵器原来就是刀剑合并,必要时又可以分开来用。

  然后惨叫一声,单奇伤也被分开了。

  他是腰中刀,胸中剑。

  单奇伤死的时候,梁斗已点倒了司空血,回首向铁星月、邱南顾等叫道:“别杀他!”

  盛江北虽是权力帮中“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中之一,但他原本是武林道上好汉一名,作恶不多,梁斗正有心要保存他。

  盛江北本来奋战,一听梁斗说不要杀,一时觉得万念俱灰,摹然停手,长叹一声,一掌往自己天灵盖上拍落。

  粱斗一手挽住,笑道:“盛老师,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盛老师是以寡敌众,何必想不开呢?”

  盛江北惨笑道:“我已老迈,不是看不开的问题,而是觉得这样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梁斗笑道:“那么盛老师何不重新活过?”

  盛江北喃喃地重复了一句:“重新活过?”惘然若失,但眼睛却似暮色中点燃的烛火,在夜晚来临时越来越亮。

  这时大局已定。

  余杀、苏杀、苗杀、龚杀、敖杀纷纷向诸人拜别,他们这次入川,原本是要擒杀萧秋水,但而今反与诸侠敌忾同仇,结果相结为友,歼仇泄愤,料想今番变化如此之大,权力帮与白道俱人手元气大耗,自己把这消息赶报天王,功多惩少,而且此刻想要从梁斗、林公子、唐肥、孟相逢、孔别离、邓玉平等千里擒罚萧秋水,简直不可能,更且今次之所以能逢凶化吉,多亏萧秋水引路不少,五杀当下已打消伤萧秋水之意,只求离去。

  梁斗等权力帮巨敌当前,也不想多结仇怨,故与五杀分手。盛江北呆在场中,茫然若失,梁斗解了司空血穴道,司空血血脉得通,也不夺路而逃,心知群侠无心伤己,而今落在梁斗手里还好,若在林公子、邓玉平等之剑下,则断无超生之理,当下司空血乖乖坐着,梁斗说:“你本来身体上已有残缺,为何不多作善事,还要跟权力帮为非作歹?你向权力帮依顺,又有什么好处,你们这番拼得一死,图救柳五,而今他逃去无踪,你却被擒,究竟是什么道理?”

  司空血虽剽悍凶残,但也明白梁斗是为他好,便说出内幕,好让大家饶他不杀,所以他道:“你知道我身体是怎样残缺的吗?”

  梁斗摇头。

  司空血道:“我不是什么当世大侠,也不是武林异人,我没读过什么书,自小就练武,小时替人做工,年少时当人打手,壮年时替人保缥,也算是刀口上舔血的武林人……”

  梁斗点点头道:“当一个刀口上舐血的武林人,是不容易的,我知道。”

  司空血的一张脸,半爿已被打个稀烂,他指着深深一个血洞的左眼说:“是不容易。十六年前,我押镖时遭人所擒,只是几个小毛贼,我打久了,杀得筋疲力尽,被人绊倒,就扎住了,他们用牛耳尖刀,挑出我一只眼珠子,当我的面,下酒来吃……”司空血苦笑,有一种说不出的讥绡与自嘲:“我的睾丸,也给人割去了,那人是中原弯月刀冼水清,人人叫她做冼女侠,她见我丑,又会武功,想必不是好人,于是就割了……”他见有女子在场,也没多说,苦涩地笑笑又道:

  “我就痛得在地上打滚……那天大寒,冰天雪地,整个春节,我都在晕眩中度过……醒来时有班伤残的人围着我,他们都像我一样,有的缺耳、有的断手、有的说不出话来。……他们照顾我,于是我们结合,跟瞧不起我们的人打架,打不过,再学艺,终于打出了点名气,就叫做‘天残帮’……”

  司空血把丑陋至极的脸孔抬起,道:“其实哪里是天要残伤我们!这全都是人伤的……人以为我们残缺不全,定不是好东西,十六大门派中,也没把我们列榜上……”

  梁斗点点头,十六大派中,其实有许多实力莫如天残帮的,但武林人中有根深蒂固的观念,觉得这一群人来路不正,总不登大雅之堂,始终没有列上;邓玉平也大表同意,海南岛是偏僻小岛,非名山名水,所以也没给提名于十六大门派之中,但以海南剑法而论,中原鲜有敌手,就连浣花剑派,因历史不久,所以也不在**门派之榜内!武林中门户正邪观念极深重,从此可见一斑。

  司空血道:“冼水清割我……的时候,我正在做善事,还未杀过一人,而且还立志扶贫救弱……冼水清处罚我时,白道中人,都拍掌叫好说‘冼女侠又造福武林,泽被苍生了’,我却痛不欲生……我身体上其他部位,也是在大大小小,为求生存的战役中,失去了……譬如说我保镖之时遇有人劫,我跟他打,赢得了则他死,输了就逃,”他拍拍空荡荡的左腿,道:

  “……有次逃不掉,腿就给人剁掉了一只,如此而已……别人是刀光一闪,剑光一亮,敌人——大奸大恶之辈缓缓倒下去……这很有意思是不是,真是高手作风!可惜我就是那倒下去的人……”

  司空血道:“于是受的伤多,杀的人也多起来,凶残之名也愈渐响了。我们这一帮的人,当然也有天性残毒的人,至少每人心里,都有怨毒。我的‘天残帮’歹毒之名,谅诸位大侠早有所闻了?”

  众人默然。司空血大笑道:“你们可别悲悯同情我,我再断一只手、一条腿,也不乞人怜悯!近些年来,莫干山、点苍、泰山三派‘替天行道’,决定要灭我天残帮,于是三派联手,先追杀在他们近边的我帮子弟,又半夜杀入帮里杀我们个措手不及,我们反击,他们兴问罪之师,于是向少林借得了狗尾、续貂等高手,大举杀进我帮,那一役……”

  司空血的眼流出了泪,但他语调不变,“残伤的兄弟,逃得慢些,又岂是这些‘正义之师’的对手,而且伤残的人,最易辨识,所得罪的又是名门正派,是役我们六百九十位弟兄,死了四百六十二人。并非我帮的伤残人士,被误杀者尚不在其数。有的正道弟子较仁慈,把断臂的帮徒不杀,改而废了他们两条腿,诸如此类,总之花样百出……”司空血忽然厉声道:

  “在这时候,你看到一群本已伤残,而今被惨杀的弟兄,你有什么感觉?那时候,举世俱非之时有一个极有力的靠山却支持你,你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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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01:11:02 | 只看该作者

      梁斗默然。司空血笑了,他的笑容又有了那种说不出的讥俏与自嘲:

  “我们是无药可救的人。所以我们选择了权力帮的支持。发动这次支持我们行动的人是柳五,所以他有难,我们宁为他死。”司空血看看诸人又道:

  “也许你们正义之士,大为轻视这种狼狈为奸的行为,但权力帮却是我们的恩人。我们凶残著名,但只要人对我们有恩,而且识得我们也有肉有血,纵然为他死了,也没有尤怨……”司空血笑了笑又道:“我回答的问题,是不是答得太长了,你们满不满意?”

  隔了好一会,梁斗清了清喉咙,才能说话:“他们呢?”

  ——他们指的当然是彭门四虎、单奇伤、郎一朗等。

  他们都躺在地上,尸骨已寒,当然已不能回答梁斗的问话。

  能回答的当然只有司空血一人而已。

  因为他还活着。

  司空血答:“大同小异。”

  就这四个字,萧秋水等每个人脸上,都闪过了一道阴影。

  ——灭大好大恶的权力帮,必不必要,应不应该?

  ——问题是:权力帮是不是大奸大恶,非灭不可?

  这问题没有答案。

  ——谁好谁恶,谁是谁非,都是江湖上最难判别的问题。

  司空血又笑了,既丑陋又狞恶,但满眼都是泪光:“或许还可以加多一点点,单奇伤年纪轻,他外号‘飞剑单骑’,整个乌衣帮,三百余众,全由他一手召揽,从筹款到教武,他负担已够重了,而又护短,几个部属做错了事,别人谤及他的帮派来路不正,他不认错,于是就被公认是邪派;权力帮肯承认他,他当然也认可了权力帮。至于郎一朗……”

  司空血笑了笑又道:“他脑筋单纯,只练武,不用脑。近年来螳螂门名声大振,所有门务、宣扬、人手调集,都是权力帮暗地里跟他弄的,他父亲临终时,说他这个孩子难成大任,而今却能使螳螂门发扬光大,他更是死心塌地投靠了权力帮……还有彭门五虎,彭家人绝,近五十年来,彭门外族子弟,已给屠杀几尽,……五虎彭门的人,门规极严,不能退出,退出者被追杀于江湖,内外不容……”司空血指指地上四具彭门的尸身又道:

  “现在彭天敬当权,武功既低,又无容人之量,贪婪嗜杀,所以这四个彭门外子侄子弟,只好先动手夺权,因权力帮为他们撑腰,所以方才得手……这四人若不听从权力帮的话,才是怪事呢。”司空血哈哈大笑:

  “……年前武当派人追杀他们,还是权力帮挡了回去,没料却死于此地。……听说盛老拳师,到得了晚年,方才变节,投入权力帮,也是为了怕南少林的高僧寻仇哩……”

  他话未说完,头突然裂了。

  他还在笑,张开了嘴,鲜明的血,就从他爆裂了的唯一只右眼溢了出来,又从裂开的嘴里激了出来,怵目惊心,甚是可怖。

  地眼大师一收掌,肃然叱道:“你多口,饶你不得!”

  司空血死了,被地眼大师一袖震得额裂而死的。

  但他的头颅虽然裂了,但裂开的地方,就好像在笑着一样。

  铁星月和邱南顾瞪着地眼大师的目光,就似要从眼眶中喷出火来,去烧死地眼大师一样。

  少林的荣誉是不容人诽谤的。

  所以地眼大师杀了司空血。

  “你这样做算什么?!”铁星月大吼道:“杀了一个伤残的人来灭口,就算得上名门正派吗?!”

  也许在平常,地眼大师还会跟他理论,但是而今宅心仁厚的主持和尚大师已死,刚直暴烈的天目神僧也殁,地眼不顾一切了,他双目如寒刃。

  “想怎样?也要随他一道归西是不是?!”

  邱南顾冷笑道:“怎样?……我们给你们杀了,你们就是‘替天行道’,是不是?万一你们给我宰了,就是‘鼠辈暗算’是不是……”

  地眼大师老羞成怒道:“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

  梁斗微叹一声,长身拦在地眼大师身前,道:“大师,贵派掌门刚刚仙逝,贵派大小庶务,尚需大师调度,何苦在此为小辈滋生事端?权力帮现下占尽上风,贵派中流低柱,还仗大师悉心竭虑,方能力挽狂澜。”

  地眼神僧心想也是,少林遭逢此变,也够自己烦心的了,何必跟这般人怄气?当下狠狠盯了铁星月、邱南顾等一眼,道:“梁大侠说的也是。”众人也不多言,梁斗带诸侠离开了望江楼。

  江湖寥落尔安归。

  众侠心里此时正是一片落索。

  权力帮实力,虽在锦江之畔,浣花溪之战大受挫伤;连柳随风手下的“双翅一杀三风凰”,亦死其四,而李沉舟手下的“八大天王”,也丧了“药王”和“鬼王”,可是白道上一脉,所伤更大,几已没有再与之抗衡的能力。

  十六大门派中,点苍、恒山、嵩山、昆仑、莫干、云台、宝华。铜官、马迹、雁荡十派,名存实亡,少林与武当之领导阶层伤亡逾半,无法作战,剩下的天台、普陀、华山、泰山四派,又岂是权力帮之敌?

  至于三大剑派中,“浣花剑派”已毁,“铁衣剑派”也完了,“海南剑派”邓玉平孤苦作战,四大世家“慕容、墨、南宫、唐”,南宫世家已向权力帮归顺;三大奇门中:“上官、慕容、费”,上官族也落入权力帮控制之中,单仗丐帮的势力,远非权力帮之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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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01:11:26 | 只看该作者
      唐方与唐肥心中尤侧然。

  江水滔滔。

  唐朋葬江中。

  唐朋之死,实与她们牵累有关。

  ——若唐肥不放出“唐花”……唐朋不救唐方……

  “我们要去哪里?”

  举世茫茫,江湖苍苍,铁星月性子急,首先问出了这句话。

  他们原本要请出白道武林高手主持正义,但而今正派人士朝不保夕,分化的分化,绝灭的绝灭,正是自身都难保了……

  ——回桂林去?那儿有唐刚和萧开雁殷切盼待。

  ——萧家的人呢?萧西楼、萧夫人、失侠武他们呢?——从地道里走出去,到了哪里?

  “——还是去找权力帮去,拼个你死我活?

  “到峨嵋去。”

  梁斗说。

  众人大感讶异。萧秋水的眼睛却亮了。

  “我从峨边来,听说峨嵋山那里,发生了奇事,没有人敢再上山,连河南‘战狮”古下巴,都死在山上,没头的身子却到了两百里外他老婆的面前。”

  峨嵋派三十年前被楚人燕狂徒几乎残杀殆尽,已经是微不足道的小流派,梁斗等当然不是要上山求助。

  梁斗笑道:“我们一路上过来,也觉得峨嵋的事,大有溪跷,不知会不会跟令尊等不知所踪的事有关?”

  孟相逢道:“据说古下巴是被一温文微笑的青衫少年所杀,那描述的形象,倒近似柳随风,他制止人上山,只怕山上有事。”

  孔别离点头道:“不管如何,我们上山去看看,总是没错,我们赶来的时候,本来请动了裘帮主一道,但他脸带忧色,怕那极厉害的人魔出来了,所以先过去看看,也就没来,否则以丐帮帮主的精明与功力……或许,天正、太禅等就不致受暗算了。”

  梁斗变色道:“你是说那……那人魔?”

  孔别离也脸带忧色,点了点头。

  梁斗叹下一声,不再言语。

  曲暮霜多事,不禁问道:“人魔?……什么人魔?”

  铁星月最好认博学,当下道,“当然是十九人魔了!”

  邱南顾却最不服他,冷讽热嘲地:“哼,哼。”

  铁星月怒道:“哼,哼是什么意思?!”

  邱南顾向天望望,铁星月奇怪,也仰夭望望;邱南顾又向地睬睬,铁星月纳闷,也跟着往地下瞧瞧,只听邱南顾自言自语道:

  “哈,怎么有条狗,跟我尾巴走?我鼻子哼一哼,干他屁事?!”

  铁星月听邱南顾骂他,勃然大怒,道:“不是十九人魔,你说是谁?!”

  邱南顾冷笑道:“我怎知道,才没你那么博学!赌博的博,逃学的学!”

  铁星月做然道:“我本就是博学,出口成章,三岁能吃饭,七岁抢东西,孔融十几岁了还让梨,我五岁就懂得一口吞掉七粒梨子,其他人一个也抢不到!”

  邱南顾鼻千里哼哼卿卿:“你真出口成脏!三字经一大堆,成语会个屁。那天来写家书,说什么‘三餐不饱,肠胃不适’,问我‘饱’字怎么写,‘胃’字怎样写,我都说了,哈!你以为他听了怎样写……?”

  曲抿描最是精神,忙问:“他怎样写?”

  铁星月急忙了手,红了眼,大叱道:“喂小邱你你你……”

  邱南顾可没理会,径自说了下去:“我告诉他‘饱’字是一个‘食’一个‘包’,‘胃’字是一个‘田,加个‘月’……他呀——写了出来,居然是,”邱南顾一面用了指在空中点点写写道:

  “‘饱’字居然在把‘食’字写上,‘包’字写在下,成了‘?’‘胃’字写成左边‘田’,右边‘月’,成了‘朋’,诸位可看过这等大书法家没有?……”

  铁星月最忌在女孩子面前表现得像个草包,当下恨绝了邱南顾,骂道:“你你你……”

  邱南顾可不理会他,笑着说:“你们看他,难怪吃不‘饱’,原来‘饱’字也不会写,当然饿肚子了,原来是个只会三字经的‘土包子’!这叫‘头大没脑,脑大装草’。”

  铁星月乍听“土包子”,真是怒极,脸红耳赤,大骂道:“谁说我是土包!只会三字经!我骂给你看!邱南顾,你这个人头猪脑、红烧牛脑、五花豆脑……”他骂人的话,虽然已经是四个字,不再是“三字经”了,但是尽是菜色名,讲得一半,他已饿了,连口水都溅了出来,肚子咕嗜地叫。

  邱南顾不甘示弱,也骂了回去,“铁星月,你说话妙语如猪,真是大猪小猪落菜盘;声似出谷黄鹰,不如此时无声胜有声。”

  这下巧联妙对,钦星月气呼呼还要相骂,大家本来一团气闷,被这四人一闹,倒是开朗了许多,萧秋水和梁斗暗自里惋惜两广十虎没来,否则可以更加热闹。邓玉平知晓其弟死讯,一直揪然不乐。众人在谈笑声中,往峨嵋山一带走去。

  峨嵋山苍松蔽日,古柏参天,两山相对如蛾眉,为四大佛教名山,五台山为文殊道场,九华山为地藏道场,普陀山为观音道场,峨嵋则为普贤道场。其主峰万佛顶海拔三千零三十五公尺,次为金顶,再为千佛顶。岩洞幽逢,木石森丽。

  峨嵋山间,浮云众涌,时现圆光于圆端,似为佛光,时隐时现,游者谓岩下放光石反映之日光,蔚成此奇景。梁斗等一行人自成都出发,经过观音山,沿崖而行,众人轻功高强,当履平地,抵草鞋渡,是为大渡河与青衣江合流处,怒涛汹涌,翻江倒海。

  自此行人开始绝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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