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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安徽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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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连载』 《神州奇侠》 温瑞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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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00:47:05 | 只看该作者

      萧秋水双拳紧握,正要走过去。

  古深禅师低声地道:“单凭“鬼王’和‘火王’,还杀不了九派十五大高手,千万不要意气用事,他们必定有更大的实力隐伏。”

  曲剑池也疾道,“还有四派高手不在此地,嵩山少林和武当实力未至,我们要留得青山在……”

  就在这时,他的脸色忽然奇异地歪曲了。

  这种歪曲,连他自己也不晓得。

  曲剑池站在曲家姊妹的身后,为的是替这两个涉世未深女孩子断后。

  萧秋水、古深大师站在桥墩处,杜月山心急,也紧贴他们身后。

  雾很浓,仿佛还有一种淡淡的死气。

  萧秋水等所站之处较高,从上面看下来,曲剑池的脸色在雾色中变得无限的幽诡、可怕,

  更可怖的是曲剑池本身似不知道。

  当他知道时,喉管里已发不出声音了。

  他倒了下去。

  古深喝道,“毒雾!过河!”

  他僧袍翻飞,双掌飞旋,当先提气,飞跃浣花溪!

  萧秋水闪电般抄起曲暮霜,杜月山迅速抓起曲抿描,也飞渡河水。

  古深禅师是要开路,他知道“火王”与“鬼王”必然不会放过这攻击的好机会。

  “火王”和“鬼王”果然不放过。

  这场战役快、而短促,当杜月山和萧秋水救得曲家姊妹到岸时,古深大师的生命,已离开了他的躯壳。

  古深大师幼年在少林学艺,成年之后,自创“仙人指”,他初出少林的时候,达摩堂、戒律院、木人巷、三十六房的人,都拦他不住,内功修为,已是一绝。

  他飞过对岸时,特别注意的是“鬼王”。

  他跟“鬼王”对过一掌,“鬼王”阴柔彻骨的“寒冰掌”恰好就是他“仙人指”的克星。

  但他的“仙人指”也正好可以罩得住“寒冰掌”。

  所谓“道长一尺,魔高一丈”,就在于谁高谁低的问题。

  他决定先硬拼“鬼王”一双掌刀,再硬闯“火王”的火攻,等到杜月山和萧秋水一到,局面至少可以稳下来。

  至于这边的布满剧毒,是稍留不得的。

  他飞过来时,果然与“鬼王”对了一掌。

  这一掌不分胜负。

  但他人在半空,无处着力,便吃了亏。

  “火王”的火,却不是向他打来。

  那火团卷向杜月山,古深大师却藉“鬼王”的掌力,扑了过去,双袖一卷,把火团一送,卷飞到对岸去。

  然后他再提一口气,身形忽然一摆,像鱼在激流中一摆尾,又游到另一个方向一般,连他自己都对这一招轻身功夫很满意。

  就在这时,忽然剑光一闪。

  他没有料到此时有剑,而且是如此快剑!

  如此厉剑!

  萧秋水等脚尖沾地,即回头看:

  这时古深大师已变成了两片——

  被一剑劈开的两片,仍带着血、肠、脏……飞落到彼岸来。

  然后古深大师就倒了下去。

  分两片倒在岸边。

  两片身子、两只瞪得老大的眼珠。

  古深死不瞑目。

  这是何等的一把魔剑。

  而这持剑的人真使萧秋水目毗欲裂:

  屈寒山!

  又是“剑王”!

  又见剑王。

  古深还未及发出他的“仙人指”,便死在浣花的溪边。

  这浣花的流水,今日所流的却是血。

  萧秋水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他忽然了解这些武林高手是怎么死的了:这八大天王在这儿,暗杀、狙杀、毒杀,配合无间,就算这些帮派的宗主,武功比古深禅师还高,也没有用,一样会遭了这些人的毒手、暗算。

  这时他看到对岸的土地上,冒出了个人头。

  笑嘻嘻的人头。

  “药王”莫非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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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00:48:04 | 只看该作者
第五章 断了的手和平凡的刀

  莫非冤“呼噜”一声跳上来问:“我的‘烟雨蒙蒙’怎样?”

  杜月山瞪眼怒道:“你还有什么花样,快使出来!”

  莫非冤笑道:“那就看你要哪一件了。我还有‘春寒料峭’、‘秋色连波’、‘夏日炎炎’、‘雪花片片’等等,你要挑哪一样?”

  杜月山又想冲过去,但他忽然看到一件事物,就强把冲动忍住,道:“你们仗人多、施暗算,算什么英雄好汉?!”

  莫非冤淡淡笑道:“想当年,你们所谓白道中人,十六大派,与我们权力帮联合围攻燕狂徒,却不说以多欺寡吗?”他笑笑又道:

  “何况敌我相抗,生死相搏,能赢就好,还计较什么江湖规矩。”

  祖金殿亮着秃头笑道:“若说人多,你们来了六个人,我们四个,究竟是谁多谁少?”

  阴公冷笑:“所以你们今日死在此地,认命就是了。”

  杜月山只觉手心冒汗,今日的场面,确已无生机。

  莫非冤阴阴一笑道:“你们既不过来,我可要过去了。”

  这句话听似恐吓杜月山等人的,其实却是说予“鬼王”、“剑王”、“火王”等听的:他过来,其他三王替他护法,然后一并解决这儿人再说。

  祖金殿等当然知道。

  自然活着的五个敌手,除杜月山外,其他都是可以轻易解决的。

  所以他们的主要目标就是杜月山。

  他们三人一起冲过去,可以坚信分开来时杜月山就是个死人。

  就凭那三个“小伙子”是抵挡不了莫非冤的。

  杜月山的“檬江剑法”,与屈寒山齐名,但武功尚逊屈寒山一筹。加上火王与鬼王,杜月山的确抵挡不住。

  可是他们错了。

  还有萧秋水。

  萧秋水猛然发出两道掌力。

  一道打剑王,一道打火王。

  剑王一剑劈向掌风,却一个斤斗,被震飞落于对岸。

  火王身匕焰芒为之一灭,气息也为之一窒,“呼”地一声,斜飞八尺,惊骇无已。

  他们做梦都想不到这“小伙子”的掌力会那么高。

  萧秋水逼退剑王与火王,鬼王就一时攻杜月山不下。

  就在这时,莫非冤如一缕烟,掠了过来。

  突然之间,忽来了一道剑风。

  剑势快得可怕,快得不可思议,而且是从后攻来的!

  莫非冤心中一凛,长天拔起,剑锋也冲天追去!

  莫非冤半空翻身,赫然看见曲剑池!

  曲剑他的剑己逼近他的咽喉,只见剑尖一线,剑身奇阔,莫非冤身经百战,应变奇速,居然在此时此刻,猛吸气,一缩身,往后疾退!

  只要他退掠到对岸,他相信火王等必能替他解这个危!

  但他忽然发现他胸前“突突”二声,凸出了两枚带血的剑尖。

  他顿在半空,片刻才想得出自己的背心已被剑尖穿过,就在这时,曲剑他的剑尖也到了他的咽喉,“噗”地刺入,“嗤”地对穿出来!

  然后二人一齐收剑,莫非冤带着至死不信的神情,“花”地直挺挺跌落河中。

  浣花溪中,又多了一挺死尸。

  只不过,这尸首的魂魄决不会受已逝的浣花同道的欢迎。

  抽剑的人,曲剑池飘然落身对岸。

  这边出剑的,也飞身退落在此岸,赫然竟是曲暮霜与曲抿描。

  三人对岸而立,手上剑气一片苍寒。

  他们手中的剑尖的一截,却染有血。

  “药王”莫非冤的血。

  剑王、鬼王、火王都住了手。

  他们看着水中药王的尸体,似有些失望,有些愤怒,又有些悲伤。

  他们本是在一起的人,为一个团体、一个理想而献身,忽然少了一人,他们心里一定有很多感受。

  不过他们都没有说出来,只是静静地看着。

  然后屈寒山慢慢地抬头,望向对岸持剑的曲剑池,两入目光相遇,就像剑锋交击,溅起一串垦花:“好剑。”

  对岸的人道:“剑好。”

  屈寒山道:“漱玉神剑?”

  对岸的人道:“漱玉神剑。”

  屈寒山道:“你不是曲剑池?”

  对岸的人道,“我不是。”

  曲剑池居然不是曲剑池,那么谁才是曲剑池?

  那人笑笑道:“曲剑池不在这里。”

  屈寒山目光如电,迅疾一巡,道,“那就是了。”

  那人笑问:“是什么?”

  屈寒山道:“昔日与‘阴阳神剑’张临意、‘掌上名剑’萧东广并称‘神州三剑’的,还有一人,”

  屈寒山一字一句地道:“你就是‘四指快剑’齐公子!”

  那人笑而反问:“你说呢?”

  屈寒山瞳孔收缩,道:“除了‘四指神剑’,又有谁能用四只手指,使出如此快剑!”

  那人拊掌叹道:“剑王果然好眼光。”

  那人又叹道:“可惜我已不是昔日年轻时,叱咤武林的齐公子了。”

  屈寒山目光闪动:“齐因明当年一把快剑,与海南剑派老掌门高老宋决战于柳州,那一战据说是天下快剑的经典巨战,可惜在下并未亲睹拜赏。”

  齐公子纠正道:“不是快剑,而是剑。”

  屈寒山笑道:“是剑。齐公子当年风流倜傥,名满天下,可惜在下出道已晚,未能向前辈讨教,今天……”

  齐公子道:“你逮着机会了,是不是?”

  屈寒山道:“正是要向前辈讨教。”忽又问道:“只是……曲剑池的‘漱王神剑’又怎会落到前辈手上?曲剑池的‘化鱼剑法’,也可以说是江南一绝,怎会烟消声匿?”

  这时曲抿描忽然大声道:“你要见识‘化鱼剑法’,我们姊妹都会,不一定要劳我爹出手!”

  害羞的曲暮霜也涨红了脸,大声道:“我们一样可以代他出手教训你!”

  萧秋水现在才明白“曲剑池”倒下时,曲家妹妹既无惊呼,也并不震讶。

  屈寒山接着下来说的话,更增加他的恍悟。

  “如果药王知道你是四指快剑,也不会对你施放毒雾了,”齐因明齐公子在三十年前,就被誉为“毒不倒”。比起屈寒山,还差那么老大的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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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00:48:38 | 只看该作者
      两柄剑,一长一短。

  曲暮霜使的是短剑,金色。

  曲抿描用的是长剑,紫色。

  一长一短,两人飞起,旋光掠起,煞是好看,宛若凤双飞。

  她们这一招,正是叫“凤双飞”。

  她们这一招,配合使用,所发出的声势,绝不在“七大名剑”任一人之下。

  但是一道剑光掠起。

  这道剑光如一道霹雳,十途分半成二截,如电击裂缝一般,分袭两人。

  这两剑斩向曲家姊妹的剑。

  这等于是斩断这一只凤的双翅。

  这时另一道剑光,已越河飞来。

  齐公子以驭剑之术掠来,但势己无及!

  更麻烦的是他前面有一团火。

  死火。

  他驭剑之术再厉害,也穿不过火王的“死人火”。

  他只好一个翻身,跃出三丈之外。

  就在这时,只听两声“嘤咛”,曲暮霜和曲抿描已挂了彩,神色苍白,抚肩而退。

  她们之所以不死只有一个原因。杜月山已接住屈寒山打了起来。

  剑气纵横。

  屈寒山是李沉舟的爱将。他和杜月山名列“广西三山”,广西“威震阳朔”和广东“气吞丹霞”齐名,但他曾杀了顾君山,伤过梁斗,也囚禁过杜月山。

  杜月山恨之入骨。

  “檬江剑法”一片迷檬,忽然一清,变作一剑。

  这才是夺命的一剑。

  通常待敌手知道是那一剑时,社月山的剑已刺破他的喉咙。

  而今杜月山的剑也刺破了——

  屈寒山的袖子。

  屈寒山忽抬左手,把袖子一遮,就在杜月山的剑尖,刺中了袖子时,他的右手忽然多了五柄剑。就在杜月山的剑尖对穿了他的袖子时,他的五柄剑都发了出去。就在杜月山的剑尖点破他的脸颊,他的五柄剑,已有三柄刺入杜月山的肚子里去。还是有两把剑刺不到,但杜月山己似一条给抽去了背骨的蛇,忽然软倒了下去。

  屈寒山扬袖一甩,把杜月山的剑甩了出去。

  杜月山萎倒,五官都挤成一团,像一只风干了的柿子。

  屈寒山抹去头上的汗,脸上的血,凝视了他袖上的剑孔一会儿,好不容易才说得出。

  “杀你真不容易。”

  这时候,火王吃住齐公子,齐公子过不来。

  鬼王也正罩住萧秋水。萧秋水的掌力内功,远在阴公之上,但论身法、武技,萧秋水一直无法沾上阴公的边。阴公也一直设法卸化解萧秋水的功力,想耗尽萧秋水的功力。

  他满心以为萧秋水血气方刚,极刚易折,只要游斗,必定能耗尽其锋,再捕杀之。

  可是他斗下去才知道,萧秋水的功力竟是耗之不尽,而且愈战愈盛的!

  幸亏他鬼影似的身法,鬼魅似的出手,萧秋水仍是应付不来。

  这八大天王,伏在浣花,杀了不少武林高手,却耗在这里,鬼王心里不忿,便发了一种极其尖锐、又诡异的怪哨声。

  然后远远又有一种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哨声回应。

  齐公子脸色变了,权力帮显然还有伏兵在这里。

  他原本想诈死伏在这里,然后先行做掉防不胜防、歹毒绝伦的药王,然后全力合击鬼王与火王。却不料杀出个剑王,损失了挚友古深禅师。而今杜月山又战死,眼看权力帮的援兵又来,真是退无死所。

  火王狞笑,突然挺着光头撞来。

  齐公子一剑刺出。他不相信火王的光头,比他的剑还快!

  他更不相信他的剑会刺不穿火王的头。

  就在齐公子的剑尖只差毫厘,就要刺杀火王之际,祖金殿忽然抬头,一笑。

  他双指,闪电般一挟。

  他挟住了齐公子的剑。

  齐公子发力抽剑,就在这里,他只觉一股极炽炙的热流,自剑身传人了掌中,再流遍全身。

  他想抽剑,但全身似已被吸住。

  剑身已微微发红,祖金殿眉心也发红,但双目却似喷出火来。

  “急如热锅上的蚂蚁”,齐公子现在才知道这句形容词的贴切。

  他这边遇了险,萧秋水那边也是险极。

  萧秋水现下的一身内力,当今之世,江湖之中,已鲜少人能跟他相较,但是他的武功,却不是很好。

  他劈手拿住曲抿描的紫剑,施展“檬江剑法”,加上一些“浣花剑法”,经他的内力运使,只见紫气万象,花雨点点,鬼王竟无法逼视。

  萧秋水这时却忽然发觉杜月山倒下去了。

  他急了起来,剑舞得隐有风雷之声。

  “檬江剑法”,本来是极精微的剑法,而今萧秋水一运内力,发出剑势,竟空檬一片;“浣花剑法”,本重灵巧,而今经浑厚的内功催发,每一剑都能断金碎王!

  萧秋水的以内功发剑,刚好可以补“浣花剑法”之柔弱,“檬江剑法”之疏失;补正了弱点,剩下的就是优点,所以鬼王一时亦无法夺其锋锐。

  萧秋水越打越淋漓尽至,他的剑花漫天空檬,又漫天花雨,瞬间已刺出一十三剑。

  鬼王接不下,只觉剑器划空之声,只有速退。

  当萧秋水刺出三十七剑之后,眼前人影忽然一空。

  连忙收剑,只见曲暮霜已倒了下去。

  鬼王现在扑到了曲抿描那边。

  萧秋水提剑闯过去时,曲抿描已经倒下了。

  这时候正好是齐公子五脏俱焚,而火王挟住了他的剑之当儿。

  剑王也正好大笑一声,仗剑向萧秋水劈来。

  他与萧秋水相遇不下五次,每一次相遇。萧伙水武功都有精进。

  他每一次都要杀萧秋水,可是皆未能如愿。

  这使他要杀萧秋水的决心越来越强烈。

  他这一次就要挥剑劈杀萧秋水。

  就像他把古深禅师劈成两片那样。

  就在这时,河的对岸飞来了一点淡淡的光芒。

  这光芒似从水里飞上来的,水里原来的两个月亮,只剩下一个。这一点淡淡的光芒,到了屈寒山的面前,突然连增。

  增至十倍、二十倍、三十倍……

  屈寒山不能闪,没法躲,但他立刻做了一件事。

  他用左臂去格。

  然后他的左手就断了。

  他几乎来不及有什么感觉,他的血溅出,那光芒稍挫。

  就在这稍挫的时机,他的剑己抽了回来,还了那人一剑。

  那光芒一折,“登”地一声,星花四溅,两物交击,屈寒山才知道那是一柄刀。

  一柄刀。

  平凡的刀。

  刀又不见了。

  变成了人。

  刀在这人的腰间。

  刀已还了鞘,五尺七寸,平凡的刀。

  人呢?

  黑布鞋、白布袜、青布衫。

  人也是平凡的人。

  他微笑淡似月光。

  他的刀也淡如雾月。

  但屈寒山的左手却断了。

  断在这把平凡的刀下,这个平凡人的手上。

  剑王连想都没有多想,一脚踢出。

  这时他的断手才掉了下来,他一脚踢在他断了的手上。

  手飞出,打向那平凡的人,血也飞溅。

  然后屈寒山飞退。

  退得极快。

  那平凡的人轻轻挡开那鲜血和断手,淡淡地道:“你从前也暗算过我,现在我也暗算你,刚好扯平。”平凡的人道:“你放心去吧,你已断手,我担保没有人追杀你。”

  萧秋水看到那平凡的人,热泪几忍不住要夺眶而出。

  “你来了,前辈。”  


      萧秋水的语音都涩了。他眼里看到那人,看不到别的。

  他没有注意鬼王的掌风,他只看到眼前这个人。

  于是他被打飞丈外,那平凡的人一把挟住了他。

  他神奇般又站得如山一般稳,纵然唇边溢出血来。

  那人声音都咽住了。

  “不是前辈,”那人笑笑,说:“你忘了。”

  “我们是兄弟。”

  萧秋水的喉咙也似被塞住了,他吐出了一口热血,道:“是兄弟。”

  “大侠梁斗,是我的兄弟。”

  来的人是梁斗。

  大侠梁斗。

  和他那柄平凡的刀。

  砍断剑王一只手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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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00:49:24 | 只看该作者
第六章 一只拈花一般的手指

  鬼王看到梁斗,似也不敢逼近去。

  但他要杀人。他鬼王,最喜欢就是吓人,其次就是杀人。

  因为他在小的时候,有人杀了他一家,他睁大了眼睛,看着仇人如何辱杀他的一家人。

  他的父亲,居然被杀了三天,全身上下,没有一块肉是完整的,连日不住呻吟,仍没有死;他的唯一个妹妹,被辱了五天,视觉、神经、听觉全都毁了,但只是哀号,也没有死。

  他的仇人扬言要杀他,恐吓他,那一个个的“人”,比他小时候听说过的鬼魅还要可怖得多。

  他当时立誓死后也要化作厉鬼报仇。

  可是那一次他并没有死得成。

  他被楚人燕狂徒所救,变成了权力帮众。

  原本他武功不济。一直到十年前,李沉舟刻意栽培他,教他武功,他摇身一变,变成了“鬼”。

  鬼中之王。

  然后他一个个杀,把“人”变成了“鬼”,他才甘心。

  他好杀人,更爱吓人。

  甚至常用吓唬来杀人。

  他现在就觉得浑身发热,非杀个人不可。

  他每次被人折辱。就有回复昔日他目睹仇人凌辱他曾偷窥过洗澡的妹妹那种感觉。

  他立刻要杀人!

  地上有两个人。

  曲暮霜、曲抿描。

  杀。

  梁斗脸色变了。

  萧秋水霍然回头,看到鬼王正要杀人。

  杀两个倒在地上的女孩子。

  梁斗正要飞过去,突觉天摇地动。

  一丈内的槐树倒了半片,七尺外一株杉树连根拔起,河水喷起十尺高泉,然后像冰雹般大力地打射下来!

  随后他才弄清楚萧秋水双掌打在地上。

  土地上。

  然后五丈外的鬼王怪叫一声,冲天飞起:

  再摔下来的时候几乎脸青鼻肿,一双脚竟似软了,鼻孔不住地淌血。

  原来他并不是自己掠起的,而是被萧秋水震飞的。

  萧秋水的双掌打在土上,土地急这把掌力传到鬼王所立的土地上,再冲击上去,饶是鬼王藉力窜起得快,也受了不轻的内伤。

  梁斗这时才轻轻地落下来,像一片叶子一样轻盈。

  他笑道,而且眼睛亮了。

  “好内功。”

  萧秋水眼晴更亮:

  “因为你来了。”

  梁斗笑道:“好兄弟。”

  这的确是萧秋水有生以来,打得最好的、最有力的、最得心应手的一击。

  这时齐公子全身如同火烧。

  这火就是炼火。

  火王笑了。

  他已有把握把齐公子炼之于地狱之火中。

  就在这时,他忽觉双指如挟冰块,一寒。

  继而全身如同落入冰害之中。

  剑气。

  齐公子明知逃不过炼火之劫,立意要与火王拼个玉石俱焚。

  于是他发出剑气。

  剑气摧人。

  火王的笑意立时僵在脸上。

  这时齐公子的须发,一齐焦卷了起来。

  火王的“炼火”,已逼入了齐公子的五脏六腑里去。

  齐公子的剑,如月白玉一般,高洁如玉,就是著名的“漱玉神剑”。

  现刻这柄剑以剑脊为半,左半烧得透红,右半冰封。

  这两股一炙一寒的功力,竟把这柄“漱玉神剑”变得如同阴阳分隔。

  没有人能分开他们。

  这两股力量不能与任何力量并存。

  他们既要吞噬对方,也一样会把任何外来的力量吞噬。

  这两股力量,就是人间的杀气与地狱的炼火。

  就在这时,这两股力量骤然消失了。

  如潮涨潮落,如风吹叶飘,如龟游水中。

  鱼游在水中,遇到逆流,忽然一闪,就顺流而下了。庭院深深,地上黄叶,忽尔飘起,游游荡荡,忽又轻轻地贴到地上,不动了,其实是因为风。而风是看不见的,尤其是和风。

  这道力量,不止是和风,甚至连微风也不是。

  它比风更自然,就像梁斗的微笑。

  但力量大于千、万倍。

  那是一只手指。

  那只手指按捺在剑上,就像拈在花瓣上一般轻柔。

  这时立刻有一个极大的、可是发生得又极自然的变化:冰全都裂了、碎了、融化于无形;透红的剑身,又笔直了,回到了白玉一般的光芒。

  那只拈花一般的手指按在剑身上,然后又缓缓地收回去。

  留下来了一句话:

  “阿弥陀佛。”

  说这句话的人,用很小的声音,怕惊动了人的嗓子,压低着但怪是畏惧的声调说的。

  但是祖金殿和齐公子,乍闻此声,如晴天霹雳,登登登,各退三步,脸色大变,竟一交坐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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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00:49:53 | 只看该作者
      那是个和尚。

  灰袍、灰袖、神情稍稍带一丝厌倦,但眼神很有一种专注的感情。

  而那感情不是小的、窄的,而是对整个人间世,甚至非人间的。

  和尚矮小。可是却不让人感觉到,仿佛他身高七尺,一个巨人似的。

  其实他旁边的僧人才是巨人。

  一个很高。很大。白眉、白须。白僧衣,他虽然是个和尚,但气概就像个将军。

  一个至少有百万兵甲的大将军。

  但也不知怎的,这神威凛凛的颀长和尚,跟那神情闲淡的和尚站在一起,人人都会先注意到这矮小的和尚。

  梁斗站得笔直。

  甚至在倒影中,也可以看出他站得何等笔直。

  他那种淡淡的笑容,不见了,但是变成了无上的尊敬。

  他心如神那一种尊敬,简直有点接近一个江湖少年对一个誉满天下传奇中人物或大侠的眼神。

  梁斗笔直走过去——没有从河水飞越过去,而是一直走去,经过小桥,断桥的地方,小心跨过去,然后谨慎地一步一步地走,左手握住萧秋水的手,萧秋水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步伐走。

  梁斗到了那灰衣和尚的身前三尺之遥,立定,长拜倒地,恭谨地道:

  “大师来了。”

  灰衣僧合十道:

  “施主也来了。”

  梁斗恭声他说:“然而我先大师出发三日,大师却与我同时到。”

  灰衣僧道:“先到又如何?后到又何如?反正该到的,都会到的;不该到的,便会不到。”灰衣僧笑笑又说:

  “施主也不是到得恰好么?”

  梁斗还是很恭敬,忽然道:“他是我兄弟。”

  灰衣僧笑道:“萧少侠么?老衲虽深居寺中,也知道人间里出了个英雄人物。”

  萧秋水不知怎地,竟有一股惶惑:“大师是……?”他不禁扯扯梁斗衣襟,悄声问:

  梁斗笑道:“大师是当今少林北宗掌门。”

  萧秋水不觉一阵悚然,池中的月亮,皆不复存,忽觉天上一轮明月,特别清亮,半弧型的在那大师背后的月华,那僧人背光而立,竟似硕大无朋,萧秋水几乎忍不住要跪下,也不知是为那僧人,抑是月华。

  少林方丈,天正大师。

  天正微笑说,“我旁边的这位,就是名震天下的龙虎大师,”

  梁斗眼晴一亮:“是戒律院的主持么?”

  那龙虎之势的僧人一合十,也不回话。

  梁斗向萧秋水说:“丹霞别后,我即上少林,拜会方丈大师,将近日权力帮的事向方丈一一禀告,大师本着普渡众生的心情,答应我另派人下山来浣花看看……不料,不料是方丈亲自出动,而且还有威震武林的龙虎大师。”

  天正合十道:“权力帮在武林中为非作歹,也非一日之事,老袖身为佛门中人,未能降妖除魔,已心生愧疚,此刻下山,原是多年心愿……再说,权力帮也非易惹之辈,这次请龙虎师弟来此,亦是借重他伏虎降龙的本领……必要时老衲也会通知本门其他弟子……”

  “只不过,”天正平静地道,“若能不造杀孽,不必流血,善哉,善哉。”

  萧秋水没有说话。

  他没有说“谢”。

  他的感谢如同刀刻,深镌于心底。

  天正、龙虎两位大师,俱是天下名僧,举手投足,能号令武林,天下侧目,但他们来了。他们放下了少林寺繁杂的课务,特别赶到四川来,他们来了,为了什么?

  ——他们也许是为了造福整个的武林,也许不只是为了浣花剑派,但萧秋水还是一样感激他们,甚至更感激他们。

  梁斗笑笑又说:“我也到武当拜谒太禅真人,可惜未遇,听说是刚好跟几位武林名宿下山去了。”

  天正笑道:“梁大侠为了找老衲,也不知费煞了多少心机,他找到我后,就一轮夸你,如何勇敢,如何仗义,而武林中不能再失去这种侠少了,少林派一定要站出来做点事,否则就对不起你,也在为少林一脉了。”天正大师微笑望着萧秋水。

  “梁大侠是人间君子,也是江湖侠客,生平到处逢人皆为友,但越绝少对人如此称许。”天正笑笑又道:“了不起。”

  萧秋水望定天正大师。他还是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觉得他背后的光华特别大。月华如同光圈,映在他的背后头上。这时鬼王、剑王、火王都已悄悄退走了,药王却死了。雾已散尽,浣花溪,就似她名字一样幽清。

  曲暮霜、曲抿描已给救醒。

  齐公子惊魂稍定。

  古深禅师死了,杜月山也死了。

  萧秋水、大侠梁斗、齐公子、少林天正、龙虎以及曲家姊妹,一行七人,正向萧家剑庐推进。

  古道。

  西风。

  瘦马。

  ——不止一匹,有四匹。

  四个人:一个冷傲、清秀的青年人,背后一柄长剑,剑身比常人长了一倍,而剑锋似乎如海天一线,锋利到几乎看不见。他穿白衣。

  一个中年人,浓眉,像忧郁一般深浓,他喜欢皱眉,不过神情很淡雅,像已看破人间一切情,又回到了漠然。他也是佩剑的,但剑用厚布,一层又一层,紧紧地裹住,再用缎带,一圈又一圈,紧张地系住,仿佛这剑是极端利器,随时怕它会自动飞出来伤人一般。

  还有两个人。

  一个人仪容颓萎,一个人羽衣高冠。

  这四个人,已经过了安居坝。

  他们一行四人,往成都推进。

  成都,浣花,萧家,剑庐。

  成都似隐隐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吸引着人前往?

  浣花的人,那股对抗权力帮的精神与力量,还存不存在?

  萧家的人,全死了,还是活着?

  剑庐呢?

  剑庐在望。

  天拂晓。

  剑庐是雅致的建筑,主要以深绿为主,朱红为辅,在树荫深处,挑出一角飞檐。

  飞檐在朝阳下发着光。

  然而浣花萧家的威望,是不是亦如昔日的声誉,在芸芸武林中发聋振聩?

  萧秋水没有忘记问曲家姊妹:“令尊究竟怎么样了?”

  曲抿描抿着唇道:“他真的去了剑庐,也真的只剩下四根手指……”

  曲暮霜失声哭道:“……只可惜他不能似齐世伯那样,用四只手指握剑。”

  ——这点萧秋水明白。

  ——一个用五只手指握了四十年剑的老剑客,一旦剩下了四只手指,无论是谁,或有多大的决心,一时都不会适应得来。

  ——所以曲剑池不能出来,也不愿出来。

  ——一个剑客,当他出来时,连剑都握不住,那有什么用。

  ——只是齐公子为什么要代他出来呢?

  齐公子趋近来悄声笑说:“你一定在想,我四指神剑齐某人为何要代他出来呢?”齐公子笑笑又道:

  “因为他就是我师弟、无论谁发现自己凭四根手指也能在武功上精进不退,都不会再因为有四根手指而不再在江湖重振声威——”

  齐公子坚定地道:“我要他奋发。而且——”齐公子看看自己的手指,说:

  “我被人斩了六只指头,但我还是没有绝望。”齐公子笑得比别人多长了十只手指一般骄傲。

  “所以我更不能让他萎颓丧志。”

  ——所以他要代曲剑池出头,先用四只手指扬名立万,好让曲剑池有个榜样可以跟随。

  但负伤的人应该对自己失去的赶快忘掉。对自己仍保有的珍惜。

  而且产生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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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00:50:29 | 只看该作者
      萧秋水看着笑嘻嘻、无所谓的齐公子,觉得他这种比别人少几根指头的人,简直像比别人多了只手或脚一般,可敬可重,而且值得骄做。

  前面当先而走的巨僧忽然上步,天汇大师道,“剑庐到了?…”

  萧秋水道:“剑庐到了。”

  剑庐还是依样。

  听雨楼前,曾是“铁手铁脸铁衣铁罗网”朱侠武与“飞刀神魔”沙千灯会战的地方。

  振眉阁前,原是萧秋水和萧夫人力战三位佩剑公子,也是“阴阳神剑”张临意搏杀沙氏四兄弟的地方。

  见天洞处,是辛虎丘狙击萧西楼不成,反被萧东广追击的地方。

  还有在黄河小轩前,萧秋水一剑挑开黑衣女子的脸纱,那如云乌发,清亮的脸……

  ——是唐方。

  ——唐方唐方你可好?

  什么都无恙。

  一花、一草、一木,都在,可惜了无生气。

  因为人都不在了。

  物是人非,人去了哪里?

  萧秋水默然,他用手去抹拭那桌上、椅上的尘埃。

  桌上有一口花瓶,有福禄寿的绘图,手工很粗,他却记得这是十年前,一个附近的佃农,在过年大节时,特地下下日一天,徒步走二十来里送来的。

  因为这庄稼汉感激萧家的人,替他从恶霸手中保住了这块田。

  那恶霸叫海霸天,跟权力帮没有关系,却是朱大天王的分系,没有多少人敢惹,父亲却叫自己兄弟四人,把他一股恶势力给挑了!

  萧易人,萧开雁,萧雪鱼,和他自己。

  那一次,他们踏着彩霞漫天的阡陌路归来,心里好兴奋。

  从此以后,每年那老汉都送东西来——萧西楼也没有拒绝,他了解那淳朴的农夫,若不让他表达这一点感激之心,那就等于看不起他。

  所以他接受了——第一次送来的就是这只粗糙的花瓶,虽不值钱,但已是庄稼老汉所能购买的极致了。

  萧西楼后来说:“这件好事是你们做的。这花瓶就归你们收吧?”

  萧易人不要,他没功夫收集物品,蒸蒸日上的武林事业,正要待他来开创,萧开雁也不要,他没有兴趣。萧雪鱼也不要,那时海南剑派的邓玉平刚送给她一把纯白玉的古刀。萧秋水要。他要来纪念。

  他把这纪念品摆在这里,每年爆竹响起时,他都会想起这件事。一年又一年岁月的怅惆,像爆竹梅花,散落一地。他鲜衣怒马,长铁短歌,在江湖上闯荡,但每逢插枝梅花的时候,他就带一朵梅花回来,插在这老旧的瓶子上,回到家里来过年。

  而今瓶中已没有了梅花。只有纸花。纸是缎绒纸,是萧夫人的母亲费宫娥制作特有的高质纸帛。每逢过年时,他和萧夫人一面听外边新年快乐热闹的恭喜声,一面扎造这些各式各样的纸花。

  萧秋水看到这些纸花,就想起他慈慧的母亲。——也许他眼睛潮湿不是为了这熟悉的瓶花,而是那些童稚的时光、年少的岁月、从前的事……

  天正大师看着他,眼神很了解。齐公子等已在剑庐上上下下找过一遍,什么都没有,忍不住问:

  “狄太夫人原住哪里?”他关心的是“天下英雄令”,因为那上面有他的誓言。

  他并不要做个失信的人。

  江湖上的人,往往把信义看得极重要:有时甚至比生命还重要。

  这是江湖人傻的地方,也是江湖人了不起的地方。

  是傻还是了不起,就要看你自己怎么去看。

  ——该醒了。

  一听到问询,萧秋水猛然就醒。

  这些名家高手,莫不是为了自家的事而来的,而萧家剑庐,他最熟悉,一定要他来引领;……

  准知他这时就听到天正大师说:“在那一间里。”

  他手指遥遥指去,亭台楼阁、花谢山石,隐隐就是振眉阁!

  萧秋水赫然道:“大师,……你,你,你怎么知道?”

  天正大师淡淡地道:“这地方原来必卧虎藏龙,每处地方都有其极秀处,亦隐伏极险处……惟这阁楼是最安全,而气象隐有天势之地……萧大侠是一派宗主,自然会把太夫人安排宿于此地,方才无虑,不知然否?”

  萧秋水惊佩地道:“是……正是……”他心里惭愧,在萧家生活了二十余年,竟个知萧家听雨楼是如此精妙的阵势,不禁潜然大汗淋漓,也顿悟了昔日为何萧东广可以轻易截住辛虎丘的去路。

  天正大师道:“萧家有如此气象,无怪乎会出得了少侠这等人才……也无怪乎会引起权力帮忌意,唉。”

  宝剑引人垂目,持剑的人容易活不长。明珠夺目,则收藏的人难以保有。

  树大招风,高处生寒,这是理所当然。

  梁斗领首道:”权力帮已收买了铁衣剑派,眼见浣花剑派此等声势,又将与海南剑派联合,自然是要先除之而后快了。”

  海南剑派少掌门邓玉平,因爱慕萧雪鱼,早有心人赘萧家;邓玉平之弟邓玉函,又是萧秋水的拜把弟兄,可惜却死在权力帮之“三绝剑魔”孔扬秦剑下。邓玉平自然更恨权力帮。

  天正微笑道,“只不知朱大天王的人,为何也要趟这一趟浑水?”

  他一说完了这句话,四面大厅的墙上,忽然出现了十二只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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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00:50:53 | 只看该作者
第七章 一条胳臂一条腿

  十二只手掌,打破了墙,伸了进来。

  然而墙没有裂,只穿破了手掌形状的孔。而且没有声响。

  也许击破石墙,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击墙只破了手掌型状大小的洞不少一块而且没有发出声响,这点天下能做到的人,不但不多,而且简直太少得近乎罕见。

  天正大师谓道:“‘天王六掌’,果然内力修为、掌功称绝,了不起。”

  然后墙就倒了,走进来六个人。

  六个侏儒。

  他们人矮、头大,手长、掌厚。

  萧秋水暗暗叹息,仿佛了解为何这六人未进来前,要先显露一手功夫。

  ——矮小的人难免要壮声势,正如丑陋的人偏爱打扮一样,岂不都是人性中极难堪而又极自然的事?

  这六个人,都喜欢看着他们的手掌。

  ——也许他们不止在看他们最骄做的武器,也在看这一战的胜负生死,在掌纹里有没有印记?

  “你就是少林天正?”

  天正大帅合十:“阿弥陀佛。”

  开始问话的矮人穿黑衣,一身纯黑,像只乌鸦,他说。“我叫苗杀,”转目向一穿锦衣的矮人,“他叫苏杀,”瞧着一玄衣人道,“他是敖杀,”又指向一灰衣人道,“他叫巫杀,”用手向一白衣人一指,“这是龚杀,”最后一指他身边一名红衣人道,“他叫余杀。”

  天正大师说:“我知道,江湖上,你们就叫做‘六杀’。”

  苗杀说:“是。我们可为一个目的而杀人。”

  苏杀道:“朱大天王叫我们杀人,我们就杀。”

  敖杀接道:“我们六个人,本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要不是得朱大无王收容,只是六个早死早好的孤儿而已……”

  夭正大师道:“我明白。你们告诉我们,你们的姓氏原来不同,只是想证明一点,你们六个人,会有今天,会在一起,全赖朱大天王的栽培,所以不惜为他而死。”

  巫杀截道:“不惜为他杀人。”

  天正大师笑道:“我知道了。”

  梁斗接道:“既然我们知道了,你们可以说了。”

  龚杀倒是奇道:“说什么?”

  天正笑笑,梁斗道:“你们告诉我们这些,只是为了提出某个要求;要是要求不得,宁可决一死战,所以好教我们不要拒绝。”

  余杀抚掌叹道:“两位果是明白人。”忽然悄声笑道:“如果诸位答应了,朱大天王也有小小的礼物要送予大家。”

  他一说完,苏杀和苗杀就突然倒飞回去。

  他们倒飞的身法,竟比前掠还要无缺。

  他们倒掠入墙,片刻又掠了出来。

  余杀笑道,“这是三件礼物的两件,大师和梁大侠,先行过目,请,请。”

  这是说,请大家先看看礼物样品的意思。

  余杀一挥手,苏杀背后背了个黑突突的袋子,忽然掼了下来,抽开丝缎,剥开麻布,立即出现一个人,一个光头!

  这光头人是一个和尚。

  苏杀继续剥下去,就现出那和尚的双肩。

  那和尚竟穿着大金红袈裟,眼睛瞪得老大,但穴道已被封,不但动弹不得,也作声不得。纵凶悍如血影者,也不敢与天正的双目接触。

  那和尚竟是血影大师!

  血影大师,竟是“礼物”?!

  只听苏杀道:“血影艺出少林,后来大开杀戒,奸淫掳杀,无所不为,贵派早有追拿他之心,无奈他已投身权力帮,要追逮他,恐怕会使少林卷入江湖风波之中,无易对付……朱大天王有鉴于此,特遣我们六人,擒此叛逆,交由少林方丈发落。”

  天正大师合十长声道:“善哉,善哉。”

  苗杀手上提了个布包,布包很大,上面系了个结,解开布结,只见一个拙古的书盒,上写梵文,天正大师看了也不禁慈目一展,苗杀笑道:

  “这经原是达摩东渡,留在少林的,后三百年来劫火,此经终于落人生俗之手,据悉少林历二百四十六载遍寻未获……朱大天王有鉴于此,特令在下交还少林方丈保存,物归原主。”

  佛门虽无嗔无欲,但此经乃真本,是佛学中至宝秘笈,饶是天正大师这样的高僧,更越发心动,长吸一口气,缓缓道:“尚有一物,未知……”

  余杀笑着接道:“少林至刚至猛的内家拳路,与武当至阴至柔的内家拳法,一直无法配合使用,但朱大天王浸淫两派数十载,已研得合并之法,正不知与武当太禅研讨好,还是只向大师你求教是好,现在……”

  余杀笑笑,再不言语。

  梁斗暗呼了一口气,忖:好历害。就算天正无贪无欲,但少林、武当,一直并立,各据一方,如有谁先得并合两家武功的诀门,无疑声势大增,武功剧进,另一派就无法望及项背了。……这等诱惑,又有谁能禁受得了?

  只听天正沉默良久,终于问道:

  “只不知天王要老衲做的是什么事?”

  余杀道:“没有事。”

  苗杀立即接道:“只不过要大师和大师的朋友,不要管一件事。”

  天正缓缓问道:“不管哪一件事?”

  还是余杀接道:“不管一只胳臂一条腿的事。”

  天正大师继续问:“哪一个人的胳臂和腿?”

  余杀没有答,龚杀突然大声说出来:

  “萧秋水的!”

  这连萧秋水都吓了一跳,一大跳。

  天正大师没有再问。

  梁斗却忍不住要问。

  “你们为什么要他的一条胳臂一条腿?”

  “因为他在秭归,带人杀了‘长江三英’。”

  梁斗又问,“可是他在丹霞岭上,曾救过‘长江五剑’,而且柔水神君雍希羽也答应替他脱罪。”

  “有这回事,”余杀似在这六人中,最能言善道,而且机警聪明,“所以‘长江三英’的事已不计较,但是他又杀了‘长江四棍’中的金北望金老三。”

  萧秋水不是因为怕死,可是他必须分辩,“他不是我杀的!”

  敖杀即问:“那么是谁杀的?!”

  萧秋水疾道:“权力帮,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一洞神魔,左常生的弟子:钟无离、柳有孔杀的。”

  敖杀无言,余杀却道:“原来是这样的。我知道你也不致于说谎。但是金老三虽不是你杀的,却是因你而死的。”

  这点确然,钟、柳二人暗杀金北望,是因为要手刃他。所以萧秋水无言。

  余杀冷笑又道,“何况,天王的令,已经下了。”

  ——朱大天王既已下令,便无权挽救了。

  ——他要一个人死,就得死,他要一个人生,就得生。

  ——一个别人生死都得由他来支配的人。

  天王既下了令,再说也没有了——余杀正是这个意思。

  “而且,”余杀道,“为了柔水神君的请求,朱大天王只要萧秋水一只胳臂一条腿而已;”

  他笑笑又接着说。

  “随便哪一条都可以。”

  余杀这样说的时候,仿佛已把一件极高价的事物,用了极廉宜的价格抛售出去似的。

  如果他是一个商人,他已表示他的货品已打折扣了。算得极是相宜:

  ——连你不买都不可以。

  只要天正不管,别人就管也管不了。

  他们六人很相信自己的武功——而且更相信朱大天王的三件“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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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00:51:34 | 只看该作者
      “三英四棍、五剑六掌、双神君”,朱大天王的部下,除了长老级的章残金、万碎玉和烈火、柔水二神君之外,就要轮到这“六杀”为最强了。

  他们对自己的武功,一直都很自信,也很自负。

  一个人若天生丑陋,就可能会多花时间在学问上——而不是多花时间,在炫耀他们的容貌外表上。

  “六掌”武功之所以高,因为他们专。

  ——因为他们知道,若要出人头地,就得苦练,不断的苦练,天天的苦练,时时刻刻的苦练。

  梁斗轻轻咳了一声,他知道天正纵不会答应,也不好说话了。

  这时应该由他来说话,而且该由他挺身而出。

  他是萧秋水的兄弟,无论如何,他不能让他们这样做。

  他开始时不敢说,是因为有天正大师在,他不敢僭越,他现在敢了。他不敢,是因为尊重。他敢,是为了义气。

  梁斗说:“带我去见雍学士,我跟他说去。”

  余杀摇头,笑了。

  “没有用,跟谁说都没有用。”

  ——因为朱大天王已经下令了。

  梁斗轻咳道:“那么,我不答应。”

  余杀看向天正,含笑道:“并没有人要你答应。”

  ——天正大师就答允就行了。

  天上大师是武林泰斗,只要天正不出手,“六掌六杀”就了无所俱。

  曲暮霜忽然大的声道:“我们不答应。”

  曲抿描用更大声音喊:“打死我们也不答应。”

  余杀脸上没有表情,却叹了一口气道:“那你们只好死了。”

  “六杀”立意要再出手一次。

  他们觉得以掌穿墙的恐吓,还是太轻了。

  先杀两个人来开开戒,也许梁斗会知难而退。

  梁斗此人在江湖一带,颇有侠名——能不招惹,还是尽量不去招惹的好。

  ——这是朱大天王手下的人做事的原则。

  一旦招惹,赶尽杀绝:

  ——这也是朱大天王手下做事的另一原则。

  原则常有两面:有时一面看似不伤人,另一面却往往杀人不见血!

  他们就用杀人的一面,先行杀掉曲家姊妹。

  可惜他们一动,梁斗就动了。

  他挡在曲家姊妹的身前。

  “六杀”其他五人都变了脸色。原本是余杀一人动手的,但梁斗拦在身前,他们也不能不一齐动手,大侠梁斗,誉满江湖,六掌还是不敢轻敌的。

  梁斗忽觉满天掌影,他分不出哪一只是虚,哪一只是实的。

  偌大的厅堂,连桌、椅、杯、盘,都变作了掌影。

  梁斗身退,退至盆栽之前,忽然盆栽变成了手掌,向他背后按来。

  他长身而起,落到横匾处,那横匾又忽然变作掌影,梁斗急忙一沉,向兵器架了掠去。

  可是兵器架子每一件兵器,都变成每一只手掌,向他按来。

  梁斗这才知道“六掌”的武功,远胜于上次丹霞所见的“五剑”。

  这厅堂每一事物,都变作了手掌,连寸步都不能移,连半步都无法再退。

  ——况且不能退,他要保护曲家姊妹。

  这六人一出手,就是杀手。

  ——既然出手,便绝不留情。

  梁斗长叹一声,一道淡淡的刀光飞出。

  不眩目的光芒,平凡的刀。

  古道,西风,瘦马。

  四个人在天涯。

  天涯不远,也许近在咫尺。

  那两个萎颓、高冠的人、以及一个少年、一个中年人、骑马走入胖子店。

  离成都仅有数十里的胖子店。

  刀光一闪而没。

  刀又回到平凡的鞘中。

  刀是不是平凡的刀?人呢?

  ——人是不是平凡的人?

  梁斗很不愿出刀,因为他每次出刀,都要伤人。

  ——梁斗很不愿意伤人。

  可是他一出刀,不止伤人,可能还会杀人。

  这一次他不得不出刀,在交手第一回合里,他就被迫出刀。

  ——因为不出刀就应付不了。

  更可怕的,这次他出了刀,发觉还是未必应付得了。

  掌都消失了。

  那股逼人的杀气,一下子萎缩,到了六人的眼神和掌心里。

  他们六人,目光除了肃杀,还有一片震讶。

  因为他们掌心都多了一道痕。

  刀痕。

  血微微溢出,盈注在他们掌心纹沟里。他们惊讶,但已矢志要杀梁斗。

  ——这样的敌手,绝不能让他活下去,放虎归山!

  所以他们目中杀气更重。

  梁斗神色依然平淡,只不过轻咳一声。

  萧秋水立刻发觉他青衣长衫湿了一点,湿了一点点,而且青衫变成了褐色,一种极幽沉的颜色。红色渗和青色时,两种极鲜亮的颜色在一起,就会产生这一种消沉的色彩。难道、难道梁斗吐了血。吐的是血?

  梁斗笑了。

  他发现自己不是这六人合起来的敌手。

  可是纵不是敌手——也只好对敌到死为止。

  人在江湖,有些事是百挫不折、万死不辞的。

  人能面对死,不会惊怕,世上又有几人?

  ——是有几人!

  至少萧秋水和齐公子是。

  他们已一左一右,在梁斗身边。

  六掌瞳孔收缩,他们已准备第二度出手。

  掌影漫天,忽然一只拈花般的手指,在他们手心轻轻一点。

  十二指,十二点指,十二只手掌,都软了下来。

  天正大师,脸含微笑,好像没有动过一般。

  然而六掌惊愕无比,垂着他们犹在发麻的手,看着天正大师,眼睛比血影还要惊慌。

  “拈花指。”

  有人失声而呼。

  然后六人尽皆变了脸色。  


      “少林七十二技”中,“拈花指”只是一技,但却是很特别的一技。

  学“拈花指”的人特别少,不是特别傻,就是特别笨——因为学“拈花指”有成的人,一万个人,最多只有两、三个,而且学“拈花指”的人,不得学其他七十一技,否则容易走火入魔而殁。

  可是当时在少林绝顶聪明,很得长辈赏识年少时的天正,却选择了“拈花指”。

  那时形神大师还在世。形神问:“你为何选择拈花指?”天正答:“因为它要我学。”形神后来赞这少年和尚资质能智通天地。

  ——一个人若专心学一样东西,或做一样东西,首先要把自己置之于死地,断了后路,才能专心一志去学,方可望有所成。

  ——否则,你又想写诗,又想演戏,既要学武,又要跳舞,搞不好对音乐也有兴趣,绘画也涂几笔,就永远难望有所成了。

  天正专心一志,精研“拈花指”,果然得了空前未有的成就。

  ——少林绝学,本来任何一技,都足以训练出一代高手。急功的人贪多,反而无成。天正大师的“拈花指”,虽只一技,但己款通天地,存乎一心,形外成内,俱无阻碍,就连学会“少林七十二技”中五、六项的藏经楼高僧木叶大师等高人,都远非其敌手。

  余杀恢复最快。他虽仍垂着双臂,但仍能笑道:

  “天王说过,若天正大师、太禅真人在,则不可力敌,这句活没有错,”余杀笑说:

  “大师好指力。”

  天正笑道:“承让。”就没有再多说了。

  余杀接着说,“不过,在下仍有事情请教大师。”

  天正道:“请说。”

  余杀道,“大师是方外高僧,为何要管这俗世事,好叫晚辈大惑不解?”

  天正笑道:“若有人叫你折一条臂膀给他。你也不肯,他怎肯?”

  余杀说:“可是那肩膀不是大师的,而是他的,这跟大师无关。”

  天正道:“阿弥陀佛,谁说无关。天下苍生,都本我佛善念,自当珍惜。”

  余杀道:“所以折他一条臂膀,就等于折大师的了?”

  天正笑道:“则宁可施主折老衲的。”

  余杀叹道:“那天王大礼,大师都不要了?”夭正笑道:“既折老衲的,要来作甚?”

  余杀道:“血影大师是叛徒,少林不要处置了?”

  天正合什道:“这种人天理不容,毋须拿别人胳臂来换。”

  余杀又道,“梵经神会,原属少林,大师不要了?”

  天正道:“叶归根,尘归上,是少林的,终回少林。”

  余杀嘿声笑道:“那么内外家拳的融合,大师拱手让于武当了……”

  天正笑道:“天王研得内外家武功心法融合之秘,实当可贺,惟我佛中人,能恒寂天地,觉知一心,生死永弃,无相无明,才是发法门之径。”

  余杀为之瞠然。苗杀叱道:

  “你这老僧,三个大礼,也换不到萧秋水的一只脚么——”

  天正含笑道:“死物如何能换生物之理?一个活生生的人,来换这些罪孽,真是不值啊。”

  六掌等无言。余杀忽道:

  天王临行前又交代我说,如天正不肯,说不愿将有生命之人换无生命之物,则可以给他看一件东西——”

  天正白眉一展,道,“哦?”

  余杀干笑道:“大师既然如此执迷,在下也只好被逼如此了。”

  说着一拍手。

  敖杀和龚杀又倒飞而出。

  再掠进来时提了一个人。

  又是一个和尚。

  这会天正的脸色也有些变了。

  那巨大的龙虎大师,眉须俱竖,满脸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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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00:52:08 | 只看该作者
第八章 四个在古道上走着的人

  被抓进来的和尚全身形同枯木,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可惜他也被点了穴道,丝毫动弹不得。

  龚杀反手扣住了这和尚,敖杀拔刀。

  刀短,一尺五寸长,但寒光熠熠,抵在和尚的脖子上,刀锋已入肉,两边一片紧白,刀锋处鲜血渗出。

  那和尚却很镇定,淡淡地招呼:“方丈。”

  天正合十。

  两人看了一眼,眼神充满了了解,神色都很安详。

  余杀冷笑:“你当然知道他就是你们少林的诵经堂主持木蝶大师吧?”

  天正大师没有回答。

  余杀却看得出天正并不似他外表那么平静,因为天正的眼神已有了感情,那一股厌世的,而又专注的神采,变成了焦切和悲怜。

  余杀知道已击中了对方要害。他还要得戳下去,于是他道:“他是你师弟,既是人命,也不是叛徒,你要保萧秋水的一手一脚,还是要救他一命?”

  木蝶大师是少林高僧,而且也是维持少林宗主命脉的数名要僧之一。

  少林寺既是佛庙,也是个组织;事实上,少林势力威望如此庞大,不组织起来,也绝对不行,而少林的组织,也有些似外面帮会的组织,设有外围、内围、子弟、弟子、分舵、分堂、统领、香主、旗主等之分。维持这组织的最重要成分当然是人材。最重要当然是这组织与行动的运作和指挥。木蝶无疑跟天正一样,都属于少林寺内决策高峰的要将。

  木蝶大师也深谙四种少林绝技,却不知怎地,今日他竟落到朱大天王部下的手里。

  余杀目中有狡猾的笑意:“怎么样?大师是要令师弟的性命,还是萧秋水的一手一脚?”

  萧秋水大步踏前,道:“不必大师为难,萧某人一只手一只脚,过来剁去便是!”

  余杀一点头,巫杀掠近,一反手,拔出一柄金光闪闪的刀,就要动手,曲暮霜不觉惊呼一声,萧秋水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巫杀狞笑道:“你不怕死?”

  萧秋水道:“怕。”

  巫杀道:“既怕,为何不逃?”

  萧秋水冷然道:“我怕,但是不逃。”他断然道:“何必要逃?”

  巫杀大笑道:“好小子,你有种,不过有种也得死!”说着挺刀便刺。

  余杀忽道。“不可杀。”

  巫杀奇道:“为什么?”他一面说着,一面回首。

  他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

  苗杀、苏杀都倒下了,余杀退在一旁,脸都白了,龚杀、敖杀两个人都傻住了。

  木蝶大师正慢慢起身,天正大师正好解开他的穴道。

  巫杀怔怔地看着天正,不敢相信天下有武功那么高的人。

  “回去跟天王说,”天正和缓地道:“就说这事天正管了,找老衲就好。”

  然后又注目向木蝶,一脸关怀之色,问:“可好?”

  木蝶倦意地合十道:“谢谢大师兄出手相救。”

  天正笑道:“何必言谢。”

  巫杀还是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更拒绝相信。

  所以他还是出手。

  他一刀向天正斫去,刀划空射出。

  更利害的是他的掌。

  掌后发,但掌风已盖过了刀啸。

  就在这时,那高大的僧人动了。

  一动就是一声大吼,如同半空打了个霹雳,那刀“兵”地碎了,竟被吼声震碎了。

  然后他也一拳打出去。

  龙虎大师硕大的身体变成挡在天正的前面。

  巫杀的双掌也变得向龙虎大师冲去。

  可是龙虎一出拳,手长臂阔,就在巫杀差半尺要击中他的时候,他的拳已击杀了巫杀。

  然后巫杀就飞了出去。

  彻底地“飞”了出去。

  因为他飞出去时,身轻如鸯,全身已没有一块骨骼是连接在一起的。

  六杀剩下了五掌。

  五杀瞳孔已收缩,惊恐已取代了震讶。

  只听天正喟叹,摇首道:“六师弟出手,还是太辣了一些。”

  龙虎本气势如龙,忽又乖驯如绵羊,垂手而立道:“是。”

  天正道:“这种出手不留活口,已不是一个出家人所为。”

  龙虎惶然道:“是。”

  天正向其他五杀道:“你们可以回去了。”

  没有一个人敢说“不”字。

  龙虎大师的“少林神拳”,开碑裂石,闻者胆碎,更可怕的是天正大师的“拈花指”。

  他们根本看不清他的出手。

  他们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何竟擒得住少林最高一辈中排行第四的木蝶大师!

  余杀长叹道:“即然大师要插手,我们只好走了。”

  其他四杀也把拳道:“告辞了。”

  忽听一个声音道:“告辞不得。”

  那四个人还在古道上走着。

  他们已进入了成都。

  说“告辞不得”四个字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人。那是四个人同时说的。

  走进来的却不值四个人。

  一共七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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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29 00:52:40 | 只看该作者
      天正笑道:“十位好。”

  十位?萧秋水汇在纳闷其间,门外走才入两个人。

  落地无声,但每一步似一口钉子,尖锐沉宏。

  这人却不是马竟终,马竟终外号“钉子”每一步如一只铁钉。而这人却不是铁钉。

  棺材钉!

  这人腰间一柄剑,剑身乌,剑无鞘。

  他身边的人,也是踏地无声。

  这人一身白衣,宝相庄严,乍看有些似画像里的观音。却手拿佛尘,脸含笑意。

  那高人威猛的僧人,一见这两人,横踏一步,低头合十,让天正大师与这两人面对而立。

  萧秋水一看,便知道这两人至少也是一派掌门的身份。

  谁知齐公了低声向他和曲家姊妹道:“那四个矮脚锦衣人,便是‘五虎彭门’的彭门四虎将,却都不姓彭,一个叫“快刀斩’皮堂、“无头斩’古同同、‘断肚斩’伦走、“七旋斩’许郭柳。”

  “五虎彭门”,原来是彭家绝学,但彭礴死后,他的三个儿子,一个好赌,一个好嫖,一个好烟,都成了废人。彭礴的胞弟彭天敬,又是庸材,所以彭家原来的地位就被这四名彭门的弟子皮,古、伦,许四人所夺。

  梁斗接着说,“另外那少左目、断左手、缺右足,没有耳朵、脸上一个大疤的人,便是‘天残帮’帮主司空血,穿乌衣的老人,不是丐帮,而是乌衣帮的总瓢把于单奇伤。还有那精悍的黄衣中年汉子,便是‘螳螂门’的第一高手“千手螳螂’郎一朗。”

  乌衣帮凶残恶毒,闻者惊心,司空血的残伤绝狠.更是天下闻名:乌衣帮是黑道上人马不多,但最精锐、亦最歹毒的一批。他们的头子就是单奇伤.外号“一剑飞骑”,曾把天山剑派的掌门宫八斩杀于骑下,并曾击败终南剑派的公认第一剑客白无然,剑术之高,据说已不在海南邓玉平之下。千手螳螂郎一朗,更是有名。近年来“螳螂门”声名鹊起,就是郎一郎一手扎起的基业。

  这些人忽然都来了,来到浣花,莫非是为救浣花而来的?还是不然?

  那另外两人呢?这两人的排场,显然比郎一朗、司空血、单奇伤、皮棠、古同同、伦走、许郭柳七人加起来都大。

  而且大得多了。

  只听许郭柳道:“朱大天王的人。是放下得的。”

  伦走接道:“对!放虎归山!”

  古同同也道:“斩草要除根!”

  皮棠跟着便道:“免留祸患!”

  这四人不但武功搭配得天衣无缝,连讲话也衔接得十分紧密。

  他门一说完就拔刀。

  刀一在手.己到了五掌身前。

  一到了五掌身前,立即出刀。

  四柄不同的刀,同样的速度。

  忽听“冈朗”一声,一柄精钢剑.架住了四柄刀。

  出剑的人是单奇伤.他道:

  “就算你们要出手.也得先问问应大哥和莫姑娘的意思。”

  他说着,眼睛望向那铁衣男子和白衣女子。

  萧秋水立即明白了着一男一女是谁了。

  武林中姓应的高手并不多.姓莫的女子也更少,像这样连单奇伤都畏忌的高手.正好只有两人。

  男的就是铁衣剑派少掌门应欺天。

  女的必是恒山派首徒莫艳霞。

  莫艳霞,外号“白衣观音”,但见过她在血符门一役的,都改口称她为“血衣观音”。

  她杀人,杀得一身都是血。

  恒山一脉,自从柳荫神尼病逝后,藕断师太闭关不出后,恒山派无论大小事,都可说已掌握在这莫艳霞手里,据说她的剑法,已绝不在她师父之下。

  应欺天就更可怕。

  他能当上铁衣剑派的掌门人,就是手刃他父亲所得来的。

  那时候他父亲正要考虑加盟朱大天王那边去。

  应欺天与萧西楼、邓玉平并列三大剑派中的代表,剑法之精,绝不在萧西楼之下,而且剑法之狠,犹在邓玉平之上。

  莫艳霞这时说话了,她的人很美,粉脸红唇,一双凤目,但声音却很粗嘎:“我们么?我们不要紧,要问,就要问天正大师。”

  单奇伤望向天正,天正合十道:“他们也没有伤人,何必在造杀孽,请看在老衲的薄面上,放了便是。”

  莫艳霞笑得花枝乱颤,道:“大师既说放了,那只好放了。”

  应欺天却忽然开口,开口即道:“不可。”

  天正大师就算未当上少林方丈,也是知名高僧。

  他在江湖上,有相当的影响力,在武林中,更有极大的号召力。

  他说的话,就算不是圣旨,也很少人敢违抗,连不是和尚的,也不敢违反。

  可是应欺天现在说“不可”。

  每个人都望向应欺天,——连天正也望向应欺天,不过他只是怪有趣地望向他,一点生气之色也没有。

  应欺天却不在乎。

  早在他敢弑父之前,他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莫艳霞看了一阵,故意问道:“为什么不可?”

  应欺天道:“朱大天王就是另一个燕狂徒的雏型,我们应先剪除他的羽翼,不让他有机会成形。”

  天正叹道:“能不杀人,还是不要杀人的好。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应欺天冷笑道:“佛法也无边,大师难道以为放他们回去,他们就会改过?”

  天正无言。

  应欺天道:“大师既无把握,又何必把祸患留待江湖,让我们杀了便是。”

  莫艳霞娇笑:“总不成大师也为了朱大天王的人,宁愿以身代剐。”

  单奇伤也加了一句:“虽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但若大师常常入狱,随便入地狱,喜欢入地狱,一个人,可没几次活的!”

  天正叹了一声,还是没有说话。

  五掌听得勃然大怒,心付:只要天正不出手,我们总不成怕了你们!当下恶向胆边生,余杀虎地跳出来,一摆双掌,叱道:

  “我们兄弟,今日失利,被困这里,可也不是任人摆布的,要杀要剐,就放马过来吧!”

  五人十掌交错,四道刀光一闪,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宛若四道闪电,交错击到!

  开始十招,掌影与刀光交集,完全分不开来。

  十招之后,掌影大盛。

  五虎彭门的四个高手,显然已渐渐招架不来。

  就在这时,又加入了一道剑光。

  剑光急闪,如毒蛇吐信,连同四把刀光,又渐渐把掌势迫了回去。

  但五十招一过,刀风、剑法,都换作了掌风。

  掌风大盛。

  这时只听一声冷哼,一人只手空拳,闯入了刀光剑影掌圈内。

  这人伸展一双长臂,格、砸、拿、打,居然一时间只听到他双臂舞动,如舞长鞭铁柱一般的厉风。

  百招开外,形势又变。

  那加入战团的人当然就是“螳螂门”的朗一朗。百招之内.他与单奇伤的一柄利剑,的确压制住苗杀的双个和龚杀的双中。

  余杀还不时过来攻击单奇伤和他自己。

  就在他感到有些吃力时.又突地多了一人。

  这人全身上下,无一不伤。无一不缺.无一不残,走起路来,跄跄踉踉.打起架来。也摇摇摆摆。可是他一加入战团.五掌五杀的劣势,便再也无法扳回!

  只听一声断喝,人影倏分。

  单奇伤、郎一朗以及彭门四虎。以及刚加入战局的司空血,无一不喘气啾啾。

  余杀、龚杀、苗杀、敖杀、苏杀却巍巍颤颤,一齐吐出了血。

  不伤则已,一伤则五人齐伤。战局之凶,可见一斑。

  余杀苦笑道:“我们今日落入你们包围,要杀就杀,无须多言。”

  只听司空血“赫赫”笑道:“杀你们还真用不着多说。”说着便出了手.他只有一只手,可是出手时.连断手都成为武器。

  忽然人影一闪.只觉一种沉宏的劲气.迫得司空血一窒。几乎仆跌,原来是天正飞掠而至,落在余杀面前.合十道:“阿弥陀佛,手下留情。”

  司空血狞笑道:“我外号可叫”刀不留人’。”一扬手.多了一柄缅刀。刀一扬。竟向天正迎头劈下。

  只听两声怒叱.”叮”地一声,飞剑刺来。刀断为二,一扬袖。司空血被打飞丈外。

  出剑的人是应欺天.他和他的剑一般冷静、歹毒。

  扬袖的人是莫艳霞,她依然带着凄辣的笑容,她叱道:“不可对大帅无礼。”回首对天正大师笑笑。道:“大帅见责。”

  天正平静地道:“何有!”

  莫艳霞冷笑道:“你们五个人,也看清楚了.是谁救你们的。”

  五掌愕然,但知道此主厉害,不得不答。苏杀沉声道:“当然知道。”他指的是天正大师。

  莫艳霞立即替他说了出来。“是天正大师救了你们。你门也该感恩图报吧?”

  余杀十分聪明,倒明白了七分,道:“姑娘可否说白了一点。”

  莫艳霞冷笑道:“好。那我就更说明白一点。梵经、血影,理应交回少林,物归原主,大师救你们,也算救得不冤了。”

  天正忙道:“救人是应当的事,而且手下留情的是姑娘等,不是老衲,怎可施恩望报!”

  莫艳霞板着脸孔道:“我不管。就算大师肯放你们,你们如不将物归少林,本姑娘我是万万不答应的。”

  天正大师本要阻止这等威胁,但知莫艳霞这番话是为了少林,处处替他着想,如他阻碍,反而是不顾少林利益,只好叹了一声,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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