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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连载』 《神州奇侠》 温瑞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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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6 15:42:26 | 只看该作者
第四章 巨石横滩的铁腕神魔

  “什么地方是‘巨石横滩’?”

  “找个人来问问。”

  “不,以免打草惊蛇,我们叫个熟人带我们去。”

  “谁?”

  “捕头何昆。”

  乌云密集,虽然天色是一片浓郁,但仍可以感觉得到,天上风云,迅速变易,偶尔有一道金蛇闪电,映照出整个**的天空。

  萧秋水等在风涌云动之际,敲响了何昆的门。

  门“咿呀”地开了,何昆絮着纱布,伤口显然未好全,但不愧为练家子,精神却颇为硬朗。

  “诸侠风雨来访,不知是……”

  “你知道何处是‘巨石横滩’?”

  “知道。”

  “铁腕神魔现在就在那儿!”

  何昆怔了怔,终于侧身进门提了把油纸伞。

  “好,我带你们去。”

  “轰隆”一声,又是一道闪电,风四处乱吹,有窒息的压迫感,然后雨就疾打下来了,开始是“嘀,嗒”的一二下,然后是又急又快又有力的密集的雨,乱棍一般地向无情大地打落下来——

  雨中。

  狂风。

  巨石横江。

  乱石横滩。

  这里赫然就是“九龙奔江”。

  白天飞舟救人,生死天险的地方。

  在巨石上,赫然有一风雨中垂钓的老人。

  这老人赫然就是日间里独撑激舟的铁衣老叟。

  那老叟白眉白须,玄衣如铁,坐在江水飞浪、奔流怒潮的巨石临江,纹风不动,连眼也不抬一下道:“你们来了?”

  邓玉函道:“我们来了。”

  铁腕神魔淡淡地道:“我手边死了三个人,你们可以填补上。”

  左丘超然摇头道:“假如我们不愿意呢?”

  飞雨愈猛,这懒洋洋的人,却似根劲草地钉在地下,任风雨而不拔。

  铁腕神魔说道:“你们不会不愿意的吧?”

  唐柔平平静静地道:“我们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肯。”

  铁腕神魔仰天大笑,如怒涛江水,鬼位神号:“你们岂是我敌手?”

  白天,长江激流,一双铁手,独撑画舫,好强的内力,好深的功夫,萧秋水忽然道:“以一敌一,我们不是你的对手,但若以四战一,你绝对占不到便宜。”

  铁腕神魔脸色一沉:“你以为你有四个人?”

  萧秋水昂然道:“不是以为,而是事实。”

  铁腕神魔又在巨石上,仰天大笑:“如果我叫你们少一人呢?”

  萧秋水淡淡地道:“不会少的。”

  他们四人并立在一起,在风雨中,在怒涛中,在行雷闪电里,他们是那么英勇,那么无畏,那么生死同心……

  铁腕神魔目光也闪了闪,竟闪过一丝孤寂,但随即又变得狰狞狂暴:“好!自古唐家暗器最难防,先毁了他!”

  “霹雳”一声,雷光一耀,唐柔心中忽然掠过一丝不祥,才侧了侧身,一道刀尖,已穿右胸而出。

  唐柔看了看自己胸前的刀尖,脸上忽然出现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同时间,他的袖子双双挥出。

  刀尖忽然不见了。

  刀已拔了出来,刀变成了伞。

  油纸伞。

  油伞一张,不断旋转,人也疾退!

  暗器却被拨落,人也退得快。

  可是漫天风声,加上月黑风高,还是有一枚透骨钉,钉中了这人的小腿。

  唐门的暗器还是防不胜防的。

  但这更令人防不胜防的人,竟然是何昆。

  邓玉函“刷”地拔出了玉剑,嘶声叫道:“你,你就是‘无形’?”

  何昆很和蔼,甚至很瑟缩地笑道:“对,我就是‘无形’。”

  然后拿着伞,遮挡着风雨,仿佛是一个很卑微,很希望找个庇护来遮挡风雨的人一般。

  可是谁都不会忘掉,他手里的伞,是一柄曾刺穿唐柔胸膛的利刃!

  唐柔身子开始发软,他慢慢地曲倒下去,一面似笑非笑他说:“没料到我死在你手上。”

  “无形”赶紧道:“我也没料到。”

  唐柔已快蹲到地上了,还道:“我不想死啊。”

  “无形”很同情地道:“你还是安息吧。”

  唐柔已经趴在地上了,不过他柔弱的话还是勉强可听得到:“不过……唐家的暗器却是有毒的,你……也跟我一齐去吧!”

  这次“无形”笑不出了,垂下了伞,道:“我知道你是例外。”

  唐柔说完了这句话,就闭了眼睛:“我对你,也是例外。”

  “无形”站了好一会儿,脸色终于变了。

  他甚至感到,他的腿部开始发痒,甚至开始麻木了。

  “无形”嘶声道:“我的解药呢?”

  他这才发现,唐柔已经是再也没有声音了。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丢了雨伞,就找解药。

  邓玉函,左丘超然,萧秋水立时想冲过去,但铁腕神魔飞掠长空,摹然落在他们身前。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惨呼!

  “无形”脸上被打了一蓬针。

  至少有三百口银针。

  “无形”的脸庞刹那间成了针窝。

  “无形”猛地从蹲而跃起,捂住了脸,一面惨呼,一面要找油纸伞,最后却滑下了巨石,落入滚滚怒江之中,刹那不见!

  铁腕神魔一怔,萧秋水立时趁机掠了过去,扶起了唐柔,只见这温文的孩子居然笑道:“他……他搜我的身,没有人……没有人敢碰未死的唐家人……”

  萧秋水见他衣衫尽红,嘴角挂了一道血丝,心痛如焚地道:“是的,是……”

  唐柔无力地望向萧秋水,艰难地笑:“我……我真的要死了吗?”

  萧秋水没有答话,风雨却更猛烈了。

  唐柔闭上了眼睛,平静地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真的要死了……”

  忽然又笑得像个孩子,道:“他……他还以为我的暗器真的有毒……我唐柔,唐柔的暗器从来都没有毒……真正骄傲的暗器高手……是不必用毒的……”

  唐柔一向都很骄做。他虽然不是唐门中很有名气的人,武功也不算顶高,但无疑地他是一个很有个性、很自负的人。

  萧秋水含泪点点头。

  唐柔缓缓睁开了眼睛,握住了萧秋水的手,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假如……假如你见到我们的家里……唐大……你代我问他……为何我们唐家……不结成天下……天下第一家……而要让‘权力帮’这些……这些鼠辈横行——”

  唐柔说到这里,头一歪,伏倒在萧秋水怀里,再也没有说下去。

  铁腕神魔那一提醒,唐柔及时一侧,刀虽刺中右胸,掠过心房——但胸膛仍是要害,唐柔还是免不了一死。

  可是他最后这一番话,曾几何时,掀起了江湖上一场血雨纷飞的仇杀与风波。

  风雨凄厉。

  萧秋水放下了唐柔,缓缓地站了起来。

  铁腕神魔像一盏不亮的灯塔,硕大无朋地站在那儿,忽然一招手,岩石后步出两名大汉,垂手而立,博天义挥手掷出一锭银子,道:“去给‘无形’到下游去打捞打捞。”

  那两人伸手想接,忽然剑光一闪,一柄剑已刺入了银两,挑起了银两。

  出剑的人是萧秋水,他的剑是楼上那“凶手”的剑。

  只听萧秋水嘎声道:“你把那员外那一家怎么了?”

  那银两上刻有一个“那”字,因为“那”是很少的姓,也很少人把姓氏刻在金银上,因为费事,而且刻时又会磨损不少金银粉屑,除非暴发户,而且是守财奴,有这两点特性的人,才会那么做。

  所以萧秋水的印象很深刻!

  铁腕神魔傅天义笑道:“他们,他们早给我宰了!”

  萧秋水握紧了拳头,是他把那员外这一家交给傅天义的,再大的风雨,也掩盖不了萧秋水的自责。

  刹那间他都明白了,阿旺叔、黑老汉等乃是被“无形”——捕头的何昆——所杀,“权力帮”让“无形”替人们立些小功,却换得来最有价值的情报,人们对他的信任,无疑是自掘一条死路。

  他也明白了,为什么一入“金钱银庄”,庄内已布署埋伏,要不是唐柔的暗器,只怕他们就要伏尸当堂!

  ——因为他们的行踪,“无形”都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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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6 15:42:55 | 只看该作者
      这时左丘超然道:“那么,今天长江急流里的那一场劫案呢?”

  傅天义道:“朱老太爷那一伙,常跟我们‘权力帮’作对,那员外的那一笔,他们也想染指,我正好借你们之手,除去‘长江三凶’。”

  ——难怪傅天义一上船来就袭击薛金英与战其力。

  铁腕神魔傅天义在风雨浪中,宛若魔神。

  “好了,你们临死前,还有什么要问的?”

  邓玉函忽然道:“没有了。”

  他的话一说完,他的剑闪电般划出,在那两名大汉不及为任何动作前,已一剑贯穿两人之咽喉。

  海南剑派一向是诡异辛辣的,这一下,先绝了铁腕神魔的后援。

  傅天义的脸色似也有些变了。

  就在邓玉函出剑的刹那,萧秋水的剑尖也直奔铁腕神魔的面门。

  萧秋水剑近铁腕神魔的脸门时,忽然划了三道剑花。

  三道剑花过后,才刺出一剑。

  在黑暗中来说,这三道剑花,实在是太亮了。

  铁腕神魔被迫得闭上了眼睛,可是他的手,同时拍出!

  双掌一拍,竟硬生生夹住剑尖。

  萧秋永连忙力扳,割切铁腕神魔的掌肉!

  但是剑也转不动。

  这人的双手敢情是铁铸的。

  铁腕神魔这时已一脚踢来,萧秋水只有夺剑飞退一途!

  这刹那间,邓玉函的剑已回刺傅天义的小腹!

  左丘超然左刚擒拿,右柔擒拿已当头抓落。

  傅天义左手一招,格住左丘超然的攻势,右手一抓,竟抓住了邓玉函迅急的长剑。

  这时候,萧秋水所夺的剑,便自傅天义分开的双掌之间,落了下来。

  萧秋水马上反扑了过去,捞住了长剑,剑一到手,又是三道剑花,剑花中心,便是夺命一刺!

  这一招,是“浣花剑派”中的“梅花三弄”。

  左丘超然的擒拿手双手扳傅天义一手,竟如扳铜拧铁一般,丝毫不为所动,而邓玉函的长剑被执,也挣不出来!

  萧秋水那一刺,恰好解了两人之危。

  傅天义只有两只手,不能挡那第三剑。

  所以他只好松手,飞退。已落到巨石的边缘。

  萧秋水,左丘超然,邓玉函互相对望一眼,交手才一招,已知对方腕力之强,武功之深,平生罕见。

  三人只觉手心冒汗。

  雨落如网,视线很是迷糊。

  忽地又是一道电光,在霹雳未起之前,三人已像箭一般地,标了过去。

  刹那间他们已有了决定!

  傅天义的双手是攻不进去的。

  惟有制住他双手,才有希望。

  左丘超然使的是“闪电擒拿手”。

  傅天义的双手立时迎上了他。

  铁腕神魔立意要先毁掉左丘超然的双手,再来对付萧秋水、邓玉函的双剑。

  可是他错了。四手交缠下,左丘超然立时感觉得到可怕的压力!毕竟擒拿手是最小巧的武技。

  左丘超然虽扳不动傅天义的手,但傅天义也拗不断左丘超然的手,因为左丘超然双手如蛇,转眼间已换了三种擒拿手,仍然缠住了傅天义的双手。

  这时邓玉函、萧秋水的剑已到了。傅天义大喝一声,双手一剪反带,把左丘超然直甩向双剑。

  可是左丘超然全身宛若飞絮,双手却像索子一般,紧缠着傅天义的一只手。

  邓玉函自右刺其左腿,萧秋水自左刺其右腿。

  傅天义怒叱声中,连退两步,用力一抡,竟把左丘超然抡上了半天空!可是左丘超然的手仍然搭着他的手不放。就在这时,傅天义胸门大开,萧秋水掌中剑,忽然成了碎片千百,激射出去!

  “满天花雨”。

  因为“浣花剑派”的剑随时发出“满天花雨”,所以“萧”姓反而是刻在剑鞘上,而不是剑身上。

  好个傅天义,忽然吐气扬声,力注于臂,把左丘超然整个人压了下去,变成左丘超然面向傅天义,而背对萧秋水,萧秋水的“满天花雨”等于向他射过去。

  萧秋水刹那间脸色死灰。

  就在这时,忽然掠起一片剑光,剑光又绵又急又密。只听风雨中仍有一片“叮叮叮叮”之声,剑片都被撞散!

  “海南剑派”的“落英剑法”!

  邓玉函这一下,护住了左丘超然:萧秋水即抖擞神威,一剑刺出,萧秋水掌中虽已无剑,但剑鞘就是他的剑。“浣花剑派”三大绝技之二:“以鞘作剑”。

  这一剑自左丘超然肋下刺出,等傅天义发觉时,已近眉睫。

  傅天义见左丘超然未死,又见剑招,着实吃了一惊,但是他毕竟是一代枭雄,临危不乱,猛地一个大仰身,避过一击!

  萧秋水一击不中,剑鞘又划三道剑花,又刺了过去!

  傅天义一抬腿,“啪”地踢中萧秋水,萧秋水立时飞了出去!

  原来萧秋水贪攻,以图营救左丘超然,却不防傅天义的“无影脚”,登时挨了一记!

  就在萧秋水飞出去的同时,傅天义只觉得脸上热辣辣和一阵刺痛,天黑风急,傅天义此惊非同小可,他实在弄不清自己何时着了道儿,伤势轻重!

  就在这一惊之际,邓玉函已一剑“哧”刺入他的左腿!

  其实傅天义也并非是受了什么伤。

  原来萧秋水以鞘当剑,一击不中,再划三道剑花时,离铁腕神魔脸部已然极近,所以三道剑花一划,又因风急,傅天义的几根白须,竞被卷入鞘内,萧秋水的一刺尚未发出,却已中了傅天义一脚,倒飞出去时,也等于把傅天义的几根胡子,一齐拔了出来!所以傅天义的脸上才会一阵刺痛。

  所以邓玉函才能一剑得手。

  傅天义中剑,奇痛攻心,另一脚踢出又收回来,左丘超然猛用“六阳金刚”,傅天义一时支持不住,竟滑落下巨石峭壁!此际何等风急浪高,这一摔下去,纵武功再高,也是九死一生!

  傅天义狂吼一声,濒死力抓,竟扣住了左丘超然的双手不放!

  左丘超然力缠傅天义双手已久,萧、邓二人才能得手,左丘超然已感乏力,被这一扯,竟也扯出了悬崖,向下落去!邓玉函见状大惊,不及抽剑,双手死力一把抓住左丘超然背后的腰带,抓住不放。

  但此际山风狂急,浪高如山,加上傅天义痛而挣扎,邓玉函也没有力量把两人一起举上来。

  就在这时,忽然“飓”。地一声,一物破空而出,直掠岩石,弯转折射,“哧”地刺入傅夭义胸腹之间,在背后“噗”地露出一截来。

  剑鞘。

  “浣花剑派”的三大绝招之三:“乱红飞过秋千去”!

  傅天义惨叫,长啸,双手一松,竟抓住胸前剑鞘欲拔,这一松手之际,便已落下长江怒涛,在如山的高浪中不见!

  邓玉函此时奋力抓住左丘超然,大喝一声:“起!”左丘超然借力一翻,终于落到了崖上!

  两人湿淋淋地呆在岩上,萧秋水捂着心口,挣扎起来,三人并肩,在风雨中,望落岩下,江水怒咆,浪击千尺,仿佛水花是长江的怒愤,千年永世咆哮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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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浣花剑派权力帮

  五月十五。

  本日午时修坟扫墓加上不论凶煞。

  锦江成都西郊,浣花溪萧家。

  四川有两大名家。一是蜀中唐门,一是浣花萧家。

  唐门暗器冠绝天下,纵横江湖四百余年,唐门还是唐门,当今江湖上暗器名家,无一可与之匹比。

  萧家是剑派,浣花剑派。

  掌门萧西楼。

  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当中最令萧西楼忧喜无常的就是小儿子萧秋水。

  萧秋水就是萧秋水。

  萧秋水也许没什么了不起,但萧秋水有朋友。

  萧秋水的朋友有性格孤僻、人丁单薄的海南剑派中的掌门师弟邓玉函。

  也有擒拿手的祖宗“左丘世家”的嫡传左丘超然。

  更有蜀中唐门,甚少结交朋友的唐柔。

  萧秋水可以为一句诗:“三顾频烦夫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远赴隆中坊;可以为了瞻仰韩愈与大颠和尚“方外之交”,远至潮阳“留衣亭”。

  别人可以笑他傻,有人可以笑他无聊,连萧西楼也觉得他这个“小儿子没有出息,然而这年满二十的儿子,却有了许多生死同心、弹剑作歌、直道而行、仗义而战的朋友。

  当时天下第一大帮是“权力帮”。

  权力帮代表的是权力,无人敢有不从的权力。

  然而萧秋水却在此次秭归之行,与南海邓玉函、蜀中唐柔、左丘超然杀了“权力帮”座下“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之一“地魔”:铁腕神魔傅天义,以及他座下四名大将,秤千金、管八方、凶手与无形。

  权力帮纵横江湖三十年,十二门派、七大世家、五大教。三大剑,都不敢樱其锋锐,然而却给这四位“小人物”毅然挑上了。

  既然开始动上了手,就不会这么容易了结的。

  权力帮主李沉舟,外号“君临天下”,他妻子是赵师容,他的智囊是柳随风,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听说有人敌得过赵师容、柳随风的。

  李沉舟是一个一旦开始、就不会随随便便罢手的人。

  萧秋水也是。

  不同的是,李沉舟是天下第一帮帮主,有金钱,有地位,有人手,而且有一身武功。

  萧秋水只是一个刚冒出头来的青年,武林中的人,当然名闻萧易人领袖群伦,亦传悉萧开雁武功深厚,但多不知道还有个好玩、爱热闹、喜交朋友的萧秋水。

  萧秋水就是萧秋水。

  萧秋水在“九龙奔江”杀了“铁腕神魔”,但唐柔也被“无形”所杀。

  萧秋水四人共赴卧龙岗,返锦江时却只剩三人。

  萧秋水是哀伤的,但也有兴奋的成分。

  兴奋的原因大部分是因为与权力帮掀开的恶战,敢与权力帮作对,是一件武林大事。

  这件武林大事,却由萧秋水一手掀开。

  兴奋的另外部分原因,是因为萧家有三人必定在等着他。

  三个朋友!

  三个如兄弟般的朋友!

  “泰山高,不及东海劳”。

  这“东海劳”,指的就是劳山,或作崂山。

  劳山有座“观日台”,是劳山一绝,可观日出奇景。

  到过观日台上观日的人自是不少,但足足观了十年,风雨不改日出日落,尽在眼里的,只有一人,这人就是“观日剑”康出渔。

  康出渔有一子,叫做康劫生。

  康出渔与萧西楼是至交,康出渔每来萧家、必带康劫生来,而萧秋水就与康劫生成了莫逆之交。

  康出渔观日悟出剑法,康劫生虽然年纪轻轻却尽得其父真传。

  “万里赴戎机,关山渡若飞,朔气传金析,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木兰山气势巍峨,原名青狮岭,真出得起这样一位巾帼英雄。

  萧秋水为了敬仰这样一位代父从军的英雄,特到湖北黄陂。却在保定附近,跟一个素不相识的青年,打了足足一天一夜,打到意气相投,打到握手言欢,打到成了结拜兄弟。

  这人姓铁,名星月。

  铁星月爱说话,高大,好杀,铁拳铜腿,快若流星,厉如猛虎。

  他出招前必先大喝一声,以通知别人他要动手之外,生平最爱的是跟人抬杠。

  要不是他如此脾气,萧秋水就不会因误会与他打了一天一夜了。

  “关云长千里走单骑”,这故事无人不知,关羽的忠义,也家户晓。

  中条山下有解州关帝庙,这关帝庙气势雄伟,景色秀丽,印里还存有两颗“汉寿亭俟印”,幡龙巨柱之一角,还架把著名天下“青龙偃月刀”。

  然而有一天,有一群人,也不知是金人或汉人,一共来了四十八人,其中一人一招便把两名守庙的和尚劈了,就要进去捣毁关帝庙!

  这时萧秋水恰好在关帝庙前凭吊,于是大打出手,却发现有一人,壮硕、丑陋、敏捷、有劲,当萧秋水打倒了二十四人时,人也刚好掼倒了第二十四人。

  这人姓邱名南顾。

  这人打倒二十四人,没有用过手,只用一只脚,或老用头顶、用肘冲、用口咬、用膝撞,就是不肯用手。

  这的的确确是一个怪人。原来他不用手的原因是想考验一下自己身体其他部分的能力。

  不过怪人也一样成了萧秋水的朋友。

  康劫生、铁星月、邱南顾。

  萧秋水、邓玉函、左丘超然。

  这六个好朋友,就要会面了。

  然而萧秋水却失望了。

  他回到浣花萧家的时候,铁星月没有来,邱南顾没有来,只有康劫生到了。

  萧秋水深知铁星月是个守信的人,他说一言九鼎,便绝不会八鼎半。

  邱南顾游戏人生,然而信然诺、重言行。

  康劫生来了,康劫生的父亲“观日剑”康出渔也到了,正与萧西楼在正厅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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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秋水一见大厅的气象森严,便伸了伸舌头,知道一定有不寻常的大事要发生,于是蹑手蹑脚,带同邓玉函、左丘超然、康劫生穿过了内殿,到了曲亭,踏进了花园,才敢舒了一口气。

  这口气才舒了半口,便给憋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猫。

  一头死猫。

  他认识这只猫,是厨子萧宋豢养的,也没多大年岁,却不知怎么无缘无故死在这里。

  这猫全身上下无一丝伤痕,恐怕不是给那四头大狼狗咬死的。

  反正只是一头猫而已;萧秋水于是也没有多想。

  他立刻接回刚才的话题。

  “我们万万没有想到那差役就是‘无形’,等到知道时,唐柔受到暗算,唉,不过唐柔还是唐柔,唐柔还是用唐家的暗器,杀‘无形’……”

  左丘超然也叹道:“你这次没去,真是可惜。”

  连邓玉函也不禁道:“与傅天义之战,是我有生以来最惊险的一役。”

  萧秋水接道:“可惜唐柔死了……一个是唐柔,一个是唐刚,都是唐家堡年轻一代的高手。”

  唐家子弟素来傲慢自负,家规极严,自律甚高,一旦派遣出来行走江湖,必定武功。才智皆是上上之选。

  然而唐柔、唐朋却与萧秋水成了莫逆。

  康劫生忽然截道:“我看今天的事,想必与唐柔的死,有些关系。”

  萧秋水一呆:“什么事情?”

  康劫生道:“四川蜀中,唐门唐大,他也来了。”

  萧秋水、邓玉函、左丘超然为之动容。

  唐大,是唐门一流高手之列中最著名的一人。

  唐柔的暗器功夫,就是唐大代师亲传的。

  唐大在唐门不但可以遣队调兵,在武林中,也隐然为一方之雄,大家都听他的,都称他为“大爷”而不名之。

  萧秋水虽没有见过唐大,但自他学武始,便听说过唐大之名;他认识唐柔以后,唐柔更向他提过无数次。

  最后一次提起唐大,却是在唐柔杀却何昆之后,在乱石横江前挣扎说出最后的话:“假如……假如你见到我们的家里……唐大……你代我问他……为何我们唐家……不结成天下……天下第一家……而要让‘权力帮’这些……这些鼠辈横行……”

  想到唐柔,萧秋水硬咽了,站起来,说:“我跟唐大侠禀明此事。”

  康劫生也站起来道:“不能去。”

  萧秋水问:“为什么?”

  康劫生道:“因为唐大是抱着一样物事进来的。”

  萧秋水一怔,道:“什么物事?”

  康劫生叹了一声:“唐柔的尸体。”

  ——暴风雨中,危崖黑夜,萧秋水三人决战“铁腕神魔”傅天义,唐柔的尸首却给冲下了滔滔江水去,后来萧秋水等想尽办法,也遍寻不获。

  而今怎么反而给唐大抱了进来?

  萧秋水举步道:“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要请唐大侠清楚这件事,我们错处,凭他处置。”

  康劫生还是拦在身前,道:“不能去。”

  萧秋水奇道:“为什么?”

  康劫生道:“因为唐柔胸前插着一柄剑锷。”

  萧秋水奇道:“唐柔是背后中何昆一刀致命的。”

  邓玉函接道:“剑锷怎会留在唐柔胸前?!”

  左丘超然道:“那时就连剑锷也给傅天义连人掉到江里去了!”

  康劫生摇头叹道:“那剑不是何昆的,”双目望着萧秋水道,“剑锷上着‘萧’字,然后一字一句地道,“那是你的剑!”

  萧秋水怔住了,邓玉函、左丘超然都说不出话来。

  ——萧秋水的剑愕留在唐柔的尸首上,唐柔的尸身却给唐大发现了。

  ——别人不会疑心萧秋水杀唐柔,才是怪事。

  康劫生看着发愕中的萧秋水,道:“你的剑呢?”

  ——萧秋水在搏杀“铁腕神魔”时,就用了“浣花剑派”三大绝招之“乱红飞过秋千去”,剑身化作飞花,全打在傅天义身上,剑愕当然也丢弃了。

  萧秋水涩声道:“我怎么会杀唐柔!?”

  康劫生叹了一口气,道:“我相信,可是他们会相信吗?”顿了一顿。接着又道:“唐家堡的人会相信吗?”

  邓玉函道;“我可以为萧秋水证明。”

  左丘超然道:“我们是亲眼看见。”

  康劫生叹道:“好。只不过唐大若认为萧秋水杀了唐柔,同样也不认为你们脱离得了关系。”

  萧秋水苦笑道:“无论如何,我们还得去见唐大侠。”

  还没进厅,便隐约听到萧西楼的咆哮。

  萧秋水心都凉了:他天不怕、地不怕,但最怕他父亲。

  况且萧西楼要他出门之前还告诫过他:绝不准招惹“权力帮”的人。

  现在他不只是惹了,而且居然把“权力帮”中“九天十地,十大人魔”中的铁腕神魔杀了!

  萧秋水想到父亲的怒容,连心都寒了。

  左丘超然禁不住问:“厅里究竟有几人?”

  康劫生道:“萧世伯、伯母、唐大侠、家师、还有朱叔叔。”

  —一萧西楼是“浣花剑派”的宗师。

  ——萧夫人原姓孙,闺名慧珊,是“十字慧剑”老掌门人孙天庭的独生女儿。

  ——唐大,是唐门最著名的一位大侠。

  ——康出渔,康劫生之师,十五年前已名列当今七大剑榜上。

  ——这四个人在一起,天大的事也承担得起。

  ——朱叔叔呢,朱叔叔是谁?

  康劫生道:“朱叔叔——朱侠武叔叔。”

  萧秋水三人都变了脸色。

  ——朱侠武,外号“铁衣铁手铁脸铁罗网”,江湖上凡有不平事这人都要管,一旦得知谁是谁非朱侠武便向不轻饶。

  ——朱侠武说话不多,一宗案子,从头到尾,可能只说“该杀”二字。

  ——他出手如同他说话一般少,出道十六年来,他只杀过十一个人。

  ——但这十一个人都是别人杀不了的、不敢杀的,只要朱侠武一出手,这些人都成了死人。

  朱侠武本应在京城,怎么到了成都?要是唐大请动他来,他要杀的是谁?

  萧秋水回头的刹那,他又看到了一件让他诧异的事。

  厅外院子里伏着一条狗。

  死狗。

  萧秋水跪下去,请安、叩头,邓玉函、左丘超然拜见过萧西楼等后,一抬头,看见萧西楼脸色铁青,三络长须,无风自动!

  萧秋水心头一震,忙低下头。

  萧西楼怒极,一时找不到话说,哑声说了一声:“你好啊!”

  偏偏萧秋水不知萧西楼这一问是什么意思,忙答道:“孩儿此很好。”

  萧西楼一听,更是怒不可遏,一掌拍下去,“喀哟”一声,檀木扶椅硬生生被拍断了,萧西楼怒道“好哇!老子给小子问起好来了!”

  萧夫人忙道:“秋水,还不向几位伯伯赔罪!”

  萧西楼顿足道:“你这一趟出去,干什么来着!”

  萧秋水转头过去,只见一个身着深衣的人,膝上抱着一个青年:正是唐柔。

  萧秋水坚然道:“我没有杀唐柔!”

  萧西楼怒道:“你的剑呢?”

  萧秋水道:“掉了。”

  萧西楼道:“掉了,掉了。你看掉在谁的身上了!”

  萧秋水道:“我真的没有杀唐柔!”

  “不是你杀是谁杀!”问的人一口气七个字,迅速而字字铿锵,萧秋水转头望去,只见那人一身灰,却如旭日,不可逼视。

  萧劫生拉拉萧秋水前袖,悄声道:“我师父。”

  ——观日剑客康出渔!

  萧秋水道:“禀康师伯,杀唐柔者,是‘无形’。”

  康出渔大笑道:“无形?无形!”

  萧西楼怒道:“畜生,敢对长辈贫嘴!”

  忽然一人道:“唐柔不是他杀的。”

  说话的人是唐大。

  唐大脸含微笑,原来是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名动武林、做笑江湖的唐大,原来只是一位近三十岁的年轻人。

  然而这年轻人却足为五代同堂唐家堡的代表人。

  萧西楼反而一怔,道:“唐大侠说什么?”

  唐大笑道:“杀唐柔的不是秋水兄弟。”

  萧西楼道:“何出此言?”

  唐大道:“秋水兄弟要杀唐柔,也不致要杀尽唐家堡的人。”唐大说着,神情十分倨傲寥落,“秋水兄弟若杀唐柔后,还留下剑愕。那除非他杀尽唐门中人。否则唐家堡只要剩下一人,剩一口气,也要找杀人者偿命。”

  “就算唐柔与秋水兄弟有怨,唐家堡与他也没仇。”

  ——唐门唐家,快意恩仇,这是武林中无人不知,知无不惧的。

  ——如果是萧秋水杀了唐柔,又怎会把剑锷留在唐柔胸中?

  唐大笑道:“况且我听唐柔提过秋水兄弟的名字。”唐大叹了一声道,“像唐柔那么好的孩子,他说秋水兄弟是他最佩服的兄长,那一定不会有错的。”

  萧秋水眼眶潮湿了。

  他看着唐大,心里有一股暖流;看到唐柔的尸身,便有一股热血。

  ——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唐柔。

  康出渔沉思良久,终于道:“唐大侠有理。”

  萧夫人脸上立时现出了笑容,走过去扶起萧秋水,萧西楼重重“哼”了一声,也不打话,不过脸色也和缓了许多。

  康出渔十三岁开始习剑,二十六岁名动江湖,三十六岁列名天下七大名剑,而今五十一岁,却称唐大为“唐大侠”,而唐大不过近三十岁的青年,居然处之泰然。

  萧秋水不禁对唐大好奇起来,但更好奇起来,但更好奇的是那坐在东首、一声未响的铁衣劲装中年人,这人由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眼睛都没眨过一下。

  ——难道这人就是“铁衣铁手铁脸铁罗网”,朱侠武?

  唐大静静地问了一句:“那唐柔是谁杀的?”

  萧秋水道,“是‘无形’!。”

  唐大皱眉道:“无形?”

  萧秋水道:“‘无形’是傅天义手下四大高手之一。”

  邓玉函接道:“傅天义就是‘铁腕神魔’”。

  左丘超然也道:“铁腕神魔,就是‘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之一”。

  刚刚缓和的空气忽然又凝肃了起来,整个大厅都像崩住了一般,好一会萧西楼重复问了一句:“九天十地、十九人魔?”萧秋水豁了出去,昂然道:“是,权力帮座下‘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中的铁腕神魔傅天义,‘无形’被唐柔杀了,傅天义也给我们杀了。”

  这句话一说出去,整个大厅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没有人说话。

  一直没有人说话。

  萧秋水以为萧西楼会勃然大怒,行过来打他耳光,说不定一掌毙了他。

  然而萧西楼却沉着下来,从头发至脚趾,都没有任何一丝行动的迹象。

  萧秋水惹的是天下第一大帮。

  “权力帮”谁敢招惹?!

  萧秋水这才知道他父亲的定力,由衷地佩服起来。  


       萧西楼忽然笑着朗声道:“承蒙诸位兄台远道而来。现在事情已一清二楚,杀唐柔的是‘无形’,指使‘无形’杀唐柔的是傅天义,傅天义为秋水等所杀,这件事已与诸位毫无关系,劳驾诸位来敝庄,现刻事情已水落石出,各位就请回吧,他日萧某幸存,必当登门拜谢。”

  说着站了起来,竟似逐客。

  唐大微笑,康出渔不走,朱侠武连一丝表情都没有。

  萧西楼又再说了一遍,然后伸了个腰,道:“诸位,老夫倦矣,不远送了。”

  唐大微笑,第一个起身,走出去,忽然停住,把厅门和栅门,关了起来,再踱回座椅,坐了下来。

  萧西楼神色不变,康出渔却道:“萧兄,你当咱们是什么人了!这事儿咱们听见了,便与咱们有关,在这里,谁也脱不了关系。”

  萧西楼欲言又止,终于叹道:“康兄又何必……”

  唐大忽然道:“萧大侠,我唐大与你,是不是朋友?”

  萧西楼没有作声。唐大道:“我再问一声,要是没有回答,我这就离开剑庐,自己去挑‘权力帮’。”

  萧秋水听得热血沸腾,大声道:“是!当然是!”

  唐大回头看萧秋水,一手拍在他肩头上,哈哈笑道:“萧大侠你赶我也不走了,我与你的儿子已是朋友了。为了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这是古已有道的。”

  萧西楼叹了一声,唐大、康出渔望向朱侠武,朱侠武坐在椅于上,仿佛生了根一般,康出渔笑道:“朱大侠看来也不走的了。有咱们几个,看来还可以与‘权力帮’耗耗力气。”

  唐大微笑着问:“秋水兄弟,你们是怎样和‘权力帮’结下的梁子,且说来听听。”

  萧秋水说完的时候,已是黄昏,厅堂院外有树阴,只听归鸟喧叫不已。

  黄昏自窗根里斜照进来,几注橙色的水光一般,几张斗大的檀木古椅,分别坐着萧西楼等五人,站着萧秋水等四人,影子四长一横的,甚是怪异。

  唐大道:“以‘权力帮’的惯例,向来是鸡犬不留的,而且行动极其迅速。秋水兄弟回得剑庐,只怕他们也跟上来了。”

  萧西楼闷声道:“哼,不死算他大命。”

  康出渔道:“萧大侠,此时此地,责怪已无用,反正己与‘权力帮’对上了,我们先商议一下对策。”

  萧西楼道:“我放信鸽,再命人紧急通知桂林孟师弟。”

  康出渔道:“我可以去请几个朋友,辛虎丘最肯助人。”

  ——辛虎丘是当世七大名剑之一,与康出渔齐名。

  唐大突然道:“别忘记辛虎丘的知交是孔扬秦。”众人自是一怔,唐大接下去冷冷地道:“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中有一位‘三绝剑魔’,如果我没有弄错,便是这孔扬秦!我这是听唐朋说的。”

  孔扬秦是当世七大名剑之一,名声还在康出渔之上。

  ——唐朋是唐家堡结交朋友最多的子弟。他的消息一定准确。

  ——康出渔脸色沉如落暮,没有作声。

  唐大道:“唐刚还在襄阳,不然真可以请他来;唐方行踪不定过几天可能会路过锦江。”

  ——唐刚是唐家堡武功最刚猛的子弟。

  ——唐方是唐家堡最飘忽的一名子弟,迄今尚无人知道她的特长、武艺、善用的暗器、招式。

  康出渔忽然道:“只怕日未落尽,鸟已死尽。”

  萧西楼亦道:“鸟声是突然静止的。”

  萧秋水一呆,到现在他才感觉到再没有一声鸟鸣。

  而日未西沉,归鸟绝不会如此安静的。

  就在此时,三道人影长身掠起,也不知谁先谁后,三道厅栅门一齐被震了开来!

  出门的是萧西楼、康出渔、唐大。

  刹那间三人劈手开了门,然而都站在那里,就没有动过。

  院子里有鸟。

  不多不少,一共七十三只小鸟。

  有乌鸦、麻雀、燕子、云雀、喜鹊……

  它们只有一点相同——都是死鸟。

  它们死法也完全相同。

  颈项斩断,身首异处。

  它们是飞在半空,被人一剑斩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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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6 16:03:44 | 只看该作者
  第六章剑魔传人

  唐大没有作声。

  萧西楼也没有说话。

  康出渔一字一句地道:“孔扬秦!”

  ——“三绝剑魔”孔扬秦的剑法走“剑斩”的路子。

  ——可以一剑把一匹奔马斩成两半。

  ——也可以一剑斩断在半空中的飘发。

  唐大没有说话。

  萧西楼也没有出现。

  忽然月洞门“咿呀”一声打开,两名家了神色张惶地奔了出来,一见萧西楼,忙叫道:“老爷,不得了!”

  萧夫人一步踏了出来,夕阳照在她清亮的眼上,反呈一片金亮:“什么事大惊小怪!”

  左边的家丁道:“人黑时小人去……赶鹅,哇呀,一看不得了,鹅都死了,一只也没话着……”

  右边的家丁道:“黄昏时我去赶牛,谁知道草坪上,那一头头壮硕硕的……牛都死了,连、连一点伤痕都没有。”

  忽然侧门又“呀”一声打开,一名劲装子弟奔了进来,一见萧西楼等,跪拜道:“禀告师父、师母,小人去值首班,发现犬只都已毙命,全身无一丝伤痕。”

  萧西楼皱眉道:“都无一伤痕?”

  那弟子道:“是。”

  这时后门又“呼”地推开,两名仆人气急败坏地跑了进来,一名叫道:“禀告老爷、奶奶……”

  萧西楼一扬手,“嗖”地一口抽箭没天而去,半空爆起一芦崩响。

  萧西楼返身走入厅内。

  厅堂甚是黝暗。

  萧秋水道:“掌灯。”

  灯光立即亮了起来,萧西楼找张椅子,坐了下去,就坐在朱侠武旁边。

  朱侠武还是没有动。

  萧西楼叫道:“侠武兄。”

  朱侠武点了点头。

  这时康出渔飞掠了进来,手里拎了只死狗,向萧西楼道:“它全身上下是没一点伤痕。”

  然后把狗抛到地上,震荡之下,那狗嘴里流出了黑血,康出渔接道:“它是被毒死的。”

  唐大也走了进来,道:“这毒不是透过食物,而是呼吸间嗅而中毒的。”

  ——蜀中唐门是暗器大家,更是用毒名家。

  ——毒与暗器,本来就分不开。

  萧西楼没有说话。当然知道敌人的意思。

  这毒当然是播在空气间的,要是下在食物中,浣花萧家千百头牛,不可能同时吃一样食物。

  敌人既可以毒死家畜而不杀人,当然也可以毒杀人而不伤家畜。

  这点挫敌锋的用意,萧西楼闯荡江湖三十六年,自是明白不过。

  唐大笑道,“只可惜我们不是牛。”

  ——牛可以被毒死,但谁能毒死唐家唐大?

  萧秋水看着他,心里忽然很佩服,此时此地,唐大依然可以笑得出来。

  康出渔朗声道:“可以毒死牛,不一定可以毒死人。”他这句话向着庭院说,说得很大声。

  萧夫人自外面走了回来,阳光洒在她的背上,平时英姿飒爽、剑闯江湖的孙慧珊,竟也有几分老态,几丝乱发映得一片金黄。

  萧夫人扶着门道:“一百四十七只鸡,三十六只兔子,三百零五只鸭,十一只猫,全都死了。”

  萧西楼瞳孔一张,叱道:“鸡犬不留?!”

  萧夫人疲倦地点了点头。

  唐大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能一刻间毒死这么多的,只有‘百毒神魔’华孤坟。”

  只见朱侠武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

  康出渔忽然仰天大笑道:“好哇,华孤坟、孔扬秦这些魔头都来了,老夫正要与你们决一死战!”

  话未说完,一道闪电般的刀光打了进来1

  康出渔还在笑,笑着的时候手突然一振,那刀光骤然寂灭。

  然后一摊,掌内一柄小刀,刀柄上有字条。

  康出渔一直在笑,笑完的时候也读完了纸条。

  然后他把纸条交给萧西楼,萧西楼大声念了出来:

  萧大侠伉俪、唐大侠、康大侠、朱大侠台鉴:

  今日为始,萧家剑庐,鸡犬不留;权力帮君临天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见字者即离萧家,否则格杀毋论!

  三绝剑魔

  百毒神魔

  飞刀狼魔顿首。

  萧夫人变色道:“‘飞刀狼魔’沙千灯也来了。”

  萧西楼沉吟道:“天狼噬月,半刀绝命,红灯鬼影,一刀断魂!沙千灯的飞刀,不可轻敌。”

  唐大也点头道:“沙狼魔的飞刀,唐方曾特向我提过,出手一刀,已是犀利,出于之前,如狼曝月,更是凄厉,心意一乱,很容易便死在他的刀下。”

  左丘超然忍不住道:“但是适才康师伯在大笑中一出手就接下了刀。”

  康出渔忽然正色道:“刚才打飞刀的是沙千灯的弟子,要是他出手,就算我接得下,也绝笑不出来。”

  萧夫人忽然道:“沙千灯有几个弟子?”

  康出渔道:“他的弟子也是他的儿子。一共四个,沙风、沙云、沙雷、沙电。”

  萧夫人又问:“孔扬秦呢?”

  康出渔没有作声,萧西楼却道:“我闻说孔扬秦没有弟子,但他座下却有三大剑手。”

  萧夫人再问:“华孤坟呢?”

  唐大道:”一个,但已得华孤坟用毒真传。”

  ——一个精兵,无疑比五个游勇更可怕。

  萧夫人道:“他们来了华孤坟、孔扬秦、沙千灯,我们有康先生、唐大侠、朱大侠、以及你、我。”

  “你”指的是萧西楼。

  “我”指的当然是萧夫人孙慧珊自己。

  ——“权力帮”来了三大魔头,然而“剑庐”也有三大高手。

  ——这一点比较上,萧家绝不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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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6 16:04:27 | 只看该作者

       萧夫人继续道:“沙魔有四个弟子,孔魔有三大剑士,华魔有一个传人,一共八人;但我们也有左丘贤侄、康贤侄、邓贤侄、以及秋水四人。”

  唐大接着笑道:“兵在精不在多,——只是,易人、开雁两位兄弟,难道不在庄中?”

  萧夫人道:“前些时候,桂林那儿也发生点事,西楼怕孟师弟势孤力单,所以派易人和开雁赶到那儿去帮忙。”

  唐大叹道:“闻说易人是武林人杰,年纪虽然,但已隐然领袖之风,开雁稳实沉雄、功力深厚,这一次要是他们在,定是强助。”

  萧夫人道:“唐大侠过誉了。易人、开雁这点修为,恐怕还不足以博唐大侠一晒哩。”

  唐大笑道,“萧夫人言重了。”康出渔改换一个话题接道:“长一辈中,若‘权力帮’这番来的仅是三只魔头,我们在人数上较众;以年轻一辈论,则以他们占便宜,只是敌在暗处,我在明处,而且他们来的除了这些精兵,必有‘权力帮,众徒,不知‘剑庐’的子弟们……”

  萧夫人微笑道:“康先生,请把你手上的飞刀扔出去看看。”

  康出渔望了萧夫人一眼,手一振,飞刀疾刺入院子中。

  飞刀穿过厅堂,飞过庭院,飞过墙头,康出渔手劲之大,可想而见。

  飞刀一飞过墙围,突然问,有三四十件暗器打在它身上!

  暗器中有飞蝗石、袖箭、流星锤、飞镖、铁莲子……。

  这些暗器一下子一刹那一齐打在那飞刀上,那飞刀立时粉碎,可见了。

  然而那平静的庭院、平静的墙垣,仍平静得像一个人也没有,一点事也没有。

  康出渔“啊”了一声,唐大却道:“浣花萧家‘剑庐’,果然是铜墙铁壁。”

  萧夫人展颜笑道:”比起蜀中唐家,便是夏虫言冰了。”

  唐人笑道:“萧夫人客气。只不知萧府何时突然戒备如此森严?”

  萧夫人笑道:“刚才老爷甩出一根响箭。那发飞刀的若走迟一步我们三十六道暗器桩,七十二道明桩,一旦布下,他插翅也飞不出去。

  唐大“哦”了一声,忽听左丘超然一声惊呼。

  “你看……看康师伯……”

  康出渔脸色发青,看来像炼狱里苦熬以修正果的罗汉。

  他眉心有一点赤乌,乌黯得就像暮色转换夜色一般惨淡。

  康出渔用右手紧抓左手脉门,他的左手掌心乌黑一片,全身摇摇欲坠。

  萧西楼、唐大一个箭步,扶着康出渔。康出渔嘶声道:“那刀有毒……”身子一阵抖嗦,往下倒去。

  康劫生一声大叫,”师父!”冲过去抱着康出渔,唐大摇首叹道“刀有毒不利害,厉害在刀扔出去后才发作。”

  萧西楼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华孤坟!”

  刀是沙千灯之弟子发的,康出渔方才不虞有他。

  然而刀有毒,毒是华孤坟布的。

  要是毒一沾手立即发作,以康出渔内力之高,当可迫出毒性,这毒虽布在刀上,但制作毒性的药也撒在刀上,等到康出渔发觉时,毒已侵入手臂。

  唐大迅速封了康出渔左臂七处穴道,他紧蹙的眉让厅中入都感觉出压力。

  唐门是用毒能手,当然也是解毒行家。

  良久,唐大说话了,只说了一句话:“谁给康先生护法?”

  唐大一说这句话,厅里的人都舒了一口气,但脸色也沉重无比。

  既要人护法,康出渔的性命自然无疑,只是要人护法,就等于失去一人的作战能力了,而且还要在高手当中,抽出一个人来,扩在他身边,免他受伤害。

  康劫主立刻道:“弟子保护师父,理所当然。”

  萧西楼对萧秋水道:“待会儿你带康先生师徒到‘观鱼阁’歇息。”

  唐大道:“那现在我们要做什么?等被人杀?还是等杀人?”

  萧夫人笑着,在残晖下映出了她当年中帼英姿的清爽:“什么都不是,我们应该吃饭。”

  唐大也笑道:“吃饭?”

  萧夫人笑道:“对。吃饭。大敌当前,而且敌暗我明,何不利用我们的优点,反而以逸待劳?”萧夫人笑着,仿佛越过了这几年在浣花萧家照料兼顾,而回到了少女时期无畏惧于大风浪、大阵仗,她抹了抹发譬,笑道:“我烧几道好菜。给大家尝尝。”

  萧西楼看着他的妻子,晚风徐来,萧西楼三络须与衣袂齐飘:他看他的妻子,无限珍爱,竞似痴了。

  菜是平常的菜,烷花溪畔萧家剑庐,吃的都是平常的菜肴。

  然而这菜让萧夫人那么一烧、一炒、一煮,却完全不同了。

  那空心菜炒得那么嫩绿,嫩绿得就像在田里雨后,葱翠悦意得就像充满了生命,也不懂萧夫人放下厂什么调味料,那青青空心菜的轻浮之意,却给这调味料恰好沉住了,加上一些鲜红的辣椒片,就像萧夫人日子正当少女时的孙慧珊,天之骄女的剑,飞入萧西楼雄拔的古鞘里。

  那空心菜味道清远,跟姜葱鲶鱼的清甜,一字之差,但味道则完全不同了。

  姜、葱、鱼都是极平常的东西,但选什么颜色的葱,选多老的姜,掺水的份量,放在鱼身的什么位置上,鱼要蒸多久,未蒸前要切几条刀口,要让味道渗透鱼肉,如何蒸鱼肉才嫩,才脆口,才回味无穷,只要看这蒸出来清淡嫩黄的汁,连唐大都禁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至于一盘榨菜肉丝,竟是须眉手笔,大块肉、长条榨菜,虽然咸,但咸得让你要吃,敢吃,不断地吃,甚至要喝那汁,才发现菜是咸的,而汁却是甜的!

  这像萧夫人的一生,曾经是武林的宠女,曾经是江湖的骄子,吃过风霜苦头,但跟萧西楼在一起,一双剑,仍似一对壁玉,纵蒙尘亦不失其名贵!

  那一碗清汤,是莲藕,红枣与牛肉,三种朱红色食物配在一起,连汤也是淡红的,莲藕如江南,就算是红妆艳抹,到了江南,也要清新起来,这汤也是这样。

  萧夫人更是这样,忙过后的她,更显得喜气娇艳,这明媚在烛火中,竟亦有一股英杀之气!

  这一碗汤好少,几乎是一下子,都给喝光了。

  就连武林名宿如唐大,也干瞪着眼,更休说是萧秋水、邓玉函等了。只见萧夫人盛了另一碗汤,以为要拿到桌上,却没料捧过去了,连朱侠武也一片失望之色,唐大忍不住要说话:“嫂夫人……咳……咳……这个汤嘛……真好喝……”

  一个堂堂的大侠居然忍不住要求多喝一点汤,这话说出来之后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他这话一出口,就连沉默寡言的朱侠武也不住点头。

  萧西楼却笑道:“这菜是要送给另一个人吃的。”

  萧夫人真的把几盘小碟的菜置放在大盘子上,悠悠一个转身道:

  “菜只能吃不够,不能吃大多。”

  ——多了就算是山珍海味,也会让人厌倦起来。

  ——聪明的妻子烧的永远是小菜。

  唐大望着盘于上的菜,叹道:“还有客人?”

  萧夫人点头,唐大解嘲地笑道:“这人好口福!”

  就在这时,东厢忽然发现了数声尖啸,三长一短,三长二短,又三短一长,三短二长。

  萧西楼脸色立时变了,向萧夫人交换一个眼色,萧夫人立即送菜出去,萧西楼疾道:“东厢第四桩犬组有变,我去看看。”

  事情如此紧急,然而萧夫人依然送菜,这客人竟如此重要?家里究竟来了什么客人?这连萧秋水都疑惑了起来。

  萧夫人临走前却抛下了一句话,“秋水,你跟我来。”

  萧秋水跟着萧夫人,穿过“听雨楼”,走过“黄河小轩”,经过“长江剑室”,到了“振眉阁”,停下。

  萧秋水一怔,这客人竟住在“振眉阁”?!

  这“振眉阁”原本是萧西楼办事、读书、练剑、筹划之地,开时若没有事,就连萧夫人也极少进去,而今这客人,竟然住在“振眉阁”中?

  这是什么客人?竟如许隆重!

  萧秋水没有再想下去,因为他很快便可知道,这时萧夫人已轻轻敲了门,只听里面传来一个声音,一个威严、苍老,却又无限慈祥的声音:“请进。”

  萧夫人一进去,脸上的神情全然不同了,是敬慕,加上三分英烈,萧秋水从来没有见过母亲的神色如此端重。

  里面很阔,四壁有字画,橱中有书,设备虽简,但有一股大气魄,阁内中央,有几张捕木桌椅,一人坐着,一人站着,都是妇人。

  站着的人是老妇人,十分拘谨,背驼身曲,年岁已十分高,显然是仆人恃候。

  坐着的人,萧秋水一看,却吃了一惊。

  坐着的人只是一平凡的老妇,素服打扮,平平常常地坐在那里,含笑慈蔼,却不知是什么一股力量,萧秋水只看了一眼,便不敢正视。

  只听那夫人慈祥地笑道:“萧夫人来啦。”

  萧夫人恭敬地道:“晚辈向老夫人请安。”

  那夫人笑道:“萧夫人不必客气,老身来了这儿,也忙坏了你。”

  萧夫人听了好像很难过似的,道:“老夫人不要这样说,您来这里,我们招呼不周……对了,这是小儿秋水,刚从隆中回来,秋水,快拜见老夫人。”

  萧秋水忽然觉得有一股膜拜的行动,真的就跪拜下去:“晚辈萧秋水,向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笑道:“请起。”向萧夫人道:“这孩子剑眉星目,将来一定是人中豪杰,家国大材……只是有些放羁任侠,不是庙堂可以约束得住的。”

  萧秋水听得心中一震,老夫人只看了自己一眼,便对自己的性格,了解得如此清楚……只听萧夫人道:“小儿野性,老夫人万勿过誉,让他心高气傲就不好了。”

  老夫人“呵呵”笑道,“不会的。这孩子自省自律都够,傲是傲了一些,但人世为侠要仗他。”

  萧夫人也笑道:“这孩子……”忽然改换了一个话题:“……今日庄里发生了一些事儿,所以,所以菜上得晚了一些时候……”

  老夫人笑道:“萧夫人快别这样说……老身来贵处叨扰,已甚是不安……萧夫人烹任的菜,是老身平生仅尝,能吃到萧夫人手做的菜,实是福气。”

  这时间外面又传来了一长一短两声犬呜。萧夫人脸色变了变,向老夫人施礼道:“庄里有些事,我要先告辞了。”

  老夫人起身道:“好。张妈,你去送送萧夫人。”

  站立在一旁的张妈躬身道:“是。”

  张妈是一个年纪很大的女人,粗手粗脚,满脸皱纹,似历尽人世间沧桑无限。

  出了振眉阁后,张妈便施礼走了进去;门外院子里有一个老仆,满头白发,正在园子假山旁抽着烟杆。

  萧夫人叫道:“丘伯,别喝太多酒,抽太多烟。”

  那丘伯醉意阑珊地站了起来,显然刚刚喝了不只好几杯来,摇摇晃晃地道:“是,夫人。”

  萧夫人又道:“振盾阁中老夫人,你一定要多照料,张妈年纪不比你轻,而且又是女人,你在我们家中几十年啦,要多给她一些帮忙。”

  丘伯还是站不稳,但他对萧夫人仍十分恭敬:“是,夫人。”

  萧夫人暗自叹息了一声,走了开去,萧秋水跟在身后,只听萧夫人道:“秋水,这些时候必有连番生死恶斗,在任何危难下,你都要先负责照料振眉阁,不许任何人去惊扰老夫人。”

  萧秋水一听,吃了一惊,要是他负责照料老夫人的话,庄外的警备厮杀,他岂不是没有参加的份!当下急道:“妈妈,这怎使得………”

  萧夫人脸色一沉道:“这是你的任务。”

  萧秋水知道他母亲一旦决定的事,决难改变,只得硬着头皮同道:“那老夫人……那老夫人是武林名宿?”

  萧夫人正色道:“不是。”仰望夜空,满空繁星。萧夫人叹了一声,道:“老夫人一点武功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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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6 16:06:17 | 只看该作者

      萧秋水心中更是诧异:他深知母亲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绝不会说骗他的话的,只是,只是这样一来,老夫人又是什么人呢?

  他没有再想下去,因为犬鸣声又起,三长一短,又一短三长。

  声音从振盾阁通往“见天洞”的长廊西侧发出的。

  萧夫人和萧秋水立时行到那边去。

  等他们到时,假山后面已没有活人。

  四个浣花剑派的犬组弟子,喉管都被切断。

  浣花剑派的子弟都是用剑高手。

  犬组在烷花剑派是负责守卫,鹰组负责侦查,龙组负责搏杀,虎组负责内政,凤组则是萧夫人乎边一支亲兵。

  这就在假山旁的四名剑手,发现敌踪,叫了两声,居然在剑尚未拔出前,萧夫人未赶至前的瞬间,已被击杀,来人身手之高,是绝对可以想见的。

  萧夫人沉下了脸,敌人居然已突破“剑庐”防卫,进入内院,杀了守卫,而今敌人,

  敌人在哪里?

  忽然鹰唳长空,萧秋水也为之变色。

  鹰唳长空,惊现敌踪,也就是说,内院、大厅、前庄已进入搏杀状况!

  外面正如荼的厮杀中,但却有极其厉害的敌手,正已潜进内院来!

  正在此时,“见天洞”里的烛火忽然一阵急闪。

  风吹烛摇,可是现在没有风,烛火怎会晃摇?

  萧夫人、萧秋水双双掠到了“见天洞”外!

  “见天洞”是浣花萧家宗祠拜祭之所。

  “见天洞”里供奉的是萧家历代祖先灵位。

  每天清晨,萧西楼都要整衣,沐浴,到“见天洞”去拜祭,上香,看着萧家列祖列宗,从无名,到有名,祖先一手创出来的基业与事业,萧西楼更觉得要立大志,要做大事。

  “见天洞”是列祖列宗神位之处,也是浣花萧家“长歌剑”,放置之处。

  “长歌剑”是宝剑,亦是浣花萧家的镇山之剑,更是浣花剑派掌门之信物。

  “长歌剑”,是绝不能让敌人搜去的。

  萧家宗祠更是不能随便让外人进去的。

  萧夫人和萧秋水同时想到了这点,所以立即赶到了“见天洞”。

  “见天洞”有外扫扫、服侍的老仆人,这老人又聋又哑,叫做广伯,平日他一早就睡了,今日他却在洞外,拿着扫把,一副惶急惊恐的样子。

  ——是什么东西惊醒了他?是什么东西碰着了他?

  萧夫人疾道:“有没有见到陌生人?!”

  哑巴广伯不住点头,咿咿呀呀的说着话。

  萧夫人一皱眉道:“陌生人是不是进了里面?!”

  哑巴广伯不迭摇头,哇哇啊啊说了一阵子话,手指一点,指向栏干尽处,振眉阁!

  萧夫人心中一凛,疾道:“糟了!调虎离山!”

  两人急急奔向振眉阁,只是萧秋水心中还在想,看母亲的神色仿佛老夫人的安危远比萧家的祠牌藏剑更重要,究竟,究竟“老夫人”是什么人?

  “老夫人”究竟是什么人?

  萧夫人到了“振眉阁”,月入乌云,整个天地都黯了下来,振眉阁中灯火微晃,却连一点声息也没有,萧夫人心中一凛,出掌一推,“砰”地推开了门!

  门一开,只听里面有一个声音,急而不慌地问:“什么人?”

  萧夫人一看,只见老夫人仍端坐在椅上,张妈垂手立在一旁,萧夫人登时放下心头一块大石,脸上却是一热,赦然道:“晚辈一时失误,以为有敌侵犯,冒犯者夫人,则请降罪。”

  老夫人笑道:“萧夫人为老身安危情急,老身铭感五内,谢犹不及,何罪之有?”

  萧夫人强笑道:“晚辈还有些事情要料理,此地平安,便不惊扰夫人厂。张妈,若见可疑之人进入,请高呼便可,晚辈等就在阁外侍候。”

  张妈恭敬声道:“是,萧夫人。”

  萧夫人挥手把萧秋水召了出去,再掩上振眉阁的门,方才舒了一口气,却缓缓拔出了长剑,只见剑若秋水,明月又踱云而出,清辉寒人,萧夫人孙慧珊剑横在胸,柔和的月色与平静的夜色洒在温柔的萧夫人身上,却激起了无比无对的英爽之意。

  萧秋水忽然直立,他觉得他好敬爱他的母亲。

  只听萧夫人道:“秋水,拔出你的剑来,敌人既己侵了进来,不会空手而去的。”

  正在这时,只听一阵稀疏的掌声传来,月色下一人庄声而唱,两人曼声而和。

  百年前,英雄击马的地方

  百年前,壮士磨剑的地方

  这儿我黯然地解了鞍

  历史的锁啊没有钥匙

  我底行囊也没有剑

  要一个铿锵的梦吧——

  趁月色,我传下了悲戚的“将军令”

  自琴弦……(注:郑愁予原诗)

  这歌声悲壮中带闲慢,歌词自然中带沉雄,唱完之后,又是阵稀落的掌声,月色下,出了三个锦衣公子。

  三个佩剑的公子。

  萧夫人瞳孔收缩,道,“剑魔传人?”

  剑魔孔扬秦座下有二大剑手,这三人身上佩的剑,一是古剑,一是名剑,另一是宝剑。

  曼唱的公子向萧夫人一揖道:“在下向萧夫人借一样东西。”

  萧夫人道:“什么东西?”

  曼唱的公子道:“一个人。”

  萧夫人道:“什么人?”

  曼唱的公子一指振眉阁,萧夫人摇摇头。

  曼唱的公子叹了一声,莫可奈何地跟两个同伴摊摊手,两个同伴一个耸耸肩,一个则挥挥衣袖。

  曼唱的公子叹道:“那在下只好……”缓缓拔出了剑。剑在月色下一片肃杀。

  剑一在手,院子里立刻充满了杀气!

  这曼唱的公子庸洒的神采突然成了肃杀!

  剑是利剑,是峨嵋至尊,宝剑:“屠刀”。

  “屠刀剑”一现,萧秋水立即挡在他母亲身前。

  他手上也有剑。一柄刚才自地上捡来的剑——他原来的剑在战铁腕神魔一役中己毁碎。

  曼唱的公子斜走两步,萧秋水也斜挪两步。

  曼唱的公子看着萧秋水。

  萧秋水也看着曼唱的公子。

  两人都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但两人的杀气,都在一触间全盘地发出去!

  无坚不摧,势不可当!

  扬袖的公子却向萧夫人深长一揖道:“萧夫人,想二十年前,孙女侠的‘十字慧剑’已闻名天下,十九年前歼灭‘长鲨帮’,十八年前搏杀‘鳄鱼神剑’殷气短,十七年前挫‘长沙九子’,早已名动天下。”

  萧夫人见他如此有礼,而且一一道出自己当年战功。不禁心中有好感,虽暗自警惕,但还是让他说下去。

  扬袖的公子道:“可笑那时……那时在下还在襁褓之中。”郝然笑了笑,萧夫人道:“这点不必挂齿,长江后浪推前浪,痴长些年岁,武功修养不一定都高。”

  扬袖的公子接道:“可是在下比起孙女侠,实是未辈,孙女侠的‘十字慧剑’在下虽也想见识,但深知武功造诣相距太远,实在不敢螳臂挡车,只是……”

  扬袖的公子犹疑了一厂,终于道:“唉,只是,只是受家师所命,前来讨一人同去……在下知孙女侠绝不首肯,而在下又绝非敌手,真是好生为难。”

  扬袖的公子又说,“事到如今,说什么也难违家师之命,但又自度非孙女侠之敌,在下只有尽力,向女侠讨教,请前辈指点便是。”

  萧夫人心中暗笑:说来说去,是怕自己败了,我会伤你。当下道:“那咱们点到为止好了。”

  扬袖的公子又长揖道,“在下情非得已,万请女侠见谅,并祈手下留情。”

  萧夫人淡淡地道:“你为师父做事,也是理所当然的,你亮剑吧,我绝不伤你就是。”

  扬袖的公子深深地鞠躬,行礼,月色下缓缓地拔出了佩剑。

  剑作尤吟,月色下一片清亮。

  萧夫人动容道:“名剑‘长啸’?”

  扬袖的公子恭敬地道:“正是。萧夫人赐教。”随后剑举过顶,背躬而下,剑尖点地,正是一招“有凤来仪”。

  萧夫人一见,知道对方是行晚辈之礼,当下心中也不与为难,剑交左手,轻声道:“不必多礼,你进招吧。”

  扬袖的公子拘谨地道:“是。”

  一挽剑花,似欲刺出,突然,左手一扬,一道刀光,闪电般劈出,越过七尺距离,打向萧夫人胸膛!

  这道刀光快、急、准,而且令人全无防备!

  萧夫人毕竟是当年叱咤风云的孙慧珊,及时一侧!

  “噗”!刀入右肩,入肉七分。

  萧夫人退后三步,再退后三步,月色下,容色一片惨白!

  就在这时,萧秋水一分心,曼唱的公子已出剑!

  剑至中途,忽然一顿,刀光一闪,又是一刀射来!

  只是萧秋水已有防备,横剑一格,“叮”地一声,剑折为二,刀飞不见!

  这是什么刀,竟有如许魔力?

  刹那间伤了萧夫人的臂、还断了萧秋水的剑?

  萧秋水立即护在萧夫人身前。

  他手上已没有剑,只好握紧拳头,瞪着前面三人。

  萧夫人嘶声道:“你们——你们不是剑魔传人!”

  那三人一齐大笑,一齐曼吟:

  “天狼噬月,半刀绝命;红灯鬼影,一刀断魂!”

  曼唱的公子道,“我叫沙云,你当然听过‘飞刀神魔’沙千灯,他们就是我们的师父。”

  扬袖的公子道:“我叫沙电,出手快如闪电,我们佩剑,是要你们注意剑,以为我们是孔扬秦传人,但出的是刀,我的飞刀像不像闪电?”

  耸肩的公子道:“我叫沙雷,我还没有出手,我出手怎样,待会儿你们自然知道;还有一位沙风,他是大师兄,他来去如风,只伯早已……”

  ——沙家传人,共有四人,而今沙风不在,难道已进了振眉阁?

  ——老夫人不识武功,只怕……!

  萧秋水脸色也变了。

  ——庄外大敌来犯,看来爹那儿腾不出人手回来。

  ——这儿方一交手,母亲已受重伤,自己又失断剑,如何是这三人敌手。

  萧夫人忽然做了一件事,她返身,掠出,到了振眉阁门前,一脚踢开了振眉阁的门!

  门哗然而开,灯火明灭,里面没有人!

  ——人去了哪里,难道,难道已遭了沙风的毒手?

  当萧夫人离开饭桌时,“权力帮”的人发动了第一次攻击,浣花派也展开了第一次保卫战。

  第一次攻来了十一名“权力帮”的人,他们越过正道,翻入墙内,潜到正堂,忽然遇上了七名龙组的高手。

  龙组是负责搏杀的,他们的武功在浣花剑派于弟中要算最高。

  但是七名龙组的剑手都殉职了。

  “权力帮”的人也不好过,只逃生了一个。

  这一名帮徒,翻墙,飞奔,消失在“剑庐”门前的树林子里。

  然后“权力帮”又来了十六个人,为首一名正是那逃口去的帮徒。

  他们翻墙而入,穿过弄堂,走入大厅,再分批转入内厅,抵达七曲廊时,十六名龙组的剑手才截住他们,搏杀了起来。

  这第二批的“权力帮”众,看来武功的确比第一帮高明得多,搏杀了半点钟,两方都死了人。

  龙组退回来的有三个,“权力帮”退走的有五人。

  这五人退回树林里去。

  树林子里没有声。

  黑暗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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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6 16:06:50 | 只看该作者

       唐大、萧西楼、朱侠武就在“听雨楼”上,静观这一切,然是唐大问了一句:“萧大侠,院子里,院子外,至少还有七八十名高手潜伏,为何他们不参战?”

  萧西楼道:“没有我的命令,他们绝不参战。”

  唐大等他说下去。

  晚风很劲,萧西楼眉须飘飞:“加上廊上、廊下、池边、池里、阁外、阁旁、轩中、轩上、室侧、室下,其实一共还有一百四十六人,唐大侠没有看见罢了。”

  唐大叹道:“好严密的萧府,敢问用意?”

  萧西楼道:“‘权力帮’第一批旨在试探,看见我们人手亦不多,所以有些不相信;于是派出第二批,我们的人手还是不足,只怕会相信了。他们真正的实力未出,我们的兵力又怎能显示出来?”

  唐大尚未答话,忽然杀气冲天!

  六十二名“权力帮”徒,踢翻了大门,了无所惧,长驱直入!

  然而在黑暗里,左右两侧,各有二十四名“权力帮”徒静悄悄潜了进庄。

  这左右共四十八名帮徒;一看身手,便知才是武功最高的一组。

  这两批人在大厅与十余名龙组杀手对峙起来,龙组杀手当然不敌,败退,到了内院,又支援了十余名龙组剑手,未几,又死伤过半,退入长江剑室!

  “权力帮”徒乘胜追击,杀入长江剑室!

  就在此时,局势忽然大变!

  龙组剑手,本只剩下七八名,忽然间,增至五十余名,而且在壁中、灶下、屋上、室外,涌现了百余名剑手。

  鹰组、大组、虎组,俱加入战团。

  “权力帮”,因胜而得意忘形,深入腹地,变成了困兽之斗!

  一个年轻的、精悍的、锐利的剑手走上“厅雨楼”来。

  年轻是他的年纪,精悍是他的身段,锐利是他的眼神,萧西楼只跟他讲了一句话:“一个活的也不准留。”那青年人立即去了。

  然后喊杀声喧天而起,唐大问:“他是谁?”

  萧西楼抚须道:“龙组组长,张长弓。”

  唐大只说了一句:“好。”

  喊杀声终于停了。

  那青年又出现在楼上,只说了一句话,一句长话:“来人一百二十,没有活一个回去;龙组折损二十三人、鹰组十九人、犬组六人虎组四人。”

  萧西楼点点头道:“好。”

  张长弓立时又去了,笔直消失在黑暗中。

  唐大叹道:“人说蜀中唐门龙潭虎穴,其实浣花萧家,才是铁壁铜墙。”

  就在这时,外面的黑暗中走出了两个人。

  萧西楼脸色立时绷紧,道:“正点子来了。”

  来的只有两人。

  一老一少,老的在前,少的在后。

  老的黝黑,少的苍白,两人走路的姿态却是一模一样的:笔挺、僵硬、冷毒如僵尸。

  朱侠武开口说话了,第一次开口说话,说话只有一句:“华孤坟!”

  “百毒神魔”华孤玫!

  后面跟的少年无疑就是华孤坟的嫡传弟子南宫松篁。

  南宫世家本是武林名家,但最不肖的子弟就是投靠“权力帮”的南宫松篁。

  华孤坟与南宫松篁慢慢走着,到了萧家大门,停了下来,再也不动了,一白一黑两人犹如僵尸一般,在夜风中衣袂飘飞,好似鬼魅一样。

  然后有四个人同时出现,出现的同时出手,出手得同时迅速,迅速一如甫出剑剑已至!

  龙组训练有素的剑手。

  眼看剑要刺中这老少两人。可是四名剑手忽然无缘无故地仰天倒下去。

  一倒下去,再也起不来。

  然而那一老一少仍然动也不动。

  风很大,但依然繁星满天,明月如皓。

  萧西楼身形一动,唐大却道:“让我来。”

  萧西楼摇摇头,笑道:“这不是待客之道。”

  唐大笑道:“我不是客。”

  ——他们两人中,只有一人能下去。

  ——权力帮既然来的是两人,下去接战的也只能是两人。

  ——武林中有武林中的帮规,江湖上有江湖上的家法,对方既来了两个主将挑战,萧家自然也要派两名高手,这种接战的方法,从楚汉相争,早已因袭相传。

  朱侠武忽道:“唐大去。他懂用毒。”

  唐大笑笑:“而且这里,还要你主持。”

  ——蛇无头不行,萧家不能群龙元首。

  ——但在这一句中,可以见出纵横武林的唐大,居然不肯定这一役的生死胜败。

  ——任谁与“百毒神魔”交手,都难有五成以上的把握。

  唐大笑向左丘超然与邓玉函道:“他带来了一个弟子,你们谁愿意跟我去?”

  左丘超然道:“我去。”

  “挣”地一声,左丘超然的咽喉立刻被一剑抵住。

  出剑的人是邓玉函,邓玉函冷冷地道:

  “我比你狠,我去。”

  ——对付“百毒神魔”的后人。一定要心狠手辣的人才可以。

  ——何况邓玉函的南海剑法又是有名的快剑。

  唐大道:“邓玉函你去。左丘,你用的是擒拿手,华孤坟的人是擒沾不得的。”

  ——谁沾上华孤坟,只有死路一条。

  唐大、邓玉函慢慢走了下来,门虽已被捣烂,但门环在,唐大还是伸手开了门,踱出石阶看见华孤坟、南官松篁,在他们五尺之遥停了下来,邓玉函就站在他身后。

  唐大笑道,“你好。”

  老人一直皱着眉,忽然展眉道:“你来了。”

  唐大道:“是我来了。”

  老人道:“四川唐家可以不可以不管此事?”

  唐大笑道:“不可以。”

  老人道:“听说你也会用毒?”

  唐大道:“会用暗器的人很少不会用毒的。”

  老人做然道,“那你就死吧。”

  忽然一躬身,邓玉函知道老人就要施毒,但不知如何躲避是好只见唐大也双手插入锣囊中,神色也十分紧张!

  唐大忽然双手自囊中抽出!

  抽出的双手依然没有暗器,因为暗器已打了出去!

  只听一声惨叫,不是发自老人,而是发自少年!

  那少年摇摇欲坠,老人一见,立刻脸色发白。

  少年原来一直站在老人身后,只见他一步一步走前来,走了三步,停止不动,挣扎道:“你……你……你怎知道我才是……才是华孤坟。”

  唐大没有动,神色不变:“因为我也是用毒行家,一眼看出这老人侵淫在毒物中。不及五年,而华孤坟十年前已毒名扬天下。”

  唐大向老人望了一眼,又向少年道:“所以你才是华孤坟,他是你徒弟,南宫松篁,你想借他来吸引我的注意力,好趁机下毒,我装作中计,才一击而搏杀你——!”

  少年狂吼一声,挣扎行前,唐大依然个动,华孤坟行了两步,萎然扑地而倒,只见他白衣的背上,有七支弧形的钢镶,衣上有七滩血红。

  邓玉函心中惊骇无已,唐大与华孤坟是面对面站着,居然谁也看不清楚他出手,而且一出手暗器竟绕过去打在对方背上!

  只听老人颤声道,“这是……这是‘千回荡气、万回肠’七子钢镖?!”

  唐大笑道:“正是蜀中唐家、‘七子神镖’!”

  临空双手一抓,七枚钢镖竟自华孤坟背肉破飞而出,回到唐大手里,唐大把它放回镖囊。

  南宫松篁瞪住了眼,说不出话来,唐大笑道:“你要挑我,还是挑这位海南剑派的英杰,或者把你师父的尸体运回去?

  南宫松篁忽然目光闪了闪,冷笑道:“至于你,我不必挑了。”

  唐大大笑道:“好——”突然语音一歇,一脸惊怖,看自己的双手,竟已变成紫色,骇然嘶声道:“尸毒!”

  南宫松篁哈哈笑道,“家师殁前,已把毒布在你的钢镖上,你收回飞镖,便等于沾了毒……”

  唐大一狂吼,反手打掉自己腰间的镖囊,忽然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已扑倒在地,不省人事。

  风越来越急,树越摇越厉害。

  南宫松篁慢慢把视线自扑倒的唐大收起,投注在邓玉函身上来。

  邓玉函只觉一阵森冷,缓缓拔出了剑,缓缓地刺出去。

  海南剑派本来讲求快、急、诡、秘、奇五大要诀的,但邓玉函这一剑却刺的十分缓慢。

  十分十分地缓慢。

  也因为缓慢,才无暇可袭,无处可躲。

  南宫松篁的脸色变了,他想避,但剑尖如毒蛇,只要他一动,便会钉他咽喉;他想退,但剑如长弓,他一动便把他射穿窟窿!

  所以他只有一拼,以毒还剑!

  剑离南宫松篁胸膛前不及一尺,然而邓玉函却不敢贸然刺出去。

  刺出去之后,他躲不躲得开甫宫松篁的毒?

  南宫松篁的眼珠闪着狡黠的光芒:“你知道我是华孤坟的弟子。”

  然后又加强了一句:“唯一的嫡传弟子。”

  邓玉函仍聚神于剑上,没有答腔。

  南宫松篁的姿势依然没有改变,笑道:“家师的用毒本事你是看见的;唐先生的暗器一沾他身子,便变成毒物,毒倒了唐先生。”说着眼光望向地上的唐大,“唐先生中毒,而你却和我在这里耗着。”

  邓玉函仍然目凝于剑,南宫松篁额上隐然有汗:

  “家师已死,我却无意把他抬回去,天生人、地葬人,那是最适切不过的归宿了。”

  然后又紧盯着邓王函的剑道:“你一剑刺出,未必躲得过我的毒,我也未必躲得过你的剑。”

  随后又吞了口沫液,道:“而我只想一个人走回去,你却可以扶唐先生回去医治。”

  ——唐大不知生死如何?但再这样拖下去,则是必死无疑。

  南宫松篁双目紧盯剑尖,道:“要是你同意,收回你的剑,我先走,你再走,要是不同意,请出招!”

  然后他就全神贯注,一句话也不说了。

  邓王函的剑尖凝在半空,好一会,一寸、一寸、一寸地收回。

  南宫松篁好似松了一口气,双手一挥,转身就走,汗水已湿透背衫。

  邓玉函的剑点地而立,一直等到南宫松篁消失在黑暗中后,全身紧绷的肌肉才告放松,差一点就站立不住。

  刚才那一场对峙,太耗精神、体力了。

  邓平函提剑,欲将剑还鞘,月色下,忽然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他跟萧秋水三年,三年来,萧秋水每逢在事情发生前,都有一种很奇异的触觉,邓玉函跟萧秋水一久,也感染到这种特性。

  就在这时,月映照在剑上,发出一种很奇异的光芒。

  不是剑芒,而是青色芒。

  邓玉函心里一凉,定睛看出,只见自剑尖始有一股隐似流水一般的东西,慢慢渡过剑身,向剑柄上延来!

  这似液非液、似固非固的东西,在月色下,是暗青色的。

  邓玉函举剑一照,才知道这暗青色的东西,竟是千百只蠕动、爬行着的毒虫!

  虫毒!

  南宫松篁竟在临走前挥手间布下了苗疆虫毒1

  邓玉函心里发毛,“嗖”地一声,长剑脱手射出,划过夜空,魔入林中,他赶快猛扶唐大,发足就跑回“剑庐”,再也没有回头。

  ——他心中在暗叫侥幸,要是不仔细看,还剑入鞘,虫毒岂不是到了身上?

  华孤坟倒下的时候,萧西楼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敬佩。

  ——华孤坟死了,厉害的对手又少了一个,心里自是喜欢。

  ——敬佩的是对唐大,要是自己下场,注意力全集中在那老者的身上,恐怕早已给百毒神魔毒倒了。

  就在此时,唐大也倒下了。

  萧西楼惊骇无已,正欲下去接应,但朱侠武一把抓住他。

  ——不能下去,你一下去,敌人便知道我们的底细;而且这边下外人,对方也正好多派出一人。

  ——这样反而会害了唐大的性命。

  然后便是邓玉函与南宫松篁的对峙,跟着是南宫松篁的退走,邓玉函的撤剑,接着下来是邓玉函抱着唐大,飞奔入门,直上“听雨楼”。

  萧西楼瞧得一颗心,几飞出口腔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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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6 16:07:23 | 只看该作者
       萧西楼一把脉,脸色一沉,把三颗颜色不同的药丸,塞入唐大口中,唐大已奄奄一息。

  萧西楼只说了一句话:“玉函,你扶唐大侠进‘黄河小轩’,给他歇着,替他护法。”

  邓玉函道:“是。”即退了出去。

  左丘超然不禁问道:“唐大侠伤势如何?”

  萧西楼长叹一声,满目忧戚:“五成把握。这儿能治百毒神魔奇毒的,实只有唐先生一人耳。我的三颗药丸,一是压毒性发作,二是增加内息,三是催动唐先生转醒;只有在唐先生苏醒后,才有办法迫出毒性。”

  随后又道:“唐先生一会必定转醒,有玉函护法,则要看唐先生自疗了。这……这只有五成把握。”

  黑暗处忽然一厉嘶、狂嚎,宛若野狼啸,十分凄厉,三嘶过后,声音一歇,一盏红灯亮了出来,一个人提灯走了出来。

  人在灯后,灯光血红。

  灯火刺目,人看下见,萧西楼动容道:“天狼噬月,半刀绝命;红灯鬼影,一刀断魂!——沙千灯!”

  萧夫人脸色变了,厉声问:“老夫人在哪里?!”

  萧秋水从来没有见过他母亲如此紧张,沙云、沙雷、沙电却曼声笑了起来。

  萧夫人脸色煞白,提剑行了过去,沙雷、沙电立时包抄了上来。

  萧秋水赤手空拳,却遇上了沙云。

  萧秋水若没受伤,沙雷、沙电不是其敌,但重创于臂,要面对两支雷电快刀,就力不从心了。

  萧秋水的武功亦不在沙云之下,但是他没有兵器。

  没有兵器,在沙云诡异离奇的飞刀下,简直欺不近去,只有挨打的份儿。

  何况萧秋水还分心于萧夫人的困境。

  只听萧夫人闷哼一声,腿上又着了一刀。

  沙雷的飞刀。

  沙电的刀诀在快,沙雷的刀诀在力。

  沙电的刀伤口迸裂,沙雷的刀剑口深邃。

  萧夫人倒下,萧秋水狂吼一声,使出至刚至急的“铁线拳”法。

  把铁线拳。原为萧家老大萧易人所创,劲道急猛,萧秋水一轮攻下来,竟使沙云腾不出手来发飞刀。

  萧秋水一口气攻出七八拳,返身一扑,拦在萧夫人身前;沙云、沙雷、沙电也不急,曼声笑着,分三个方向,包围了萧秋水母子。

  沙云道:“天狼噬月——”

  沙雷曼声道:“半刀绝命——”

  沙电长吟道:“红灯鬼影——”

  ——萧氏母子已退无可退,一无兵器,一受重伤,他们决定同时出刀,把这母子毙于刀下。

  ——他们准备一吟出最末一句,“一刀断魂”,便三刀齐射!

  红灯挑出,如血澎动,灯后的人,却一动也不动。

  萧西楼道:“我去。”

  这时忽然一道闪电。

  明月当空,繁星如雨,风劲夜沉,何来闪电?

  电闪过后,场中便多了一人。

  萧西楼认识这人,失声道:“孔扬秦!”

  三绝剑魔孔扬秦!

  是剑光,不是电光!

  萧楼望向朱侠武,朱侠武点了点头,在夜色里,他大步地跨了出去,沉厚的步伐一旦开始,便似跟夜色融成一体,便绝不停止。

  朱侠武一直走下“听雨楼”,走出“剑庐”。

  萧西楼轻声道:“超然。”

  左丘超然赶紧道:“是。”

  萧西楼平静地道:“夫人和秋水,一直没有回来,只怕‘振眉阁’亦有事故;唐先生和康神剑都受了重伤,劫生和玉函要去照料。我和朱大侠下去,此战胜负,殊难预料……这儿,这儿就暂时由你照顾了。”

  左丘超然眼眶潮湿了,涩声道:“伯父放心。”

  风大、星繁,萧西楼低头望去,只见朱侠武正穿过大门,走下长阶,走向门外;门外黑暗中,相隔七尺,各立一人,一个提红灯如血看不清楚,一个持长剑如雪默立,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静。

  萧西楼的手紧握了下剑柄,一挺胸,一扬袖,大步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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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6 16:09:39 | 只看该作者

第七章 刀剑双魔

  沙云、沙雷、沙电正要出手,这出手将是必杀的一击!

  萧氏母子退无退路,连招架的力量与兵器,皆无!

  沙云、沙雷、沙电同时喊出:“一刀断魂!”

  正在此时,一道人影,一道剑影,忽然而至!

  剑光极快,沙云看见剑光时,剑光已冲破他的防线,没入他的胸腹之间!

  沙电看见剑光时,剑尖是从沙云背后冒出来的!

  这剑穿透沙云的背,但来势仍一样快!

  沙电有名是刀光如电,他一刀定出,刀却插入沙云背后,而剑光如电,又“嗤”地刺入他的胸膛!

  沙电惨嘶,他濒死前,仍没有看清楚敌人的容貌。

  人影直扑沙雷!

  沙雷立时发出一刀!

  这一刀命中来人,但来人依然扎手扎脚扑了下来,沙雷闪躲不及,“砰”地跌在一起,撞得脸青鼻肿。

  等他睁得开眼时,推开压在身上的人,才知道是一具死尸。

  这尸首是沙风的尸体。

  沙风在未中他飞刀前已经死了,咽喉穿了一个大洞,是被人一剑刺死的。

  沙雷骇然叫道:“老大、老四,你看老二……”声音突然噎住,因为他看见沙云、沙电已不再是活人了。

  只不过一瞬间,他们所向无敌的沙家四兄弟,居然只剩下了他一人,这惊变来得大突然,突然得让沙雷忘记了悲痛,只有惊怖!

  沙雷看见场中忽然多了一个人,月色下,只见这个高大、微驼、苍老的妇人,站在场中。

  这沙雷忽然觉得头皮发炸,全身发毛,固为这平凡,甚至长相有些愚蠢的妇人,手中拿了一柄剑。

  这一剑在手,再看这妇人,却完全不同的一种模样,同样的脸孔,却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

  不仅沙雷惊骇,连萧夫人、萧秋水都感到惊诧。

  他们断未料到来救他们的,一剑杀二沙、三死一伤、剑出如风、电光石火间的高手,竟是老夫人房中,那笨拙、沉默的老仆人——张妈!

  张妈出剑时,剑芒通白,而今静立时,剑身全黑,江湖中只有一把这种剑,名叫“阴阳剑”。

  “阴阳剑”轻若鸿毛;所以出手尽可发挥,而使这把剑的人是一名隐侠,叫做张临意。

  这张临意武功奇高,据说他的剑法都是即时对敌而创,随意发挥,加上一柄写意妙诣的“阴阳剑”,更是如虎添翼,有人说他的剑法,甚至已在当今七大名剑之上。

  张临意出道极早,但性格极怪,出手极辣;中年因痴于剑,而忘于情,竟干练剑时误杀其爱妻,事后悔恨交集,几成痴狂,时常装扮成发妻的装束,放荡江湖,后来便没了声息,据说终于为高人所收,戾气尽去,但“阴阳剑客张临意”七字,武林中人仍然闻之无不动容。

  但是谁也没想到,这高大、苍老、驯服的仆人,竟然就是当年名动武林的张临意!

  老夫人不会武功,然而她的仆人却是武林名宿,这是连萧夫人都意料不到的。

  所以一时连萧夫人也不知该如何说是好。

  张临意木然地站在月色下,然后缓缓地转过身子,望向沙雷!

  沙雷魂飞魄散,掏出飞刀,心里一慌,竟连刀都掉在地上。

  ——这样的飞刀,又怎样伤得了人?

  忽然一个声音,慈祥而带庄严,“张妈,饶他不杀吧。”

  这人还是把这大名鼎鼎的剑客张临意叫为“张妈”,但张临意一听声音,立即垂下了手,而且垂下了头,剑忽然不见了,又变成了个拘谨、沧桑、迟钝的老仆人,毕恭毕敬地道:“是。”

  说话的是老夫人。

  老夫人慢慢踱出来,看见萧夫人,走过去扶持,怜借他说:“萧夫人,为了老身,使你受伤,者身真无以为报……”

  萧夫人勉强笑道:“晚辈等保护夫人不力,反幸张妈……张老前辈拔剑相助,晚辈实在愧煞……”

  一直到现在,萧秋水才能肯定了一件事。

  就是“权力帮”不全是冲着他来,甚至也不是为他结下梁子而血洗浣花剑派,而主因看来是为了这令人庄严、敬仰、亲切的老人,“权力帮”才不惜动用重兵,吸住大部分的高手注意在外边,然后再派遣高手,潜入内府,掳劫老夫人,……萧秋水肯定了这点,才比较心安。

  这老夫人究竟是谁呢?

  老夫人道:“张妈,请这小友说几句话。”

  张妈躬身道:“是。”转身向沙雷问:“你们一共来了几人?”

  沙雷咬紧牙关,没有作声。

  张妈也没什么,只是重复再问了一句,“你们来了几人?”这语音也没有异样,然而却令人忽然生了一股肃杀之意,毛骨悚然,只听沙雷颤声答:

  “三百……三百六十多人。”

  张妈道:“是些什么人?”

  沙雷道:“家师、孔护法、华护法各带了帮中一百名子弟,还有六十余人,是我们四兄弟、南宫世兄、以及孔护法三位弟子的友人。”

  张妈道:“主帅就只是沙千灯、孔扬秦、华孤坟三人么?”

  沙雷道:“是。”

  张妈忽然行近,沙雷大骇,出刀,张妈剑愕就顶撞在沙雷腹间,沙雷负痛,刀歪飞去,抚腹痛不欲生,嘶声道:“张临意……”

  张临意道:“你说谎。”然后又道:“没有人能对我说谎。”接着道,“我再问你一次,‘九天十地,十九人魔’来了几个?”

  沙雷抬头,猛见张临意的目光,突地打了一个冷颤,道:“已来了四个……”

  张临意厉声道:“将来的呢?”

  沙雷垂了头,道:“还有一个。”

  张临意点头道:“是了。我道李沉舟要毁浣花派,掳老夫人,怎只会派三个来……另外两个是谁?”

  沙雷震了一震,道:“我不知道。”

  张临意忽然静了下来,这一静下来,沙雷如电击一般,慌忙叫道:“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已来的是“无名护法’,快来的是‘一洞护法’,他们俩,我……我真的没有见过!”

  护法其实就是人魔。在江湖上称“十九人魔”,在“权力帮”中却称为“上天入地,十九神君”。

  这“十九人魔”中,有两个人,一个无名无姓,无踪无迹,除十九人魔自身外,也不知其人是谁。

  这人就是“无名神魔”。

  ——无名的往往比有名的更可怕。

  ——有名的杀了人,怎样杀的,杀的是谁,总会有人知道;无名的却就算杀了你,你也下一定知道是谁干的。

  至于“一洞神魔”,人人都知道他叫左常生,但不知他因何叫“一洞”。

  因为跟他交手的人,全都死了。

  张妈紧接地问了一句:“来了的是谁?”

  沙雷道:“无名护法。”

  ——那要来的是“一洞神魔”了。

  张临意的脸色忽然沉重了起来,是不是因为这个敌手,实在是太厉害了?

  张临意终于道:“你去吧。”

  沙雷站了起身,只觉繁星如雨,皓月当空,天下之大,却无所容身。

  他泄露了“权力帮”的秘密,就连师父沙千灯,也容不得他。

  老夫人淡淡说了一句话;“要是你觉得无所适从,那就留在我身边吧。”

  老夫人这淡淡的一句话,却像一块磁铁一般,把沙雷心中的飞刀吸引了过去,沙雷就为了这一句晴如天空,响如霹雳般的一句话,一屈膝,就跪在老夫人面前,仿佛有了真正的依靠,再也不走了。

  老夫人也没有什么,只是微笑着,轻轻地扶了他起来。

  沙雷留在老夫人身边,会不会背叛?大家却因老夫人一句亲切严穆的话,都没有也不必想到这个。

  ——老夫人的话有那么大的威力,老夫人到底是谁?

  老夫人道:“张妈,萧夫人受伤了,你替她治疗一下。”张临意的“天香续命胶”是名闻江湖的伤药。

  张妈恭声道:“是。”

  萧夫人脸白如纸,依然强笑道:“我不碍事。‘观鱼楼’中还有一位康先生,中了华孤坟的毒,还请张前辈劳顾一下。”

  张临意道:“好。”随后又有些犹疑,老夫人曼声道:“你去吧,敌人已退,你不用老照顾我。”

  张妈依然恭敬地道:“是。”

  老夫人向沙雷一招手道:“你跟我来……”

  萧秋水向他母亲问了他终于禁不住要问的一句话:“娘,老夫人到底是谁?”

  萧夫人却忽然向张临意道:“张前辈。‘观鱼楼’在回廊前方左侧,转弯就到……”话未说完,便仰首倒了下去。

  萧秋水急忙扶起,惊叫道:“妈!”

  张临意只看了一眼,便道,“我先救她,再去观鱼阁。你抬你母亲先进‘振眉阁’”。

  ——男女授受不亲,虽然在年纪,名气上,张临意作为前辈都绰绰有余,但要治伤,还是有老夫人在场最好。

  ——萧夫人一连挨了两记飞刀,先前硬是强撑,挺到最后,终于晕倒过去。

  萧西楼与朱侠武并排着,相隔是七尺之遥。

  萧西楼面对孔扬秦,朱侠武面对沙千灯,相隔也是七尺。

  沙千灯与孔扬秦,相隔亦是七尺之遥,并排而立。

  四个人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四个人静静地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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