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帮棋友会

 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搜索
热搜: 围棋
楼主: 文如玉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经典连载』 《篡清》 作者: 天使奥斯卡

[复制链接]

2742

主题

6314

帖子

1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18219
131#
 楼主| 发表于 2024-8-14 12:52:17 | 只看该作者
第九章 - 飞雪连天射白鹿(上)

东北境内,今年的第一场雪比正常节气早了几天。也下的分外的大。仅仅是第一场雪,天地之间就是一片白茫茫的。寒风卷过,挺拔的松群之间,茫茫似雾。跨越东北境内的几条河流,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浮冰。偶尔还能听见河底地凌破裂的声音,那是冰层在不断加厚。

东北人家,早就已经剪了门,准备了好了度冬的干棒子,腌肉。还有堆满院子四处的木头柈子。人们守着火炕,无分男女都叼着长长的烟杆。挖一锅儿关东老烟叶。说着些闲话,做着手工。属官的猎户参户却不比农夫们清闲,这么大雪天,却是他们要穿越在深山老林当中,猎熊挖参的时候。一冬的收获,都要交到各处的参领都统,甚至将军那里。

这是一片多么富饶的土地!地广人稀,煤炭,铁矿石,密密的森林草甸子,丰富的河流水资源,肥得仿佛都在流油的黑土地,渔业和盐业资源也相当丰富。这里还有一个埋藏在土地之下,少有的陆相沉积的大石油田。一切近代工业化需要的资源,这片土地上面都有!

经过元明清三代的经营,这片土地才变成中华民族的稳固本部土地。但是随着近代列强的炮声,这片东北亚最富饶,最冲要的几国势力交汇之处,现在正处于暴风雨来袭之前的最后宁静当中。

在徐一凡了解的历史当中,在这片土地上。流下了多少国家,怀着不同心思的军人平民之血。近代亚洲历史地风云诡黠变幻之处,一切都是从这片土地上面开始!甚至还影响了欧洲的一次白人之间的血腥厮杀,一次将血火燃遍了整个地球的人类之间的屠杀和反抗的大时代风云!

在一片大雪当中,一个人影踉踉跄跄的风雪当中穿行。行经一路,都努力的在风帽下辨认着身边地松树或者桦树地树干。不知道走了多久,那人影凑到一株特别高大地桦树之下,在雪雾当中摸索着树干。一下抠到一块松动的树皮。那人脸上顿时露出了狂喜的颜色。用劲一抠。掰下来一块四四方方的桦树皮,是被割下又重新贴在树上的。他扫了一眼,看到上面有几个炭写的字儿。顿时就胡乱的揣在怀里,又摸出靴统里面地匕首,认真的在那树上刻了几个歪歪扭扭的符号。深深喘了一口粗气儿,掉头就朝来处走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雪雾当中。

当他的人影才一消失,又一个矮矮而臃肿的人影从雪雾当中冒了出来,走到了刚才刻下符号的桦树前,仔细的瞧了瞧。然后朝相反方向,同样消失在了大雪当中。

□□□□□□□□□□□□□□□□□□□□□□□□□□□□□□

在一处的避风山谷当中,已经搭起了一片牛皮帐篷,就建在山谷当中地平地上面。在这小山谷里,还有一处镜子般地小小湖泊。也许是这里的地气比较热。有硫什么的。这片湖泊没有上冻。连周围地草树,都还有一丝青绿。大雪纷纷而下,落在湖水当中融化。腾起丝丝的白气儿。

山谷谷口四外,都有穿着斗篷,踏着翻毛皮靴的人影守候。每个人都挎着乌沉沉的德国马枪,将山谷外面的雪地踏得咯吱咯吱直响。不一会儿,大雪下面,人和雪地就不大分得出来了。

湖泊旁边,传来了几个女孩子咯咯的笑声。就听见一个娇俏的声音笑道:“这水还是有点热呢!”

说话的人正是陈洛施,她穿着小祅,外面是狐皮披风,风帽放下来了。小脸冻得红通通的。哗哗的拨着水,又掬水尝了尝,眼睛亮晶晶的:“这水还有点甜!”她身边是杜鹃和李璇,杜鹃和陈洛施蹲在一块儿,瞧瞧她,又尝尝水,点头赞同:“没错儿!以前我们在草原上面,几百里都是苦水,为了一眼甜水井,就能拼出几条人命!哪儿象这里,水多,树多,土攥在手里,都感觉油乎乎的……咱们国家,还有这么好的地方啊!”

李璇离她们没多远,站在那儿也跟孩子一样看着眼前这仿佛处于世外的美景。侧头轻笑道:“说起水,还是我们南洋好……就连海水,都蓝得透明,没风的时候,仿佛就像一块蓝宝石。就算这个季节,到处都有最新鲜的水果,哪像在朝鲜的时候,到了这个季节,就是酸菜,酸菜,还是酸菜……到了南洋,我请你们尝尝我们的水果冰!”

她说得认真,也保持着最完美的微笑看着两个女孩子。陈洛施和杜鹃对望一眼,低头不说话了。李璇眼睛眨了一下,笑容也僵了下来。湖泊边上,气氛一时有点尴尬。站在她身后的那对朝鲜小丫头,对望了一眼,都悄悄儿的垂下了脑袋。

徐一凡还是将李璇带了来,他能带上杜鹃和梁洛施,实在就没什么理由拒绝她李大小姐。不过条件就只有一个,除了李璇坚持要带,寸步不能离开的两个朝鲜小丫头,她那一大票丫鬟老婆子,一个也别跟上。他也考虑过了,带上就都带上吧,三十名最精悍的戈什哈跟着,都装备的德国马枪。这些戈什哈还由他身边那个大高手管家章渝调教过近身搏击,等闲七八条壮汉近不了身。章渝还随行贴身保护徐一凡和他家眷。这次在国境之内行动,这样小型而精悍的武装,走到哪里都有自保的能力。东北境内的马贼,还都要卖杜麒麟三分面子。就当着带这些女孩子散散心了,也当补偿一下她们跟着他在朝鲜苦了这么些日子。

他私心里面也有点期待,李璇按照身份和地位,肯定是他徐家的大房。这三个女孩子在朝鲜地时候,各自有各自的服侍人。水火分明。杜鹃和梁洛施还算连成一气儿,但是跟李璇是绝对保持距离。这次三女跟着他一起出行,之间完全就没有距离了。也希望就此杜鹃和梁洛施能认同李璇一点儿。

李璇可以说表现很好,没人在身边服侍,她自己也能照顾自己。不比小门小户出身的杜鹃和梁洛施差到哪里去。也尽量在和两个小女孩子搭话儿,想大家亲近一些。可是不知道怎么,杜鹃和梁洛施就对李璇有心结,总是客客气气的躲着她。原因也很简单。在这个年月。身份地位的差别。的确是一条鸿沟。两个小女孩子年轻,徐一凡也从来不拘着她们什么,她们也学不来大户人家小妾对待正妻的那一套儿。

三个女孩子在那里尴尬,徐一凡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看得分明。他和楚万里坐在两块石头上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什么。看到这个场景,楚万里就噗哧一笑,朝铺着狐皮坐垫地石头上面一躺,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本书。盖在自己脸上。

这次楚万里是唯一随着徐一凡秘密而来地随员,对这小子的脑袋,徐一凡是相信得很。再加上楚万里是将来要建立的总参谋部的牵头人物。这些工作,还是要他早点熟悉分担一些为好。

看着楚万里躺下,徐一凡也只是摇头苦笑。他有信心对付整个清朝,可没信心了结清楚自己的家务事儿……N多美女在身边固然养眼,可是也得有那个精力去照应吧!

他站起身来,走到湖边。也捧水尝了尝。先朝李璇笑道:“有点甜,可比不上你们家做得牛奶沙爹,下次我让人带点原料。你亲手做出来让我解解馋可好?”

李璇淡淡一笑,微微撇了撇嘴,用唇形朝他无声的比了几句:“我才不和两个小丫头计较!”说罢就优雅的转身,朝身后那对朝鲜双胞胎招招手儿,转到湖泊地另一头去了。

徐一凡再转头看看杜鹃和陈洛施,擦擦手上水迹:“这水里有铜,所以尝起来有点甜。周围肯定有铜矿,就是不知道品质如何,值不值得开采了……据说喝含铜的水美容养颜,你们不朝水袋里面装点儿?”

杜鹃睁大眼睛:“那么硬的铜块儿,还能化到水里?我不信。”陈洛施却是满脸崇拜:“老爷尝尝水就能知道地底下有铜,哪天再尝尝水,不是还能挖出金子来?”

对着两个天真的小丫头,徐一凡也只是一笑,站起身来,朝谷口望去:“李星这小子……怎么还没回来?”

他们的队伍,是三天前踏进东北境内的,由吉林将军的领地一路向西南而行。才踏入东北,就按照杜麒麟他们曾经来信告诉的方法。在经过地驴马店,大车店,大烧锅,还有马贼专用地溜子林。将溜子四下放了出去。告诉杜麒麟他们,他徐一凡已经到了,沿着什么线路前进。你们快点派人来联络。他这次前来,就十天时间,过时不候!你这个便宜老丈人,千万不要自误!

但是两三天下来,每一处马贼们传递溜子,联络接头的地方,都没有传回杜麒麟他们的消息。眼看就是要到掉头回返地时候儿,他时间有限,如果在这么一点缓冲的时间里面还不能和杜麒麟接上头,那么他就只能放弃原定计划,回朝鲜再做打算……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到了紧要关头,他必须坐镇平壤,应对一切!

今天派出去查探消息的,是临时管领这三十名戈什哈的李星亲自前往。对于此次行动,必须都带上最贴心的人物。李星是他小舅子,特特的被他从野战部队当中抽调了出来。是属于绝对可以信任的。也能让李星和他妹子聚聚。

李星经过在野战部队的锻练,在汉城平乱的时候也是冲在前面的悍将之一。官职已经做到了右协的副营官,不论是张旭州还是楚万里都对他有相当高的评价。对于他,徐一凡还是比较放心的。今天特特的才调派他到预计行程最后几个溜子林去查探。没想到一去四五个钟点了,还是没有回报。有了这四五个小时,他们说不定还能朝前面赶出去五六十里路去!

听到徐一凡提起李星,杜鹃的脸一下就绷了起来。跟着徐一凡站起,朝谷口向外看去。回头瞧着徐一凡脸色不好,还安慰他来着:“老爷,爹爹就在东北,咱们既然来了,还急着做什么?这么大风雪,好好地路都不大能瞧见,等明儿天气好了。咱们在多下点儿气力把路赶回来就是了……”

陈洛施还在一边儿小声帮腔:“还不如派我去呢!李家的那……反正是个南蛮子。说不定一辈子都没见着过雪。要是我去。准定早就带着消息回来了!”

徐一凡冷下了脸,对着陈洛施一字字儿道:“我麾下的战将,不管是雪还是刀子,都要能闯过去!哪怕李星一辈子都没见过雪也是一样!还有一点,你们做什么我都由着你们,但是我公事上面的人和事儿,你们一句话都不许议论!”

陈洛施伸伸舌头。不说话儿了。又撒娇的靠了过来。徐一凡却瞧着杜鹃,暗暗有些歉疚。

如果再联络不上杜麒麟,那就只有回头了。以后还有没有能力照顾她那马贼老爹,还在两可之间,这小丫头,满心还期盼着见她爹爹呢……不过,现在,绝对不是他心软的时候。他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

杜鹃却没有留意徐一凡的脸色。只是站在那里,向远处望去。雪花在她身边飞落,在她目光当中。只有一种最自然地孺慕依恋地光芒,仿佛在风雪地尽头,就是她那已经残疾的爹爹,在等待着她一样。

□□□□□□□□□□□□□□□□□□□□□□□□□□□□□□

谷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名戈什哈抬着一个软软的人影直朝湖边奔来。几个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徐一凡和杜鹃不用说,就连李璇也提着衣服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雪过来。

那几名戈什哈奔近,抬着的正是李星,他脸色已经苍白还泛着铁青,脸上全是雪粉冰碴。眼睛似闭非闭,迷迷糊糊的。徐一凡急急忙忙地伸手一探他的口气,呼出来的气息比外面的天气似乎还要寒冷几分。徐一凡额头顿时冒出了汗珠,这可是嫡嫡亲亲的小舅子啊!

“快,生火!将他抬进帐篷里面,把能盖的都给他拿过来!”

李璇奔到了徐一凡背后,看到李星的这个模样儿,顿时就摸着自己哥哥的脸,眼泪都出来了。跺着脚说不出话来。大家正手忙脚乱地要抬李星进帐篷地时候,章渝却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这个沉默寡言的管家,很多时候都让人忽视了他的存在。

他僵着一张刮骨脸,只是瞧了李星一眼。一把将几个戈什哈挥开。伸手揪住李星地领口,嗤拉一声,三层皮穿在李星身上,居然被他凭着单手从襟口一下扯到了腰间!李璇白着一张脸,音都尖了:“你做什么!”扑上去就想撕扯章渝。杜鹃急急的在旁边开口:“冻僵的人经不起热,进帐篷就真坏了!”

徐一凡猛的抱住李璇,李璇踢打了徐一凡几下,却被徐一凡搂得紧紧的。就见着章渝从地上抄起几把雪,飞快的在李星心口,脸上,手脚拼命的搓揉。他手劲奇大,几下皮肤就见了红色,章渝头也不抬的沉声道:“都给他拼命搓!”戈什哈们一愣,马上都抄雪齐上。把李星搓得跟煮熟的虾米也似。李璇只是眼泪汪汪的趴在徐一凡怀里。不一会儿,就听见李星呻吟一声,紧咬的牙关松开,章渝随手又拿过一皮袋烈酒,给他灌了一口下肚。这时才感觉到李星呼吸出一点热气儿出来。章渝直起腰来,默默的一摆手:“这时可以抬进去了。”

这下不要徐一凡吩咐,戈什哈们背着李星就进去。徐一凡才觉着松了一口大气儿。脖子上面就是给人啊呜一口咬下去:“他妈的好痛!”

低头一看,就瞧见李璇朝他龇牙:“我哥不是牲口!当不起你这么用!”

这个时候可没心思和她上课,徐一凡瞪她一眼,摸着脖子就朝帐篷里面走去。才低头钻进去,就听见李星微弱的声音:“回禀大人,接到杜麒麟的溜子了!他们也赶了四天的路过来,扎马在离这里这里不过七十里地地方……属下已经给他们回了溜子。让他们派人来接应……属下无能,差点冻僵在半路,误了大人的大事!”

徐一凡眼睛一扫,就瞧见李星支着身子坐起,说了几句话就只是喘气儿。要不是几个戈什哈按着,估计就硬撑着站起来立正行礼了。徐一凡眼神一动,静静的站定,冷冷的道:“当兵的。就是要在任何气候下都能行军战斗。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我们的战场都在这一片土地!我不管你是南方来的,还是北方来地……不能适应这种气候,自己想想,还配不配当我徐一凡地麾下,配不配当禁卫军地军人?这次教训,不仅仅是你,所有人都要记住!起来之后。写一个寒带切身体验报告给我!”

禁卫军和大清其他军队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拥有荣誉感,从平定一国而自然带来的荣誉感。而呵护培养这种荣誉感延续下去,靠的就是更严厉的磨练,让他们觉得,他们是始终与众不同!这种精英养成教育,在徐一凡那个时代大行其道的成功学当中,是少有的被他牢牢记住地东西。

李星端正的坐在那里,肃然行礼。然后才从贴身的地方摸出了那片白桦树皮。双手递给徐一凡。帐篷中几个戈什哈。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徐大人钧鉴,仆等已束装兼程而至,歇马左近浑河畔林家屯。静等引领。不胜翘首期盼之至。”

虽然是炭笔在桦树皮上的涂抹,却仍然龙飞凤舞,一看就是姜军师的手笔。徐一凡借着帐篷外雪光看完,将桦树皮搓碎。对着外面大声下令:“收拾行装,随时等待出发,我看杜麒麟最快能什么时候派人来见我!”

□□□□□□□□□□□□□□□□□□□□□□□□□□□□□□

龙川港内,鼓乐齐鸣。引水码头之侧,早就是卫队站得笔直,长把苗子队这军中礼节都摆了出来。一群北洋武,挺胸凸肚的站在码头一侧,马刺碰得叮当作响,虽然码头边寒风凛冽,但每个人都是笑逐颜开。

眼看得北洋自己的开济小火轮呜呜的被引进靠上了码头。两条兵船陪着开济轮船一直开到港口。黑布盘头地水手抛锚下缆。才打了停轮钟,和丁汝昌并肩站在队列前头地叶志超手就朝后面一摆。一大群总兵副将游击啪啪就打千下来,一个个捧着手本,对着轮船都拉长了强调报履历,报到最后,又是齐声一声喊:“恭迎杨观察!恭迎杨总办!”

叶志超矜持的只是笑,丁汝昌却不自然的左顾右盼,回头一看,就看一个人在武队伍当中站得笔直。双眉如剑一般挑得老高,满脸都是郁郁之气,除了邓世昌还有哪个?

丁汝昌压低了声音:“你这是在做什么?”

邓世昌沉声回答:“我是武职二品,他也不过是文四品赏加二品顶戴。他是淮军陆军营务处总办,我是水师。论哪点,我要跪接杨莲房?”

周围军官纷纷侧目,都跟看二傻子一样瞧着邓世昌。邓世昌就是倔强地昂着头,丁汝昌恨恨的一摆袖子:“回去再料理你!”叶志超只是不以为然的回头看了邓世昌一眼,轻蔑的一笑,拉起丁汝昌的手:“走走走,老哥,咱们上前亲迎莲房兄!”

正说话间,就看见跳板放下,官舱里面钻出了杨士骧。他都没穿官服行装,只是一件皮裘,外面再加一件披风,飘逸潇洒,笑吟吟的拱着手就下船:“曙青,怎么和我来这一套?折我姓杨的寿不是?非要我在这里给大家磕回来一个?”

叶志超笑吟吟的也不行礼,上前就和杨士骧拉手。和丁汝昌将杨士骧捧在中间,笑着大声对武骂道:“王八蛋,杨大人给面子,还不都滚起来?”

武官们哄然一笑,纷纷爬起,都涌了过来。杨士骧含笑左右周旋,一一寒暄,扰攘了一番之后,叶志超才找机会笑道:“莲房兄,一路远来风波辛苦。朝鲜这个苦地方也没什么好预备的,只有几个还勉强看得过去的高丽姬,长得不如何,皮肤倒好。房子也准备好了,也狭促得很……莲房兄,少歇几天,养养精神再勤劳王事如何?”

杨士骧脸上笑容不减,头也不回的漫声应道:“为什么还要给徐一凡容出时间?明天……最迟后天,我就快马奔平壤,坐催徐一凡离军。我去之后,你就整备营伍,朝北推进……难道曙青兄还没预备完毕?”

叶志超脸上顿时有点变色,咬牙低声:“全军上下,已经枕戈待旦。大清朝上下,能和咱们中堂争雄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742

主题

6314

帖子

1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18219
132#
 楼主| 发表于 2024-8-14 12:52:57 | 只看该作者
第十章 - 飞雪连天射白鹿(中)

大雪在入夜的时候儿,已经慢慢的停了下来。这个年代的月色,比起徐一凡那个时代要明亮得许多。站在户外看着头顶,觉得月亮似乎也比原来的时空,离地面更近。

月色皎洁,映射着满地雪光,照得周围的山川世界一片幽明浮动。

徐一凡背着手独立在湖边,挺长的时间,一动未曾一动。

还真是……轻松不起来呢。如此美景,数十名忠心的手下在大雪奇寒当中默默拱卫着他。身后帐篷内,有自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高手当作管家贴身照料。三个如花美眷等着自己。不管自己如何作色,哪怕是有性格如李璇,都会尽量的顺着他的意思。

人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按照他那个时代的思维,退一步也不失为富家翁。又何苦殚精竭虑,在雪地当中焦急等候,等来一个也是死中求生的机会?

只能说这条路太具备诱惑力。只要走上了,就绝对舍不得放弃。多少大圣大贤,名将明相。三千年历史多少英雄,都明明知道这条路走下去有多么艰难。再洞察世情,却也不舍退避。

当你有了权力,只有可能想去谋求更大的权力。绝大部分让这条道路的险恶风涛反而将自己淹没,但是那仅有的站在顶峰,改变命运的可能,却让每个踏上这条不归路的人为之疯狂到最后!

自己的性格,也慢慢的不像才到这个时代时候那样随和散漫。那样地没心没肺了……当你一言已经可决人生死的时候儿,你就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徐一凡突然搓搓自己手,才发现虽然穿着重裘,却已经是手脚冰凉。从漫无目的的沉思当中惊醒过来的时候,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头顶明月,正照湖心。明晃晃的直入人心。

身后突然传来了轻轻的响动,一领斗篷已经轻轻地披在了他的身上。一双小手暖烘烘地,贴在他脖子上面出奇的舒服。徐一凡扭头一看。就看见李璇歪着头打量他脖子上面被咬出来的那个痕迹。盈盈月色之下。俏脸明艳不可方物。浑然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儿。

“俩丫头是不是偷偷瞧着?”

“嗯,在帐篷里面探头探脑呢,生怕我怎么迷惑你了,说他们什么坏话。”

“你会说么?”

“才懒得说,我们之间,没法儿交流……”

“将就吧,反正你也是大房。气量大点儿。大清就这么个规矩,谁也不能免俗。”

“跟在你身边,很累……咱们李家,都跟中了邪魔一样儿,给你卖命。我爹,我哥……”

“你爹和我一样,走上了这条路,就被诱惑得不想回头。还是那句话儿。谁也不能免俗。”

“什么路?”李璇歪着头问。

徐一凡但笑不语。突然湖边林丛一动。还没等徐一凡反应过来,已经有两名戈什哈的身影窜了过去。明亮的月色下望去,就看见灌木从中冒出一对白色的小耳朵。接着就是一个动物地头。雪月交映之间,这动物毛色似乎比雪还要洁白,还要柔软。两只枝枝杈叉的大角。

一头白鹿!

戈什哈们的动作吓着了这柔顺胆小的动物。顿时掉头就跑,一阵草响林。动徐一凡呆呆的望着那白鹿消失的地方,突然仰头向天。

清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不过如此而已!只不过多了他这一个时光洪流当中的穿越客!

两个内卫的戈什哈也看清楚了不过是条白鹿,正准备回到自己地警戒位置。徐一凡已经大声下令:“追上去,把鹿耳给我带回来!”

他一下令,那还了得。两个戈什哈想也不想,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跑得过那畜生,摘枪拔腿就循迹追了上去。李璇拉着他胳膊:“要活地!要活的!”徐一凡只是笑着拍拍她的手。

男人地世界,还是不要让这些女人明白。不管她们将在自己的世界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李璇两眼发亮撒嗲的时候儿,谷口外真正传来了动静。徐一凡身后嗖的就穿出一个人影,看样子正是楚万里。这家伙,别看比他还没心没肺的样子,其实也在极其紧张的等待着杜麒麟那边儿的消息。再加上一个爱听自己顶头上司墙角的恶趣味!

这个时候徐一凡可没打算计较,拔腿就朝谷口赶去。身子一动,李璇才给他披上的斗篷已经落在了雪地上面。身后的李璇将斗篷捡起望着徐一凡背影,神色淡淡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徐一凡和楚万里一前一后,赶到谷口的时候儿。几个戈什哈已经按住了两条人影。徐一凡人还离得有点距离,就已经发声:“放开!”

戈什哈们本来都已经将他们按进了雪窝里面,两条汉子拼命的在那儿挣扎。听到命令才将他们一扯而起,却仍然按着胳膊不肯撒手。徐一凡奔近一看,仔细一瞧。就看见是两条粗豪的北方汉子,胡子眉毛几乎都长得连成了一块儿。再给雪粉一搅,都看不出长什么样儿了。两人身上都穿着皮祅,背着马褡包儿。只是一个人长大一点儿,一个人更结实一些。他们身后一个戈什哈,手里捧着从两人身上搜出来的两杆四瓣火的短土枪,还有插在裹腿里面的靠皮红小匕首。

两个汉子一给拉起来就低声嚷嚷:“要不是知道你们是咱们大当家的贵客,咱们能给你们擒住?披着白斗篷就以为别人瞧不见了?什么玩意儿!”

徐一凡一摆手,几个戈什哈这才撒手。还不放心的拱卫在徐一凡身边。俩汉子胡乱抹一把脸。并肩一靠,只是瞧着徐一凡。

“你们是杜大当家派来地?”

俩汉子只是不说话,从怀里套出一本卷着的书,递了过来。徐一凡接着一看,正是自己写的欧游心影录!不用说,这是那位姜军师想出来的接头办法,知道徐一凡秘密赴东北的,也只有他们而已!这姜军师不但有几分急智。还有几分风雅来着呢。

徐一凡哈哈一笑。转手将书递给楚万里。楚万里也是一笑。替徐一凡开口道:“我们正是你们杜大当家的贵客,两位稍停一下,就引路前往吧?到天亮的时候儿,能不能赶到?”

长大一些的汉子瞪着眼睛,估计气儿也还没消:“我们知道你们是哪路溜子?想摸我们的天王山?杜大当家地说,要瞧见他最宝贝的东西才算溜子对上了!”

徐一凡一时有些发怔,楚万里却悄没声的转身回去。少停就将一个聘婷的身影带了过来。那身影借着月光一瞧,已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飞也似的扑了过去:“陈叔叔,戴叔叔!”

楚万里带过来,自然就是杜鹃。

那俩汉子早没了横眉毛竖眼睛的表情,温和的拍了拍杜鹃地脑袋。本来一副凶神恶煞的厮杀汉模样儿,现在却是看到自家小侄女的慈祥长辈。拉着杜鹃的胳膊仔细的瞧了瞧她,这才放手抱拳向徐一凡行礼:“不识三老四少。就是罪过。您是我们杜大当家的贵客。咱们一路好都是您救下来的,没多说的,大当家也等得急。咱们就马上出发!”

□□□□□□□□□□□□□□□□□□□□□□□□□□□□□□

这杜麒麟派来接头地俩人,都是跟杜麒麟最久地老兄弟之一。那个长大的叫陈彬,结实的叫戴军。都是在口外纵横了十几年,马快人捷地积年老马贼了。当初杜麒麟被抓,他们也曾经跟着杜鹃赶到北京附近求人,只是没见过徐一凡,是王五安置他们的。

这次杜麒麟能在关东这么快的又闯出名号,得报大仇,成为关外数得着的大架杆子。除了他在马贼当中闻名的义气之名,另外就是身边这帮老兄弟没散。年余就复起了。这次杜麒麟也是和他们商议之后,都觉着这江湖生涯也足够了,大家虽然风光,但还是胆寒。本来江湖汉子江湖死,那是因为没有出路,招安被砍了脑袋的大当家的太多太多。杜麒麟宝贝女儿跟了大清钦差大臣,这些最亲信的弟兄们都知道。杜麒麟提出这条出路,人人乐意。大清官场走红门这条路子的人多了去了,反正他们这些当马贼的也不在乎。

双方身份一对上,本来就时间仓促的徐一凡他们马上就开始收拾动身,一行人飞快的扎束收拾完毕就上马前往。漏夜前往杜麒麟他们歇马的地方。

今儿白天,杜麒麟他们又朝徐一凡他们方向移近了三十多里路。在一个有往来的关东粮户的屯子里面歇下了马。他们一收到溜子林里面李星留下的消息,就赶紧派出了接头的人,在那屯子里等着。

月色之下,道路清晰可辨。一行人马,逶迤而前。徐一凡的戈什哈们分成三拨,前后七八个人,中间十来个人拱卫着徐一凡和他的家眷,再加上戴君和陈彬俩好汉。两个追鹿去的戈什哈也不等了,只是在原来营地里面留下了记号,告诉他们方位。

雪夜天气,漏夜赶路本来就是一个苦差使。特别对李璇和服侍她的那对长在深宫大院的朝鲜双胞胎小丫头来说,不过这个时候儿也说不得了。大家一起捱着吧,谁要你大小姐自己要跟着的?

陈彬和戴君俩老马贼,光是行军上面,就看出不凡来了。大雪本来就覆盖了相当的地标,周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无从分辨路径。但是他们很轻松的就能找到前进的方向,而且还能根据雪覆盖的程度,能看出雪下到底是沟坎还是沼泽泥途。总能找到最坚硬,最方便的道路前进!

两汉子坐在马上,偶尔和兴奋得小脸通红的杜鹃说上两句话。其他时间就半眯着眼睛坐在马上,似乎焊在上面似地。随着马背摇晃。在人们走得不对的时候发声指点一下。

饶是有这两个得力向导,走了三个多小时,也不过才出去三十里地。再想想他们两人赶来的时间不过如此,几乎快走出了超过一倍的路程,一路好的马贼们名声盖口外和关东,果然盛名之下,无有虚士!

徐一凡和楚万里几乎是同时意识到这一点的,坐在马背上面。两人对望一眼。都悄悄点头。徐一凡使个眼色。楚万里点点头就拨马朝他们那边靠了过去。他是自来熟的脾气,离得老远就打招呼:“他妈的冻得都成冰棍儿了,有酒,两位来不来一点儿?”

戴君陈彬回头看了他一眼,就瞧着楚万里笑嘻嘻地过来。两人都明白徐一凡他们的身份,楚万里在这一群人中也隐隐是领头之一的地位,两人说话都客气了几分。虽然说不来太文的客气话,不过声音可放低了:“三老,不敢客气。走雪路不能多喝酒,烧过之后就从内里寒上来,更抵不住。酒是急用留着的。”

楚万里靠了过去,东拉西扯几句。他就是有这个天生的本事,马上就能和对方拉得亲热,几句带颜色的笑话一开。似乎还偷偷说了李璇这个浅蓝眼睛栗色头发的洋婆子什么的话儿。反正杜鹃在边上听得偷偷笑。一副暗爽地样子。三个人就热络得跟亲哥们儿似的。

半天之后,楚万里才笑道:“两位,我们这些手下如何?”

戴君和陈彬对望一眼。看来还是那个叫陈彬的心思细密一些,口才也好一点儿,笑道:“雄壮!官军见得多了,没见过这么听号令的,手脚也快。扑我们弟兄两个的时候,是把命都舍上的架势!佩服!”

楚万里淡笑:“门面话儿就不用说,我瞧着光这走夜路就比不上两位。有什么不足,痛痛快快儿说出来,男爷们儿非象盘头开脸的小媳妇儿一样做什么?”

陈彬还没说话,戴君就已经开口,估计被戈什哈们按住的气儿还没消干净,“马上功夫不成!料理马,收拾东西都慢,手脚也生,瞧瞧,个个腿都是直地!哪像老骑马的?披着白斗篷放明暗巡哨,明哨不说,暗哨没有在雪窝子里面呆上半晌不动地方的功夫,还放个什么劲儿?扭来扭去的八里外面儿就瞧见了。马队的功夫,就要来去象风,出现的时候象鬼,哨探放得勤,打得跑得耐得……他们,约莫着是好步队,好马队……不成!”

楚万里只是一笑,两人瞧着楚万里没有半点不悦的神色,又对望一眼,还是陈彬试探着开口:“楚兄弟……咱们要是归了官家,大当家的能赏个什么官儿?您瞧着咱们兄弟,又能赏个什么差使?说起来大当家的和徐……徐大人也是一家,这个话儿怎么说来着……”

楚万里还是笑,半天不说话。直笑得陈彬和戴君两人面面相觑。半晌之后,楚万里才慢慢的将脸板了下来,伸手指着周围的戈什哈:“……你们说我们这些兵马上功夫不成,耐寒不成……但是只要大人一声号令,马上让他们在雪地里面趴上一夜,骑在马上十天半个月不许下地,他们就会毫不考虑的执行命令!军队就是令行禁止的地方,两位投身我家大人,首先要明白的就是这一点!论私情怎么都好说,军令一下,老丈人也没有情面好讲!“

戴君和陈彬马上就变了脸色,沉着脸只是不说话。

楚万里却放大了声音:“杜麒麟带着你们厮杀半生,为的是什么?只是快意恩仇?不过就是在无路当中,想带着弟兄们过点象人的日子罢了。杜大当家义气之名天下有数,又得到什么了?在我们大人麾下,只要有一点才能就不会被埋没,只要卖命就有前程。前提就是你们要心甘情愿忍受这一切的约束!我跟着大人的时候不过是一个千总的前程,现在已经是加提督衔总兵!堂堂的红顶子二品大员!上万的人都听我号令!

功名富贵,等闲事尔……不过都要好汉子拿忠心,拿命来换!你们要是能活下来,就能成家,就有将来,你们的子女就不会再顶一个贼名,堂堂的官宦子弟……这样的机会不过稍纵即逝,要不要把握,就瞧着你们自己了!”

楚万里说得慷慨激昂,但是他身边前行的戈什哈们却如同未曾听见,不曾有半点离开自己的位置,不曾有半个人向这边张望,只是沉默的继续前进。这已经是一支完全用近代化的纪律性武装起来的军队,而不是只是装备了西洋火器的散兵游勇。他们经历的严苛到了在普鲁士人眼中都认为无谓而且过分的训练,早就让他们视服从命令为天经地义的事情,从来不会思考上官命令背后是什么东西。

裹在这么一支队伍当中,戴君和陈彬明显不寒而栗,却又心头火热。

远处的徐一凡悄悄的翻了一个白眼,楚万里说的,将将是这些马贼能理解的玩意儿。洗白出身不过是起因,拿功名富贵,成家立业诱惑他们才是画好的大饼。其他的,将来再慢慢儿说吧,不怕他们在禁卫军这个团体当中不就范。上了贼船,想下来就不那么容易啦……

……只是楚万里这个家伙,想的和他说的一样么?

□□□□□□□□□□□□□□□□□□□□□□□□□□□□□□

漫长的行程,一直走到天色微明的时候才稍稍停顿下来。每个人都已经是人困马乏,李璇几乎趴在了马上了,星眼困觞。还是在徐一凡的示意下,马背上面长大的杜鹃和身体底子一流的陈洛施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一左一右的扶着她,这才坚持到现在。至于那两个朝鲜小丫头,能自己不摔下去就不错了。咬着牙齿也不敢吭声儿。

徐一凡自己也够呛,大腿内侧火辣辣的。不过一时没见着杜麒麟,将事情搞定,他一时就放不下心来。章渝骑马或左或右的跟着他,这半老家伙,别看死样活气的,也跟黏在马背上一样,好像还好整以暇的在打盹儿。马术好得出奇,不过对于自己这管家到底还有多少功夫,徐一凡早就懒得去猜了。

眼见得前面隆起两座白色的山丘,将一条小路夹在中间。丘上稀稀疏疏的都是松林。戴君和陈彬瞧见这处,大声的就朝徐一凡回报:“大人!过了这处,再有六七里就是当家的歇马地方了!紧一把赶过去,说不定还能赶上早饭!”

这俩人不知不觉的已经改口叫大人了,看来楚万里的话儿不是没作用。徐一凡在心里一笑,支起酸痛的腰背放眼看去。都被山丘上面的松树林挡着了,看不到远处。只有个什么东西一动,定睛细看,他妈的又是一头白鹿!

昨晚看到,还跟上天在启示他什么一样,现在看到,徐一凡只想尝尝鹿肉!他向身边戈什哈招招手,顿时就递上来一支马枪。枪刚才还裹在戈什哈的怀里,没冻上。拉开枪膛,五发黄铮铮的圆头七九弹在漏底弹巢里面躺得好好儿的。

再瞧瞧那白鹿,好像还在灌木里面找没给雪盖掉的叶子。徐一凡抬枪瞄准,不知道为什么,呼吸一下就变得急促了起来。

清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若中此鹿,则这逆而夺取的道路将……

他猛的咬牙击发,当的一声焦脆的枪响回荡在这茫茫雪原,震得松树林洒下一片雪雾。徐一凡瞪大眼睛,似乎就清楚的看见子弹划过弧形的弹道,正正没入那头白鹿的后脑!

此鹿,我志在必得!

随着这一声枪响,两处小丘之上,突然翻出了几十个雪洞,一个个身影冒了出来,每个人手中都是洋枪。枪声爆响而起,弹雨如大雪一般,向已经走在小丘之间的前队倾泻而来!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742

主题

6314

帖子

1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18219
133#
 楼主| 发表于 2024-8-14 12:53:39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一章 - 飞雪连天射白鹿(下)

酒宴之上,热气蒸腾。一头完整的烤羊放在桌子正中,周围八珍具备,凉热酸甜,聚于一席。一个戴着回民白帽子的厨师正小心翼翼的片着烤羊的羊肉。分到一盏盏的银碗里面。每片羊肉都是油汪汪的,飘动着诱人的香气,加了孜然和大料之后,更让满座的客人食指大动。

在座冠带,全是大清淮军总兵以上武官,加上两个实授提督叶志超和丁汝昌,都笑得和花儿一样。众星拱月一般的围着杨士骧。象邓世昌这样的官场毒瘤,根本没给他露面的机会。

叶志超指着烤羊和厨师,笑道:“莲房大人,这厨子是京城牛街出名的一刀香,回人弄出来的东西,就是有特别的香气,也干净。朝鲜这地方太薄,羊里面照理还有母鸡,乳鸽,鹌鹑蛋,咱们一概都简慢了,莲房大人是自家人,该得体谅咱们怠慢不是?”

杨士骧笑得云淡风轻的,看着那些羊肉微微皱眉。他是讲求惜福养身的翰林,和这些上桌就是酒水淋漓,大快朵颐的武官们吃不到一路去。加上心里存着事儿,竟然略略觉着有些反胃。可这个时候万万不能扫了叶志超的面子,敞笑一声,也不拿象牙筷子,伸手就拈起一块儿咬了一大口。

武官们都眼巴巴的看着叶志超,说实在的。他们和这位北洋红人,淮军陆师营务处总办坐在一块儿,也都有些拘着。往常十分手段使不出三四分出来。看着杨士骧来得豪爽,个个都是喝声彩。伸手就去拿肉。

叶志超含笑看着杨士骧举动,拍拍手,那厨师行了一礼,就退了下去。叶志超指着麾下将官,笑道:“杨大人,这次您先期亲赴平壤,标下当得竭力巴结。跟着您的戈什哈队长,是我一个侄儿。还有把子气力。当差也勤谨。挑的戈什哈都是出过兵。放过马的主儿,在越南打法国人都不含糊!要是伺候杨大人有半点不周到,回来我就砍了他脑袋!”

随着叶志超话声,坐在席末一个满脸大胡子的武官笔直起立,手上油也不擦,平胸就是一个军礼:“标下尽现副将,盛军营统叶忠君听候杨大人差遣!标下为杨大人挑选了三百精壮卫士。全部用着德国漏底五子洋枪,大帅又挑了六百匹好马,加上原来朝鲜大院君的车驾,要不了七八天,准保杨大人舒舒服服的到平壤!要是伺候差使有半点差错,不要大帅军法,标下自己就抹了脖子!”

杨士骧哈哈大笑:“雄壮!雄壮!一门都是虎贲龙骧之士!只是三百人的阵仗,太多了吧?我当得起这个仪仗?徐一凡瞧着不也觉着我杨莲房小气?给我安排车马。准备四个人赶车照料马匹。我轻身前往平壤,徐一凡还能把我怎么着?”

叶志超笑着接话儿:“杨大人是羽扇纶巾,谈笑间就让那二百五灰飞烟灭。但是也要让咱们尽一点虔心不是?再说了。杨大人在咱们北洋的地位,摆三百人的队子算什么?要不是军务在身,我叶某人恨不得带着盛军,亲自为杨大人牵马,摇旗呐喊来着!论心说,咱们当初在汉城,在徐一凡手底丢了点小小地面子。兄弟心窄,想借着杨大人地威气,先找点面子回来……然后再让他们输个底儿掉!都是北洋地人,杨大人可能成全?”

杨士骧只是微笑着拱拱手,并不说话。

叶志超意气更盛,一个个将官点过去:“左宝贵,聂士成,卫汝贵,马玉昆……四员上将,十九个步队营,五个马队营只要等徐一凡离开平壤,从陆路压过去。海面上是我北洋水师,几大远兵船,加上旅顺水雷营,威海水兵营横入大同江中……名将劲旅……咱们这是狮子博兔,势在必成!一举奠定我北洋在渤海黄海两侧不摇之势,也是我北洋与国朝始终的千秋大业!杨大人,这半个中国,还是要瞧着我们北洋,瞧着我们中堂的!”

一个个淮军将佐肃然起立,朝杨士骧行礼。杨士骧也早就站了起来,一个个谦和还礼。这次叶志超的布置,从李鸿章以降,都是极其满意的。特别是对于叶志超不争功,不争徐一凡禁卫军财货的姿态,都是赞赏有加。这次差使办下来,按照李鸿章私底下的话儿,不给叶志超一个钦差加衔,也太说不过去了。将来考虑替他活动一下,到南方放一个督抚什么地,再替北洋扩大一点地盘儿……

要不是徐一凡太过招摇,加上帝党那些书生笨蛋煽风点火,北洋能有这最理想的结局么?老佛爷想来想去,最可以依靠的还是他们北洋,他们的李中堂!

此次事了,北洋地位,就真的是有深固不摇之势了。哪怕是老佛爷,恐怕也再也制约北洋不下了吧……

他微微一个闪神,一个一直藏在心中,就是午夜梦回,都不敢想的念头突然在心中一晃。

国朝气数,在洪杨之乱,西洋侵逼之后,早就是物是人非了。旗人早就成了酒囊饭袋,大清国势,都是靠着汉臣实力派支撑。谁都知道这已经遭逢是三千年未有之变局。但是大清还是凭借着自己沉重的惯性摇摇晃晃走了下去。当初曾文正公未尝未有逐鹿的机会。只是他老人家最后用一副对联表明了他自己地心境。

“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心自知。”

那些起自乡野地书生们,自解兵权,自去重势。延续了国朝下来。

而现在李中堂位已经太高,权已经太重。他手下的智囊重将,心思也比曾文正公的那帮书生更切。到了骑虎难下地时候,倚天照海可见的,只怕是旌旗飞舞。流水高山映照地。只怕是一个个妄图从龙的虎贲之士吧!

念头只是一闪,杨士骧就浑身一个机灵,差点失态。心中大骂了自己两句:“胡思乱想,慎独的心思到哪里去了?狂妄,狂妄!”

才一抬头,就看见几个厨师仆役已经鱼贯从后走了出来,每个人手中都有托盘。每个盘中都是一个小碗,碗中紫红的液体如浆。散发着一种浓鲜的腥气。最后一个托盘。却是一个鹿头。头上是一双形状完美的大角,从鹿头眼睑的柔软程度,就可以确定是才切下来的脑袋。

杨士骧是文人,突然看着这个场面,心里就是一个激灵。扶着椅背不说话儿。叶志超却大笑道:“朝鲜这个破地方儿,没什么好地。参和鹿却是一等一地棒,你们这帮混球。看在杨大人今天地面子,各赏你们一碗新鲜的鹿血,烧得慌了,放你们一晚上大假!明儿再加倍谨慎办差!杨大人,丁大人,请!”

仆役们将一碗碗鹿血分下,武们都眉花眼笑的接过。在场颇有些提督衔的重将,叶志超说话口气那么大。按照平日不少人是不给这个脸。可杨士骧亲身而来。只和叶志超交接。什么事情都是和叶志超商量。谁还不知道中堂赞赏这次姓叶的差使办得好,有意让他切实主持朝鲜事务了?反正在朝鲜,就当矮他一头。发财的也不是他,离了朝鲜,管他姓叶的向东向西呢。就连丁汝昌这和叶志超敌体地水师提督,今儿在席上都是一句话儿不说,只是笑。

当下在这些都成了精的武官们刻意奉承之下,满席当真是一片热闹和气。叶志超亲手将那鹿头接过来,将一把薄得如纸一般的解腕尖刀递到了杨士骧手中,指着鹿耳朵笑道:“莲房大人,趁着新鲜,这里刺下去,出来的血不多,但最是补人……高丽姬也替杨大人备下了……莲房兄,无论如何要赏兄弟这么一个面子!恭祝莲房兄明日起行,一帆风顺!”

看着还活生生的鹿头,杨士骧握着尖刀脸色有点发白,勉强一笑,伸出刀子就去刺鹿耳上的那点僵着的活血。虽然努力撑持着场面,但是那阵儿腥气直望心里钻。叶志超犹自笑得满脸春光灿烂,丁汝昌却看出了杨士骧不对,也不说话,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

当杨士骧的刀子才刺到鹿耳,终于撑持不住。一个恶心,手猛地一晃,将整个鹿头都撞了下来,叮当一声,震得闹哄哄地席上顿时鸦雀无声。鹿头落在地上,未干凝血溅在杨士骧襟上,他捂着嘴就冲向后堂。然后就传来一阵哇哇大吐的声音。

每个武官,都是相顾愕然,叶志超铁青着脸提着衣襟忙追向后堂。只有丁汝昌悠然的望向厅堂角落。

“都是笑话……骄兵悍将,纸上谈兵地文士。徐一凡要是栽在这些人手里,才是真正冤枉呢……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

□□□□□□□□□□□□□□□□□□□□□□□□□□□□□□

猛烈的弹雨倾泻而过,顿时前队戈什哈们就有四五个栽下马来。来人用的多是九响毛瑟,这种老式管式弹仓的洋枪,射程不远,准头一般,但是威力奇大。一个戈什哈头上中弹,半个脑袋都给打飞掉。哼也不哼的落马,一只脚还拖在镫上,被惊马一拖,雪地上顿时就多了一条红带。

枪声震得雪粉簌簌而落,整个队伍先是一静,然后爆发出巨大的呼喊声音,人马惊叫,响成一片。李璇骑着的那匹最漂亮的白色儿马还没上过阵,人立着就站了起来。杜鹃和陈洛施也惊着了,竟然忘记了去扶,眼见着李璇惊叫着跌落雪中。

戈什哈们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伏击的那彪人马已经觉出尴尬出来了。看来他们的伏击是以枪声为号,徐一凡的射鹿一枪提前引发了埋伏。而徐一凡的队伍,只是前队才进入这条其实很浅的谷道当中!

伏击队伍的领头人大声呼喊,叫得又快又急,命令手下转移火力。估计他心中也在气呢,费尽心思搜集情报,溜溜的冻了半宿。所有人藏在雪洞当中,只留出透气儿的孔。能观察周遭局势,以枪声下达伏击开始地命令的人只有他。谁知道好死不死,徐一凡来了一个飞雪连天射白鹿!顿时就破坏了全盘计划。

他转移火力的命令一下达,几十个满身是雪,都快冻僵了的汉子才转过步枪,压低枪口准备射击。徐一凡的戈什哈们已经反应了过来,十有七八都摘下枪来。就听见李星和楚万里几乎同声大喊:“中队收紧,护着大人!前队向左。后队向右。冲上去!”

吼声才落。一排弹雨已经倾泻而至,这次却是冲着马去。顿时七八匹健马长声嘶鸣。连徐一凡那匹辽东好马都中了弹,猛的一下将他摔了下去。旁边一个戈什哈正赶过来,他的马胸口中弹,几乎头上脚下的翻了过来,连人带马压了下来,要是被这加起来上千斤。还带着巨大冲力地人马压中,徐一凡不死也要重伤!

什么逐鹿天下,什么逆而夺取,这一刻都被徐一凡忘了干净,骑在慢慢软倒地马上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景象。眼看不免就突然觉着身子一轻,硬生生被扯出了几步。脚上的镫还没摘下来,卡在那里被背后的大力拉得彻骨的疼,身子几乎要断成两截儿仿佛!

多亏了这几步的距离。两匹马轰然的倒在一起。长声嘶鸣当中,溅起漫天雪尘。这个时候徐一凡脑袋当中却冒出一个念头:“伏击自己的这帮家伙,叫的是朝鲜语!”

这时入耳的就是各种惊呼怒吼的声音。戈什哈们也开始还击。毛瑟五子快枪的清脆响声和九响毛瑟的沉闷吼叫混成一片,子弹嗖嗖的在头顶掠过。等徐一凡眼前雪尘落下,狼狈的甩下脚上的马镫,早有几个戈什哈已经卫护在他身边,一个人就要将他按趴下。

徐一凡猛地甩开戈什哈地手,睁眼四顾。章渝又挡在了他的身前,不问可知,刚才是章渝在千钧一发当中,硬生生将他拉开,救了他一命!

周围都是被激起的雪尘,只看到落马地戈什哈在依托着死马拼命还击。还在马上的手下已经举枪朝两边冲去,背后又传来马蹄轰响的声音,完整无损的后队亲兵已经涌了上来,向两边山头冲击!戴君和陈彬两个积年老马贼已经口中忽哨,整个身子都藏在马身里面,催马远远的冲了出去,果然是来去如风……两边山坡上面已经被步枪发射的烟雾笼罩,看不大清楚,只有一阵阵的弹雨倾泻过来!

徐一凡猛的一激灵,李璇呢?杜鹃呢?洛施呢?还有那两个朝鲜小丫头呢?他自己身边现在至少已经有四五个手下重重叠叠的挡着,要死先死的也不是他。那几个女孩子伤了一两个,他可要愧疚好久!

从拼命拉着,挡着,按着他的人缝当中望过去,只是一片混乱。突然几只小手就从两边拉着他,低头一看,就瞧着杜鹃和陈洛施已经满头满脸的雪粉从人缝当中钻了过来,死死的攥住他,陈洛施更是仗着自己个子高,非要挡在徐一凡身前。两个女孩子小脸上都是一片惶急的神色,直到拉着了他的手,才显出安心的模样儿,眼睛里面泪水滚动。生死关头才能看出来,他的安全,在两个小丫头心中,绝对是比自身的安全要重要许多!

可是李璇呢?

一阵风将烟雾卷开一些,徐一凡就看见不远处一匹白色儿马卧着。所处之处已经将雪地染红了一片,马身之下,还有一个身影一动不动。风帽已经落了下来,露出了缎子一般的栗色秀发,铺在雪地上面。映着鲜血的颜色,触目惊心!

一时间,徐一凡的整个身子都僵住了。无论从哪个方面,李璇都死不得!

在他呆住的视线当中,仿佛还看见两个小小的身影,拼命的在牵住身边受惊的马匹,以前所未有的矫捷翻身上马,纵马向远处驰去。两个人口中叫着飞快的朝鲜话,喊得声嘶力竭,山上也传来了更加急切的朝语回答……

徐一凡猛的反应了过来!

他大喊一声:“将那两个小妞抓回来!这是军令!”话音才落,就看见那两个小丫头身边窜起一个人影,看身形正是楚万里。这小子也没事儿!猛的一下将双胞胎其中地一个撞了下来,在雪地上滚成一团。另外一个哀怨的回头看了一眼。咬牙继续策马狂奔。从徐一凡这个距离来看,怎么也是追不上了!

徐一凡身边的章渝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冲了出去,他在雪地上面奔驰的速度奇快。每一步都蹑着劲儿,浑身精气神都收在尾巴骨上面,几乎就是在雪地上面滑出去的!要是王五在此,多半要忘情的大叫一声:“真是形意拳传说当中的神变!”

几乎是一眨眼地时间,章渝已经追及奔马,一长身子,伸手就将剩下那个朝鲜小丫头从马上拽了下来,摔落雪中!

看着章渝出马,徐一凡也就不管了。他这个大管家,本事实在太强。都超出他理解范围之内了。他想推开身边戈什哈,却被牢牢按着,几乎要给按趴在雪中了。周围枪声越响越密,到处都是子弹溅起地雪烟。除了在南洋那次,这次算是第二次徐一凡遇险。远远的看着李璇在雪地上铺散的栗色长发。徐一凡心里就纠成一团,除了李璇的身份,当然还有对这个女孩子的感情。当呵护容忍已经成为一种习惯,那就是早就离不开了。

再说。他就是不相信。他徐一凡会死在这里!

他猛的一巴掌扇在面前一个人的脸上,也分不清谁是谁了,大吼道:“大丈夫死则死耳!老子命系于老天!滚开!”

从丹田里面挤出来地吼声吓住了他身边的人。徐一凡一下子就从人堆当中挤了出去。踉踉跄跄的也不顾子弹横飞,直奔向李璇躺着的地方。身边的人终于反应了过来,直追过去。徐一凡却跑得飞快,一下就跪在了李璇身边,抱起她的头就要去摸她颈侧动脉。却看见怀里的混血美女睁开了浅蓝的眼睛,苍白着小脸一笑:“重死了,压得我动也动不了,地上也真冷……”

徐一凡都不知道脸上该摆什么表情才好地时候儿,身边早就有几个人扑了过来。重重叠叠将他挡住。两个轻软地身子更趴在他身上,替他挡着两边飞来的弹雨。戈什哈们一边弯腰拉马,一边协助徐一凡将李璇拖出来。徐一凡看看那些戈什哈,不少人身上都是满是血迹,都挂了彩,却哼也不哼的挡在他面前。再看看杜鹃和陈洛施,一边咬着嘴唇,一边死死地按着他,杜鹃这个野丫头,更是连枪都掏出来了。

这个时候,徐一凡也就随他们将自己按在最底下了。这种别人为他效死的景象,对于他来说,也早就成为一种理所当然。

指挥着戈什哈们拼命反击,不让那些伏击的家伙冲下来的正是李星。看着妹子倒下,他动都不动,徐一凡冲出来,却急得他几乎要冲过来。看着徐一凡安全了,李星才提着马枪,脖子上面爆着青筋,大声的下达着一道道命令。组织火力掩护对射,还有马的戈什哈向两边山头牵制攻击。对方人手多于他们,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增援。加上自己这方地势也不利,要是给压在低处对射,只有尽挨打的份儿。只有攻击牵制,才能拖更长的时间待变。

再说了,他带领戈什哈,没有发现敌人伏击已经是失职。如果让他们冲下来接近了徐一凡,那他就只有照着自己的脑袋来一枪!

对方的子弹扑簌簌的在他周围打得插花也似,雪尘溅起一股又一股。李星连腰也不弯一下,抓着步枪大摇大摆走来走去:“组成散兵线!排枪射击,放,放,放!”

后队赶来的戈什哈们,风也似的冲山坡,噼里啪啦打了几响,站不住脚。雪地松软,也不能策马冲锋,马刀劈砍都还没学过。又飞快的退了下来。李星正命令加紧射击稳住火线的时候儿,不知道身边怎么就多了一个楚万里。

他也和李星一样,腰弯也不弯,站在那儿好整以暇的四下看看:“这个时候还不上刺刀,步兵白刃攻击将他们赶走,还等什么?你们是师娘教出来的?”

一发子弹嗖地掠过,正正从楚万里胳膊旁边擦过去。灼热的子弹带得他胳膊上面衣服焦了一块,楚万里跟掸小虫子一样掸了掸,笑骂道:“他妈的,还真想把楚老子撂倒在这儿?”

接着手一指:“把带头的给我抓下来!”

李星瞪着楚万里,猛的平胸行军礼,重重的在胸口一撞。从刺刀鞘当中抽出刺刀啪的装上:“禁卫军,上刺刀!”

在机关枪还未曾普遍使用的时代,列成阵线地白刃冲击。始终是考验一支军队地纪律。勇气。决心,求胜意志地无他法门!不是是支乌合之众就能发起白刃冲击,明晃晃的刺刀横成一线,排山倒海的涌来的时候,前进一方,将处于纪律勇气和意志的巅峰!

哪怕是只有不过二十人发起的冲击也一样!

随着李星扯破嗓子的命令,禁卫军们从雪地上爬起。装上刺刀,自动成列。迎着弹雨分成两列,向左向右便步前进。子弹嗖嗖掠过,他们仍然笔直向前。直冲进火药和雪尘混成一团地烟雾当中。

不一会儿,烟雾当中就传来剧烈的碰撞声音和喊杀声音,还有变了调儿的惨叫。激烈的碰撞不过持续了短短一瞬,另外一方就很快崩溃。就听见人群向另外方向滚落的声音。没有近代化的严酷训练,在训练中按照近代体系形成的下意识的纪律性。也许在对射当中还有不崩溃地勇气。但是到白刃见红地时候。只有被摧毁!

拥有的这种白刃战的勇气,才称为军队。才能在这种基础上追求技术地进步,体系的完善。

……至于完全是另外一种不同方式。讲究协同作战,技术兵器拼杀的现代化军队的战争,至少离现在,还远得没有影子呢……

□□□□□□□□□□□□□□□□□□□□□□□□□□□□□□

硝烟渐渐的散去,刚才的战场上面,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人马尸体。山坡上下,谷个子一般的更倒着不少黑乎乎的人影儿。

雪地上面,鲜血染出了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图案。呛人的火药味儿也渐渐的被风吹散。伏击的神秘敌人给打了一个稀里哗啦,跑的跑,死的死,剩下的不管有伤没伤,都给拢在了一块儿,灰溜溜的蹲着。不时传来伤员抑制不住的惨叫声音。

李星噔噔噔的跑过来,脸上又是硝烟又是血,身上的皮袍子挂着几条。跑到还死死按着徐一凡的那堆戈什哈面前啪的一个敬礼:“禀大人,敌人给击退了!打死二十一名,俘虏十三名,跑了二十个不到。请大人示下!”

听到这个话儿,戈什哈们才放徐一凡起来,他满头满脸的雪粉,在那儿直咳嗽。怀里还抱着李璇,杜鹃和陈洛施牵着他的衣角。还是一脸的紧张,四下看着。

一个戈什哈才站起来,就软倒在地。身上伤口的血都冻住了。徐一凡瞧了一眼他,再瞧瞧怀里李璇。李璇乖乖的缩在他胳膊之间,一条腿软软垂着,明显是被压骨折了,只发出小声的呻吟。徐一凡将李璇交给陈洛施,俯身下来,看看那受伤的戈什哈。拍拍他的脸:“撑住,禁卫军出来的汉子没那么容易死!”

说罢站起,对着李星一摆手:“审!是他妈的哪路神仙,牙关硬最好,反正我也不稀罕留着那几条贱命……去!”

李星应命而去,章渝已经拖过那对朝鲜双胞胎,俩一模一样的小丫头头发蓬乱,也不知道是冻是怕,瑟瑟发抖。那个曾经伤过徐一凡的姐姐,还有勇气一边发抖一边和徐一凡倔强的对视。

徐一凡一摆手:“捆起来!回头再料理她们,现在老子没那功夫!”

经历一场血火,他的心就硬一层。语调之冷,让他身边的杜鹃和陈洛施都有些浑身发寒。

料理完几件事情,徐一凡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快步的就向一侧山坡走上去。身边戈什哈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紧紧的跟上。连杜鹃和陈洛施都撒开了腿。

徐一凡不管不顾的一直冲到坡顶,四下寻觅,在一株给子弹打得斑斑驳驳的松树下俯身下来,伸手向背后要过一把刺刀。猛的割下了一只鹿耳朵,缓缓站起。端详半晌,突然向远处扔去。

鹿耳落下的方向,突然传来如雷蹄声。戈什哈们神色一紧,又握住了手中的枪。徐一凡却神色不动,只是静静的看着。转眼之间,就看见天际线上,出现一彪人马。马矫捷,人剽悍。个个都弓起腰,半立起来,竭尽了全部马力在奔驰。

当先两人,正是突围而去的戴君和陈彬,然后是姜军师……

杜麒麟的马队,终于赶来接应他们了。

徐一凡身子一晃,接着站稳。猛的仰头大吼:“谁也阻止不了我!谁也不能!”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742

主题

6314

帖子

1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18219
134#
 楼主| 发表于 2024-8-14 12:54:26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二章 - 招抚

杜麒麟他们整整撒出了一百六十多人的马队来迎接徐一凡他们。看着满队伤员,遍地血迹,死人死马横得到处都是。队伍里面还有女眷,都是一副大受惊吓的样子。姜军师脸都吓白了,说得好听一点徐一凡是他们的姑爷。说现实一点,是他们这帮马贼接受官府招安!大家都知道,杜鹃的身份,在徐一凡宅子里面顶天是个小妾,还不见得受宠。要是徐一凡怀疑这场面是他们安排的,下他的套儿,想摘他的好洋枪,那就什么都完了!就是一个在他们地头上面保护上官不利,那也是吓人的罪过!

看到徐一凡脸色铁青,却是安然无恙。姜军师不顾寒暄,先是舒了一口大气儿。招手叫过戴君和陈彬过来,啪的就是两记耳光扇了过去。手劲奇大,打得两个铁打一般的汉子在马背上面一晃,脸顿时就肿了起来。却一声都不敢吭。

“两个瞎了眼睛的棒槌!派你们接徐大人,怎么不头前探路,几个小毛贼怎么发现不了?剁了你们吃饭的家伙,都是轻的!你们自己找大当家的领罪去。若是叙我的心,两火就把你们打趴在这儿!”

徐一凡这时已经上马,回头看看李璇她们。李璇软绵绵的趴在马背上面,杜鹃知道不妙,乖乖的在李璇旁边服侍,连陈洛施都殷勤了许多。杜鹃看着徐一凡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求肯,可怜巴巴的。

这时徐一凡胸中气血犹自未平,谁要是从生死关头挣扎出来还能不一头邪火。冷静万分,那就是圣人了。他只是重重哼了一声,吓得一群马贼从姜军师以下,个个脸色都白了几分。

倒不是怕徐一凡这点小小队伍,禁卫军强军之名虽然已经传到东北。区区三十人地队伍,还带着女眷,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反而将人数多过他们的伏击队伍打垮。但毕竟人数太少。

可是让那些马贼们在意的是,徐一凡的队伍越强。越说明投奔得不亏。日后也越有前程啊!他们顶天也就是和官府的巡检啦,参将游击甚至千总把总之类的小军官打交道。而徐一凡却是货真价实,佩着尚方宝剑的天子钦差!他们大当家地姑爷!

看着徐一凡脸色难看,当真是个个面面相觑。一个个紧紧地勒着马,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口,直觉着拘得浑身难受。刚才都是不要命地疾驰过来,出汗一身,被寒风一吹。个个而浑身冰冷。这么大一片雪野,只听见马匹呼呼喘息,脚踏雪地的声音。

啪啪两声枪响,接着又是一声儿。所有人都是一惊,一些马贼已经在怀里背上准备开始摘枪,姜军师忙挥手阻止。就看见一个青年同样板着一张脸从坡上走了下来,背后传来的全是惨叫怒骂的声音。那青年正是李星,他脸上杀气犹自未消。风帽也掀了下来。身上脸上手上。全是血迹和白花花的脑浆。手里提着一杆六轮洋枪,还冒着白烟。

他看也不看那一大群马贼,走到徐一凡身边行礼回报:“禀大人。那帮家伙嘴巴很硬。标下敲死了几个,还只是骂……只知道都他妈的是些棒子!难不成想报咱们在朝鲜杀人的仇?”

徐一凡点点头,就看见李星凑近了一些,在他脚下低声道:“楚大人命令标下传话,杜当家地他们毕竟性悍,又不受拘束惯了。咱们这次是以招抚和恩义相接为要,请大人不要相逼过紧……”

徐一凡又点头,脸上神色放柔和了一些,低声对李星道:“知道了,去看看你妹子。”说罢就转向站在队列前头的姜军师和戴君陈彬三人。三人都揣揣不安的看着他,身后马贼们只是一阵轻轻的骚动。

徐一凡淡淡一笑,招手让戴君陈彬过来。两条汉子都小心翼翼的。徐一凡拍拍戴君肩膀,看看他们身上。一路冲出去求援,这么快的将大队带过来援应,从弹雨当中突围,两人都带了点儿小花。戴君握着缰绳的手上都是血迹。徐一凡从腰上取下自己十年九不用的一杆六轮手枪,丢给戴君,大声道:“两位可称壮士!一夜之间来回百余里,在遇伏地时候做出了最明智地决定,这么快就把救兵搬来。若不是我标下这些将士拼命先杀退了贼人,我这条命就等着你们来救了!顶着子弹冲出去,这样的汉子,能有几个?我的亲身配枪赏你,往后大把地功绩,等着你再来领取!”

戴君欢然应命,马贼们也都低低的轰了一声。满是艳羡,戴君这么快就被钦差大人赏识了,以后还了得?一把洋枪小意思,难得的是这个面子!

就见戴君举着手枪得意洋洋的要回队伍,陈彬拧着眉毛大喊一声:“大人!我和戴大哥一样顶着枪子儿冲出去,没少跑一步,没皱皱眉头,就是少带了点儿花,您这样,是瞧我不起不是?”

徐一凡拉马转身,头都不回一下:“功劳情分是自己挣的,老子手上有的是顶子前程。像个娘们儿一样哭哭啼啼争功就是你的本事?要体面,将来有的是你的机会!伏击老子的一帮王八蛋现下朝另一个方向跑了,有本事,你给老子追回来几个!看老子怎么赏你!”

陈彬杀气腾腾的暴应一声,连话都懒得说了。一声忽哨,招呼几个老弟兄就跟着冲了出去,马贼们纷纷骚动,一个个都想着要跟下去。戴君更是浑身乱拧,只是看着徐一凡脸色,只要他一发话儿,刀山火海也闯过去了!姜军师抬手想阻止陈彬的举动,最后还是叹口气,看着陈彬风也似的冲远。最后只是大声说了一句:“听大人的调遣!现下保护大人安全要紧!不得命令,谁也不许乱动!”

说罢就打马走到徐一凡身边。异常恭谨的抱拳一礼,只是低声道:“大人果然气量非凡,我们这些老弟兄,一见归心……没话说,从此听大人地差遣便是……我们这就护送大人去见当家……杜大哥。一切话儿,都听大人的吩咐……”

徐一凡静静的瞧着姜军师,看着他尽力表示恭顺,却又有点惘然若失的表情。

舍不得他们辛苦拉起来的这点骨血?要不是你和杜麒麟一心表示降顺。你们手下能这么期盼老子到来?从来都是兵随将转草随风。不管是军队还是马贼都一样。有了这个心理底子在那儿。才有他这一见面收心的施展余地。你和杜麒麟能给这些马贼什么?我又能给这些马贼什么?

这些剽悍矫捷的马贼,不愧是杜麒麟带着纵横天下的精锐。也就是他准备弄险应对北洋地基础……也真不枉了他来这东北一趟!

算算时间,真地不多了……

徐一凡笑着拍拍姜军师地肩膀:“老姜哪,你和杜大当家的,只是想把这些弟兄交出来就算完?身在江湖,犹自能要紧牙关,和官军斗,和老天斗,现在成了我的麾下?就真打算消磨了英雄意气?杜当家残疾,又已经是我的亲长,我是要奉养的,他也不能再吃苦了。你呢?我徐一凡从南洋一路杀人回来,从南到北,一路都是鲜血。也成就了名震天下的名声,你呢?你自己想想,你到底还有什么抱负?还有多少意气?你自己想想,你还能做多少事情?”

以姜军师这样文武双全的资质。徐一凡就不相信他真地愿意在马贼群当中碌碌一生!

从筹划东北之行开始。徐一凡就无数次的思考过怎么样让这些马贼归心,牢牢的绑在他这辆风雨飘摇的战车上面,为他弄险。也和楚万里一路过来反复商量。正借着遇伏的这点血气和心情激荡。准备好的台词是说得慷慨激昂。

看着姜军师色动,徐一凡大笑一声,按照剧本表情严肃的打马而去,数名始终簇拥在他身后的戈什哈们也同样扬鞭而下。马蹄翻飞,冰雪四溅。就看见徐一凡一骑在前,喊出了最后一句台词:“想成就男儿事业地,就跟着我!”

不等姜军师开口,大队地马贼——现在也许该叫做禁卫军未来骑兵部队的官兵了。个个呼呼直喘粗气。江湖汉子看人只是有种没种,有义气没义气。徐一凡要名声有名声,要手面有手面,还怎么瞧着都是一条汉子!再加上是他们杜大当家的姑爷,都是一家人。如果徐一凡是马贼不是官儿,杜麒麟没儿子,这份基业也是他天经地义承受……不跟着这样地上司卖命,还想怎么样?

戴君先大喊一声,策马冲出。他先一动,那些马上汉子纷纷抖开缰绳,刷啦啦的冲了下去。冰天雪地当中,一时铁骑纵横。蹄声回荡,松林当中,似被松涛摧动。雪尘簌簌而落。

姜军师神色复杂,勒马看着远去的长龙。一声长叹将发未发的时候儿,身边突然多了一个笑眯眯的家伙:“还不跟着,老姜?”

看着那笑得不怀好意的青年身边也有戈什哈簇拥,姜军师也知道他是徐一凡身边重将。可还不知道他就是楚万里。姜军师只是左右看看,最后猛的给了马屁股一鞭子,飞也似的跟了上去。

□□□□□□□□□□□□□□□□□□□□□□□□□□□□□□

东北的屯子,和关内的村舍大异其趣。每个村子占地面积都是相当的大。屯子外面都有高高的庄墙。庄墙四周,还有木头搭起来的角楼。关外马贼、保险队之类的大架杆子无数。再加上那些猎户参客也都不是善茬,防卫上面,就比关内的村子严密了许多。

有的屯子里面要是粮户地主趁钱,不仅组织屯民们防火防盗自卫。还讲究个雇请出名炮手,养着保家。关外出名的炮手,那是用四瓣火的土枪都能打掉树枝的主儿。用火铙发射速度都不见得比洋枪慢。

明显杜麒麟他们歇马的这个屯子主人是大户,徐一凡他们队伍逶迤进来的时候儿。就看见四面角楼各站着三四个精悍地炮手,手里拿着的最次都是毛瑟九响棒棒。漏底儿五子快枪都不在少数。目光炯炯的只是瞧着徐一凡他们这支又是伤员,又是女人的队伍。

屯子门口就是一个大烧锅,面前停着都是满满的大车,全部是准备装烧酒运向关外各地的。烧锅旁边儿就是参栈,毛皮栈,看来屯主还是收毛皮人参做关东货的主儿。笔直一条街道,两边还有小饭馆儿小客栈。做往来参客行商的生意。嘴说是个屯子。和市镇地规模都不大离了。

这个屯子今天明显净街了。除了围墙和角楼上面守着地人。只是在寨墙才进去,一大群人守在那里。有地人皮祅盘辫,腰里别着枪和攮子,一脸剽悍的神色——那是马贼。还有的人长袍马褂,还带着有颜色的小品级顶子——那是这个寨子的粮户。只是大气儿也不敢喘的等着徐一凡他们到来。

杜麒麟也在队伍当中,两个手下架着他。他也没了当初草原初见的轻捷雄浑地气色,苍老了许多。两条腿软软的垂着,只是翘首向寨门外看。他身边陪着一个一脸敦厚,穿着七品小官儿服色的中年,也不住的朝寨门外看。

当徐一凡在戈什哈的簇拥下走进寨门的时候,那穿着官服的中年一个眼色,顿时十几串一万个足数的鞭炮噼里啪啦地炸响,要不是在场地人骑的都是战马,怕就要惊了。几个抬杆也蓬蓬朝天上放。打出的火药粒哗啦啦直朝下落。一些五音不调地唢呐滴沥搭拉的吹响。一片嘈杂声中。杜麒麟一把甩开扶着他的手下,深深的拜了下去:“罪人杜多福,匪号马上麒麟。恭迎朝廷钦差大人。诚心就抚,深悔过往。现今在此,任凭大人处置!”

他这么一拜下去,身边人也都纷纷跟着跪了下去。往日马贼土匪强盗也有就抚的,不管多大的杆子,一个都司武官过来就要当天人一样看待。多少带近千杆子的当家的,就抚也不过就求一个都司守备的功名。朝廷钦差大臣亲自来招安,不管他和杜麒麟有什么关系,都是大清以来未有。这一拜下,甚至有人激动紧张得瑟瑟发抖!

徐一凡飞快的跳下马,这个时候,正是该展现他宽和大度的时候。该怎么表现,他也早就胸有成竹。正准备拿出最好的状态开始表演的时候儿,一个小小的身影飞也似的从他身边掠过,连滚带爬的直奔到深深拜在那里的杜麒麟身边。伸手就要将她爹拉起来,从背后看那身段,不是杜鹃还有谁?

杜鹃咬着嘴唇想拉她爹起来,杜麒麟脚已经残废,根本掌不住自己身子。北地大豪,竟然被他女儿一拉而起。出现在眼前的,就是江湖挣命当中一直记挂的女儿。往日疯疯的小丫头,现在脸上已经没有了塞上风霜的痕迹,皮肤细嫩白皙了许多,更显得明眸皓齿,桃笑李研,出落得已经有大姑娘模样儿了。眉宇间也没有受委屈欺负的压抑神态——明显徐一凡对她很不错。

杜鹃如是,但是女儿看着自己当初山一样的爹爹,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两腿拖在地上,除了一脸大胡子还有依稀的豪气,其他哪点还像当初纵横草原,仿佛整个塞外都是他的天下那个大豪的模样儿?

哇的一声,杜鹃就哭了出来,直往他爹怀里钻。杜麒麟也是老泪纵横,只是拍着杜鹃的背,搂着她不舍得撒手。跟在徐一凡身后的陈洛施看得眼圈儿红红的,明显也是想爹了。李璇只是靠着一直在她身边照料的哥子李星——除了戈什哈们还肃然未曾做声之外,从马贼到屯子里面的庄户人家,只是一片唏嘘的声音。

姜军师悄悄的跟在队伍后面儿,只是冷眼瞧着呆在那里的徐一凡。

徐一凡呆了好半晌,看着父女两个哭成一团。仰头向天,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大步的走上前去。杜麒麟毕竟是个男人,掌得住一些儿。老泪模糊当中看见徐一凡走过来。

当初这个在草原初遇,扮成喇嘛装神弄鬼的家伙,现在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哪怕僻处东北,耳朵里面也全是他的名声。不仅是他杜麒麟救命恩人,也是他女儿的娇客。更是以后决定他和弟兄们命运的朝廷大员!

他猛的推开了杜鹃,一下又拜倒在地:“大人亲临,又垂抚小人这个不成器的刁蛮女儿。罪人残生,都将卖给大人了!罪人以降,总计五百九十七名弟兄,从此供大人驱策,不敢回顾!”

请辞恳切周全,看来姜军师话儿教得不错。

徐一凡只是沉着脸走到杜麒麟面前,亲手将他搀起。瞧着不敢正眼对视他目光的杜麒麟,只是感慨沧海桑田哪……当初草原初遇,自己可是这大豪手中的一块肉。死活都由不得自己的……不过短短两年功夫,这话儿怎么说来着……

他轻轻摇头:“我不要你卖命。”

声音虽轻,但是在满场大气都不敢出的人群当中,却是分外清晰。听到这话,就能听见一片倒抽凉气儿的声音,那些马贼们,脸色都是分外难看。徐一凡才鼓起他们追随报效的劲头儿来,怎么也冒出这么一出?

还没等杜麒麟惶然开口,徐一凡又笑道:“哪有女婿让丈人替他卖命的道理?现在也不好论,我只好叫您一声杜大叔。当初您就可以安顿在我天津府上,但是舍不得这几百弟兄的出路,才拖着残身,闯荡东北。现在您可以完完整整的将这担子交给我了!您就放心吧!我总要带着他们做一番事业出来,还他们一个安乐的下半辈子!您只管守着女儿享福,在我徐一凡府上,您就是长辈。还说什么大人不大人的,进了内宅,您要抬手打也成啊!大家说,是不是这么一个理儿?”

最后一句话,却是带笑回头向着大家说的。顿时就是一阵哄然大笑。杜麒麟勉力想站直身子,神色当中只是说不出来的感激,哆嗦着嘴说不出话来。杜鹃伸手来扶他,杜麒麟深深的看了徐一凡一眼,突然挺直了腰板儿。不知道如何又站得笔直,他身量本来就大,不知道多久没站直了。这样一见,又仿佛是当年大豪景象!他的目光越过徐一凡,如电一般的看向他手下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们。那些往日剽悍轻捷的马贼们也肃然和他们义气深重,深自钦服的大当家对望。

杜麒麟突然提起中气,大声吼了出来:“我马上麒麟,对得起大家伙儿了!大家跟着我吃苦半辈子,现在总算能落一个下场!今后,就跟着徐大人挣命,做一番事业,立一番功名吧!将来大家出息了,不要忘记将死了一路的弟兄们骨头拣回来,给他们一口香火。别让他们死后还是一个贼名儿!”

轰隆声响,马贼们纷纷下马。在雪地当中,一个个五体投地的向他们大当家,向徐一凡拜倒行礼。徐一凡的表现实在太完美了,最后的即兴发挥简直是奥斯卡小金人水准的。

……王霸之气其实是有的,主要还是看你有没有这个实力,这个名声,这个本事!

只有姜军师还坐在马上,僵着脸突然一回头。他身后不远处,楚万里一直悄悄的盯着他,姜军师也早就发现了。看着姜军师回头,楚万里只是淡淡一笑,朝他拱拱手抱拳行礼,然后摊手示意,表明徐一凡最后的表现不是预先准备好的。

姜军师轻轻叹息一声,看着已经跪满地上的兄弟们。摘镫下马,一丝不芶的拜伏下来:轻声自语:“前直隶沧州府武举人,文拔贡,曾任武毅铭军马队管带,加副将衔参将姜子鸣参见大人,愿为大人效死……只求能重振家声,报了血海深仇!”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742

主题

6314

帖子

1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18219
135#
 楼主| 发表于 2024-8-14 12:55:03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三章 - 弄险的平方(上)

啪的一记耳光甩了过来,打得盛军尽先副将,叶志超亲营马队管带叶忠君身子一个摇晃。捂着脸不敢吭声。

“荒唐!还要让杨大人等你!给你下的是军令,喝点黄汤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谁知道你钻了哪个朝鲜婊子的裤裆!违反军令是什么罪过,你自己明白……来呀,请大令出来,老子砍了你这六斤四两,为后来者戒!”

发话的自然是叶志超。

三百多人整整齐齐的站在大院君府邸前的街道上面,挤得满满当当的。原来大院君的八匹马拉着的车马也重新彩画过了,和道台仪仗一起在队伍当中。三百盛军马队精挑细选出来的骑兵,眼睛也不敢眨的端坐在马背上面。每个人都是号服鲜明,大背着最新式的洋枪,单看模样儿,真有个剽悍劲儿。

叶志超也是一身官服,靴子马刺踩得咯吱咯吱作响,满脸铁青的看着自己侄儿。杨士骧站在他身边,脸色还有点青白,换了一身道台行装,扬着脸只是浅笑。

在他们身后,是满满的淮军将佐,不过大家衣服可就没这两位穿得整齐了。有戎装,有行装,有武官朝服。有的辫子还散着,不问可知都是匆匆赶来的。

杨士骧昨夜接风兼送行宴会上面,当不住鹿血的腥气吐了。当场就扶进后院高卧,据说半夜还恶心难受得不行。武们一边暗笑书生不中用,一边就打算明儿杨士骧怎么也无法起身上路了。说什么也要歇个三两天啥的。喝了鹿血身上发烧,一个个都找婊子泻火去了。叶忠君副将也是这么一个心思,谢天谢地地平地一溜烟儿钻婊子被窝去了。

没想到天明杨大人却挣扎着起来准备出发,问仪仗,问车马,问护兵。伺候的人一问三不知。按照官场的规矩,早就该在仪门外面伺候着才是!

他可是淮军堂堂的营务处总办!

逼得杨大人找到了叶志超,叶军门大怒之下连传军令。将派定的队伍将佐一个个拉回来。再传各将官来送行——丁汝昌没来。他已经连夜去龙口。说要回兵船布置军务。

等不知道从哪个被窝将叶忠君掏出来。杨莲房和叶曙青已经溜溜的等到了快中午。

军将如此骄惰,让杨士骧心情也大是恶劣。淮军不大顶用大家也都知道,每年北洋陆师会操,三年一督抚大阅,营务处杨总办也要收武不少孝敬。可是这次是中堂,是北洋大事,他们还如此骄顽。武如此轻视文官。如此不恭敬。就让翰林风度的杨大人心里很有一把火儿了。

叶志超揍侄子,要请大令。他也就扬着脸装没看见,让这老丘八尴尬一会儿再说。

两个六品顶子的戈什哈上去架住叶忠君,一队戈什哈亮出火炮火绳,准备升炮请大令。可都眼巴巴地看着叶志超,叶军门背后武官,包括被架着地叶忠君都看着杨士骧。

这事儿还不是撒土迷人眼,杨大人说一句话就算完。就凭昨儿晚上大家喝那么高兴。你杨莲房也该赏叶军门一个面子啊!

杨士骧心里有气。又实实在在瞧不起这些武。打仗不行,粗鄙无文,就会捞钱……连办差谨慎,伺候上官都不会了!

看着杨士骧不吭声,叶志超脸色由青转红,大声下令:“升炮!快升炮!老子今天要大义灭亲!”

看着戈什哈抖着手擦洋火凑火绳,大令请出来转就难。叶忠君已经傻了,叶志超地戈什哈队长踩了卫汝贵一脚,卫总兵才反应过来。飞扑过来抱着叶志超的腰:“大帅,使不得!使不得!叶副将也就是八十军棍,了不起插箭游营的罪过,不当死,不当死啊!”

说着就是聂士成、左宝贵、马玉昆等人都冲过来,拉手的拉手,行礼的行礼。叶志超只是脸色通红的不住朝杨士骧那里瞅,这些混久了营伍的军官们别看识字不多,粘上毛比猴都精。马上转身都朝杨士骧行礼:“杨大人,杨总办!标下等愿保叶副将戴罪立功!求杨大人赏脸!”

架子绷到这儿也差不多了,杨士骧也本来就是想小小出口恶气。昨儿叶志超那么意气风发地样子,他这也是帮中堂大人驭下了。让这些武知道,到底谁是他们的主子。

还有,朝鲜事情,中堂这么大岁数,扑上去忙得个臭死。他杨士骧穿风破浪东奔西走,这些武还这样儿戏,也该教训教训!

当下就笑着朝叶志超拱拱手:“曙青……我瞧着,就算了吧!也怪兄弟我昨儿身子太不争气,才让各位误会的。我来替叶副将作保,保他戴罪立功如何?”

叶志超忙不迭的还礼:“莲房大人勤劳王事,标下佩服!实在是这些混蛋太不争气,扫了咱们北洋的面子……”

杨士骧宽容的笑笑:“都是北洋一家人么!大家记着这是在替咱们北洋办事就成了!所以兄弟才不敢给徐一凡容出半点时间,要给他来个措手不及!前方我去闯,后续事情,就拜托曙青兄和各位老哥了……”

一众武官纷纷还礼。叶志超一摆手,戈什哈就放了叶忠君。他忙不迭的拜倒行礼,砰砰砰磕了好几个脆的,就要起身伺候杨士骧上马。没料到叶志超却狞笑道:“怎么,还想戴着顶子去平壤威风一下?拿来,我替你保管一下!回来再凭功劳来取!”

叶忠君白着脸,将头上顶子旋下来,双手交出。再不敢多说什么,扶着杨士骧就上了车马。顿时号炮响亮,军乐声声。长把苗子队为前导,三百骑士拱卫着全套道台仪仗,迤逦而去。噼里啪啦地鞭炮声中。武官们恭送如仪,而杨士骧也不住回顾拱手。宾主一团和气。

等到杨士骧去远,叶志超才掂着手里地顶子,冷笑了一声:“威风个什么!要不是老子两万兵撑着,你能去胁迫徐一凡那个傻大胆?老子跟进稍微迟点,你小子就要吃瘪!”

说罢他跺跺脚,朝自己心腹卫汝贵对视了一下,大家看来都心思相同。对杨士骧想争这平朝首功。这么不给叶志超面子都有些不爽。

“也好。咱们倒是要瞧瞧。这平朝首功,到底是落在谁手里!”

□□□□□□□□□□□□□□□□□□□□□□□□□□□□□□

杜麒麟他们歇马的地方,叫做高家窝棚。招抚杜麒麟时站在他身边行礼的,就是高家窝棚最大地粮户高涛。当年是在关外塞上跑单帮的,被杜麒麟救过。单帮商人,其实论起来真说不准算不算土匪马贼。一帮子人凑得多了,照样敢劫道儿。

一次大难当中领了杜麒麟的恩情回关外。左踢右打居然成了屯子里最大的粮户。捐了一个七品县令的官衔儿,也算士绅。黑白两道通吃,挣下了好大家业,为人也讲义气。杜麒麟关外复仇,得他帮助不少。所以和徐一凡接头,也选了这么一个最可靠地地方。

这次瞧见杜麒麟居然被钦差招安,还是他女婿。直恨自己怎么没个漂亮女儿,现生也来不及了。只好摆下酒席。左一碗右一碗地奉上贺酒。

杜麒麟是心愿得偿。看着女儿出落得大大方方,和几个心腹手下高兴得来者不拒。老头子看样子是准备收山享福了,已经向徐一凡言明。他这帮弟兄。蒙大人收编,以后什么事儿,都和姜军师——现在得叫官名儿,姜子鸣交代就成。

徐一凡和他们也算打了交道了,也知道姜子鸣在队伍当中有着极高威信。又是文武都来得地人物,也打算好好栽培他。

酒宴虽然热烈,烧锅上了一棒子又一棒子。席间也全是山珍河鱼,都是全天然无污染。可是徐一凡心里全是心思,朝鲜那头记挂,收编马队要给他们行险的任务,还莫名其妙遇袭。现在还弄不清来由——叫他怎么有心思喝酒?略略应酬了几下,还要守着上下的规矩,喝到一半,看着徐一凡沉着的脸,气氛已经渐渐冷淡了下来。

高涛敏捷,四下瞧瞧,朝徐一凡打了个千:“大人,小人去催催酒菜……这通辽府的大马哈鱼运来还是活的,可不要给那些厨子弄死了!”说罢就退了出去,厅堂之内只剩下杜麒麟,姜子鸣,戴君等马队重将,还有徐一凡楚万里等人。

戈什哈们,都肃立在门外等候。马贼们在屯子里大开宴席,拉他们去,戈什哈们自李星以下,无一答应。紧紧守着徐一凡,肃然的模样,让这些新鲜出炉地官军们都不敢放开吃喝了,屯子里安安静静的。

章渝大管家,去安顿内眷们休息,顺便看管那对朝鲜小丫头,也不在身边。再说了这种要谈军务的场合,他一个下人,也根本没资格参合。

看着屋子里面冷静下来,姜子鸣瞧了徐一凡一眼,又和杜麒麟对视。一拉戴君。两人走到下首,啪的就是一个千打下来:“大人!既然投效,我等又受大人天高地厚之恩。自当供大人驱策!大人不会平白无故穿行数百里来招抚我等,我等也思量着怎么报答大人的爱重……说白点,咱们要给禁卫军一个投名状!才能让大人的老部下瞧得起咱们,咱们也在大人麾下呆得安心!有什么差使,就请大人吩咐。咱们水里火里,都不皱一皱眉头!”

徐一凡淡淡一笑。

杜麒麟是他丈人,他对这些马贼又有厚恩。和寻常官府招抚土匪,双方互相猜忌大不相同。他只带三十人亲身而来,就证明了他的诚心!加上这些马贼们剽悍轻捷,天不怕地不怕,正是他弄险计划的最好人选。他不怕这些马贼不为他所用,唯一担心地,就是这些新招募地手下有没有那么热切的功名心!

只要有这心思,怎么样也能融合进禁卫军当中。怎么样也能执行他那弄险的计划了。

现在看来,正是最好地预期。那姜军师眼中。热热的闪动着的都是企图。虽然一时不明白他企图的到底是什么,但是有就好……

而且,他也很聪明。和聪明人打交道,的确比较省力。

他想说话,突然又沉默了下来。屋子里面一片死寂,徐一凡只觉得自己一阵心慌气短。这计划要进行下去,可就没法后退了。现在自己退让,不失富家翁身份。但是坚持下去。就只有朝着最后目标迈进!而面前。也的确是刀山血海!

犹疑不过短短一瞬。徐一凡猛的咬了咬自己牙齿。自己只要争取这半年时间!不管出尽任何手段,不管后果如何,也只要这半年!

唐绍仪他们大概还以为自己的所为是争权固位。大清自末世以来,带兵地大员,争权固位地手段多了。他虽然有点无法无天,但是也是情理之中地事情。再加上至不济,还有南洋这么一个退路。所以默默的赞同了他疯狂的想法。却没有想到,徐一凡这次举动,是准备提前戳破满清中央所谓威权最后的颜面!

满清末世,对于那些有自己军队体系的督抚大员,向来是无法杀,无法管。就算谕令下来,这些地方诸侯暂时回家修养。但是军队和地方政权,还是本体系内的文官武官自己掌握。兵不是朝廷的兵。官不是朝廷地官。自认都属于各自的团体。

要不是当初曾胡左李四大名臣都是受经世学派影响太深,真说不定在部下的撺掇之下,就结束了大清的国运!

哪怕是贤如彭玉麟。这位曾国藩手下第一水师重将,被称为当世完人,谥为刚直的他也曾试探过曾国藩有没有逐鹿的心思。

李鸿章,鼎盛时期,刘铭传和程学启等大将也有黄袍加于其身的秘密议论。

湘淮两帅,都自解其权。但是朝廷仍然不能重振威权,对于独立成体系的这两大团体。向来在他们各自地地盘——湘是两江,淮是直隶等地。只能由他们自己做主,等着老成慢慢凋零,再想办法收权。

湘系老成已经死得差不多了,淮系还盘踞直隶。哪怕李鸿章最落魄地时候,朝廷也没想过将直隶从北洋手中夺过来,拆散了北洋团体!

而他徐一凡,现在虽然才是起步,但是他都是骈手砥足,一直在自己经营这一个团体!而不是在满清官场体制正常升迁!

只要一个理由,只要有个理由。让朝廷有借口不对他下手。朝廷已经没有能力,没有资源完全管制这些自成团体的地方诸侯!

中央威权,已经一碰就破。但是曾李忠心耿耿,让这威权在历史上一直延续到了庚子年八国联军入侵。东南五省督抚自保扯掉了这最后一块遮羞布!中央拨迁西安,而地方政权却宣布中立自保,也不勤王也不朝见。反而和侵略者打得一团火热,和谈之后,也对这五省督抚无能为力。什么大清中央,简直是活见鬼!

再往下,李鸿章故去,重臣不再。满清似乎还回光返照,收了一下权。但是纸老虎既然已经被戳破,就再糊不起来了。北洋团体依然,辛亥一声炮响。几乎所有省份独立,而最后是北洋篡了满清的天下!

其中道理,徐一凡都已经是反复思量。一夜一夜地睡不着觉。他的行为虽然弄险,但是朝廷想弄明白,决定是拉下脸还是怎么。半年说不定早就飞快的过去了。甲午炮声一旦如期响起,朝廷自顾不暇,哪里还能对付他?没有朝廷名分大义,他赖在朝鲜,对付北洋进逼还是有两下散手的。大家都是地方团体对地方团体,大哥不要说二哥。老子就耍赖了,你还真能开兵打仗?

风险是有,还很大。但是必须冒,不得不冒——事到临头,放胆而已。真正篡了清的袁老哥都下了决心,他还有什么说的?自己这个后来者穿越客跟着雄起呗。

他缓缓站了起来,看着姜子鸣,目光逼人。而他身边楚万里也悄悄站了起来,洒脱如他,也有点喘不过气来的样子。他可不像徐一凡,有那么多的历史经验,可以将大清分析得跟没穿裤衩一样。不过这种好玩刺激的事情,怎么少得了他楚万里?

“我要你率领马队。劫杀朝廷命官。封锁南北之间消息,我还会给你增派人手,在朝鲜北部各地扯旗,杀官造反都由得你们。只是一点,完全要奉命行事,一个汉人都不许枉杀。也只许扯着朝鲜东学党,花马队地旗号……你,敢不敢?”

徐一凡目光如电一般的看向姜子鸣。霎也不霎。

叮当一声。却是旁边一直在笑眯眯听着的老丈人杜麒麟手中酒杯落在了地上。

□□□□□□□□□□□□□□□□□□□□□□□□□□□□□□

姜子鸣身子猛的一晃。他身边的戴君已经傻了。

杜麒麟想起身。一下却发觉没了气力。

他们马贼是马贼,但是可没扯旗造反。自从打算归了官里,无法无天的事情都少做了。徐一凡如此话语,难道是他反而想反了这大清的天下?

屋子里面只剩下喘气的声音,一阵紧似一阵。徐一凡反而好整以暇地坐下,看也不看姜子鸣杜麒麟他们,拈起酒杯。看着眼前不动声色陪着他地楚万里。两人还轻轻碰了一下杯子,有滋有味地喝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子鸣才低声道:“大人,你想造反?”

徐一凡头也不回:“老子是大清的禁卫军总统,是钦差大臣,老子要保住的也就是这么一个团体而已!你们横行江湖,没了手下还混个屁,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再说我想造反。老子先关了你!”

姜子鸣脸上全是冷汗:“大人。这团体大人有信心保住?”

徐一凡一脸不屑:“这是我的事情,你们只管听令行事就成。”

姜子鸣腮骨咬得紧紧的:“大人,您到底想要什么?”

徐一凡一笑。这才回头:“曾文正公,左文襄公的功业,难道你不想要?我这是想给大清当擎天保驾的功臣嘛!没建成功业之前,你看他们哪个想自请退下来地?”

姜子鸣越逼问越紧:“大人如果——假若建了如此功业,又将怎样?”

徐一凡静了半晌,只是瞧着姜子鸣。好一会儿之后,他才一字一顿的道:“那时,醒掌的是天下权,醉卧着的是美人膝。恩仇快意了,抱负实现了,或进或退。命系于天……你们都是苦出来的人,杜大当家和心腹弟兄是被逼落草的。你们真觉得,大清就这样,能成么?是听我徐一凡的号令,还是一拍两散,咱们一言而决。”

冷汗涔涔的从姜子鸣鼻梁两侧滑落,他身边地戴君只是瞧着他,杜麒麟闭目不言。

杜麒麟女儿都给徐一凡了,又身受重恩,自己还残废。徐一凡就算去菜市口开刀问斩,他也只有两个字,奉陪。

戴君则听得浑身发热,他正是年富力强地时候。一路给楚万里已经扇乎得一脑门子热切,又是马贼出身。天不怕地不怕的,去朝鲜这样闹事,还有徐一凡罩着,正对了心思。又立功又爽,还要怎么着?大清的威权,在这一匹马一颗枪,天下去得地前马贼骨干看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跟对有种的老大就成。不过现在既然他们马队以姜子鸣为主,只好强捺着不说话,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冒热汗。

姜子鸣木然半晌,轻声自语:“快意恩仇……快意恩仇……”他抿住嘴唇,庄重的一个头磕在地上,半晌也不起来。

“大人,咱们这些人的命,就当真卖给您了……”

□□□□□□□□□□□□□□□□□□□□□□□□□□□□□□

徐一凡和楚万里对望一眼,都觉得浑身发软。他忍不住还暗自庆幸。幸好自己当初布了杜麒麟这么一个闲棋冷子儿,现在正派上用场!收服这些马贼去做这些卖命的勾当,别看双方辞锋你来我往,比起让自己禁卫军去做这件事情都容易百倍!

禁卫军想真正完全成为他的,而不是满清的,还有路要走呢。

两人同时起立,要去搀扶姜子鸣。门外突然传来了喧哗的声音,隔得远远儿的。听得清楚的就是李星斩钉截铁的语气:“大人在议事,不得入内!”

一个声音嚷嚷着些什么:“那也是我的大人!光你一个人就把大人占着了?什么玩意儿!老子探消息回来了,要禀报!”

戴君低声道:“是陈兄弟!他查到伏击大人的那帮孙子的消息了?”姜子鸣一下跳起,看了徐一凡一眼,徐一凡摆摆手。姜子鸣顿时大声对外喊道:“奉徐大人的示,传陈彬进来!”

门外喧哗立止,就看见李星陪陈彬进来。陈彬已经跑敞了怀,辫子盘在头顶,腾腾的冒热气儿。看着徐一凡站在那儿,也不懂得行军礼。咚的一声就跪下来了。就差送徐一凡叫三老四少啥的。

“大人!我……标下已经探到了那帮孙子的来路。是棒子的花马队,还有百多号人,离这里不过三十来里路。只要大人一声吩咐,我们这就去灭了这帮不长眼睛的家伙!”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742

主题

6314

帖子

1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18219
136#
 楼主| 发表于 2024-8-14 12:55:48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四章 - 弄险的平方(中)

马队哗啦啦的从高家窝棚的屯子里面撒了出来,踏冰溅雪,马蹄铮而响。

走在前面的是青布包头,反穿羊皮祅的溜子斥候队。陈彬当仁不让的带队前行,手里家伙也换成了五子洋马枪,大背着鬼头砍刀,杀气腾腾的。

这些斥候先撒出去五六百步,呈他们口中的散星阵,稀稀拉拉的张开两翼前行。嘴里都衔着啸声尖利的木笛,随时会将前面的消息传回来。如果不是示警而是去偷袭别人,他们就会快马回驰,将溜子捎回来。

这些人是马贼当中的最精悍的人马,打得跑得耐得。眼睛毒,动作快,枪法准。不是拼老本的时候儿,往往就是这些溜子斥候队,将什么买卖都干下来了。

跟在这些斥候队后面的中军,是杜麒麟的老营队,一直由姜子鸣统帅的主力。都是乘马,但是能下马步战。打掩护是他们,主力攻坚砸开响窑也是他们。姜子鸣用军法部勒这支老营队,进退都有旗号命令,和其他马贼大异其趣。这老营队最巅峰的时候怕不有千多人,是能和进剿的毅军等练勇摆开打的队伍。现在为了招安,精挑细选剩了四百号人马出来,都是壮棒汉子,看着就出挑的人物。一半装备的毛瑟九响十三响棒棒。还有一半枪号杂乱一些,但是也是雷明顿,温彻斯特,伯麦等后膛快枪。和当时练勇一般的装备水准相差仿佛。

徐一凡的二十多残存戈什哈带了十五名,其他六七名留在高家窝棚保护自己内眷。他们这支小小队伍就和老营队在一起。徐一凡倒也没有干将戈什哈派下去当老营队新任下级军官地蠢事。这些江湖汉子初投。正是满心思热切再加上心下忐忑的时候儿。又是自成体系,贸然派人下去,既指挥不动,又还让别人以为马上要吞并消化他们呢。干脆就让姜子鸣负责主要指挥这次战事。

老营队后面跟着的是后殿,马贼来去可不是没有章法。前面有哨探,后面有后殿。就是专门看着后路,一个风头不对,前面的人撒丫子就可以撤他妈的。当马贼。第一件事情就是要能逃!后殿有时还负责征粮打粮。和有炮手的屯子讲价钱。和沿途保险队拉关系。这次为了万全,这后殿队百多人也全拉上来了。戴军委委屈屈的带着,一匹马忽前忽后的老要望中军里面窜,就巴望着再在徐一凡面前露一小脸。

队伍全部拉出来,就是准备去打陈彬发现地那些高丽马贼地。

倒不是徐一凡气量小,非要报这个仇。而是他必须搞清楚,这些高丽人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要对付他,怎么掌握他行踪地!区区百余人的高丽马贼,敢于袭杀大清钦差大臣。还和他那对朝鲜侍女扯上了关系。他们不是商队,不是行人。数十全副武装的马队,遭到精心安排的突然袭击。背后没有什么企图,徐一凡打死也步相信!

他现在就在朝鲜,根子也暂时在朝鲜,四面皆敌。还憋着弄险作乱。准备给大清和北洋好看!再有一股神秘莫测的棒子马队出来。说不定再加上什么势力。他这担子就真是百上加斤了。

当时陈彬消息一回来,徐一凡顿时就拍案而起,收拾他们!问问他们到底为什么要对付他徐一凡!

楚万里当时无话。他和徐一凡想到的是一处。而杜麒麟看来是打定主意,以后赖着他女婿享福,外事不问。什么都是一个点头,姜子鸣把细一点,虽然不敢违抗徐一凡的命令。但是还将高涛传进来,他附近人头熟,问他知不知道有这么一支规模地高丽马贼队伍,有没有什么道上的风声。

高涛当时就嘬了半天的牙花子。

“高丽花马队很是不少来着,但是都是多和咱们大清花马队伍合股。这样花马队来去往返,咱们这里风声紧了就去朝鲜,朝鲜风声紧了,就回咱们大清关外。少有这样的纯棒子的马队啊!再说了……这里离吉林还有好几百里路,那些大清和高丽混合的花马队,都在边境左近不过百里活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更有胆子对付大人?没道理啊!”

徐一凡心头只是郁闷,最近不顺,北洋欺负上门,朝廷憋着对付他,还有一个甲午悬在不远处。他已经殚精竭虑的对付,现在又添了一帮棒子欺负上门了!他刚才就强自压抑着,先把招抚杜麒麟他们的大事儿办下来。现在松了一半地心,那股火儿就更压不住了。

“去他妈地!真当老子是软柿子,谁都上来捏一把?老子再把朝鲜杀个尸山血海眼睛也不会眨一下!”他一把抄起搁在炕桌边上的马鞭。

“那两个朝鲜小丫头呢?当起马贼内应来了!老子就不相信,两个小女孩儿的嘴巴就撬不开!哪路神仙,骑上头来拉屎了!”

正叫嚣得厉害,意气风发地准备去欺负比他小一圈的女孩儿的时候。楚万里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大人,诸事临门,要有静气……你自己别乱了心思。发火儿简单,可事情还得办不是?欺负女人,咱们还没落魄那个份上。”

徐一凡一听,颓然收手,将马鞭放下,拍了拍楚万里的肩膀。最近实在是脑子用得过度,精神压力太大,一下失态了。说到底,虽然走上了这条路,当年他不过只是个小白领而已。他瞅瞅楚万里,有点嫉妒。这小子怎么什么时候儿都能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儿?嘻嘻哈哈的就什么事情都办了……不过说到底,这担子毕竟还不是他挑啊……

看徐一凡作色,有道是主辱臣死。更别说姜子鸣戴君陈彬这些才投效,这要立功以自固的汉子了!当即戴君就拍桌子站了起来。热血贲张:“打他妈地!”

陈彬也不甘落后:“老子的溜子斥候就收拾他们了!打完抹嘴想跑?嫖大炕还要丢两个钱下来!”

姜子鸣也点头:“大人一声令下,咱们就出发,别给他们容出反应的时间来着!他们以为大人就剩下二十来人,却不知道还有咱们这几百新弟兄!高丽人想在咱们这儿撒野,还嫌早那么八百年!”

大家正在表决心,高涛像是想起了什么,要说不敢说的样子。徐一凡已经冷静下来了,看着他那个尴尬模样儿。瞪了他一眼:“想说什么。说嘛!”

高涛慌慌张张的又是打了一个千:“回大人的话。最近听风声说。国境上面的那些有棒子花马队,不少都闹着分家。说是国内有什么高丽大臣来招抚他们来着。一个常望我们这里贩高丽参的棒子商人,一次好像还说……”

“说什么?”却是楚万里难得严肃的发话。

“……说是朝鲜现在一群忠心地大臣落了难,现下国内是奸人当道。他们要光复河山来着……不少当年地花马队,都是当年壬午年遣散了一大批旧军改的,现下要回去保国保忠臣……还说那些忠臣们冤。大院君一心向着咱们大清,死了也就完了。大清一个屁……一句公道话儿也没说。南大将军为王死难。女儿还落了难!当初旧军改花马队,就是南大将军主持的,现下他们要将将军的女儿救出来什么唔的……”

徐一凡和楚万里闪电一般的对望了一眼。

最近朝鲜风波,都是因为他们而牵动!如果因为这样,这些落魄旧臣,找上他们也不冤。可是其中……其中未必没有可以利用的机会!

看着徐一凡眼光里面似乎都带出刀子了,楚万里忙不迭地摇头摆手:“你当家,你当家!你拿主意。我可什么都没想。脑子一片空白……”

徐一凡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却是一叹:“这可是弄险再加上弄险了啊……”

“只怕是弄险乘上弄险才对吧……”楚万里已经闪到了一边儿去,慢悠悠的加上了一句。

反正自己的计划是已经不要脸了。裤衩都脱了,还捂着那儿做什么?徐一凡一路挣扎到现在,有没有其他变化,王霸之气是不是更足了另说。但是已经有了作为一个领袖,必须具备的决断能力!一团纷乱,险路崎岖当中,必须要有的决断能力!

“那不就是弄险的平方了?好吧,都来吧,不让老子安身,老子干脆让整个朝鲜天翻地覆!”

他猛的转头向姜子鸣戴君陈彬他们三人:“现在听我号令!姜大人,一应调派兵力,布置作战,完全由你负责,我只要求一个结果。将那帮家伙,一个不剩的都给老子抓回来!这场算是你们地头功,加上将来地功劳。看到楚大人没有?姜大人,你头上顶子不会比他差到哪里去!其他两位,也将都是起居八座的将军!还有什么话说没有?”

一句姜大人叫得姜子鸣百感交集,和陈彬戴君他们一起躬身,大声回道:“谨遵大人的号令!有死而已!”他猛地抬头,却下意识的看了在一旁木然端坐的杜麒麟一眼。

这位当年纵横江湖的大豪,却只是轻轻的转过了头去。

□□□□□□□□□□□□□□□□□□□□□□□□□□□□□□

“杨士骧车驾已经离开汉城,直奔平壤而来!取的是官道,计算里程,不过七八日内就会到平壤!”

在徐一凡的钦差练兵大臣公署的签押房内。几员留守重将,或坐或站。都一脸严肃的听着回报的消息。

徐一凡离去之后,将这里军政全权都交给了唐绍仪和李云众这文武两人。詹天佑和袁世凯不能做决断,却可以参赞军机。朝廷和北洋为了对付徐一凡,已经对他全面封锁了消息。在汉城,徐一凡本来还有一个小小的办事处,承转两边往来电报。结果现在这个办事处早就被拿下监视了。朝廷让徐一凡赴日道歉的电报也决不转往平壤。就是想给他一个最大的突然性,让他来不及布置一切就只能拱手交出军权。

朝廷和北洋那方面也知道,完全封锁徐一凡的消息是不可能地。往来朝鲜有那么多人呢。但是只要能容一容时间,只给他留下六七天的缓冲时间,那他干什么都来不及了,只能乖乖儿的就范。不过他们却没有想到,徐一凡从谭嗣同的一席话中就揣测出了面临的危机,已经多争取了七八天的时间!

对汉城方面的消息传递,也立刻就安排了人马急递。袁世凯在汉城关系深,他的几个手下已经飞快地赶往汉城活动。一有消息。沿途安排地快马。就以一天一夜四百里地速度飞传平壤。

这个杨士骧终于抵达汉城,又第二日马上出发的消息,传到这里。只怕杨士骧已经在路上走了两天了。

唐绍仪缓缓挥手,让那探子退下休息。目光扫过,看着呆立的一个个人,只是叹气不说话。

杨士骧真是为了北洋豁出去了,这差事办得瓷实。风涛险恶而来。一天也不休息,就赶往平壤而来!徐一凡给他们说的,是十天之内,必定往返,全盘布置完毕,还要再有两三天的时间,才能大举发动。但是现在一算,时间怎么也凑不上了。当杨士骧落落大方的出现在徐一凡面前要如何。难道真的是造反么?他死心塌地跟着徐一凡,为地是胸中抱负,还有荣华富贵。可不是为了掉脑袋。

理想是有,但是绝对没有到了不顾一切的地步。

但是……还能说什么呢?李云纵留下,掌握兵权。就是为了监视他们这些文官的,唐绍仪明白,徐一凡更明白。这个李阎王板着一张轮廓分明的俊挺脸庞,只是轻轻摩挲着腰上西洋式军刀的刀柄,目光冷森森的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唐绍仪可不敢出言试探他是不是有什么别样心思。

这人是把凶厉得都有干天和的刀,徐一凡亲手打磨,亲手拔出鞘的,刀柄只在徐一凡手中!

一切未尘埃落定,徐一凡没有黯然下台之前。他只能站在徐一凡地战车上面!

唐绍仪瞅瞅面如土色地詹天佑,估计哥俩想法一样。不过这书生建设的确是天下第一的人才,可胆色还不如他呢。

他这个时候才开始强烈地盼着徐一凡在这里主持大计呢,无论什么样的局面,他总能想出法子,总能当好掌舵人!

只要徐一凡在,自己恐怕这点别样心思都不会起吧。大家只会相信他总有办法……

“这怎么办?莲房大人赶到,徐大人只怕还没有回平壤,咱们该如何是好?”

唐绍仪终于沉沉开口,听听大家的意见再说。

屋子还是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詹天佑犹犹疑疑的开口:“咱们不能先迎接杨大人么……我没有别的意思,用官场的应酬手段,羁他一阵儿,再塞些银子……北洋的官儿没有不要钱的,莲房大人这方面名声也不见得顶好,只要能拖一段时间,等大人回来安排布置一切可好?”

不等李云纵说什么,唐绍仪已经先摆手反对:“莲房大人是中堂的谋主,他还能不知道事情轻重?这次他们是下了决心对付大人和禁卫军,一来准定是宣读上谕,催促徐大人离军的……塞钱,应酬,都没用。”

詹天佑眼光一闪,抱着头呆呆的只是自语:“要是徐大人还在……大人偏偏要去什么东北!那计划,我是不敢附和,太大胆,太弄险了……他要是不去,还在这里。以他的本事,总能想应付办法吧……咱们都舍不得这个团体,这个基他办法想吧……”

大家都不说话,李云纵咬着牙齿,似乎要起身发话。他身边突然站起了一个矮胖的身影,朗声放言:“调兵!中途截住杨士骧!反正不让他踏足平壤半步,或死或活,由大人回来一言而决!”

唐绍仪身子一歪,这袁世凯还真是敢说啊!徐一凡本来打算的计划,是以马贼打着东学党的旗帜起事作乱,禁卫军立即分布各地要津,名为平乱,实则拒阻北洋北上。只要他咬着牙齿说他还负担着平乱朝鲜的责任,以他建立的功绩,和北洋之间有官司打了。等朝廷再下定不容易做的决心,大半年说不定就过去——为什么徐一凡强调这大半年。大家都不太明白,以为大概就是撑持待变地意思。

只要乱起,杨士骧敢上来,就敢派兵将他“保护”起来!万一杨士骧有什么意外,事机已经发动,有地方可以推。再扯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也许还能走走北京门子,再发动点清流的力量制造舆论。也许就能在万难当中走出一条道路出来!

他们很勉强的接受了徐一凡的计划。虽然觉得有太多风险。也太大胆。但是毕竟还勉强说得过去。为团体计。拼就拼了。

却没想到,袁世凯这降人,却要调兵去截杀杨士骧!现在能调的,无非就是禁卫军而已!以朝廷禁卫军去明目张胆截杀朝廷传旨天使,袁世凯胆子包着身子了?这时候杨士骧出事,他们能朝哪里推?

“胡说八道!你这是立刻给咱们,给大人招祸!这种事情能做么?是不是还记恨咱们赶走了你主子荣禄。夺走了你的庆军?枉大人还让你参赞军机!这里没你呆的地方,退下!”

唐绍仪脸都青了。袁世凯却浑不在意。矮胖地身子端正地站立在那里,眼睛里面透露出来地,只有一种狠劲。

“那又如何?现在还有什么办法么?杨士骧上来,只要望平壤大营一顿,就算是大人,也没有回天之力!他没算到杨士骧来得这么快!现在就是我们这个团体最危急的时候!”

“我们的团体?你袁慰亭什么时候算我们了?”

唐绍仪的词锋又急又毒,他实在是看不上。又隐隐有些怕袁世凯这个人物。为人没有半点操守不说。为了富贵那种光棍劲儿似乎天生。现在让他立足这个团体,将来还不知道能搅出什么风浪!

这句诛心的话让袁世凯身子一抖,他垂首一下。又昂然抬头,每个字似乎都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

“我袁慰亭读书不成,白身而千里投奔庆军,就没想到过再白身回去!当年庆军是我硬抢过来的,砍了三个老营官地脑袋!我斗不过徐大人,一败再败,容徐大人收留。天下之大,我袁某人已经无处可去,现在这个团体,就是我立身的基础!你们有退路,我可没有退路!田舍翁……除死而已!

现在事机紧迫,难道你们真的看着杨士骧来平壤?你们真的想看着团体败亡?我们只要这几天的时间,等着大人能回来主持!只有调兵,截住杨士骧!”

“哪里来的兵?禁卫军难道能去截杀朝廷的大臣?他的卫队是淮军,打着道台仪仗旗号,我们是朝廷军队,不是土匪!”

唐绍仪已经快爆发了,猛地拍案而起。

袁世凯却冷冷道:“我们只是徐大人地军队而已,他在,我们存,他去,我们亡。”

一句话就让唐绍仪颓然坐倒,李云纵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

半晌之后,唐绍仪才喃喃挥手:“我们知道这个道理,你去拿这个道理,跟士兵们解释吧。看他们会不会从命……”

袁世凯目光如电:“可以抽出兵来!也可以抽出军官!把以前庆军一些心腹还给我,只要我一声号令,他们就什么都敢做!这都是我带出来的!还有大人从南洋带来的军官,他们心目中可没有朝廷,只有大人!五百人足可抽出,交给我,可为大人争取这几天时间!”

唐绍仪像是找到了话缝,拍案而起:“你想拉自己地队伍?想另立山头?果然居心叵测!”

这话袁世凯都懒得驳斥了,只是嗤的冷笑了一声。一直静静听着,不动声色的李云纵却拿起军帽合在头上,大步的走了出去:“兵,我给你调,军官,我给你抽。只要你能把差使办下来,撑到大人回来!”

唐绍仪伸手,似乎想拉住李云纵,语调凄厉:“李大人!”

李云纵淡然回头,指指袁世凯:“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人,但一句话说得对。我们只是徐大人的队伍而已……唐大人,我们也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我们的确是走在我们各自想走的道路上面!……比起理想,败死,小事而已。”

马靴敲打地面声中,李云纵始终笔挺的身影去远。袁世凯默默的朝唐绍仪行了一个礼,也跟了出去。

唐绍仪缓缓的转向詹天佑,本来已经吓呆了的詹天佑接触到唐绍仪的眼神,又吓了一大跳!转眼之间,唐绍仪眼睛当中已经满布血丝,显得都有些疯狂。

“达仁,认命吧,我们已经没有回头的道路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742

主题

6314

帖子

1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18219
137#
 楼主| 发表于 2024-8-14 12:57:22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五章 - 弄险的平方(下)

风渐渐又起来了。卷起满地的雪尘,裹着在树林当中横冲直撞,撞得松树叶沙沙作响。天色也渐渐的阴沉下来,乌云一层层的也渐渐从远处堆积上来,颜色不是灰黑,却是一种暗黄偏近血色的那种。

姜子鸣勒马在徐一凡身边,抽抽鼻子:“天气真邪门儿了,才小十一月,怎么就是要来暴风雪的样子!”

徐一凡已经快一天没有睡觉了,从遇袭的危难当中冲杀出来,又招抚他们这些太爷,再接到那些朝鲜马贼的消息,毫不犹豫的带领新鲜出炉的禁卫军马队奔袭三十余里。要将这些所谓的孤臣孽子一网打尽。

斥候已经离得他们更远了,刚才已经远远发出了让老营队暂停前进的消息。这么一停下来,脑力体力双重巨大的透支顿时让他觉得浑身冰冷,骑在马上摇摇欲坠。寒风一阵阵的似乎要钻进自己骨头里面。他胃里面泛出一股酸水,还有点腥味儿,强忍着咽了下去。

他可不能在这帮新手下面前装熊!

他眼前一阵发蓝,都有些看不清前面景象——他也搞不清楚那些斥候似乎夹在风中传来的各种消息。只好回头看看,那些戈什哈们还有楚万里都紧紧的簇拥着他,每个人眉宇神色之间,都已经是疲倦到了极处,看徐一凡目光扫来,一个个又挺直了腰背。

看来,一个个都还是很在意在这些新弟兄们面前的形象。对于没法儿穿他们笔挺新式庄严地军服,还颇有些遗憾的样子。

马贼们可不像这些戈什哈们这么严整。姜子鸣下达了暂停待命的号令之后。这些新弟兄都三三两两的散开,并不簇拥在一起。各找稍稍能避风的地方歇息,有的人还从地上抄起雪,在脸上手上猛擦,擦过了再从皮袋当中掏出黑乎乎的油脂,小心的擦在脸上。

这样紧急奔袭下来,马贼们可没有半点不适应地模样。更不像那些戈什哈们脸色冻得铁青还要强撑,不少人穿得更是单薄。在雪地当中。活动灵便无比。

这是一支招抚过来就能马上使用地队伍啊!让他们成阵列地打会战、打火力战,那是脑子坏掉了,可是派他们进行自己计划中的用场,却是再合适不过!

徐一凡觉得自己精神稍稍缓了一点,瞧瞧姜子鸣,还在专心注视着前方,等候斥候们传下来的消息。他也不想打扰姜子鸣,这姜军师,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是让他放心得很。又冷又累之下,只有四下张望分散精神,却看着楚万里拉在戈什哈围成的队伍外面,神思不属的蜷在马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徐一凡一笑,策马行了过去,低声笑道:“你小子也会累?说真的。我也累得不成……还是在担心收拾不了那些高丽棒子?”

楚万里一下反应了过来。扬脸默默地看了一眼远处,神色竟然是说不出的凝重:“我在算时间……”

“什么时间?”徐一凡一怔。

“我们时间打得太紧了,万一北洋比咱们预料之先就行动了。如果有北洋大员轻车前往,绝不耽搁,趁着我们来不及发动就直入禁卫军军营,要是……”

徐一凡脸色更加阴沉了下来,想呵斥楚万里住口,可句句话都是说到了他心底最担心的地方!按照正常来说,按照大清官场惯例,他已经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他已经是足够料敌先机了!可是万一……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冷冷的说了一句,掉头不再看楚万里,楚万里还想说什么。老营队突然骚动起来,就看见前面一骑快马,飞也似的疾驰过来。马上正是陈彬!

“咬住了!咬住了!”

“没他妈的白跑这三十里地,回去还能喝完酒!”

“才换新当家的,就在功劳簿上面描个红,山神爷爷老把头保佑!”

骑手纷纷翻身上马,而姜子鸣迎着陈彬,略略谈了两句,拨马就奔徐一凡这里而来。

“大人,咱们没白溜这三十里腿,抓着那些棒子了!”

一句话将徐一凡心中所有乱成一团地心思都完全打消,一扯缰绳:“说说怎么干他们!”

□□□□□□□□□□□□□□□□□□□□□□□□□□□□□□

陈彬哨探而来地消息准确而完整,来回两次,他都没走空,死死的咬着了这些朝鲜马贼。按照他的话,这帮家伙不过百把人,看样子也是远路而来。又不像本地杆子到处都有密营,有上了保险票地屯子可以避风吃热食歇腿。早就是人困马乏,看着天要下大雪,就已经在一个避风的山洼里面扎了下来。人都是壮棒汉子,只是硬火很少。多是马刀铁尺长扎枪————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们队伍有小二百,结果伏击徐一凡他们的不过六七十号,敢情只能凑出这么多洋枪啊!对着装备更好的伏击对象,把装备冷兵器的人拉上去心里也有点二乎。

还是那句话,不是是支队伍就能打白刃战的,欺负老百姓不算。

他们没料到徐一凡还有这么一支大队伍可供调遣,扎的营地警备不严,哨马不过七八人,也放得不远。暗哨也不多,其他人累得升了火胡乱吃点就钻牛皮帐篷了。

眼看到了已经快过了上半夜。风刮得一阵邪乎似一阵,雪还迟迟未曾落下。森林里回荡的呼啸声音都变得更加凄厉起来。这样的天气,这群已经是疲乏到了极点的朝鲜马贼更是放下了一切担心的心思。先是暗哨收了回去。外面游荡的哨马都一个个找到避风处,三两个凑在一起。抽一袋关东烟解乏。

从远处望去,隐约能看见红红的小点忽明忽暗地闪动。偶尔有一两声咳嗽,还有马给冻得打响鼻的声音。

一骑哨马远远的回来之后,就直奔亮着小红点的地方,凑近了低声笑骂:“就老子笨,你们聪明!哨探不放,在这儿抽起两锅来了,什么叶子的?”

这些朝鲜马贼在东北活动日久。连自己日常对话。都已经多是华语。

“来。也抽锅儿吧!吃了这么一个大亏,丢了兄弟硬火,没拾掇几个人下来!汉城来的那几个官儿,都跟霜打了似的,就他妈会叹气,早早的钻帐篷了。还想成事?”

“不如南大人啊!壬午年咱们旧军裁撤,下来就瞪眼挨饿。还是他给咱们马,给咱们硬火,让咱们当了花马队。不冲着南大人地恩情,咱们会来?”

“可现在怎么办?杆子拆了回不去,回朝鲜,没粮没饷没军火地,起事,起个球!再找一个什么靠山呢?插枪散伙再回去挨饿。老子可不干!”

说了几句。马上马下,都是长吁短叹。正在烟叶抽了一锅接着一锅地时候,突然一个人疑惑的站了起来。向来路望去。

黯淡的雪光当中,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抹身影,正骑着马悄悄的摸进来。寒风将雪地早已冻硬,呼啸的风声将马蹄响动掩盖,这些黑影就像幽灵一样摸了上来!

一个棒子马贼跳起大喊:“他妈的流水了!”

喊声未已,那排骑士已经不约而同地催动了战马,从便步变成袭步。寒风将雪地冻硬,马的蹄铁上面都加了防滑的铁齿。敲在冰面上,居然铮铮的冒出了火花!

啪啪啪几杆洋枪打响,枪法准得惊人。都是十几二十年在马背上面练出来的功夫!枪枪冲着烟锅的火头,几个棒子马贼惨叫着就跌倒。人喊马嘶惨叫的声音顿时响起。有的人想掉头就跑,那队黑影已经风也似地从他们身边掠过,马刀在他们身上一带,血就飙射而出,有地刀法黑的,还硬生生的将人脑袋给砍了下来!

这条通往扎营洼地的唯一一条道儿就这样被一冲而过。那些棒子马贼的惨叫和枪声已经惊动了营地,不少人乱纷纷的钻出了帐篷。黑影已经连人带马的冲进了营地——棒子哨探躲懒,实在放得不够远!

那些黑影抛出一个个瓦罐,乒乓摔得到处都是,油脂四溅。几个黑影更扯出藏在蔑筒里面的黄磷自来火,一晃就着,丢在四处,顿时火焰升腾。照出一个个人影惊惶的乱窜。

营地里面一片惊呼惨叫,给人堵上门了,抄了老窝子!火光之下,就能看到冲进来的马队无穷无尽的涌来,洋枪的子弹刺溜刺溜到处乱飞。马刀铁尺见着一个脑袋就劈下来。马上汉子都盘着辫子,反穿皮祅,一声不吭的放火杀人,一瞧就知道是些关东老炮!

这些棒子也都是积年的马贼了,看到周围这惨状,知道完蛋,现在还是三十六计吧!也没人傻到去抵抗,有马的牵马,没马的步蹽,嗡的一声四下星散。向着洼地四下逃去。

人群当中还有几个穿得单薄的,一看就知道没混杆子的经验,晚上居然脱衣服睡觉!也在不要命的夹在人群当中四下乱撞逃跑,这个时候居然占了穿得少动作灵便的便宜,在没被冻死之前,跑了个前几名。吭哧吭哧的就朝洼地四处小丘上面爬。

在营地当中乱砍乱杀四下放枪放火的那些凶神也不追他们。第一个爬上小丘棱线的冠军还没来得及喘个气,来个胜利的笑容。棱线以下又窜出七八个人影,一把将他按倒在雪地里。冰碴锋利,顿时刮了他一个满脸花。两拳头敲下来,就只剩下惨叫的份儿了。

“我是朝鲜右诩卫大将军!你们不能杀我!”

四面小丘都亮起了火把,爬上来的人给掀翻按倒了不少。一个人是骑马冲上来的,马肚子挨了一扎枪,那匹马惨嘶着坐倒,压着背上主人,从山坡上面一直滚了下来!

背后是给烧成火海的营地,眼前是满山丘的火把,星星点点的不知道有多少,惨叫声接二连三。火把下面,还有一排排黑森森的洋枪指着他们!

一些人已经跪了下来。叫着三老四少乞命,还有一些人搞不清状况,呆呆地四下看着,直到被人按倒。

几骑马跃上山坡,正是徐一凡楚万里他们,姜子鸣紧紧的跟在徐一凡身后。都不用姜子鸣给徐一凡解释什么了,眼前景象已经证明了一切。

这些前马贼,短短十分钟。已经进行了一次完美的偷袭!斥候冲进去,老营队守四下,确保没有一个落网之鱼。在占着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还耐心的等到了半夜后这些棒子警惕性最低的时候儿,一口就致命,这真是一群狼!

徐一凡缓缓点头,摆了摆手。露了大脸的姜子鸣也不动声色,大声传令:“封刀喽!”

哼,这仇报得痛快!

□□□□□□□□□□□□□□□□□□□□□□□□□□□□□□

放出去的队伍是到了快天亮地时候才扯了回来。寨墙上面高涛早就等得心急如焚。不是不相信姜子鸣他们地战斗力。而是留在他屯子里面的几个得罪不得的钦差大臣内眷,不一会儿就打发人来问,有没有大人的消息?他们回转了没有?问了几次都是不知之后,几次来传话的那位章渝章大管事的脸色就好看不到哪里去了。

受不了的高涛干脆将铺盖搬到了角楼上面,和几个眼力最好的炮手踮着脚朝远处望。寒风吹得浑身都僵了,还是不敢休息。等到受不了地时候儿,天际边才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把,再过一会儿。火把显出了长龙一般的模样。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雪夜中穿行。

远处传来了唿哨招呼的声音。就连口哨中也带着喜气。

高涛仔细分辨了一下,一蹦老高:“大人他们回来了!”一边喊着一边捏着拳头就朝角楼下面跑,一叠连声的招呼:“开寨门!准备热饭热菜。最好的烧锅也抬出来!冻了大半宿,天王祖奶奶,大人总算回来了!”

寨门哄然打开,就看见一队队人马喜气洋洋的涌了进来,欢呼声响成一片。

“一百几十号棒子,除掉死地,其他一个没跑了!还有一个什么朝鲜地右诩卫大将军!”

“咱们麒麟队什么时候干过孬活儿?到咱们地头,这些棒子是存心给自己找不自在呢,天要收他们,咱们还能客气了?这叫开门见喜!”

“咱们不是麒麟队啦!是徐大人麾下正牌子官军,是轰南洋鬼子,镇朝鲜的那支官军!”

高涛一边让屯民招呼队伍,一边伸长了脖子等候徐一凡他们的身影,队伍进来了两三百号,才看见徐一凡在戈什哈还有姜子鸣他们地簇拥下策马而来。

一瞧就吓了一大跳,徐一凡身上又给盖了一层毯子,只是发抖。马缰绳也捏不住了,给两个戈什哈夹着走。火把映照之下,脸色青白得难看。

“天老爷!大人这是怎么了?”

徐一凡的确是感冒发烧了,没有休息的连续驱驰,又被寒风劲吹。当朝鲜马贼被一网打尽的时候儿,他浑身精神气儿一松,差点就从马上栽下来。姜子鸣最先瞧着不对,一把将他扶住,摸摸额头,烫得吓人。

徐一凡自己却咬牙撑着了,百事当头,他可不能倒下!因为这些朝鲜马贼,他在这里又多耽误了一天的时间,必须快快将这里事了,赶紧赶回平壤坐镇发动!

现在的他,没有生病的权力!

押着俘虏当即就连夜回奔,一路徐一凡只觉得自己随时会软倒的样子,身上也一阵冷一阵热。都忘记自己是怎么撑回高家窝棚的了,高涛迎接他他也模模糊糊的没在意,只是命令戈什哈将他扶下马,小声的传令:“提那对朝鲜丫头,还有俘虏当中几个首要人物,准备一间安静所在,我马上要审他们!”

扶着他的正是李星,看着徐一凡一脸不忍的神色:“大人,您还是歇歇……”

徐一凡踢了他一脚:“滚蛋!我现在哪有时间?我又没死,躺着让你们发丧?你干好你的事儿,我有我的责任!”

李星再不说什么,飞奔而去。徐一凡又转头交代。眼前冒着各色各样的星星,已经有点看不清眼前到底是谁了:“这些俘虏,都放进屋子里面安顿下来,有伤治伤,吃喝都给!死了一个,我拿你是问!姜子鸣,姜子鸣呢?”

有人领命而去安顿俘虏,姜子鸣也匆匆赶来。徐一凡拉着他就走。一边招呼楚万里跟上。戈什哈扶着他踉踉跄跄地走到了高涛自己腾出来的宅院门口。就瞧见门口也涌着一堆人。杜鹃洛施都出来了,李璇断腿还躺着呢。看见徐一凡这个模样儿,都吓了一大跳。冲过来牵手的牵手,摸额头的摸额头。慌乱得不知道所以。都要拉徐一凡去躺着休息。

徐一凡满脑门子的官司,身体又不爽得强撑着。看着两个小丫头还来凑热闹,当即发作:“我还没死!男人的事情,你们添什么乱?”

吼完就又发问:“李星呢?那两个朝鲜小丫头提到没有?安置好了我要审问!”

李星不知道在哪里回答了一句:“大人。都准备好了,在西边厢房,闲杂人都清干净了!”

看着徐一凡的眼神里面都是火气,脸都扭曲了。杜鹃和陈洛施再不敢说什么,退了下去。徐一凡直奔西厢房而去,一进暖暖的屋子,整个人就要都躺下来,最后却是腰板一硬。直直站住。除了楚万里和姜子鸣,挥手让所有人退下。

楚万里也不说劝徐一凡休息地话,瞧了他那竭力支撑地样子一眼,听听声音:“那两个朝鲜小丫头在隔壁呢,小的哭,大的还在劝,当真是姐妹情深。大人,怎么料理她们?杀了祭旗?”

楚万里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徐一凡没好气儿的瞪了他一眼。大步就朝隔壁厢房走去,挑开帘子。就看见那对朝鲜双胞胎抱在一起,缩在炕角。小的埋头在大的怀里低声的哭,也许是哭得久了,只剩下有一声儿没一声儿的抽泣。大的那个,咬着细白的牙齿,只是拍着妹妹的背。

看见徐一凡他们进来,灯影下,徐一凡往日在她们面前还算和气的面容显得又疲惫又憔悴,眼睛里面似乎有两朵阴沉的火在燃烧一般。饶是这朝鲜小姑娘已经下定了决心,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看到他的样子,还是吓得浑身一缩。

这畏惧也不过是短短的功夫,小姑娘又睁大了眼睛直直对视徐一凡,用汉语大声道:“杀了我们吧!只求您两件事情,一是我们也伺候过李小姐,大人要怎么样收拾我们都成,别把我们丢给您底下的人糟践。二就是我这妹子还小,让我们死在一处,埋在一处,黄泉路上,我还好照顾她……”

姐姐地话儿才出口,妹子就抱着她哭得加倍放声儿。三个大男人瞧着这对如花似玉,还未完全长开的垂髫少女这么凄切的模样,互相对望一眼,楚万里最先摸了摸鼻子。

放在往日,俩少女这么予取予求地可怜样子,说不定在徐一凡脑海当中还会浮现出SM,调教之类的鬼畜幻想。可是现在,他却实在没有了这种心情。他只是静静的瞧着她们,竭力支撑着自己身体,轻声问道:“你们真名到底是什么,该告诉我了吧。”

姐姐迎着他的目光,也轻声回应:“我们是大王左诩卫大将军南允植先君大人的双生女儿,我是南英爱,我妹妹是南心爱……”

“原来是忠良之后……”徐一凡不动声色的自语了一句。这些情报,他在汉城的时候就早就知道了。当时一边感叹能拿她们做人情的现在朝鲜议政大臣朴泳孝真是一个鬼畜第一等的棒子,一边瞧着李璇喜爱她们,也没当一回事儿,反正自己也委屈不了她们。留在朴泳孝手里,还不知道会被怎么糟蹋呢。

谁知道现在牵扯出了这么多的变故!

南英爱听到忠良之后这话,却是轻轻笑了出来:“忠良……忠良?先君大人为王赴难,但是我们却是什么样的下场?爹爹给朴泳孝这叛贼勾结日本人打成筛子,我们却转手被送给了钦差大人您!我们朝鲜人,命就该这么低贱?凡是想着这个国家的,就该死,该受屈辱,投靠外人的,就该荣华富贵?先君大人对大王是忠心耿耿。先君追随的大院君大人也是对大清忠心耿耿。最后他们却从大王这里,从大清这里。得到了什么?”

这南英爱看来是少有地接受过王室良好教育的,居然还能说出这番道理!

不过夹在地缘互相冲突的强国大国之间的小小国家,本来就应该是这种命运,只有依附一方而生存。朴泳孝就是适应这种法则最好的人,先是依靠日本,发觉不对马上倒戈死心塌地贴着他徐一凡,北洋来了又赶紧报效,浑身绝没有半分骨头。这样的人,在朝鲜这个国家才可能站得最稳!这个道理。也不用和这小丫头解释。

徐一凡背着手走了两步。突然放硬了声音:“你们是怎么勾结那些流亡大臣的?怎么给朝鲜花马队通报的消息?我自问没有委屈你们,为什么还要伏击我,想取我性命?李小姐视你们如妹妹一般地疼爱,为什么你们连李小姐都不肯放过?你们要玩什么心念故国地悲情,我都由着你们,但是伤害到我还有我地人,就容不得你们!”

最后他的语气,已经阴冷到了极处。想到李璇铺在雪地上的那栗色长发,想着她那一动不动压在马下的样子,徐一凡就心里面一抽,一巴掌猛的拍在了炕桌之上!

姐姐咬着牙齿倔强的不回答这个问题,南心爱却吓得又泪水涌出,直往姐姐怀里钻。朝鲜话夹杂着汉话想辩解什么,才说了几句,就被南英爱呵斥住。只是眼泪稀里哗啦的直朝下流。哭得连抽带喘,已经怕到了极处。

姜子鸣再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儿就告罪退了出去。徐一凡和楚万里心里有数,还绷着脸站在那儿,两只大灰狼恶狠狠地看着炕上这对小白兔。

“还想保护那些前来救你们的人?告诉你们一句实话,他们已经全部被我俘获。包括带头的前朝鲜右诩卫大将军,你们父亲的从弟南允容!破铜烂铁,将这个屯子塞得满满的,他们是不是人头落地,就在你们一语之间!如果真是居心对付我,那也没什么好客气的。如果只是想救你们,那还有可恕之处……”

听到徐一凡说出了南允容的名字,南英爱就知道不妙了。徐一凡的兵队之精锐,在北朝鲜势力之大,都是她自己看在眼中地。更别说居然在东北,还有他这么一支伏兵!也都是人马轻捷剽悍地汉子。她老爹掌管景福宫宿卫,朝鲜士兵什么德行她都清楚。就算徐一凡是唬他,还没抓着南允容他们,知道了底细,只要居心收拾他们。南允容掌握的这点残存势力,在朝鲜东北之间,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支撑小女孩子最后的精神支柱一下崩塌。当初落入朴泳孝手中,当她知道叔叔南允容出逃,也知道父亲为了苦心支撑朝鲜江山,还是在大院君闵妃他们默许下,尽力在朝鲜四下布置了一些力量,随时准备应变,或者在中日进逼地时候,有条最后的退路。南允容还会带着人马将她们姐妹救出来……

可是眼前这徐大人,仿佛就是他们朝鲜人天生的克星。不管怎么挣扎,不管朝鲜哪方面的势力,东学党,投靠日本的开化党,南允植他们这些旧党残余,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她们的的确确没有主动勾结南允容他们,是在陪李璇游玩的过程当中,一个朝鲜杂役偷偷给他们带了一个消息,叫她们静静等候援救。当时突然遇袭,都吓了一大跳,但是在枪炮声中听到了熟悉的招呼她们的声音的时候,一切仿佛宛若梦中!

徐一凡虽然不拘管她们,李璇也对她们亲热。可是当年养在深宫的重臣娇女,突然成亡国一般的妾妇,投到自己亲人怀中,不管如何艰险,都是最梦寐以求的!南英爱还想,只要能逃出来,无论如何要辅佐自己叔叔,给爹爹南允植报仇!在宫中被闵妃抚育的时候,她最得闵妃疼爱,也学了许多的学问!

可是,一切到头,朝鲜人的不管什么算计,在这个并不高大的徐大人面前,只能如浪花一般被撞得粉碎!

南英爱低低的说出了她知道的一切,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再坚强,也不过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子。到了最后,干脆放声大哭:“杀了我吧!我当初伤过你。带着妹子逃跑的也是我,只求你放过心爱,她不懂事,她最单纯,她从来没坏心。她也最喜欢李小姐!”

语调凄切抽噎,已经到了极处。这么多日的压力,到了此刻,让这个一直象刺猬一样警戒,保护着妹子的南英爱终于崩溃了,搂着妹子哭得不能抬头。

徐一凡却仍然容色如铁。只是悄悄退了出去。楚万里跟在他身后。脸上还是惯有的似笑非笑。到了外间厢房,就看见姜子鸣在那里坐立不安的等候。

徐一凡身子一晃,终于坐在了椅子上面,撑着脑袋,吐出的气儿都是虚热的。肩膀也垮了下来,他实在已经疲倦到了极处。

楚万里轻声的问道:“大人,你相信不相信?”

徐一凡眼睛也不睁:“信不信也就这样了。还真剁了她们?死个女人在读者当中反应会很大地……只希望,她们在那个从叔面前也能哭得这么荡气回肠就好了……”

楚万里一笑:“那我就去带那个南允容来了?”

徐一凡摆摆手:“嗯,找他来谈买卖,少不得老子又要牺牲色相了……”

楚万里哈哈一笑就走了出去,姜子鸣听得糊涂,又看徐一凡疲惫虚弱得坐也坐不住。脸颊上全是病态地潮红,担心地问了一句:“大人,是不是先歇一下。您实在是……”

徐一凡招呼他过来。缓缓的扶着他肩膀站了起来:“子鸣。我累死了,头也疼。可是我不能歇啊……我手底有八千子弟,有几百投效我的官佐。现在又有你们这些新马队……我是你们的主心骨啊!想成就大业,不脱几身皮怎么能够?你们跟着我要卖命,但是我姓徐的,不会比你们轻松半点!你们想不到的,做不到的,我就必须要做到!你信我不信,子鸣,我能带着你们一飞冲天!”

姜子鸣眼眶一热,心如铁石地汉子,也被徐一凡掏心窝子的几句话打动了。他从官到匪再到官,世态已经见得多了,还没见过徐一凡这样的人物!

下定了逐鹿决心的徐一凡,也和以前的他,再不会一样了。

到了最后,姜子鸣没有说话,只是僵硬的一点头。

□□□□□□□□□□□□□□□□□□□□□□□□□□□□□□

扑通一声,软成一滩泥似的那位朝鲜前右诩卫大将军南允容已经被丢到了徐一凡脚下。他脸上那些伤痕已经上了药,只是挨的两拳还乌青未退。半蹲半跪在地上,扬着一张高丽版大熊猫一般地脸呆呆地瞧着徐一凡。

徐一凡脸上病容依旧,只是已经不见了半点疲倦的神色。背着手腰背笔直的在他面前踱来踱去,好半晌之后突然一个转身,瞧着他地眼睛:“南大人,在汉城我们未曾亲近过,没想到在这儿见面了,你打招呼的方式还真个别,来而不往就是非礼你。我可不想背着一个非礼大老爷们儿的臭名声,就回过头也给您打了个招呼……怎么样?还算恭敬吧?”

南允容一脸晦气的神色,吞了一口吐沫。连叫骂的气力都没有了。一身单薄捆在马上送过来,冻得命已经去掉半条。只是喃喃道:“要杀要剐,都由你吧。反正,咱们朝鲜也是毁在你手上的。”

徐一凡死死的瞅着他,脸上皮肉抽动一下就算笑了:“毁在我手上?是我的子弟,冒死平了东学党,救了汉城,救了你们大王和闵妃!我是你们朝鲜的再生父母!你们自己争不过朴泳孝,没有朴泳孝的手段,还在这里怨天尤人……朝鲜真是出人才!”

南允容倒也有趣,也不激动,只是蔫蔫儿的反驳:“不过就是朴泳孝送了个国库给你,你就扶植他了,要不是你当时给他撑腰,现在他能这么张狂?我们是他政敌,他在台上,我们就只有被逼逃亡……可是你也没想到,朴泳孝这么快就投了北洋了吧?你现在也不见得多好受,听说也给逼迫得够呛……要是咱们大院君一系还在位上,你也不见得就没有转的余地。”

徐一凡哈哈真的笑了出来:“要是你们在台上,比朴泳孝更是北洋铁杆!连这个国库都不会送给我!我又怎么能借着你们的国库。坐拥朝鲜半壁江山?……说一千道一万,反正现在北洋也不会再接纳你们了。丧家之犬,也没有利用价值。朴泳孝他们用得顺手得很……南大人,你们这些孤臣孽子,到底有什么打算?”

南允容擦擦鼻涕,还是蔫蔫儿的,一副认命的口气:“现在瞒你也没意思,咱们本来就想利用以前布置留下的花马队。经营起一点实力出来。我从兄南允植为王牺牲。英名已经全朝皆知。救出我那对侄女。就是养望之举。

你在平壤,咱们疯了才去撞军营。还是看你偷偷启程,不知道去哪里……花马队里面杆子很多,你们捎溜子联系,他们都能瞧懂,知道了行踪之后。以为能趁你落单救了她们出来,顺便……顺便对付了大人你。北朝鲜就会大乱。咱们也许就有可乘之机……

现在反正咱们朝鲜人开兵打仗不争气,怎么都不是你对手。是死是活,你瞧着办吧,只是有一句话奉劝大人,我那对侄女父亲的英名已经传遍全朝,百姓们心口相传,你要对她们如何,对你将来在朝鲜不利。”

徐一凡和楚万里只是对视一笑,这南允容怎么看也不象个英雄人物。可还真不能小觑!这样没皮没脸的人物。也是少见。不管怎么说,这家伙不笨,有点鬼头心思。也不是满脑子忠诚节烈的模样儿……这样的人,可以做交易!

他招招手,楚万里反应快,已经进了隔壁厢房,一左一右将那对已经放弃一切希望,哭得梨花带雨地小姐妹领了出来。南允容一见,上了发条一般站了起来。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侄女儿。

两个女孩子泪眼模糊当中也是发怔,接着就是不管不顾地直冲入南允容怀中。叔侄三人哭做一团,亡国丧家之痛,似乎就在这哀嚎一般的哭叫声中发泄无遗。

小国子弟,免不了这样的命运!

这个国家,在没有自己参与的那个时空当中,将在十二年后,成为日本的一部分,国家都亡了。国王王妃,付之一炬。

五十二年之后,又被一条线分成两半。战争在同民族当中爆发,将几个大国卷入,杀得尸山血海,朝鲜半岛人口,锐减近千万。

今后再过几十年,北面父死子续,南面趁了几个钱,却还是国土上面有驻军,是被圈养的一条狗。从现在而后的百年当中,这个小国,始终是东亚几个大国掰腕子地战场,始终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

无关正义,只是赤裸裸的国家之间的丛林法则而已。

幸好自己生而有幸,托生煌煌大国,有几千年的文明传承,和始终不竭的民族意气!几经起伏,却始终还在大国博弈的战场当中!

徐一凡只是静静的瞧着他们,没有不忍,只是略微有点感慨而已。等他们哭声稍止,看着南允容地眼睛,一字字地道:“我能看着你们被赶下来,也就能帮助你们再起来!或荣或辱,就在你们一念之间!”

南允容放开搂着英爱心爱的手,瞧了徐一凡一眼,颓然低头:“大人,您又想我们朝鲜怎样啊……”

徐一凡傲然一笑,语调如铁:“我给你们枪,给你们马,给你们秘密训练骨干,还给你们经费,让你们打着旧党除逆旗号,在北朝鲜起事!除了平壤,整个北朝鲜让给你们又如何?在北朝鲜,朝鲜千万子民的命运,就由我一言而决!”

南允容一下呆住,怎么也没想到,天上怎么掉馅饼下来了。有一点他是肯定,给他这个阶下囚天大地好处,绝对只是为了眼前这位徐大人自己的利益而已!

他是流亡大臣,当然想尽复势力,报了国仇家恨。可是也不是那种太有决断,太有担当的人物,只是没法子走上这条路而已。徐一凡遭到逼迫的风声他也听到一些,但是知道得不详细,当然更摸不清其中权力斗争的脉络。他只是知道,徐一凡开了这样的价钱,就是想让朝鲜重新大乱起来!

徐一凡又会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惊惶之下,他一句话也不敢接。徐一凡那边却是一步紧似一步:“难道你们还有其他选择不成?既然选了拉花马队起事,是汉子就做到底!我将半个朝鲜让给你们是实实在在的事情,当然明人也不说暗话,我在朝鲜一天,你们不管怎么闹,都要就着我的范围一天!只要稍微出圈,你们可以试试,看我剿不剿得掉你们!我要什么,你们也不必问。可是既然有了半个朝鲜,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能不能尽复旧观,也就看你们这些旧党的孤臣孽子自己本事而已!”

南允容已经彻底乱了阵脚,英爱心爱也已经听傻了。楚万里在一旁不动声色,姜子鸣却是听得心潮激荡不休。

徐一凡,真的够狠!为了保他的权位团体,将他们马贼撒出去闹事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要半个朝鲜都闹起来!只要北朝鲜真的如愿大乱,他要再出什么手段拒阻北洋都是极方便的事情,一件事情,他真的不惜做到绝!

他紧紧咬着牙齿,想着朝鲜土地上将再起的刀光剑影,血火相连。各种情绪混在一块儿,到了后来,牙齿竟然给咬得格格作响。

徐一凡,说不定真的能带着他们一飞冲天!

“大人,兹事体大,我们要商量,要商量……”南允容喃喃的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了些什么。

徐一凡只是一笑:“给你一个时辰,找同僚手下商量。这条唯一的出路,看你们到底走不走……我再给你们一个承诺……英爱和心爱,就是我的侍妾,我娶了她们!将来我必然是要离开朝鲜的,但是对你们的支持,一天未了,就一天不断。徐家和南家,从此在朝鲜就是一体!”

英爱和心爱嘴巴张得老大,看着徐一凡这个不要脸的怪叔叔。刚才还要打要杀的,现在却要吃她们这对朝鲜嫩草!

“只有一个时辰,如果到时候没有结果,不愿意从命的,不管是谁,就准备埋在这儿吧……要知道,你们已经一无所有,也只剩下这条路好走而已!”

言罢徐一凡就下令戈什哈进来,将南家三人带走,南允容去说服手下去。两个朝鲜小丫头,交给章渝看管安置。现在杜鹃他们还恨这对双胞胎跟什么似的,可别让杜鹃洛施她们偷偷下个黑手什么的。

看着三人出去,屋子里面犹自一派凝重气息。楚万里想开句玩笑松松气氛:“大人,再加两个,您吃得消?”

话音未落,徐一凡已经哇的吐了一口鲜血出来,身子向后就倒!

楚万里和姜子鸣手忙脚乱的将他扶住。又去揩他嘴边血迹,还要去喊医生。两人都明白,徐一凡是累狠了,又发烧,冷风呛肺,虚火上升,又绞尽脑汁布置一切,一下吐血。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静养!

徐一凡却死死的拉着两人的手不让他们出去惊动大伙儿,只是低低的道:“没事,我死不了……人事,我已经是尽足了。就看老天,是不是给足我时间了……时间,时间最要紧!万里,子鸣,马上命令准备一切,到了中午,我们必须马上编队开拔!”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742

主题

6314

帖子

1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18219
138#
 楼主| 发表于 2024-8-14 12:57:54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六章 -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寒风刷刷的掠过荒原高山,将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吹的肃杀了起来。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杨士骧掀开自己马车的车帘,看着眼前玉龙三百万方才战罢,将周天搅动的雪景,喃喃自语。

护卫他的盛军亲兵都披着厚重的斗篷,绒帽的护耳也放了下来,冲风冒雪,艰难的前进着。后队有一辆驮着帐篷的车陷进了沟坎里面,坑哟连天的就是出不来,马儿不听的喷着响鼻,长声嘶鸣,在这冰冷的天气里都挣扎得浑身是汗。几个杨士骧的家人,穿着滩羊皮的袍子,里面的绒毛两寸多长,看起来就暖烘烘的,骑在马背上,狐假虎威的大声呵斥,一个盛军千总想和他们陪笑解释什么,却马上挨了一鞭子。

眼前这一切,杨士骧恍若不觉,只是看着这漫天雪景,有些逸性横飞的样子。

叶忠君骑在马上,只是紧紧的跟着杨士骧。这翰林大人发什么诗性,他是一概不关心。只是要伺候好他就成了,现在他的顶子还在叔叔手里攥着呢!

杨士骧念罢一句,看没人附和,有点扫兴。如此江山如此雪,应该是三五好友,骑驴携酒,诗词唱和的好时候儿啊!他遗憾的咂咂嘴,四下看看,就看见车窗旁那个鼻子冻得通红的叶副将,没鱼虾也好,他笑道:“叶老哥,刚才兄弟那句话,你老哥解得么?”

叶忠君扬着脸笑:“回大人的话,标下也在宗学读了几年书。这意思标下猜。就是老天爷心肠不好,拿我们这些下界生灵,当狗啊猫啊一样看待,是不是?不过杨大人是上应天星,文曲星下凡,和咱们这些武夫不一样,咱们以后还要多仰仗杨大人呢!”

杨士骧呵呵大笑,点着叶忠君:“清风不识字。也会乱翻书……这句话儿。只是说下界生灵。在老天眼中只是一样地,老天不会特意偏向谁!大家都是各凭自己本事在这个俗世挣扎,王侯还是乞丐,无非就是自己争竞而已!叶老哥和我一般,徐一凡也和我一般,大家就各看各人的手段了,尘世本苦。上下之分,无非就是种什么因结什么果,怨不得老天!”

叶忠君只是涎着脸陪笑,杨士骧看这武夫也不是个解人。大大觉得没趣,放下帘子避风去了。叶忠君低低骂了一句,看后队那些杨家家人闹得越来越不可开交,忙不迭的又拨马回去排解,不知道陪了多少笑脸。许下多少好处。这些门政跟班上房之类的二大爷猜气哼哼的离开。

那负责指挥的千总。还有几个都司守备,都是满头满脸的鞭痕,一个个朝叶忠君诉苦:“大人。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些太爷,咱们实在伺候不了!他妈的说北朝人性悍,东学党闹那么大动静,怎么没人来截道儿?只要一有人来找不对,上有青天下有黄泉,老子不跑,就摊上一颗炸子儿!”

叶忠君只是苦笑:“人家是什么身份?中堂身边地智囊!咱们一些臭丘八,凭什么和人家挺腰子?我地顶子还在叔叔手里呢!大家只当看我地面子,这趟差使办完,大帅赏什么下来,兄弟一个大子儿不要,将来在北朝找外饷,兄弟也不要大份子了,大家伙儿平分!”

几个小军官又乱骂一气,纷纷散了。叶忠君立马在那儿,心里也不爽到了极处。这趟差使出的苦,不仅一个好处不见。每一天还要和杨士骧那些家人讲门子,伺候杨大人一天饭食用度,就得一百两银子,现的!不然他们乱递东西上去,什么馊饭,冷肉,脏手巾把子,烟气大的木炭……天冷道又难走,偏偏还得日夜兼程,他老太爷可以在车上想躺就躺,想睡就睡。他们这些丘八就得扛着!

“去他妈的什么大家一般,你来骑马老子坐车试试?天老爷在上,徐一凡那二百五给他玩什么邪的才好!老子大不了虎皮一脱,换个名字银子捧上去又是一个新官照!哪个营头不能拉几个朋友当个差使?伺候你个鸟毛!”

□□□□□□□□□□□□□□□□□□□□□□□□□□□□□□

正在叶副将发狠的时候儿,远远地山头上面,一具德国蔡司的八倍军用望远镜正死死的盯着他们那个队伍。

举着望远镜的人趴着,一个人半跪。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雪,两个人一丝不动。特别是跪着的那个人,腰板笔挺,标准的军中半跪姿势。一个人在报,一个人在记。

“人数,三百一十七!”

“枪支,几乎全数配备,全为五子快枪!”

“队形,两路纵队,无哨探,无侧翼警戒,采取旅次行军序列……”

“前进方向,北偏东两七零,行进速度推定为一个钟点十华里左右!”

数据一系列报下来,那个半跪地人匆匆将记录地东西塞进了皮挎包里面,一溜烟的滚下了山头。这时在这个小山下面不远处的谷地,已经聚集了大约也有三百人地队伍,不过比起卫护杨士骧的盛军,他们的军容就严整许多。哨探已经放了出去,四处高地,也有火力警戒哨。虽然只是临时歇息,但是给战马饱暖的窝棚已经搭了起来,有人在按照条例松马肚带,察马背,检查马蹄,补充马料。

没有任务的人,都在按照队哨编制,整齐的在背风处等候,枪都抱在怀中暖着,保持随时可用的状态。军官们守在队伍前面,都摆出一副随时候令的姿势。整个扎营的地方,只听见战马喘息的声音,其他咳唾不闻。

侦察斥候将情报飞也似的送到了临时搭建起来地中军,也不过就是一个帐篷。帐篷内端坐两人。一个矮胖,一个高大。高大的人一副军人姿态,黑脸板得紧紧的,正是张旭州。而另外一个仿佛对这样的气氛不太适应,只是不住的轻咳嗽,胖脸有点冻得发青,还有点紧张的神色,不是袁世凯还能有谁?

一声报告之后。看到满身是雪的斥候进来。两人眼睛都是一亮。张旭州微微向袁世凯示意一下:“李大人的军令。此次任务以你为主,你先看吧,你拿决心,我来布置指挥。”

袁世凯也不客气,将记录得工整地记录拿过来,看了一眼就先惊讶起来:“长进了啊?当初整天溜大炕,现在字儿居然会写了?一笔不芶地。不容易!”

那斥候尴尬地一笑,一声不敢吭。他原来是袁世凯的老手下,庆军亲兵队的一个千总哨官。因为精壮服从,编禁卫军的时候选了进去。现在也是一个正目,管着一个棚——不过按照新设禁卫军参谋处的军语改革,他那个棚该叫班了。

当各级目官(正目)的,按照那些德国洋教官设立的培训课程,都需要全部培训一遍。除了基层地副目。这些正目还分成三个级别。每通过一级的军事文化各方面的考核,就能多拿不少薪水!一级正目,拿的薪水可以快比上队官了!这些基层老兵,为了这个也拼命的学习训练,半点纪律也不敢违抗。除了军棍打在身上真是疼以外,升一级是真能养家啊!营混子,在禁卫军可是吃不开!

虽然是袁世凯的老部下,可张旭州那黑脸坐在那儿,他一句多话也不敢说,只是立正低声回答:“是!”

袁世凯匆匆扫过那些记录,详细整齐。他也算带过兵的人,一眼就看出好处。拿这个做决定真是再方便没有了。更难得的是不过一个正目,居然就能做出这样标准地记录!

袁世凯一笑,将纸递给张旭州:“张大人,打仗地事情,是你拿舵。我只是做决断,现在这帮家伙离平壤不过还有二百多里地,再进,就能接触到咱们禁卫军的势力范围了,到时候人多口杂,要打,只有现在,还有一个人都别让他们跑了!”

张旭州板着脸接过,袁世凯随口向自己老部下吩咐了一句:“冻得怪可怜的,叫其他斥候地弟兄也撤下来暖和一下……报信有功,瞧瞧你满手的冻疮!去支二十两汤药费大家分分……”

他老部下一脸尴尬,动也不敢动。张旭州头也不抬,瓮声翁气的道:“这不过是当禁卫军的本分!我们后勤,也没预备过赏号银子,不想干,两条腿长自己身上,请便!咱们也不稀罕!”袁世凯神色一僵,随即放松,转头笑道:“营务的事儿我不懂,自然是张大人为尊。下去吧,这里用不着你了。”

那正目还是站得笔直,恍若未闻。张旭州只是低头看着记录,浑然不顾袁世凯满脸的难堪,半晌之后,他才猛的站起来,瞧了那正目一眼。立正向他认真的回了一个军礼:“解散!继续就位,以待后命……干得不错,配得上咱们禁卫军!”

那正目满脸通红,啪的回礼,直挺挺的就走了出去。张旭州看也不看袁世凯,走出帐篷就去下达命令,顿时传令兵四下而去。不一会儿,就看见十多名满身是雪的军官,按着指挥刀就从四下集中过来,走到帐篷前就是一个个立正,大声报道。张旭州答应一声,这些军官就鱼贯而入。

袁世凯在帐篷里面冷眼看着,这些军官都是出奇的年轻,多是徐一凡亲手从南洋挑选,亲手带到朝鲜,亲手找最好的教官给他们培训,亲手对他们进行军人养成教育,亲手给他们装备上最好的军服,最好的装具,最好的武器!那些纯手工的上好小牛皮军靴,柔软结实,每双都是十两银子起码,三个淮军士兵一个月的军饷!就是偶有一个庆军出身的军官,也瞧也不瞧这个老长官一眼。

每个人都是跃跃欲试,一脸肃杀。这样的严寒,没有一个人显出冻坏了样子,军姿还是一丝不芶。要知道不少南洋军官,这辈子都没见过雪,现在按着指挥刀。或者平胸行礼的手,冻疮已经连成片,向外流着水!那一立正,军靴马刺交击,营帐里面就只剩下杀气!

张旭州板着脸向袁世凯点头示意,开口语调已经是冰冷:“我们这就布置军务,袁大人,您要不要旁听?”

袁世凯淡淡一笑:“这么多大老爷们儿挤在一起。我不凑这个热闹了。里面闷得慌。我透透气去。”

他低头钻出帐篷,袖手看着雪景,看着那些没有军官管带,仍然在大雪里面一丝不芶地士兵们。

这是一支有尊严的军队啊,徐一凡以严酷的纪律为鞭,以最好的装备最好的待遇为基石,同时以敌人的血肉和功绩铸成向上的台阶。同时给他们全面的教育。一流地训练。养成了这支和满清所有军队都不一样地新军!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都是苍茫天空下同样地人,为什么徐一凡就和他这么不一样呢?到底有没有什么天意存在,这么眷顾徐一凡?

半晌之后,袁世凯才回过神来,只听到帐篷里面张旭州最后几句话:“围住他们,杀伤他们,封锁他们!除了困住的人。任何试图突围的人马。格杀勿论!这次,我不要俘虏!”

□□□□□□□□□□□□□□□□□□□□□□□□□□□□□□

“痛痛痛痛痛!”

李璇嘟起嘴,不满意的踢着腿。帐篷里面。临时挖出的地龙烧得暖暖的。一室皆春。

徐一凡带着麒麟队还有那些朝鲜人马,已经向回走了三天了,每天都至少有十六个小时在赶路,八个小时休息吃饭。

冰天雪地当中长途跋涉,这样的行军已经尽最大努力了。

麒麟队已经搞定,南允容他们对于徐一凡地提议也别无选择,只有先跟着。以后再走着瞧吧。现下徐一凡就让麒麟队和朝鲜那些家伙混编,开始互相熟悉。到时候一起干买卖。大家都是马贼出身,相处得倒还算融洽。虽然不少棒子死在麒麟队的突袭当中,都是江湖儿女,命就当搁家里没带出来,谁还计较那个。

有麒麟队这些寒区经验丰富的人带路,回来路上比去时要快了不少。徐一凡才强忍着没有要求大家兼程行军——其实他也知道在寒区行军,休息不足,准备不足,很容易透支热量,迅速失温。虽然担心时间不够,北洋还不知道会出什么样的妖蛾子。但也只有横下一条心不想了,他已经做了一切能做的了。

至于他现在为什么在李璇帐篷里面,是因为李璇的大小姐脾气。这几天行军,李璇负伤的人,还被南家姐妹扶在马上,咬牙硬撑,一句怨言没有——徐一凡也负担不起给李璇找车子拖累马队行军的时间了。但是换药地时候儿,李璇就有脾气,别地人不许碰,非要钦差练兵大臣,一等子爵徐一凡亲自动手!为这个,杜鹃和洛施恨得牙齿痒痒儿的。

为什么要天天换药,按照麒麟队那个刀伤跌打大夫的话,天气寒,敷料渗不进血气里面,一冷下来,隔天药就走了气儿了。夫人身子珍贵,最好天天敷上,再打夹板!

徐一凡回忆自己那个时代,打石膏也不要天天敷料啊——这次回去,非找些西医不可。建立完善地医疗系统!他对中西医没什么偏向,但是在他那个时代,毕竟对西医熟悉些,明白的事儿做起来心里也有底气不是?

于是现在徐大人只好现在在帐篷里面,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捧着李璇的脚,笨手笨脚的给他敷料——还得小心李璇另外那条好腿踢他。可怜自己还是病人,现在还整天挂着鼻涕,一天行军下来,鼻子下面亮晶晶的两条!

“好好好,不痛不痛。乖乖听话,小心静养。我请的都是神医,再要三天就都好了……”

李璇笑颦如花,扯着自己栗色的头发挠着他的痒痒,帐篷里灯火之下,她的栗色秀发闪动着一片晶莹的颜色,柔顺得可以做洗发水广告了。

“三天?让结巴子说吧……三、三、三……再要三十天要好不了!我要瘸了,你也得瘸一条陪着我。”

李璇赤裸着的小腿洁白如玉,细腻得连汗毛孔都几乎不见。修长得耀眼。脚趾还调皮地动着,捏在手里,仿佛大力一点就会捻破似的。

徐一凡咳嗽一声儿,压抑了自己的反应。两个病人,瘸子对鼻涕,外面还有几百各族马贼,搞个毛啊!板着脸给他上夹板,嘴里胡说八道:“你是大房。我们俩当然得般配了。到时候你拄着左拐。我拄着右拐。叫做黑风双煞,纵横江湖……”

李璇只是格格儿的轻笑,慢慢的静了下来,看着徐一凡的脸。灯火下,徐一凡也是出奇的年轻,想留胡子重威,这么些日子都没刮。现在还是稀稀疏疏的。再仔细看一点,这小子还真称得上眉清目秀呢。

“……也比我大不了多少,怎么就这么多人听你地?我爹到处为你跑,我哥给你卖命,听到你地话比上帝地还要大……你那几千兵,听说你下令,他们能一直走到江里面去……那些外面的……是叫马贼吧?凶神恶煞的,胡子老长。一个就可以打你七八个。怎么你来一趟,说带走就给你带走了呢?上帝说他的孩子都是平等的,你为什么就这么不一样?这么年轻。就厉害得了不得?”

李璇看着徐一凡认真的问,徐一凡瞧瞧他。女孩子的眼睛亮晶晶地,少了南洋世家大小姐的娇蛮,少了因为自己过于出众的美丽而自然的傲气。只是有一种温柔和依靠。

徐一凡淡淡一笑:“因为我够努力啊……你不想你男人是个大英雄么?”

李璇认认真真的想想,咬着嘴唇回答:“大英雄当然好,谁不希望男人厉害啊……只不过再多有时间陪陪我就好了……别怪我非要你帮我换药,我知道你也不情愿。可是就这个时候,我才能觉着,你不是因为李家才对我这么好的……”

徐一凡还以为李璇要再说什么窝心的话儿,没想到大小姐胸脯一挺:“是因为我够漂亮!”

这个时候,按照他过去的经验,只能一脸深沉地点头。

李璇满足地向后靠了靠:“我知道你忙,以后不管怎么样,都得抽点时间陪我……”这个时候李大小姐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眉毛也挑起来了,说话也变得咬牙切齿了:“……你才没有时间!除了那两个丫头,现在连人家没长大的双胞胎都要了!你这是犯罪!禽兽不如!我讨厌三妻四妾!”

女人不吃醋的,古往今来未曾见。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够圣人地了,名义女人有不少,可是性生活加起来十个手指……好吧,加上脚趾,都数不满!就在徐一凡只能摇头苦笑,准备拿出男人对付女人终极大法——哄加骗字诀的时候儿。帐篷外面突然响起了楚万里低低的声音:“大人,大人!唐少川派来的信使,送来了消息!”

徐一凡手一抖,李璇撇撇嘴,将脚收回来,摆摆头示意他出去。令难违,徐一凡大步走了出来,看一眼楚万里脸色。这家伙也难得严肃起来了,他心下觉得不妙。伸手就接过楚万里手中的信笺。

“徐大人钧鉴:

一别近旬,大人想必诸事顺手,不待幕下奔走仆等善颂善祷。然下官闻报,北洋杨莲房,以与十一月初七启程汉城,昼夜兼程,奔赴平壤而来。诸般计划,奈杨莲房之突出奇兵何?此等变故,迎则事败,拒则不可。下官负留守之责,此时五内俱焚,竟不能设一谋!唯望大人早归平壤,筹划一切。下官难担艰巨,唯有束手以待大人雷霆!平壤不可一日无大人,禁卫军不可一日无大人,望大人速归,速归,速归!”

几个时间飞速的在徐一凡心中掠过,稍一计算,他已经脸色铁青,来不及了!杨士骧竟然来得这样快,这样急,完全没有走慢腾腾的官场程序。他实在也小觑了这样北洋的人物!一切未尝布置,而杨士骧已经驰抵平壤宣旨。自己和麾下,凭哪一点,哪一条可以不从命?难道真带禁卫军造反?有几个人又能跟他走?

自己真以为命系于天了?却忘记了天地不仁,只是以万物为刍狗!

他铁青着脸就要下令,准备死马当活马医,昼夜兼程前进。楚万里却沉沉的按住了他的手:“大人,平壤消息,不能以唐少川的为准,别忘记了云纵还在那里!这封信上,有云纵的署名没有?”

徐一凡猛的一抖信笺,几乎将其扯破,看了一遍,没有,看了第二遍,也没有。他突然咬牙道:“这个唐少川,也只能幕下奔走,看来以后不能让他承担方面的责任!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想的?当然是抽调可靠的人,截住杨士骧,我和他王不能见王!只要我回来,理由我来给他找,他又不是不知道,我在东北奔走为的是什么!……云纵的消息为什么还没传来?就是不知道,云纵有这个担待没有!”

说到后来,他语调都忍不住颤了。猛的将信笺撕得粉碎,扔在地上,还跺了一脚,伸手就去扯帐篷外马架子上的马鞭:“传令!昼夜兼程,赶回平壤!就是老天爷挡在我面前,我徐一凡也不会退让!就是这贼老天,才让我走上这条道路的!

楚万里只是向远处望去,语调说不出的肯定:“我相信云纵,大人,你也要相信云纵!”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742

主题

6314

帖子

1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18219
139#
 楼主| 发表于 2024-8-14 12:58:25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七章 - 何必回顾

大雪仍然在飘飘扬扬的下着,比起白天来,变得更大更急。白毛风一阵一阵的,吹在脸上,就像刀子在割一样。

几百盛军踉踉跄跄的顺着冰封雪盖的官道,直走进一个数山环峙的谷道当中,这一处地形有点奇怪,谷道突然变宽,倒像是个小盆地,五六百人都摆得下。虽然四下的山也不是太高,但是正正挡住了东西向横着扫的寒风。走在前面的几个盛军骑兵看来都已经乏得透了,脸上给吹出来的小血口子跟蜘蛛网似的。连马都不乐意再走,只是在这舒服的谷道里面打圈圈,几个骑兵干脆跳下马来,带头的还是一个小军官,四仰八叉的朝地上一躺:“他妈的,当兵就没吃过这种苦……这是使唤牲口呢!只要能少挨点冻,给个提督军门都不换!”

后面的骑兵纷纷涌进来,看着前面几个家伙作为,一个个有样学样,叫苦连天的下马。有的人在马背上面已经冻僵了,下马就直直的摔在地上,扳都扳不弯。

当兵吃粮,可没说吃这种苦!

杨士骧跟疯了一样,坐在马车上风吹不着,雪打不着。只是催他们赶路。叶忠君只要一安排休息,他就黑着一张脸从车子里面探出头来。只是冷冷的扫叶副将一眼,连话都懒得说,只是要挥手让大家继续赶路!

连续五天,这种道路,每天休息不足六个钟点,闷着头赶出了四百多里地出来!就凭淮军这每月三两三钱三松江平的黑杂银子。他们是亲兵营挑出来地多一点有限。一下子发十年的饷钱,也够对得起的了!更别说这位杨大人抠门儿,赏号赏号没有,底下的家人还狐假虎威,一路上都数不过来有多少人挨了马鞭。

单说今天,从天还擦黑就起身,走到日头早没有了,还他妈的在赶路赶路!

人群纷乱得嗡在一起。坐的坐。躺的躺。对马有良心的还翻出料袋挂马耳朵上。有地人赶紧吞熟烟泡儿。有地大声咒骂。马也喷响鼻,在谷道里面拧成一个大疙瘩。

后面叶忠君催马快快地跟了上来,他在马背上面也直不起腰来了,一见这个队伍不成队伍的鸟样,铁青着脸就大声道:“都起都起!想挨军棍还是怎么着?”

几个嗓门都扯开了:“大人,您瞧瞧,弟兄们还有个人样没有?天寒地冻的。风象刀子,肚子里面装的都是冷冰冰的干粮,再下去,非要冻死几个!你让那杨大人下车跟着我们一起走,他不躺下,咱们比他少走一步,就是小妈养的!”

有人出头,自然百声应和。骂的骂。喊地喊,还有吹口哨的。谁也不挪半步。叶忠君瞧着群情激愤,赶紧放软了声气儿:“大家一起滚出来的兄弟。我还不是和大家伙儿一样?且忍忍吧,到了平壤,办完了差使,我还不知道给大家伙儿一份心意?”

“心意,心意,先得有命!再这样下去,只有拖死!”

“你顶子在军门手里攥着,咱们穿号褂的穷大头兵,在乎个屁!”

“你去捧杨士骧的卵泡吧,咱们今儿就死在这儿了,要赶路,歇够了,咱们再商量!”

起哄的声音更大,还有人干脆就去卸驮马背上的帐篷。这些马的马力也是耗尽了地,有地这时停下来,汗没收住,干脆就是四蹄一软滚倒了。几个惫懒一些的营混子,还在叶忠君的马旁边挤来擦去,嘴里骂骂咧咧。

叶忠君捏着马鞭,手心全是汗,知道群情激愤,现下是说不得了。正尴尬地时候儿,就看见杨士骧的车马从后面赶了过来,他那些家人簇拥在车子旁边,一个个也是面无人色了。听到这里喧哗,车帘一掀,就看见杨士骧黑着一张脸探头出来,两只马灯提起来一照,就见他对叶忠君喊道:“叶老哥,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我好像没有下令休息吧?叫他们都起来!”

叶忠君腔忍着回头陪笑:“大人,弟兄们实在来不得了,求大人还多体恤一点。这么些天,弟兄们的确已经拼了命的巴结差使了……今儿,就先歇着吧,明儿一定把路给赶出来!”

杨士骧哼了一声:“徐一凡的新练乌合,五天八百里赶到汉城,贵部是久练淮军精锐,才走人家一半,这就叫巴结差使?叶大人,贵部就没有军令么?”

他身边几个家人,这时撑着一点精神,催马上去拿着马鞭就四下乱晃,嘴里喝骂着。他们比当兵的情况好着点儿,能吃热的,后面还有一辆马车可以轮流上去避风休息,杨士骧也给自己这些心腹家人许了好处的。当下马鞭就挥了起来,噼里啪啦的抽了几个。这下还了得,当兵的已经是满腹怨气,就差没地方撒火,现下真是顾不得了,脑子一热就将这几个家伙拽了下来,乒乓乱敲一气。就听见刚才还威风的家人拖长了嗓门儿在那里大喊:“打人啦……打人啦……”

这边一动手,不少当兵的就直朝杨士骧的车马那里涌,群情汹汹,大枪也摘下来端着。

“都是命一条,凭什么拿咱们当牲口?”

“老子给姓李的卖命二十年,出兵放马四五回,枪子儿里面滚出来的。今儿就豁出这条命,跟你碰一碰!”

带队的小军官们,同样都是一个个面有不忿之色,挤在人堆当中,只是瞧着。叶忠君干脆呆了,这趟差使就算办完,估计盛军里面饭也吃不了了。要是再顺着杨士骧弹压下去,估计自己也得交代在这儿!当下就是心一横,冲着杨士骧大喊:“杨大人,还是求您体恤一下弟兄们,不然出了什么事情,标下也不敢保!”

杨士骧的车子给冲得摇摇晃晃。黑洞洞地枪口朝他比来比去。这个风流翰林向来是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哪见过大兵来这个?脸色比死人强不到哪里去,还好脑子来得快,当即就认怂:“扎营,休息!让大家歇饱!我杨莲房也不是不体恤军心的人,每人先记发十两赏号,到平壤就兑!”

谷道里面乱纷纷的一团,四面山上一个高处。张旭州正冷眼瞧着谷道当中乱纷纷的火光。喧哗呼喊的声音。被寒风卷着,一直送到他这里来。他跺跺脚,低声道:“一帮废物点心!经得起几划拉?北洋想干咱们大人,真是猪油蒙了心!这还是淮军精锐?”

看着几百人马都涌在谷道里面,张旭州微微点头,转头看向在他身后,也努力站得笔直的袁世凯。袁世凯沉思了一下,摆摆手:“张大人,打吧,到了这步,袁某人责任已了,余下的就全是张大人的事情了。”

看着袁世凯行若无事地淡定模样儿,张旭州也忍不住微微有些佩服。他们要对付地是朝廷地宣旨委员,是北洋,是大清!枪声一响。就代表着他们将永远站在徐一凡这条船上。只能和这位徐大人一条道走到黑了!张旭州扬起手来,却顿在半空中。这个厮杀汉心却突然猛跳了起来,即使在汉城景福宫。端着上好刺刀的步枪,迎着日军弹雨冲锋,他也没有过这种没来由的紧张!

旋即他又在心里一笑,徐一凡初见他们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他们,我要带你们去死!南洋的炮声,景福宫的血火,严酷的练兵过程,还有这么一支也有他全身心参与其中地勃然而起,锐利得无可抵挡的新禁卫军。这势力,正如日方升。男儿至此,还何必回顾呢?他可是找到了去死的地方!

张旭州的手猛的挥下:“开火!”

□□□□□□□□□□□□□□□□□□□□□□□□□□□□□□

蓬啪一阵爆响,夹着谷道的四面山头上面,亮起了大大小小,一排排的枪口焰闪光!弹雨倾泻而下,直扑犹自纷乱的谷中盛军。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哼也不哼地倒下,子弹打得雪地上面溅起一缕缕烟尘,打得人马身上开绽着一朵朵血花。人喊马嘶地声音顿时响起,只是惨烈了无数倍!

杨士骧已经缩回了马车生闷气,枪声响起,他突然就看到车厢板壁上面扑扑的开了几个洞,木屑四溅。拉车的马突然长声惨嘶,被枪弹命中,带着车辕就向一边倒去。在杨士骧还没反应过来地时候儿,整个大车,就已经翻倒在雪地当中!

接着子弹就不断的从车厢底板穿了过来,嗖嗖的在杨士骧耳边掠过。打得整个车厢乱七八糟,自负智计无双,风流倜傥的杨翰林这个时候儿,也只能头上脚下的倒在马车厢里面,捂着耳朵无法控制的尖叫!

步枪打了不过打了七八个齐放,就已经完全将三百多盛军打蒙了。接着就停了下来,山头上面响起了朝鲜语的喊叫声音,长一声短一声,都是杀气腾腾的。这个时候盛军才想得起来哭爹喊娘,胡乱摘下洋枪向四下乱放,人马尸体已经躺了一地,什么姿势的都有。叶忠君早滚到了马下,四下乱爬想找隐蔽的地方,最后还是躲在了翻倒的马车后面,扑过来的弹雨停了,他还惊魂未定,耳朵里面灌满的都是惨叫的声音。连指挥也是顾不上了,只是脑子一片空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正趴在那里的时候,就看见稀烂的车厢里面爬出了杨士骧,脸上还有血迹,瞪着一双吓傻了的眼睛看着他,两人大眼瞪着小眼,都说不出话来。叶忠君居然还发现,杨大人眼睛里面泪汪汪的,就差哭出来了!

一个都司衔头的队官连滚带爬的扑了过来,这是一个见过仗,打过法国的老兵,撑得住一些,先来找自己的最高长官:“大人,咱们遇袭!”

“遇袭……”

“大人,要下令还击,地形不利,咱们要抽调选锋冲出去!”

“冲出去……”

“大人,敌人都是洋枪,说的却是朝鲜话。人也多,咱们进不得了,现在就要赶紧撤退,朝汉城退!”

“朝鲜话……”

叶忠君整个已经傻了,他是自己叔叔拉扯进地淮军,顶子是捐的。别说见仗了,连日常操练的打响都懒得去靶场,不如抽两口喝花酒了。只要不误卯就成。哪里见过这个!这时只觉着裤裆一热。不知道什么流了出来,只觉得子弹还在自己头上飞,趴在那里死都不起来。

那都司也发觉这位大人指望不上,站起来大声传令:“前队抽选锋出来,上马,冲出一条路来!”

话音未落,一排子弹已经朝发声的地方打了过来。雪地上面又溅起好大一片烟尘,那都司哼也不哼,重重的就摔倒下来。叶忠君只是傻看着。这阵枪声又引起盛军一阵纷乱的回击,叫骂惨叫的声音响成一片。四面山头却安静了下来,沉默得仿佛无人一般。只是偶然有几句朝鲜话的发令声音响起。

盛军乱打一阵,也停了下来,有的人就去抢伤号。四面山头黑黝黝地,只有寒风掠过。但是死亡就从那里不断地送出!这支队伍毕竟是叶志超的亲军。也颇有一点敢战之士。刚才也打蒙了。现在也知道在这个绝地挨打不成,最好的办法就是朝来路退出去。回汉城!

几个下级军官已经自发的大声下令,想活命的士卒纷纷上马。端着枪噼里啪啦的朝四下乱打,一声口令,已经策马向外急冲而出。看着他们动作,四面枪声才又响起,弹雨如注,放倒不少人落马,但是其他人还是不管不顾的朝外涌。眼见要出了谷口,迎面雪地一动,又是一排步枪伸了出来,一阵弹雨泼了过来,差点就打了一个珍珠倒卷帘。伏击地人早就埋伏在这里了,看着他们进了山谷,只要出来,迎头就打!

仗着拼命突围的那点悍勇,只要还能动,这些选锋,有马的,没马的,都嗷嗷叫着往前冲。眼见冲近了阻挡他们的火线,雪地上面爬起了一个个黑影,他们在地上已经事先挖好了散兵坑,加上顶盖就是最好的掩护。这些黑影都穿着杂七杂八的皮祅,可是手中的家伙都是崭新地毛瑟步枪,枪头上着长而雪亮地刺刀,吼叫着就迎了上去。几个冲近的盛军步兵最先被扎倒,骑兵在大雪当中也冲不起来,特别是这些战马都是长途跋涉了一天整,马力已经用尽了的,来得比步兵还慢,看着刺刀迎过来,马更不肯前进,人也落胆,机灵地跳下马掉头就跑,笨一些儿的还在打马掉头,背后就是刺刀伸过来,一穿俩眼。

这样的黑夜,这样的大雪,这样的敌人,盛军还有什么法子?来路谷口丢下了一堆人马尸体,血将白地都染红了。选锋又朝谷道另一个出口冲,结果还是被堵上!这次垮得更快,看对面有子弹泼过来,大家掉头就跑,乱纷纷的涌了进来,编制也散了,号令也没有了,各自找安全的地方隐蔽。

唯一可庆幸的,这些叫着生硬古怪朝鲜话的敌人,将他们困住倒也罢了,再没朝谷道里面开枪,大雪纷纷而落,转眼在人马尸体上盖上一层,将所有血迹都掩盖住。只有未死的人,受伤的马,发出有一声没一声的惨叫嘶鸣。

叶忠君趴在那里,辫子也散了,这个时候似乎才恢复一点人气儿,颤着声音只是自语:“是朝鲜人,是朝鲜乱党!不是说北朝东学党已经被平了么?怎么又来了?”

杨士骧靠在马车壁上,慢慢的擦着被子弹擦伤带出的满脸鲜血,直直的只是瞪着叶忠君:“什么朝鲜人,是徐一凡!”

□□□□□□□□□□□□□□□□□□□□□□□□□□□□□□

蓬的一声,徐一凡大步走进了自己的签押房,后面跟着楚万里和姜子鸣。

一路狂奔,他们总算赶回了平壤!

签押房内正在心神不属处理公事的唐绍仪一下站了起来,看着满脸憔悴,眼窝深深,脸色难看的徐一凡他们。

徐一凡已经瘦了一大圈,胡子也显得黑黑的,眼睛里面全是血丝,看着都有点怕人。往日对他们这些文官属下,徐一凡总是客气温和。今儿却是从眼睛往外喷着火!

唐绍仪僵在那里,不知道是先打千好还是先招呼好,心里乱糟糟的。不过也有一种松了一口大气儿地安心,徐一凡总算回来了!

徐一凡扫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外面脚步声响起,转头一看,就看见李云纵军服笔挺,大步走了进来。看见徐一凡。这个冷面冷心的家伙胸口也起伏了一下。啪的就是平胸一个军礼:“大人。标下传递的消息……”

徐一凡截口道:“我路上收到了,你和袁慰亭办得很好!这功劳情分,我记下了!”

李云纵和袁世凯办得很好,就是他唐绍仪办得不好了。唐绍仪心里一紧,一句话更不敢多说了。

徐一凡一脸疲惫,但是仍然马上吩咐:“这是我们禁卫军暂编马标新管带姜子鸣,你马上和他接洽。按照我的吩咐,马上一切布置下去。几天之内,我要北朝鲜烽烟处处!”

李云纵再不多说,又是一个军礼:“谨遵大人吩咐!”

徐一凡点点头,又拍拍他的肩膀,一挥手:“万里,咱们走!”

这时唐绍仪才道:“大人,又走去哪里?”

徐一凡回头看着他:“杨士骧那里。还要我亲自去料理呢。不管莲房兄是死是活,我总得给他一个交代……反正朝鲜乱起了,我身负继续平叛重任。怎么不能和北洋还有朝廷知会一声呢?”

唐绍仪心头一抖,恭谨行礼。心头只觉得一块大石落地,徐一凡一回来就雷厉风行的将大事料理,不管这徐大人怎么做,总让人觉着,天塌下来有他顶着。

唐绍仪讷讷的想说几句请罪地话,徐一凡已经大步朝外走,一边走一边说:“少川,你做得很好,一路过来,营伍不惊,各项建设事业仍然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军心人心,你安顿得不错,只是少川……”

徐一凡站在门口回过头来,认真地看着他:“……少川,你以为你还能回头么?”

唐绍仪身子一震,恭恭敬敬的弯腰抱拳行礼:“下官如何还有退路,又如何再能想退路?只能和大人一起前行了!”

□□□□□□□□□□□□□□□□□□□□□□□□□□□□□□

楚万里已经又召集起了几十名戈什哈,跟着徐一凡去东北的想换下来休息,但一个个都不肯,誓死也要跟着。人马飞快的检点停当,徐一凡连家眷安置也管不得了,几处要紧的地方交代几句,就赶过来飞身上马,略一摆头就要带队出发。

天命仍然在他!李云纵他们已经主动行事,将杨士骧截住。现在他有了充裕的时间去发动朝鲜变乱,现在他对北洋,对朝廷都是进可攻退可守!他现下仍然身体虚弱,脑袋一阵阵的发胀,可是心头却是火热。

队伍正正要离开地时候,就听见旁边一阵扰乱,还有一个声音扯直了嗓门儿大喊:“大人!大人!……徐一凡!”

徐一凡扭头一看,就见溥仰正被几个戈什哈扭着,拳打脚踢的挣扎着过来。这小子忠实的按照徐一凡的命令,这些日子装作徐一凡还在内宅,一会儿进去回话,一会儿出来传话的,表演了一个不亦乐乎。倒是全没想到徐一凡将他耍了。不过徐一凡这一回来,人喊马嘶,四下调动,他本来就在军中,多少也有点风声能嗅到,联系想想,多少也就明白了一点。徐一凡是到处在想办法,对付进逼的北洋哪!说不定还有什么胆大包天的事情要做!

他不是想回北京找门子,是想和北洋硬干!我溥仰忠心耿耿,大清各个势力团体明争暗斗也知道得多了,就这么将老子当外人?

自尊心受到伤害的溥仰当即就冲了过来。

徐一凡只是瞧着他,溥仰当年京城混混儿地不吝劲头又来了,一边挣扎一边大骂:“外场人不说老娘们儿话,徐一凡,你是不是信我老四不过?是不是要老子碰死在你面前?老子是认准了禁卫军,你还记着当年地仇?来来来,麻溜儿的将老四剁了,老子死也死在这儿!”

徐一凡目光当中杀气一闪,冷冷道:“我这是去做无法无天的事情,你是旗人黄带子,是想跟着我胡闹,还是回去当你地安分贝子爷?回到北京,好好儿的说说我徐一凡的跋扈去吧,由着你!”

溥仰冷笑:“就算咱们禁卫军无法无天,也是能保着大清屏藩江山的队伍,李鸿章做白脸苏定方的事儿,有人心的谁还不明白?大人,您比李鸿章强,该坐他那个位置!老子在这儿才活出个人样儿,要么剁了我,要不就让我跟着!”

徐一凡突然一笑:“够二百五的啊,能不能做到李鸿章的位置,再两说吧。想跟着我吃苦闹事还不简单?给他马,跟着我!”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742

主题

6314

帖子

1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

积分
18219
140#
 楼主| 发表于 2024-8-14 13:01:54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八章 - 到底为什么

叶志超从烟榻上面起身,伸了个懒腰,很是心满意足的。瞧瞧身边儿,一个岁才及笄的朝鲜女孩子裹着被子,头发散乱的躺在一边儿,脸上还有点泪痕。

昨天朴泳孝送来的女子不错,鲜嫩可口,他大烟抽了几口,按捺不住就拖上烟榻老夫聊发少年狂一阵,完事之后那小姑娘一边抽搭搭的还要一边给他烧烟打烟,抽着抽着就叶志超自己就歪了过去。

他心情很不错,诸事也算顺手。汉城众将都算给他面子,没发一两银子的开拔饷钱,就督促预备北进的各营头缓缓向北移营。大冬天的,虽然底下士兵是怨声载道,但是在军官的弹压下,还是每天二十多里路的向前移动。还美其名曰是取稳固厚重,泰山压顶之势。

其实叶志超也不是不想发点饷提振一下士气,可是的确没钱。支撑两万几千连兵船水师动员进驻朝鲜,北洋已经花得不少。都知道徐一凡的家当要落在进驻朝鲜的淮军手中,这两个月的饷钱都要叶志超和诸将自己克服一下。军官们指着到平壤发财捞一票,士兵们可是一个月都大子儿没见了。朴泳孝的所谓朝鲜国库可以干净得跑老鼠,自己还没方儿的呢,要不是主食副食可以在朝鲜就地政发,抢当地百姓一个怨声载道,只怕连伙食也开不出来!

叶志超也知道,对淮军来说,没饷的军队拉上去是打不了仗地。可是这次预计也不会打什么仗。徐一凡的主力集中在大同江一带,当间几百里地几乎就是空白。移营虽然缓慢。好歹不会碰上什么。等杨士骧到了平壤,旨意一宣,要不了多久北洋大兵也已经压到了,徐一凡还真敢反抗不成?反正自己已经说明了,平壤所得,他是一个大子儿不要,诸军之间怎么分配,他们自己商量吧。

叶大帅不要钱就算好的了。还指望掏钱出来垫饷。不光门儿没有。窗户也没有呀!

听见大帅起身的动静,几个带到朝鲜来的下人赶紧的进来,端漱口水,送上水烟袋,还给大帅整衣穿袜穿鞋。几个人打了千,就围着叶大帅忙个不休。

叶志超抽了几口水烟,心定下来了。一边漱口一边问:“各军每日回报的消息来了没有?杨大人从平壤传信过来没有?”

负责叶大帅的公文事务地,不是什么中军官,也不是什么有顶子地幕僚。不折不扣,专门跑上房地小伙子一个!这小子是原来京城学戏的,唱的是青衣,面目风流,举止柔媚,是能让几个翰林爷争风吃醋打破头的红相公。叶大帅仗着他的丘八脾气和挥金如土。将这小子收成了自己人。还给他娶了媳妇儿,公母两个,经常一起伺候大帅来着。这小子识俩字儿。就负责替大帅收发机密公文了,就连李中堂甚至皇上的谕令圣旨,往往也是这兔子最先展开恭读。

听见大帅发问,未语先笑,眉目含情:“回爷的话,各军地每日回报,都说顺利,今儿的还没来呢!不过再出不了什么事情,爷的布置,还错得了么?至于杨大人……实在没消息,电报,书信,还是派人来传口信,小的早叮嘱门政了,随到随送,可是实在没见啊!”

叶志超皱起眉头,不至于吧……杨士骧出发已经半个月,按理已经该回递过来消息。徐一凡也该灰溜溜的接旨好久了,淮军大兵一压,就该自个儿到汉城来了,准备回国请训,然后再放洋日本。放完洋,这小子该去哪儿去哪,谁还关心他。看他做事还有点英雄气概,到时候叶某人说不定还折节下交一下,收他当个幕僚什么的……

他又想想,还是觉着没问题。杨士骧带着三百人,毛贼不敢碰,徐一凡更不敢不接旨。大不了什么事情耽搁了,最多也就这几天,消息也该回来了!从此以后,他叶志超就是朝鲜王,回国了,少说也是一个巡抚的前程!

叶志超跺跺脚,起身就前往签押房,下人们跟了一路。才到签押房门口,就看见门政大爷在门口守候,给叶志超行了一礼,就把那跑上房的小子拉到一边叽叽咕咕。叶志超也没在意,抬脚就进了签押房。就听见外面那小子提高了嗓门儿:“你是怎么当差了?我不早和你交代了,就算是来报军务文书地,没门包儿就没什么好说地,你算是越活越回去了!”

“那当兵的冻得可怜,身上烟熏火燎的,说是紧急军务,我寻思……”

“寻思个屁!大帅府地规矩还能坏了?”

叶志超听着也是一笑,要下人不揩油,圣人在世也管不了。再说无例不兴,有例就不废。这也是天经地义……他突然浑身一震,转身就走了出去。啪的将那门政打了一个跟头:“混帐王八蛋,以后这种紧急军务,还收门包,打不死你!滚出去赶紧把人叫进来!”

门政连滚带爬的出去,那小子也吓得不敢说话,小白脸儿更加惨白。叶志超只是忐忑不安的等候,签押房也不进了,到底担心什么,他也不知道。

转眼之间就看见一个淮军传骑模样的人冲了进来,看这号坎,是属于毅军马玉昆部的。套着的表示军务紧急的红马褂果然烟熏火燎,身上的雪化了,滴滴答答的朝下滴水。看到叶志超铁青着脸等在那儿,扑通一个头就磕在地上:“大帅,六百里加急军情!”

毅军四个营头北上,过了开城以后还是一路顺利,到了黄海道的平泉,才又委了跟着他们前进的朴泳孝政府派出的准备接收的官吏。扎营休息的时候,突然受到骑兵的冲击!来人马快枪硬,对着几个营头都投火药包。打枪放火地骚扰了半晌。毅军虽然也是老军伍了,可是没饷就开拔士气不高,再加上漫无戒备,扎营之后还有出去找外饷的。给骚扰得不轻,一个营头被烧着了,差点垮下来,连死带伤大几十号。摸不清情况的马玉崑一边稳住队伍,一边打探却发现他们才新委的平泉平山等地的判事郡守县令。不少脑袋都挂出来了。已经有马队烧了官衙。留下了故忠义大院君。故忠义南大将军名义的布告,中间还夹杂着已经给剿平了的东学党的文告,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闹的。到了白天,又是村村起火,到处冒烟,四下都是骚动不安地景象。毅军四营只以为四面皆敌,军火粮饷都不称足用。急急回报,请示大帅办法,并且速调劲旅,催发粮饷——不然就让他们暂时撤回汉城!

开玩笑,本来就不打算来朝鲜打仗地。没饷钱,还要大头兵卖命,这傻事儿谁干?

叶志超只看得手足冰凉,转了半天圈子。还在强自镇定。动脑筋想办法的时候儿。各处急报又接二连三的送了过来。

沿黄海道另一路前进的奉军,沿江原道前进的盛军一部。都碰上了大同小异的乱局,营地被冲。前进被骚扰,委任的朝鲜大小官吏被驱逐被杀。到处都是流亡旧党发出地文告,还有东学党余孽借机生事,粮食无处征发,道路不畅,天寒地冻。在黄海道当面,甚至还接触到了禁卫军一部!他们横在要道上面,声言负有平叛责任,而淮军没有咨会他们,没得到上司命令,大乱期间,不敢让淮军通过防地……

问起杨大人传旨消息,竟然没有一个人说知道这事儿!只是说朝鲜遍地皆反,禁卫军四处扑杀,谁也知道杨大人他们下落?

一天的坏消息收下来,叶志超已经是呆若木鸡。

怎么办?将盛军调上去,开打?他有八成可以肯定,是徐一凡搞的鬼。但是他怎么又有这么大本事,将朝鲜人也煽动起来跟着闹事?朝鲜人一起,他坐镇平乱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只要推说乱事未靖,文报不畅,就和朝廷北洋有一阵子官司打了!

杨士骧呢?难道给徐一凡害了,他真的想和北洋扯破脸,和朝廷对着干?现在盛军能调上去么?饷在哪里?军火在哪里?名义在哪里?人家是在平乱!

种种念头纷至沓来,到了最后叶志超脑袋都大了。只知道一件事情,这件差使,他算是办砸了!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儿,只能上交,责任四下推卸,也是官场妙方。叶志超不知道呆坐了多久,才猛的跳起来:“叫师爷来!我要给中堂起稿子!徐一凡真他妈的是个扫把星!”

□□□□□□□□□□□□□□□□□□□□□□□□□□□□□□

雪地当中突然一动,就看见一个脸上身上,包裹得严严实实地盛军士兵悄悄地摸了出来,看看对面没有动静。注意力就全集中在被大雪掩盖的一匹死马身上,他一边天老爷地菩萨的祈祷了半晌,一边摸出匕首,拨开雪块,跟砍铁块一样地拼命砍着一条马腿。

在被严密封锁住的谷口对面,已经层层叠叠的树起了鹿,掘开加深的战壕外面,翻出来的黑色冻土分外的醒目。在对面绵延的战壕当中,看不见人影,只看见一道道炊烟袅袅升起。一股土豆熬牛肉的香味飘过来,刺激得那盛军士兵发疯一样凿砍着那冰冻的马腿。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砍下两条,掉头撒丫子就跑,在雪地上踩出一道深深的痕迹,跑得太急,呼出的白气就笼罩在他头上,像是冒烟了一样。

对面战壕里面,一个白毛巾裹着头脸的禁卫军士兵默默的撤下了架在隐蔽处的步枪,并没有开火。因为这小子只是来觅口吃的,不是想逃出去,积点阴德,放他走得了。

一个弟兄将他的金属饭盒带过来了,南洋生产的好玩意儿,外形像个望远镜盒子,还有棉套包着饱暖。这些配套的装具,对面的淮军多咱时候有过啊!

那弟兄笑问:“怎么,又放生了?”

士兵打开饭盒。看着半饭盒烧得烂烂,冒着热气儿的土豆牛肉:“都快饿疯冻死地一帮家伙,反正命令就只要围着,打死那么多人做什么?都是自己一国的,命令是命令,良心是良心。”

“咳,里面还有一个道台!据说是李中堂……李鸿章的心腹,我瞧着。咱们大人这次是铁心和北洋掰了!欺负人也太过界了。哪带这样儿的?看着吧。和北洋有官司打!”

嘴碎一些的是个庆军出身的老兵,默默吃着饭的是华北招募来的新兵。他瞅了对方一眼:“当心军棍!咱们地天职就是服从……扯那些做什么?不关咱们地事儿!”

□□□□□□□□□□□□□□□□□□□□□□□□□□□□□□

那还不知道自己拣了一条命地盛军士兵冲回谷道里面,早等着他的兄弟们就是一阵低低的欢呼。谷道里面一片狼籍,能够得着的树全部砍了下来,连杨士骧的马车板子都给劈了,生火的痕迹一处又一处,都是用来取暖的。眼看着这点柴也快用光了。取暖也不敢了,只留着一点烧水烧饭填肚子要紧。

大雪将这谷道盖得满满地,有些地方高出来一块,还能看出盖着的人马痕迹,都是早死了的。十几匹死马已经拖了出来,割得干干净净。那些好命还活着的盛军已然没有了编制,各自解体,分成一小拨一小拨的各自聚居在一块儿。互相如临大敌一般的守卫着各自不多的食物和柴禾。

这已经是被围困的第十天了。每个人仿佛都处在寒冰地狱当中。到处都是高一声儿低一声儿地咳嗽。那是些冻病地人,丢在一旁,也没什么人照料。有同乡的在,偶尔还给块干粮,递碗热水。

那抢马肉士兵所在的小团体,已经在架锅烧雪水,大块地马肉丢进去,加上干粮泡泡,就是上好的一餐。香味飘起来,人人瞧着眼热,守着锅的士兵们,手上已经抓着了武器,虎视眈眈的盯着周围。

杨士骧和叶忠君俩人在一处,躲在一个树根底下,披着挂着,能上身的东西全裹起来了,清鼻涕长流的看着人家开饭。

两人的官位威权,在这个天寒地冻被困十天的时候儿,已经没了什么用场。叶忠君吞了一口口水,喃喃道:“那些人是我亲兵,能分一点儿过来吧?”

今儿他祈祷灵验了,等马肉熟了。今儿分量不少,士兵们犹豫一下,还是给叶忠君送来一份。叶忠君眼睛都直了,身边杨士骧流着口水,叶副将犹豫一下,还是分了杨翰林一点儿。当时杨士骧那个感激模样,简直描画不出。

两人好一阵狼吞虎咽,几个杨士骧的家人都饿脱形了,要望主子这儿凑。他们在包围中境遇最惨,人人讨厌,别说吃的,不挨打就算不错了。这么一过来,连杨士骧都一边吃一边踹他们,接着又给几个士兵扔远了。

东西下肚,两人有了一点活气。叶忠君长叹一声:“要不是那日纷乱,马跑了大半,咱们现在多半还有吃的……只是烧的快没了……杨大人,您说是徐一凡搞的鬼,他怎么这么大的胆子?为什么不干脆崩了咱们,一了百了,这活罪,到底要受到什么时候儿?”

现在杨士骧和他是患难的交情,语气也不在那么高高在上:“叶大人,徐一凡在等整个北朝鲜乱起来!”

他呆呆的看着远处,语调更是有气无力:“……伏击我们的人,说的是朝鲜话。就是要把这事儿望朝鲜人身上推。虽然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可这脸就看谁来扯破了。朝廷扯破,就得马上剿了他……才签了中日天津续备条约,还架得住再剿一个朝廷的钦差大臣?如果钦差大臣都作乱了,这朝廷的脸面又放到哪里?

既然他能伏击我杨士骧,就知道淮军跟着推进的计划。怎么阻挡?无非还是捏个朝鲜作乱的由头,他要平乱,他有责任,各种手段就有余地施展了……我只是不明白,他这样能熬过下台之难一时,还能扛得住一世?现在下台,还不失富家翁,中堂再没有要他死的心思……这么一闹,眼前危机是过去了。可朝廷和北洋上下,从此就和他是不死不休!他能等来什么?他为什么非要争取在台上多赖一会儿时间呢?借着平乱的由头,文报往来,最多不过多拖大半年——了不起一年地时间吧。一万人想造反,那是屁话。他一扯旗,底下人就散光。不造反,还得乖乖下台,朝廷应对他。就不是下台了事了!

……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听到徐一凡想造反的话。叶忠君早就面如土色。杨士骧听见他牙齿格格发抖。转头过来居然还笑得出来,拍了拍叶忠君肩膀:“老叶,徐一凡不敢杀我……杀了我,他这转的戏也不好演了。这样侮辱到中堂,中堂哪怕决裂也不会和他干休!那他就是突破底线了……他也就是围着我,等全盘布置完毕,他有充足理由了。然后再过来没事儿人一样当好人……这个人……”

杨士骧沉吟了一下。最后咬牙下了一个结论:“是曹操!”

□□□□□□□□□□□□□□□□□□□□□□□□□□□□□□

徐一凡早就到了离杨士骧不远的地方,这个时候,他正在暖暖的中军大帐当中,一边烤火,一边看着各处回报的消息。

对于主持这里的袁世凯,他自然是予以嘉勉。当即委了一个差使,新的总参谋部成立,他就是情报处地首领。他保他一个道台前程!姜子鸣和朝鲜人负责地骚乱北朝地行动。现在就由他居间调遣。

各处的消息一一回报过来,姜子鸣和南允容动作很快,已经分散到北朝和南朝交界两道。自从徐一凡进驻朝鲜以来。这里无政府久矣,先是旗人筹饷委员那帮大爷们糟践,汉城中央不敢过问,原来地方官跑的跑,走的走,要不就只能听徐一凡大营的话,接着就是汉城变乱,旧党下台,不少属于旧党的地方官,也被朴泳孝免职。但是汉城还是管不到这里!这片地带,近乎空白。不少在平壤大同江一带起事而败的东学党,都流散到这里。反正徐一凡也只是守着大同江基地,懒得管他们。

姜子鸣和南允容一到,本来地方上已经是旧党经营了不少年,多有根基。南朝不过是淮军帮着朴泳孝镇着,政令才可以通行。北朝鲜这一带,打出故大院君,故南大将军地旗号,还当真有不少人望风景从!加上东学党余孽趁机起事,这两道烽烟,一下就弥漫得不可收拾。姜子鸣的马贼作为骨干协助这些朝鲜棒子骚扰缓缓前进,士气不振的淮军,真是让他们寸进都难!

李云纵坐镇平壤,也调出了一队队的禁卫军,守在各处要道,作为另一重防范的手段。

殚精竭虑,这个局终于布出来了……

徐一凡看着手中一叠叠文报,神情似笑非笑。恭谨的在底下等候着的袁世凯,更是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口。

袁世凯自问,他再狠,也不过想着的是劫杀杨士骧地主意,到时候装什么也不知道。没想到徐一凡更狠,居然要祸乱全朝来保住他地权位!这种气量格局,让他不能不服气。在徐一凡面前,总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寒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徐一凡轻轻问道:“莲房兄……没有死吧?”

袁世凯也低声回话:“每日斥候都有观察,杨大人还活着呢……”

徐一凡淡淡一笑:“走吧,该去见莲房老哥了!天津一别,我还真是想他!”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徽帮棋友会 ( 苏ICP备2022041640号-1

GMT+8, 2024-12-22 14:12 , Processed in 0.249156 second(s), 20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3

© 2001-2017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