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的“北上广深”

安徽花满楼

对于印度这个人口接近中国的南亚邻国，我们了解的信息还极为有限。正如一位印度汉学家所说，虽然中印有两千年交流史，但对彼此的认识这么少，是无法想象的。本文作者是深圳大学外国语学院院长、中国海外利益研究中心主任戴永红，他走访了印度最富活力、堪称印度版“北上广深”的四大城市——新德里、孟买、加尔各答和班加罗尔，为我们带来了诸多有深度的见闻和思考。

新德里（与老城区合起来称为“德里”），印度首都和第二大城市，政治影响力不言而喻，在印度的地位可对应于我国北京；孟买，印度第一大城市，凭借世界级的贸易地位，成为大英帝国王冠上一颗耀眼的明珠，现在仍是印度的经济中心，地位可对应于我国上海；加尔各答，英属印度时期首都所在地，印度第三大城市，地位可对应于我国广州；班加罗尔，扮演着印度高新技术产业发动机的角色，地位可对应于我国深圳。

从卫星影像图看，印度有一座中央山脉——温迪亚山脉，类似中国的秦岭，是印度南北的地理分界线。印度北部主要由恒河平原与印度河平原构成，印度南部是德干高原。受益于其东西两侧广阔的海岸线，印度的大城市分布位置较为均衡，新德里、孟买、加尔各答、班加罗尔等大城市，散布在印度国土不同的方位上。

新、旧德里的差异之大

还是让我有些震惊

发源于喜马拉雅山脉南麓的亚穆纳河，是恒河右岸的最大支流。在汇集了众多小支流后，亚穆纳河以势不可挡之势，冲开山地的束缚，一头扎进了一马平川的恒河平原。新德里，是亚穆纳河进入平原后流经的第一座城市。这条河流淌的，是喜马拉雅山脉甘冽的冰雪融水，以及雨季带来的丰沛降水，它们如乳汁一般，悄无声息地滋养着新德里这座人口超2000万的大都市。

新德里坐落于印度西北部。就首都选址来说，新德里与北京颇有几分相似：都在国家的北方，因为历史上主要都面临北方的压力。印度西北方的开伯尔山口，是异族进入印度的主要通道。印度与巴基斯坦有争议的克什米尔，也在印度西北方。将首都定在新德里，就是为了防备当时印度西北方的主要威胁——俄国。

17世纪，莫卧儿王朝建立了旧德里；1911年，英国在殖民统治印度期间，将首都从加尔各答迁到旧德里以南，称之为新德里。新德里、旧德里两个城区组成了德里，总体看就是一座城市（人们一般所说的印度首都新德里，往往是泛指整个德里）。

据说当空气透明度极好时，在海拔200多米的新德里市区，遥望东北，可以看到一排耸立于天际线的巍峨雪山。

新、旧德里的差异之大，还是让我有些震惊。旧德里的杂乱，似乎与一国首都的地位格格不入：生意火爆的小摊，大模大样地横在马路中间。手推车上摆着颜色鲜艳的各式油炸小食，远远飘来阵阵怪香。各色食客手捧树叶编成的盘子，在尘土飞扬中大快朵颐。不远处是卖茶小铺，人们站在路边，一杯奶茶下肚，豪迈地把茶具扔在地上摔个粉碎。相比旧德里，新德里的街道更加宽敞干净，两旁有高档住宅和大商场，路上行人稀少，与旧德里的熙熙攘攘形成了鲜明对比。

富豪美女最多，贫民窟最大：

印度式“分裂”

在孟买体现得最典型

孟买是印度的经济、商业、金融和娱乐中心，最大的港口城市，也是人口最多的城市。这里有著名的宝莱坞，也有最多的亿万富翁（在印度占比超过四分之一），是印度最富有、美女最多的城市。

从18世纪末开始，通过填海造陆，孟买从一个小渔港一跃成为印度的商业中心与交通枢纽。随着苏伊士运河的开通，孟买在世界贸易中的地位进一步提升，成为英殖民体系内仅次于伦敦的“全球城市”，英国在印度洋的贸易中心。

从新德里到孟买，坐飞机只需两个半小时。孟买机场的航站楼以奢华、便捷闻名世界。按照机场的标识牌指示，我很快搭上了出租车。但一出机场，凹凸不平的高速路、破烂不堪的平房、垃圾遍地的街景，瞬间把我拉回了现实——印度仍是世界上最贫困的国家之一。孟买就有世界第二、亚洲最大的贫民窟——塔拉维贫民窟，不到2平方公里的面积，居民超过100万。获得奥斯卡奖的英国电影《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其故事就发生在这里。

进入市中心后，孟买才显出大都市应有的面貌：这是印度最西方化的一个城市，特别是临海的区域，维多利亚火车站、泰姬陵大酒店、孟买大学……这些地方的所有建筑，都呈现出典型的哥特式风格。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英国印度裔作家奈保尔在其著作《印度：受伤的文明》（印度三部曲之二），是这样描写孟买的：“尽管孟买一天天都在被穷人腐蚀，但摩天大楼映照出的大都会风姿，却仍令孟买看上去迅速地繁荣起来，特别是在夜晚，从沿海的公路看上去很有戏剧效果……”

我又想起爱德华·卢斯写的那句话——“印度的经济呈现出一幅分裂的画面。”就印度所有城市来说，最能体现这种“分裂”感的，非孟买莫属。

位于北回归线以南的加尔各答

被称为“史诗之城”

乘飞机到达加尔各答时，是晚上7点，正赶上城市交通的晚高峰。在前往酒店的途中，我经历了“印囧”式的堵车：车辆随意加塞，漠视道路交通规则。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国际化大都市。

加尔各答位于印度东北部，恒河支流胡格利河的沿岸，恒河入海口附近，是印度东部第一大港，印度最大麻纺中心。由于便利的海运条件，英国殖民者17世纪在胡格利河沿岸大力发展商业贸易，造就了加尔各答的“黄金时代”。作为大英帝国在印度的首府，加尔各答是英殖民体系内除伦敦之外的第二大城市，更是当时印度的政治、文化和经济中心。新德里和孟买崛起后，才逐渐取代加尔各答的地位。

我来到加尔各答的地标之一——豪拉大桥，这座世界最繁忙桥梁之一的大桥，完工于1942年，横跨的是恒河支流胡格利河。据说每天过桥的人有15万，汽车有10万辆。

我想，之所以有人将加尔各答称为“史诗之城”（比如说记者库沙那瓦·乔杜里写的一本书，书名就叫《史诗之城：在加尔各答的街头世界》），除了加尔各答过去的辉煌史外，也与豪拉大桥上喧嚣的市井生活有关。当然，还与加尔各答出过三位诺贝尔奖获得者（诗人泰戈尔、物理学家拉曼和特蕾莎修女）有关。

北回归线以南，纬度与我国广州相当，这就是被蜿蜒河流与沼泽包围的加尔各答，距离孟加拉湾不过几英里，这里原本不适宜建立城市。“说起这里的天气，马克吐温形容这里‘潮热到可以融化黄铜做的门把手’。一年有6个月时间，你身上每天都是湿答答的。”（库沙那瓦·乔杜里著《史诗之城：在加尔各答的街头世界》）

但是，加尔各答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成了史诗之城。印度的魔幻，在这里绽放。

德干高原上的班加罗尔，

为印度注入了一股“清凉”

作为卡纳塔克邦首府，班加罗尔是印度南部地区的工业和商业中心。班加罗尔位于西高止山东侧，西南季风背风坡，虽处热带，但由于海拔等因素影响，气候温和宜人，与其他平原地区城市的湿热相比，更能凸显“清凉”，获得了高新技术企业的青睐。目前印度超过35%的IT人才集中在班加罗尔，许多全球知名IT企业将印度总部设在班加罗尔，因此班加罗尔又有“亚洲硅谷”的称号。

班加罗尔之所以有如今成就，部分得益于英国在殖民时期所修建的完备城市体系与基础设施建设，但绝大多数应归功于印度政府的政策扶持。1990年，印度电子工业部宣布了首批3个软件科技园区，以班加罗尔为中心，与海得拉巴、金奈，形成了软件业的一个“金三角”区域。

中国由于制造业优势被称为“世界工厂”，IT硬件制造比较强，而印度由于软件服务业被称为“世界办公室”。因此，中印两国在IT产业上，其实有着很强的互补性，合作前景广阔。

本文选摘自《中国国家地理》2022年3月文章：

《印度的“北上广深” ，一位中国学者的亲历与观察》

撰文/戴永红 摄影/老鱼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