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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州之沉,谁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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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9-17 12:14:4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万历七年(1579),潘季驯主持的黄淮治水工程竣工。
这次工程共筑土堤长112268丈(620多里),砌石堤3374丈(约 18.7里),堵塞大小决口 139处,修建每座长达 30丈的减水石坝 4座、新旧闸和车坝各3座、涵洞2座、减水闸4座,筑拦河顺水等坝 10道,疏浚运河淤浅11563丈(约64.2里),开河渠2道,栽植护堤低柳832200株。为了加强清水对黄河泥沙的冲力,潘季驯大筑高家堰,截断淮河,逼迫全部淮水以趋清口,将大涧、小涧等原来出水口全部闭塞,这就是治黄史上著名的“蓄清刷黄”“刷黄济运”之策。
据李春芳《重筑高家堰记》,高家堰在山阳西北四十里,“创自汉陈登,所以障淮也。至我朝黄河由寿历颖,循淮而会于清河口,继由孙家渡赵皮寨循淮而会于清河口,以故高家堰愈益重, 陈恭襄瑄则增筑之。乃其后黄河由飞云桥出小浮桥,循徐邳而下,司水诸臣遂无复事高家偃,以是堰日颓。频年以来,黄河分流入涡,而故所行道,若桃源、清河口多壅阏,水不得尽归海,稍溢则灭堰,直入高宝,于是淮南北并蒙河患矣”。
陈登与陈瑄筑高家堰之说,均为明万历以后人所言,于前史无征。高家堰下有“阜陵”等湖,三国、唐时在此亦有修堤工程,但这些工程主要是灌溉工程。即使明初平江伯陈瑄修筑过此堰,其规模也不会太大,尤为重要的是,陈瑄修筑高家堰的目的,仍在于“阻障淮水,使不得东入漕渠以灌下河田地”。
高家堰最早见于嘉靖(1521—1566)年间的史料中。据《皇明五朝纪要》:“嘉靖中,河决崔镇、吕泗,往往夺淮流入海,淮势不敌,或决高家堰,或决黄浦,或决八浅。淮扬诸郡悉为巨浸。”《明纪》载:“嘉靖三十一年(1551),河决徐州房村集至邳州新安,运道淤阻五十里。总河都御史曾钧请浚刘伶台至赤晏庙八十里,筑草湾老黄河口,增高家堰长堤,缮新庄等旧闸,以遏横流。从之。”这一工程主要是为了捍护淮堤,不致漫流,而非蓄水冲淤。
隆庆年间,陈堂《请遣大臣治河疏》称:“为淮河计者,曰筑高家堰,则工费不赀,束手无策;日筑高宝黄浦等堤,则随筑随决,漫不可支。”从这里看出,高家堰并无大筑的迹象。后来丁士美所写的碑记则明确说明了此前的高家堰非大工程:“先是堰屡决屡筑,工皆不巨,迩者决益甚,工益巨,当事者始难之矣。”
高家堰方面较大的工程始于隆庆六年九月,讫于万历元年春,历时5个月。“堰随地高下,其高者约一丈许,面阔五丈,底阔十五丈,涧口水深一丈。实土与之等,阔三十七丈。堰筑于其上,外为偃月堤,长三百丈,高六尺。……又导堰内湖涧诸水由毕沟入西湖,数十里间皆为膏腴,可树可艺。堰延袤五千四百丈,用帑金六千有奇”云。韩昭庆指出,此时的高家堰,最高不过3—4米(相对高度),长约34里,约合现代洪泽湖大堤总长的四分之一。这是潘季驯大筑高家堰以前规模较大的一次修筑。
据潘季驯疏称,万历七年的高家堰截淮大工可谓圆满完成。之所以圆满,首先得益于万历皇帝人格伟大、决策英明:“此盖仰仗我皇上圣德格天,神明协相,圣心独断,庙算坚持。”其次,得益于潘本人的方案正确,皇帝能坚持原则,不为浮言所动,“向使少为异议所摇,则此时不知更作何状矣。最后,得益于各级官员奉公忘私,胼手胝足,栉风沐雨,具有坚强的执行力。潘称:许多官员“经理有方,承委便能速办,操持无染。督夫每见争趋,出风沐雨以为常,察之全无惰意,忠勤可取”。
在潘季驯看来,这次所兴大工,算得上是开支节省,功绩显赫,成效持久,为淮北千百万百姓谋取了福祉和安宁,“亿万年命脉之路,一旦底于翕宁”。潘强调,由于修筑了遥堤,自徐州府至淮安府,两堤相望,工程质量极其过硬,即使洪水异常,也很难溃出。由于在宿迁、桃源南岸修建了归仁堤,黄河水已不可能南决泗州。至于桃源、清河北岸,设有减水坝座。“故在遥堤之内,则运渠可无浅阻。在遥堤之外,则民田可免渰没”。
潘非常自豪地称,徐州、邳州地区,“两岸居民无复昔年荡析播迁之苦。此黄水复其故道之效也”。拦蓄淮水的高家堰异常坚固,使得淮水全部从清口涌入黄河,冲刷泥沙入海,清口则越来越深,“故不特堰内之地可耕,而堰外湖陂,渐成赤地,盖堰外原系民田,田之外为湖,湖之外为淮,向皆混为一壑,而今始复其本体矣”。不但高邮、宝应地区原来被淹没的田地得以重新耕种,而且,上自虹县、泗州、盱眙,下及山阳、兴化、盐城等处,皆成沃壤,“此淮水复其故道之效也”。
潘季驯的成就获得了学者的赞扬。郑肇经认为:“季驯天才卓越,推究阃奥,发人所未发,成一代之殊勋,神禹以来,一人而已。”沈怡则称其治黄为“中国河工史上最光辉的一页”。张含英认为“束水攻沙”一说“是人民群众实践的结果。不过潘季驯又有所发展,并进而运用于下游河道的治理。”还有的学者认为:“潘季驯束水攻沙、以水治水的思想不但在这次河道治理中取得了显著的成效,使许多人梦寐以求的黄淮安流的愿望变成了现实。”若真的像潘季驯所说的那样,这次大工从根本上消除了祸害淮北地区约400年的黄河、淮河、运河积患,并一劳永逸地解决了淮北地区贫瘠的根源,潘所得的所有赞誉均不为过。
诚然,这次大工后,短期内似乎具有一定的效果,泥沙的冲刷能力极大地得以提高,1194—1578年,黄河下游三角洲陆地每年平均向海洋延伸33米,1579—1591年猛增为1540米/年。此后,延伸的速度变慢,在1592—1855年,仍维持110—500米/年的速度。
但高家堰等大工兴修后,黄、淮、运的灾祸却从未见少。史载:“未几,水患益甚。”万历十七年六月,黄水暴涨,决兽医口月堤,漫李景高口新堤,涌入夏镇内河,冲坏田庐、淹死百姓无算。万历十八年,黄河大溢,徐州城内黄水淹积逾年,官民纷纷要求迁城改河。万历十九年九月,山阳段黄河复决,江都、邵伯因湖水下注,田庐被淹浸。万历二十年,潘季驯上疏,力言治河主旨为“筑堤障河,束水归漕;筑堰障淮,逼淮注黄。以清刷浊,沙随水去。合则流急,急则荡涤而河深;分则流缓,缓则停滞而沙积。上流既急,则海口自辟而无待于开。其治堤之法,有缕堤以束其流,有遥堤以宽其势,有滚水坝以泄其怒。法甚详,言甚辩。然当是时,水势横溃,徐、泗、淮、扬间无岁不受患,祖陵被水。季驯谓当自消,已而不验”。
万历六年潘季驯的大工中,其长 60余里( 10878丈),底宽 8—15丈、顶宽 2—6丈、高 1丈二三尺的高家堰更是备受泗州人的诟议。潘季驯大修高家堰,“使淮无所出,黄无所入,全淮毕趋清口,会大河入海。然淮水虽出清口,亦西淫凤、泗”。万历八年,雨涝,淮水围困泗州城,并危及明祖陵。万历十九年九月,淮水溢泗州,高于城壕,泗州塞水关以防淮水内灌,城中积水难泄。“州治淹三尺,居民沉溺十九,浸及祖陵”。朝廷官员多要求拆掉高家堰。
潘季驯主持的大工完成的次年(1580),泗州进士、原湖广参议常三省愤然上书,驳斥潘季驯的治河理论,要求决放高家堰。常三省写道,高家堰的修筑,使淮河边的泗州城倍受水淹之苦:“泗城内原有城中城,南门不守,而外水入,两水交攻,暑雨且甚,遂致毁城。内水深数尺,街巷舟筏通行,房舍倾颓。军民转徙,其艰难困苦,不可殚述。”有着外堤和砖石城墙保护的城中水患尚且如此,农村中的情形则可想而知了:“泗人有岗田,有湖田。岗田硗薄,不足为赖,惟湖田颇肥,豆麦两熟,百姓全藉于此。近岗田低处既渰,若湖田则尽委之洪涛,庐舍荡然,一望如海。”由于百姓仅靠农业为生,田园葬于湖水,生计全失,只得“逃散四方,觅食道路。羸形菜色,无复生气”。流落外地的难民,成了被歧视、被驱赶的对象,常三省写道:“近 日流往他郡者,彼处不容,殴逐回里,饥寒无聊,间或为非。出无路,归无家,生死莫保。其鬻卖儿女者,率牵连衢路,累日不售,多为外乡人贱价买去,见之惨目,言诚痛心。”
对于决放高家堰以减轻洪水对泗州的围困的要求,潘季驯认为,高家堰与运河漕道的关系极为密切,绝不能决放,一旦决堤,则淮水东汇,高邮、宝应一带运河必然横溃四决,阻梗运道。而黄河入海口则全赖淮、黄两股水流合力冲刷;若决高堰,仅剩黄水一股,难以冲刷黄河带来的泥沙,海口必然淤塞。若如此,则海口以上的黄河则随时随地均可决堤,运河河道必然阻塞。常三省反对潘季驯的治河方略。他指出,过去在长时期里利用淮河、洪泽湖为运道,淮水从大涧、高良涧入湖,而高家堰则从万历七年才筑成,如果高堰决堤真的如潘氏所危言的后果,为何在万历七年以前却没有那么多的灾患呢?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潘氏的立论无可证实。他写道:“至谓堰之一决也,则淮水东而湖溃,海口塞而黄河决,因遂阻梗运道焉。此则前无可验,后无可推者也。”他还用事实来驳斥潘的强词夺理,认为高堰大堤丝毫无助于黄河安全,“河决崔镇等口,正在万历年间高堰既筑之后,而去年高宝、邵伯一带堤埂之倾圮者,十有余处,较之往年特甚。适又在于堰工初成,一无所决之时,此又何说也”?常三省上书后,很快遭到了潘季驯的弹劾,被罢去官职。常三省的呼吁大概在当时被不少人视为杞人之忧。
实际上,有的学者以世纪为单位对近500年淮河中游凹地水灾所作的分析表明,修筑高家堰至黄河在1855年改道期间,水灾的频率明显地增加了。未修高家堰的15世纪,水灾仅有4次,修筑高家堰的16、17世纪分别达22、23次,18世纪更达35次。从夏代至民国年间,黄河共迁徙46次,其中在明代迁徙15次,清代14次。
高家堰修筑整整100年后,让泗州城永沉湖底的洪水,更为常、潘之争作出了最终裁决。
泗州始设于北周大象二年( 580),州治初在宿预(今宿迁),唐开元二十三年(公元 735年)移临淮。唐诗中有“云湿淮南树,笳吹泗上楼”之句。唐人李绅的《入泗门》写道:“淮河一派清淮接,堤草芦花万里秋。烟树苍茫分楚泽,海云明灭见扬州。”说明泗州在唐代是通向淮扬的重要交通要道。陆畅《夜到泗州酬崔使君》云:“徐城洪尽到淮头,月里山河见泗州。闻道泗滨清庙磬,雅声今在谢家楼。”
宋以前,泗地为泗水、沂水与淮河交会之地,各河流“安流顺轨数千年无变更”。有人指出:“江南自淮而东,以楚泗、广陵为之表。”泗州方志中称此地为:“梁、宋、吴、楚之冲,齐、鲁、汴、洛之道。”《凤阳府志》载:“泗州南瞰淮水,北控汴流,地虽平旷,而冈垄盘结,山水朝拱,风气凝萃,形胜之区也。”《泗州志》称:泗州“扼淮徐之门户,通兖豫之舟车。虽原平野旷之区,而风水结聚,自然昌明。东南一大都会也”。
唐时流传着民谣:“只闻有泗州和尚,不见有五县天子。”泗州和尚即僧伽大师,又名泗州大圣,原为古印度人,俗姓何氏。在唐中后期及北宋时代备受民众崇拜,从沿海到西域、从北国到南疆,处处有泗州庙。
到唐末,禅宗信徒集中朝拜的地方有四处:一是五台山——文殊菩萨的圣地;二是泗州普光王寺——僧伽大圣的圣地;三是终南山——三阶教圣地;四是凤翔法门寺——佛骨圣地 。
僧伽在唐龙朔(公元661—663年)开始游历北方,隶名楚州龙兴寺。后在泗州临淮县信义坊乞地施标,准备建寺院于其标下,掘得古香积寺铭记及金像,上有“普照王佛”字样,遂建寺院。唐景龙二年(公元708年),唐中宗遣使迎入都城,入内道场,尊为国师,不久出居荐福寺。唐中宗曾问万回:“僧伽大师何人耶?”万回称:“ 是观音化身也。”
僧伽有弟子三人,慧岸、慧俨、木叉。胡适指出:“在《西游记》里,惠岸和木叉已并作一人,成为观音菩萨的大弟子了。”
据罗世平研究,唐代由于观世音菩萨信仰的流行,民间信众对具有超凡神迹的人物也加以神化,将他们比作观音化现,造经画像,虔心供养,为一时风尚。从流传下来的文献及经像来看,唐代僧伽和尚为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人物,敦煌莫高窟有他的经像留存。经文开篇叙僧伽身世,原居东海净土,因奉教化众生使命与弥勒佛同时下凡,在西方为释迦牟尼,至东土即号泗州僧伽,化度阎浮之中善缘众生。全篇经文都在神化僧伽和尚,俨然是东方的救世主 。
至宋时,对僧伽的崇拜更加风行。苏轼著有《泗州大圣传》对僧伽籍贯进行考证:“和尚何国人也,又曰世莫知其所从来。云不知何国人也。近读《隋书·西域传》,乃有何国。” 濒临泗水的泗州大圣塔,“舟人往来与居人祈祷立应”。朱熹恭维宰相刘挚,托市井语称:“过南京不见刘待制,如过泗州不见大圣。”
被水淹沉的泗州城原筑于宋,有东西二城,皆土筑。明初合二为一,并改用砖石修筑,城周长9华里30步,城墙高3丈5尺。城内有城门五州署、城隍庙、文庙学宫、泗州营卫署、泗州大圣寺、灵瑞塔、演武厅等。由于地当“江淮要冲,南北孔道”,城内修有伏龙、廻龙、汴泗、永宁、天梯等桥,“至于衢闾整饬,栋宇毗连,百货之所集,人才之所锺,视今日(指晚清——引者注)当加倍”。
高家堰修成后,被洪水淹浸成了泗州人民生活的重要内容。一般说来,供蓄水用的水库多建在山谷中;如三面临山,只要在谷口修一道坝堰即可,这样就不会造成大面积的土地被淹。由于淮河中游地区地势极为平坦,河流落差极小,筑堰蓄水所淹的面积极其巨大,泗州等地随时都面临灭顶之灾。
至于潘季驯的治河方略,尽管从开始时就不断地受到人们的责疑,但长期以来却被治河者奉为圭臬。康熙元年(1662)、四年(1665)、五年(1666)、九年(1670)、十一年(1672)、十五年(1676),泗州均遭大水淹没,受灾非常频繁。尽管如此,治河专家靳辅仍然认为:“水势分而河流缓,流缓则沙停,沙停则底垫,以致河道日坏。”基本上秉承了潘对黄河成灾原因的认识。他们治河的方法也基本一致,靳辅指出:“黄河之水从来裹沙而行,水合则流急而沙随水去,水分则流缓而水漫沙停。沙随水去则河身日深,而百川皆有所归。沙停水漫则河底日高,而旁溢无所底止。故黄河之水全赖各处清水并力助刷,始能奔趋归海而无滞也。”1677年,靳辅治河,大修高家堰,南抵翟家坝,北迄烂泥浅,并大辟清口,挑引河四五道b。康熙十九年(1680),泗州城终于永沉湖底。可以说,靳辅主持的这次河工是泗州沉没的直接原因。
据《清史稿》载:“自明末清口久淤,旧黄河堤决,黄流夺淮,水倒灌入泗,州境时有水患。至清康熙十九年,城遂圮陷于湖。”泗州方志记载这次沉城的经过为:1680年夏,“淮大溢,城内水数丈”。当时,淮河上游山水大发,下游由于高家堰的阻拦,水流高出外堤数尺,淮水最终冲垮城墙城门,将泗州城没入水底,“州城之文武衙门、仓库沉没水中”。此后,泗州地方官员坚持在城门楼上理政达11年,但至康熙三十五年(1696)全城即彻底被泥沙埋没。原来繁华的泗州城池从此成了洪泽湖底的一部分。离泗州城13里的明祖陵,在嘉靖中期经测量尚高于淮水2丈3尺 1寸,此时,同样沉入到了水底 。泗州之沉,充分证明潘季驯所说的泗州“霖淫水涨,久当自消”的信念是错误的”,由此看出他的治河后果具有重大的负面影响。
由于泗州旧城离盱眙仅2华里,因此,泗州被大水淹没后,“官若浮鸥,民尽奔盱”。泗州州治被迫移到盱眙,“州牧或借民房,或驻试院”,由于州治寄寓盱眙,“远隔河湖,声息难通”,有的建议在双沟建城,有的建议在包家集设治。乾隆二十四年(1759),两江总督尹继善认为,“泗州寄居盱眙以来,官民相安已久,且泗城本在州之极南,相距盱眙二里,中隔一河,济渡甚便,请将泗州即于盱眙驻扎,毋庸迁徙建城。……将州同、外委把总分驻州境之双沟,其知州、吏目、都司、千总、儒学各衙署,即建于盱眙之麓。”直到乾隆四十二年(1777),朝廷才批准裁虹为泗,虹县的版图民赋,全部并于泗州,而把虹县县城作为新的泗州州城。
尽管更换了州治,百万生灵挣扎于洪水之中,泗州仍处于洪水的围迫之中。到后来,连新州城虹泗也再次沉入洪泽湖底。实际上,洪泽湖淹没了两座泗州城。
从潘季驯的本意来看,修筑高家堰,自然不是为了把水患引向泗州。就当时人们的认识能力而言,也不可能预想到其后一个世纪的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泗州水患逐渐加剧,一代接一代的河臣仍不思更改,基本上一成不变地继承了潘的治水方略。这种不以泗州为重的思维极为明显。可以说,泗州之沉,完全是官僚意志所致。我们将要分析,水淹泗州实质上是明清统治者为了维持其核心利益而牺牲其他“局部利益”的结果。
本文节选自《被牺牲的“局部”:淮北社会生态变迁研究(1680—1949)》(修订本)(马俊亚 著,壹卷 | 四川人民出版社,2023)第一章第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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