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充满战争气息的校园生活
熊向晖,原名熊汇荃,1919年4月生,安徽凤阳人。1936年9月,17岁的熊向晖考入清华大学中文系学习。其父曾在湖北高等法院任庭长,熊家当时住武昌,与闻一多家相熟。
1936年12月8日,熊向晖在清华大学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介绍人是蒋南翔、杨学诚。
蒋南翔当时在清华中文系学习,在中共北平市委工作,杨学诚是清华物理系学生,在中共北平西郊区委工作。
直到晚年,熊向晖还清楚地记得入党那天的情景:“12月8日半夜,杨学诚把我带到二院,蒋南翔就住在二院。那时二院有几间教室,其它都是学会。张承先在世界语学会门口等着……我入党宣誓是由杨学诚监誓,张承先领誓。”
清华大学的第一个中共党支部是 1926 年建立的,后来,虽然经历了“四一二”事变等白色恐怖时期,但党支部一直活动,战斗力很强,蒋南翔、唐明照、姚依林等,都曾担任过清华党支部的书记。
这个党支部发展的党员,除熊向晖外,还有宋平、李昌、韦君宜、康世恩,郑天翔等,他们很多人后来都成为新中国各条战线的领导骨干,甚至进入中央最高决策层。
蒋南翔是在1932年进入清华的,解放前,长期领导学运和青年工作,后来,熊向晖打入胡宗南部,从事秘密情报工作,也是他向周恩来推荐的。
1937 年 6月下旬的一天,熊向晖结束了在清华大学第一年的学习,准备回到武汉的家度暑假。
当时,北平的形势还十分平静,蒋南翔本来想让熊向晖留在清华,在暑假期间组织“民先”开展一些活动。
因为,熊向晖当时在清华“民先”任组织委员和秘书。
“民先”的全称是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是受北平地下党领导的一个青年团体,也是北平地下党的一个外围组织。
它的前身,是北平学生在 1935 年“一二·九”爱国运动后组织的南下宣传团,1936年2月1日,在中共北平市委领导下正式成立。
当时,清华大学“民先”的大队长是李昌,抗日战争爆发后,“民先”不少成员参加了抗战和建立敌后抗日根据地的工作。1938 年以后,撤往大后方“民先”组织被国民党政府强行解散,有的并入青年救国会。
就在熊向晖已经安心准备留在学校时,蒋南翔忽然改变主意,让他回武汉探亲,相机了解社会动态。
于是,熊向晖只带了几件换洗衣服,就踏上了返家的路程,因为武汉是我国有名的四大火炉之一,夏天很热,无须多带衣服。
熊向晖旧照
但是,他根本想不到,这一去, 12 年以后,才重返改回北京称号的北平。
带着一个简单的小包裹,熊向晖搭上进城的校车,前往前门火车站。
平常,清华的校车大约三刻钟开一班,不过在暑假期间,多了几班,实际上那是一种公交车,两列座位。
熊上车后,只见两列座位的头排,坐着教授家属,右列第二排空着,左列第二排坐着一个女同学,熊向晖认识,她叫池际尚,也是“民先”队员。
于是,熊向晖就坐到左边第三排,在池的后面,此刻,她正在看苏联小说《被开垦的处女地》。这本小说,熊向晖也看过,作者是肖洛霍夫。他的成名作《静静的顿河》,影响很大,曾得过诺贝尔文学奖。
《被开垦的处女地》通过描写顿河地区哥萨克农村实现集体化的经过,比较真实地反映了 20 世纪 30 年代,苏联农村从私有制个体经济走向集体化道路的历史过程。
当年,清华学子受苏联影响很深,看苏联小说、取苏联名字,成为一种时尚。受这种风气影响,池际尚也取了两个苏联名字,一个是“尚雅”,一个是“尚娘”。
熊向晖在后面叫她:尚娘!池际尚回过头来一看,说:啊,是小熊啊。你也进城?
当时,熊向晖只有18岁,在同学中年龄比较小,所以大家都叫他“小熊”,这一叫,一直叫到他 80 多岁。
熊说:你不用问,我坐这个车,自然是进城。我不用问,就知道你不但进城,你还到南京!
她很惊讶,说:你怎么知道我到南京?
熊说:我不但知道你要去南京,还知道,你今天是乘几时几分的几次车。
她说:你真神!你是怎么知道的?
熊说:我是福尔摩斯啊!
池根本不信。熊告诉她说:你仔细想想,是你告诉我的。
她问:我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熊说:你忘了,两个星期前,你填的表。
当时,放暑假前,每个“民先”队员都要填张表,说明暑假到哪里去,是留在学校里?还是回家?
池在表上,填的是她要到南京,看望她的哥哥。作为“民先”的组织委员、秘书,熊向晖正好负责填表登记的工作。
池际尚听了恍然大悟,说:那不算!
熊说:那不算,我怎么知道你今天走?
的确,池填表时,并没有说哪天乘什么车次走。所以,她又奇怪了,问:是呀,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走?
熊说,实际上,说穿了,福尔摩斯就是推理。
在 20 世纪初,《福尔摩斯侦探集》在欧洲很流行,翻译到中国来以后,也受到中国学生的欢迎,福尔摩斯破案,有个很重要的特点,就是注意运用心理学和逻辑学,注意观察人们的心理活动,把心理活动与证据材料联系起来,进行逻辑推理,然后再作出判断。
池际尚带着两个大箱子,一个包,一看就知道是出远门,她不是今天走,带行李干什么?
熊说:你这些东西,一定是女生宿舍的舍监王妈帮你送上车的。池说,是。
那时,清华的校车从学校开到城里东单的基督教青年会,有半个小时左右。从青年会坐电车,到前门火车站,还有一段路。
熊问池,从青年会的校车终点站再上开前门火车站的电车,还有一大段路,你这么多行李,提不了吧?
而电车终点站,距离前门车站,也还有一段路,你的行李怎么办?
她说:是有这个问题,小熊,你有功夫送我到车站吗?
熊说:我不但送你到车站,我还送你到南京。她说:你开玩笑!
熊说:就许你去探亲,不许我去探亲啊?
她很奇怪:你的家在武昌啊?怎么跑到南京啦?
是这样,熊向晖有个高中同学,也在北大上学,他的父亲是铁道部的高官,司局长以上的职务。
按铁道部的规定,铁道部员工及家属,每年可以有一次免票乘车的待遇。他的家在南京,从北平到南京,来回都可以免票,这次,他拿的是 7月 1 日到 8 月 31 日放暑假期间的免费车票,来回各一次,二等车。
本来,熊的这个高中同学要回南京,但是,因为他有个女朋友在北平,他正在谈恋爱,所以决定留校,不回家了,于是,熊就要了他的免费票。
池际尚说:那你怎么绕道呢?
熊说:这你就不懂了。从北平买票到武昌,三等座的硬席票,单程就差不多是 10块钱。我这个免票到南京,是二等车,我还没有坐过二等车哩!再从南京坐船到武汉,只要 4 块5 角,回来9块,而且,船上管吃。
所以,我从南京走,比从北平到武汉还便宜。另外,我离开南京一年了,也想回去看一看。
因为,熊向晖是 1936 年从南京中学考入北平国立清华大学的。
熊还告诉池,他的哥哥在南京中央大学,本来是物理系,要转到法律系去。放暑假以后,他正在办这个手续,没有走,在南京等他一起走。
就这样,熊向晖和池际尚一起,在这一天从北平乘火车前往南京。
离开清华的那一天,他记得很清楚,是 1937 年 7 月 1 日,正好是党的生日。
池际尚 1917年出生,比熊向晖年长两岁。后来,她成为著名地质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1994 年去世。
来到南京,熊向晖在哥哥熊彙莘处玩了几天,当时,他们和大多数中国人一样,并没有感觉到形势有多紧张,只记得报上说,南京国民政府行政院及所属各部会长官先后抵达庐山,成立行政院庐山办事处,即日开始办公。
蒋委员长带着一班高级将领,正准备在庐山举办暑期训练班,并且积极筹备庐山谈话会,动员各方面的力量,准备抗日。
几天后,熊向晖和哥哥一起,从南京登船回武汉,因为是上水船,途中要走 3 天。
熊向晖还记得,登船的那一天,正好是 7 月7日,就是发生卢沟桥事变的那一天,所以印象极深。
不过,“七七”事变的消息,他们是第二天才知道的。那一天,船到了安徽境内的安庆码头,有人上船卖报,是卢沟桥事变的号外:
“华北形势突变,日军炮轰宛平县城;两度冲突,伤亡者颇众,入晚又闻炮声;双方对峙中,日竟要求我方军队撤退;我驻军坚决表示愿与卢沟桥共存亡!津戒严秦德纯等商议应付方法至深夜未散。”
于是,船上的乘客纷纷议论起“七七”事变之后的局势。
在庐山,7 月 8日,蒋介石接到卢沟桥事变的报告,电令冀察当局固守“宛平待援”,令华北驻军首长宋哲元速回保定指挥军事,令军政部长何应钦速由四川返南京组编部队。
蒋介石还指示宋哲元:一、不得签订任何条约;二、不得后退一步;三、准备牺牲。
他要求宋哲元以“不屈服,不扩大之方针,就地抵抗”。此时,蒋的态度与“九一八”事变时完全不同。
那时候是“不抵抗”,而这一次,是不得后退一步。
三天后的7 月 10日,熊向晖回到武昌家中。
熊向晖的父亲熊仕昌,是清朝末年的第一届京师大学堂法政系毕业生,时任湖北省高等法院刑庭庭长,月薪 400 元大洋。
很快,全面抗战爆发了,华北成了战场,学校回不去了。于是,熊向晖想把暑期回到武昌的平津同学,组织起来,投入到抗战中去。
他首先找到同在武汉的一个比他高两届的清华学生苏先勤,他也是湖北人,是著名的纺织业大老板裕大华公司董事长苏汰余的儿子。
苏先勤社交面很广,经过苏先勤,熊又认识了一些在北平、天津上学的学生。
经过联络后,由熊向晖牵头组织了“平津流亡同学会”,先到武昌国民党湖北省党部办了手续,然后在武昌《民国日报》上登出广告,通知开会的消息,宣布由“熊彙荃担任会议主席”。
当时,人们都很关注国内局势的发展。9 月 22日,国民党中央通讯社播发《中共中央为公布国共合作宣言》:“当此国难极端严重民族生命存亡绝续之时,我们为着挽救祖国的危亡,在和平统一团结御侮的基础上,已经与中国国民党获得了谅解,而共赴困难了。”
《宣言》向全国宣告:
(一)孙中山先生的革命的三民主义为今日中国之必需,本党愿为其彻底的实现而奋斗;
(二)与现在中国占领导地位的国民党推诚相与,共同为对外抗战对内民主与民生幸福而努力,取消一切推翻国民党政权的暴动政策及赤化运动,停止以暴力没收地主土地的政策;
(三)取消现有的苏维埃政府,实行民主政治,以期全国政权之统一;
(四)取消红军名义及番号,改编为国民革命军,受中央军事委员会之统辖,并待命出动,担任抗战前线之职责”。
9 月 23日,蒋介石在庐山发表《对中国共产党宣言的谈话》,称国共两党“皆已深刻感觉存则俱存、亡则俱亡之意义,感认整个民族之利害,终超出于一切个人一切团体利害之上”。
中共的《宣言》和蒋介石的谈话,是抗战以来的一件大事,标志着第二次国共合作正式形成。
过了两天,9 月 25 日,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第 115 师主力在山西平型关伏击日军坂垣师团,歼灭日军一千余人,取得八路军出师以来的首次大捷,也是中国抗战开始以来所获得的第一大胜利。
这一消息轰动国内外,也震动了武汉三镇,街上放鞭炮,国民党的报纸发了号外。
蒋介石特电朱德、彭德怀,称:“25 日一战,歼敌如麻,足证官兵用命,深堪嘉慰。”
他的父亲听到平型关大捷的消息,对熊向晖说,还是共产党有办法!可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二儿子就是共产党。
不过,这时候熊向晖已经同蒋南翔和清华大学的党组织失去了联系。虽然自行组织了“平津流亡同学会”,可是今后怎么办?他心里实在是没底。
但是不久,有消息传来,北方的大学开始向南方转移。随后,报上刊登了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南开大学三所大学合并,在长沙成立临时大学,10 月 18 日起开始办理学生报到注册手续,11 月 1 日正式上课,租用长沙圣经学院和南岳衡山两地的原有校舍。
听到这个消息,熊向晖决定召集在武汉的华北学生,到长沙返校。
10 月下旬,他们一行到了长沙,进入临时大学,11月1日,国立长沙临时大学开学。
很多人都把长沙临时大学称作西南联大,其实,西南联大是长沙临时大学西迁昆明以后成立的,在长沙的这个时期,叫做长沙临时大学。
后来他们才得知,“七七”事变以后,教育部把平、津地区的 6 所大学合并成两个临时大学,一个迁往长沙,由北大、清华、南开三所大学组成;一个迁往西北,叫西安临时大学,由北平大学、北平师范大学和天津北洋工学院组成。
不久,长沙临时大学又迁往昆明,改称西南联合大学,简称西南联大;西安临时大学迁往陕西城固一带,叫西北联合大学,简称西北联大。
西南联大一直办到抗战胜利,回平、津后,各自复校;而西北联大仅存在两年,就于 1939 年 8 月,被教育部下令解散。
长沙临大设在长沙韭莱园 1 号,实际上,在长沙开学的只是理、法、工三个学院,而文学院设在衡山,熊向晖上课的地点,在原圣经学院的一个二层楼上。
长沙临大到校学生 1 250 人,另有他校转来的借读生 220 人,没有设校长,而是以北大校长蒋梦麟、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南开大学校长张伯苓、教育部代表杨振声、湖南省教育厅厅长朱经农、湖南大学校长皮宗石等 6人,组成筹备委员会,并指定蒋、梅、张等三校长为常务委员,共同主持校政。
在长沙,熊向晖的读书和生活都比较紧张,主要是敌机不断袭扰,日机第一次空袭长沙时,没有警报,教室的玻璃窗都被震碎了,当时大家都不知道如何防空袭。
熊向晖记得,上课的是经济学教授陈岱孙,他一听到飞机轰炸了,就在讲台上,拿着一本书,顶在头上,一步一步走出去。
学生们都跟着模仿,也拿了一本书,顶在头上往外走。后来有经验的人喊“快跑!”大家才一起往楼下跑。
当时,韭菜园前面有个大操场,跑到操场那儿,有人喊“卧倒!”没有受过军事训练的师生们也不懂是什么意思,不知所措。事先受过军事训练就喊:“趴下来!趴下来!”大家这才晓得,卧倒就是趴到地上。
陈岱孙是美国哈佛大学博士、清华大学经济系的著名教授,时任清华大学经济系主任、经济法学院院长等职,他的经济学著作《从古典经济学派到马克思》《政治经济学史》等,都是大学经济学方面的教科书。
那个时候,长沙临大包括后来的西南联大,著名教授很多,如冯友兰、朱自清、闻一多、叶公超、吴宓、柳无忌、陈寅恪、吴晗、周培源、陈省身、华罗庚等,三所顶尖的大学合在一起,人才济济。
在此之前,熊向晖从没有到过长沙。当时,学校也没有来得及为学生准备宿舍,学生们报到后,都住在周围的一些小旅馆里。熊向晖也住在旅馆里,两个人一间,连吃带住,一个月 9 块钱。
本来,许多青年学子志切报国,一心要上前线,但当时国民党有个口号,叫做“救国不忘读书”,所以,大家还是集中到了长沙,在圣经学院的校园里,仍是一片朗朗的读书声。
但是,进入 11月以后,太原丢了,上海也丢了。12 月 13日,国民政府首都南京沦陷;19日,合肥沦陷;24日,杭州失守。
一连串的噩耗,震动了全校师生。形势一天天紧张起来,学生们上课也不安心了,尤其是南京的沦陷,对老师、学生的打击最大。
南京是首都,是国家的政治中心,也是一个国家政权的象征,南京失守的消息传到长沙的那天傍晚,临大学生会在圣经学院的大操场上召开学生大会。
学生会主席洪同上台主持会议,刚说了一句:“我们的首都沦陷了!”就泣不成声,于是全场同学受到感染,这时,有人呼起口号:“现在不是埋头读书的时候!”“我们要放下笔杆,扛起枪杆,上前线去!”一个人领呼,大家就跟着高呼,会议变成了一个上前线的誓师大会。
这一天以后,许多同学都没有心情再去上课,校园里弥漫着一片请缨杀敌的气氛。
一批批的同学组织起来,参军、上前线。每次欢送的气氛,都很热烈,这样的气氛,又不断感染了后面的同学。
南京失陷几天以后,蒋介石在武昌发表了《告全国军民书》,号召全民抗战到底。他说:“此次抗战,开始迄今,我前线将士,伤亡总数已达 30 万以上,人民生命财产之损失,更不可以数计……中正身为统帅,使国家人民,蒙此重大损失,责任所在,无可旁贷。”
蒋接着解释:“最后胜利之中心,不但不在南京,抑且不在各大都市,而实寄于全国之乡村与广大强国之民心。”
他号召全国同胞要“人人敌忾,步步设防,由四千里国土内,到处皆可造成有形无形之坚强壁垒,以制敌之死命”。
很多同学都上了前线,熊向晖也想走,他想到中共中央所在的抗日根据地延安去。但他是党员,要请示组织。
在长沙临大,清华中共党的领导都没有来。后来,他的清华女同学、共产党员郭见恩同熊向晖接上关系,她是湖南长沙人,很活跃,熊向她提出去延安的要求,郭要他等通知。
长沙临大学生上前线,有几个方向,一个是山西战场,这里属于阎锡山领导下的第二战区,因为当时山西是华北的主战场。
到 1937年底,第二战区已经打了好几场硬仗,八路军的主力部队都在山西参加作战,番号改为第18 集团军后,朱德担任第总司令,同时兼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
平型关大捷在山西,著名的忻口战役也发生在山西。
忻口战役中,中国军队歼敌万余人,打得很惨烈,很不简单,中国方面,第9军军长郝梦龄,第54师师长刘家麒为国捐躯。
平型关大捷歼敌千余人,就已经轰动海内外;淞沪战役,中国前后投入 70 多万精锐部队,打了 3 个多月,毙伤日军 5 万余人。因此,忻口战役被称之为“华北的淞沪战役”。
还有一个方向是中央军系统,其中一个是胡宗南的第 1 军,在西北地区;一个是汤恩伯的第 13 军,在华北地区;一个是李默庵的第 14军,也在山西战场。
汤恩伯的部队,在南口抗战中打得不错。那个时候,报纸上提到汤恩伯,都称他是“老汤”,很亲切,汤恩伯也确有一股朝气。可是后来,他在河南声名狼藉,被称为水、旱、蝗,汤“四大害”之一,完全成了两个人。
李默庵的第 14 军也是参加忻口会战的一支主力,打得很出色,他这一个军伤亡就达5 000 余人。抗战初期,李默庵派人在长沙动员,号召青年学生加入第 14军,因为李是长沙人,又是黄埔系,对不少学生也有号召力。
宋平同志后来告诉熊向晖,他和当时还没有结婚的夫人陈舜尧也受了动员,参加了战地服务团,到李的第 14 军服务。但是,他们没有呆住,后来到了八路军重庆办事处,宋平担任了周恩来的政治秘书。
胡宗南的第 1 军被舆论炒得非常热,他当时刚刚参加了淞沪抗战,正是声誉卓著的时候,有人称他是“抗日英雄”“青年革命将领”,第 1 军是全国“第一”的部队,要去前线服务,就要去“第一军”。
但是,最大的热门还是去延安,因为共产党抗日救国,立场坚决。很多革命青年都认为:要真抗日,真救国,就要去延安。
连后来去了胡宗南部、以后在台湾新竹清华大学做教育长的洪同,在回忆中也承认:“陕北是很多青年幻想的地方。”
还有不少态度比较中立的报纸,都很客观报道延安抗战的情况。熊向晖记得, 1937 年 12 月 20 日的汉口《大公报》,曾刊登了一篇寄自延安的“陕北通讯”,题目是《毛泽东谈抗战前途》,文章说:
“我们谈到政治问题,又讲到华北抗战的前途,他说:‘虽然太原失守了,但八路军在冀察晋边区及晋西北绥东一带,已经据有华北游击战的基点,正在发动广泛的游击战,彻底破坏了敌人自大同至太原的公路,以及正太同蒲路的交通线。
我们一定坚持在华北的游击战中,完成华北抗战的战略基点。不要说敌人占了太原及晋北的几个城市,就是敌人吞了山西全省,我们仍坚持干下去,决不南退。
敌人南进,我们得北进,以摧毁敌人的后方。我敢说敌人吞了华北,决不是一服补剂,相反的却是一枚炸弹!””
很多青年学生,都是看了这样的客观报道,积极要求去延安参加抗战的。
熊向晖要求去延安,也是这个道理。同时,1937年1月,延安成立了抗日军政大学,中央指示各地的党组织帮助招收学员,有的地方不便公开号召,都是秘密进行。
但在长沙,陕甘宁边区教育厅厅长徐特立就以八路军驻湘办事处代表的名义,公开为抗大招生。
徐特立是长沙人,早年就在湖南办教育、办刊物,进行革命宣传,在湖南很有影响,学生也多。当时的省主席张治中是坚决主张联共抗战的,国共合作的气氛很好。
后来,很多湖南青年,通过徐特立的介绍,千里迢迢奔赴延安,进入抗日军政大学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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