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秦岭北麓的陕西关中平原,一望无际的庄稼展示着丰收在望的景象。 这是新中国成立第二年初秋的一个下午。患感冒许久不见好转的郿县县委副书记、郿县剿匪治安委员会副主任何彦,硬着头皮在办公室把手头几个急事处理了一下,然后两腿软软的回到县城东郊的家里,服了药后躺在炕上捂被子发汗。刚刚迷迷糊糊睡着,耳旁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而且还夹杂着手榴弹“咣——咣——”的爆炸声。起初,他恍恍惚惚的还以为在做梦,伸伸胳膊蹬蹬腿方才知道这是真的。这时,他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好几下,一丝不祥之感袭上心头:是山里土匪来袭?还是地主武装暴动?抑或是自己内部出了啥紧急事故?要真是如此,这书记、县长今天可都去了地区行署开会不在家啊,我该怎么办?想到这里,他深感情况不妙,一骨碌从炕上爬了起来,侧耳再听时,散乱的枪声已逐渐稀少下来。他披上衣服穿好鞋袜,准备赶到县委看看是怎么回事。正要开门,只听见县委陈干事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喊着:“何书记,何书记,出事了!出事了!” 何彦大惊,拉开屋门急问:“怎么了?出啥事了?” “土匪司令汤翰领着全监所的匪徒暴动了!” “公安局警卫队没有拦截吗?” “当时县政府食堂正在开饭呢,警卫队战士都把武器放在了房间,随身携带的人很少,在慌乱中还击了一阵子没打赢。” “公安局杨局长呢?” “杨局长和警卫队长从县政府后边的北城墙跳下,到北兴村集合民兵去了,匪徒们抢了公安局警卫队的枪械弹药库,打死、打伤我方好几个民警后朝秦岭南山方向跑了。” 何彦猛地一下甩掉包在头上的毛巾,抓起挂在墙上的二十响驳壳枪和陈干事一起朝外跑去。 等何彦赶到时,与公安局、法院在一起办公的县政府机关大院,已被匪徒抢劫一空,残存现场惨不忍睹。 不大一会儿,公安局长、警卫队长等带领民兵赶回了县城,四散的干部、战士也都陆续回到了机关。何彦在率众简单清理收拾残局、汇总了一下基本情况后,会同在场的有关负责人,召开了有县级机关干部、公安民警、县大队部分指战员参加的紧急动员大会。 在会场外布置完岗哨,何彦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上主席台。他望了望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双手撑在桌面上,神情严肃、语调沉重地说:“同志们,大家已经看到或听到了,今天,我县发生了一起严重的狱暴事件。羁押在县看守所的原国民党秦岭守备区司令、伪郿县县长汤翰在咱内部变节分子的配合下,有预谋、有计划地抢了看守队的枪械弹药库,极其凶残地打死、打伤我好几名民警、战士后,携全监所的匪徒朝秦岭南山跑了。据初步统计,我方牺牲2人、受伤2人,被抢轻机枪5挺、司登式冲锋枪3支、步枪32支、短枪12支、子弹4000余发、手榴弹132枚。此外,县政府办公室、县公安局库存的白银34两、银元100块及没收的大烟4两、人民币157万元(旧币1万元折现币1元)和部分粮食等物也被抢,且电话总机被推倒、电话线被割断,使我们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县上的行政机构几乎全部瘫痪……” “这伙土匪太猖狂、太凶残了!”“公安局警卫队是吃干饭的吗?连这几个国民党的余孽都看不住?”台下一片欷歔声。 何彦接着说:“同志们,我们眼下的实际情况是: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在地区行署开会未归,县上现有的武装力量也非常薄弱,向外求援又无法及时取得联系,再说了,远水也解不了近渴。而策动狱暴的匪徒持枪携弹、穷凶极恶,严重威胁着县城以南区域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形势十分严峻!我们应该怎么办?” 台下一位青年干部挥着拳头高喊:“坚决消灭狱暴匪徒,保卫新生红色政权!” “对!”何彦用右拳狠劲砸了一下桌面,然后动情地说,“我们就是要动员全县所有的武装力量,坚决、及时、干净、彻底地消灭这股狱暴匪徒,确保老百姓生命财产安全,确保新生红色政权不受威胁!现在我命令:县公安局、县法院、县武装工作大队,各家除留下值班的外,其余人员全部参加剿匪战斗;县级机关其他部门,政府办、民政局、财政局等,相互协调,全力做好后勤保障和前线策应工作。散会后,参战单位和人员立刻回去带足枪支弹药和干粮饮水,一小时后在这里集合,不得有误!” 大会结束之后,何彦又紧急召开了县级机关有关部门负责人会议,决定:一、迅速修复电话总机、电话线路,尽快与外界取得联系;二、派员分头出发,向各乡镇通报县城敌情,严防逃犯侵害,并召集沿途民兵参战。齐镇是郿县经济中心,由县大队副大队长前往通报敌情,部署武装力量,保卫齐镇安全;金渠乡是郿县最大的一个乡,民兵武装比较健全,由公安局警卫队一排长前往,集合该区民兵连夜赶到县城,以作策应;由公安局政保股长骑马前往地区行署,尽快向地县两级领导汇报狱暴情况。 下达完命令之后,何彦语气强硬地要求各路人马,或骑自行车、或骑马、或步行,立即行动,不得迟缓,违者重罚! 等这一应事宜安排部署停当,天已擦黑。何彦忽然感到浑身酸痛冒虚汗,两腿发软,手脚冰凉,如同散了架子一样站立不住。陈干事见状心疼地劝他在家休息不要上前线了,何彦摆摆手坚定地说:“这怎么行呢?眼下,县上主要领导都不在家,我是共产党员,又是剿匪治安委员会副主任、县委办公室主任,大敌当前,只有身先士卒奋勇向前,直到干净、彻底把这股匪徒消灭,解除狱暴分子对人民群众生命财产造成的威胁。这是天职,别无选择!” 这时,各路人马已经集合停当,等待出发。何彦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接过陈干事递来的热茶,大口大口地喝完一杯,然后检查了一下压满子弹的驳壳枪,随手又紧了紧皮带。一声令下,县大队、公安局警卫队和城关、金渠及沿途加入的齐镇区公所民兵等三百多人,在何彦的带领下星夜赶赴秦岭北麓斜峪关,追剿狱暴匪徒。 二 郿县看守所位于县政府大院西侧,是解放后临时设立的,监房不多,设备简陋,关押着各类人员67名,其中有原青岛皇协军少将司令、抗战胜利后潜逃内地任国民党秦岭守备区司令兼郿县县长的汤翰及手下特匪武装人员杨克勤、魏福荣等,其他大都是普通案犯。 新中国刚刚成立的1950年,郿县人民在共产党和红色政权的领导下,一面恢复和发展生产,一面肃清残匪整顿社会秩序。由于刚获得解放不久,多数干部不适应新形势要求,思想麻痹,丧失警惕,对在押人犯教育管理跟不上,防范失严,而且负责监所值勤的县警卫队战士大部分都是在县内就地吸收而来,未经过严格政审,人员成分较为复杂。加之轻犯、重犯、同案犯等不能分别关押,甚至白天监门大开不上锁,给监犯以可乘之机。更为严重的是,一次,看守人员在查监时,发现三名重犯镣钉脱掉,本应严加追查,杜绝漏洞,但公安局领导只要求警卫队加强警戒,未引起高度重视。 农历3月13日下午,匪首汤翰、匪营长杨克勤、魏福荣等与在同一监房关押的9名作恶多端的地主家丁,公开烧香叩头结拜弟兄,并推举汤翰为“老大”。 事隔三天后的一个晚上,汤翰令杨克勤、魏福荣把同监室的其他七人叫在一起,先是双手抱拳给大家作了个揖,然后语调深沉地说:“各位难兄难弟,不知大家信得过我这个大哥不?” 监犯们说:“大哥有本事、有能耐,名声早已远扬,兄弟们没有不佩服的。” 汤翰说:“有这句话,大哥就放心了。这会儿把大家召集起来,是有大事要商量呢。” 监犯们说:“不用商量,你说做啥就做啥,上刀山下火海,弟兄们不会皱一下眉头眨一下眼!” 汤翰说:“好!仗义,够哥们儿!”说罢,从床铺下的砖洞里摸出一盒香烟,给每人发了一支,并用火柴亲自给每个人一一点着。待大家坐定后,汤翰深深吸了一大口烟,憋了近半分钟,闭着眼睛从鼻孔喷发出两根烟柱子,说:“哥儿几个都知道,我汤翰曾经是堂堂的国军秦岭守备区支队司令兼郿县县长,是蒋委员长亲自委任的钦官。这会儿我虽坐在共产党的监狱里面,可台湾方面还记着我呢。甭看共产党现在闹得欢,那都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几天的。国民党就要反攻大陆了,到时候,全国各地潜伏的国军一下子举起义旗、里应外合,立马会把共产党政权推翻的。” 众监犯欢呼说:“那太好了啊,到那时……” “到那时,” 汤翰说,“大哥我就是中将司令,至少也是地区行署专员,你们几弟兄只要把大哥我跟紧,再立上几个功,保准也给你们弄个团长、旅长干干。” 杨克勤、魏福荣等监犯们迫不及待、摩拳擦掌地说:“汤司令,您下达命令吧,咱现在就暴动,反他娘的……” 汤翰摆了摆手说:“弟兄们如此血性,好样的!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需要创造条件,火候到了才能动手。” 监犯们问:“那啥时才算到火候?” 汤翰扳着手指说:“这第一,咱要策反共产党警卫队的看守人员,为我们提供信息,做我们的耳目和内应,保障我们反监行动的顺利进行。大家要记住: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这是千真万确的哲理。这第二,要等到农历八九月间秋庄稼长高时,连片的青纱帐就成了天然的屏障,一旦暴动出去后,就可掩护我们顺利脱逃。” 监犯们睁大眼睛听到这里,纷纷咂着嘴巴、竖着拇指,把汤翰佩服得五体投地:“司令可真是高人啊。” 汤翰进一步打气说:“大家可能还不知道,广西、湖南一带的大山里,潜伏着十几万国军部队,气候大得很呢,蒋委员长不停地用飞机给敌后的勇士们空投武器弹药和给养,还有不少日本军事专家作顾问呢。” “好……太好了……”众匪徒又是一阵欢呼和骚动。 三 一天,有喽啰向汤翰报告说,公安局警卫队班长任志明、李玉泉二人常借执勤之便,对女监犯进行调戏、猥亵。汤翰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立即传纸条给两名年轻且很有姿色的女部下,令其不惜代价把这两名看守骨干拉下水,并许愿,事成之后少尉升少校,中尉升中校。得到上峰指令的两位女军官,立马使出浑身解数,向任志明等人发起进攻。 这是个细雨绵绵的傍晚,天黑得似乎比平常早了许多。监舍全都上了锁,院子里一片寂静。这天,轮到看守一班班长任志明当值,他和往常一样,背着枪在院子里转了几圈之后,自觉不自觉地又来到女号子门前。 “任班长,任班长,我有重要情况要报告!” 铁栅栏后一只纤细的嫩手在向任志明使劲摇摆。此人正是任志明垂涎已久又每每不能得手的女犯,名叫温淑英。 任志明紧走几步赶到女监舍门前,问:“什么事?” 女犯说:“我这有重要情况报告。” 任志明眼珠子转了转说:“那好,你等着。”他随即进到值班室,对和他一起当班的新战士说,“你妈最近身体状况不佳,病还没好利索,今晚上我就多辛苦一下替你值值班,你回去好好侍奉侍奉老人家,明儿一早到岗就成。” 新战士万分感激地说:“谢谢任班长,那我就去了哦!” 望着新战士远去的背影,任志明心里乐开了花:莫非成事就在今晚?此刻,女犯温淑英的倩影装满了任志明的脑子,特别是那双勾人魂魄的眼睛,火辣辣的勾得任志明欲火难耐。也难怪,三十好几的男人,由于父母双亡家境贫寒,又刚从国民党伪政权的警员转过来,因此一直说不下媳妇成不了家,他自己本人常常为此发愁。如今,面对这样一位年轻、漂亮,又受过良好教育的女人,任志明怎能不为之心动?任志明甚至想过,只要能得到她,管她是什么国民党中尉军官,还是双手沾满共产党人鲜血的刽子手,那些与我何干?我只要成家,只要媳妇! 想到这里,任志明取出号舍钥匙直奔女号子,把女犯温淑英提到了监所值班室。 给女犯温淑英打开铐子,任志明故意漫不经心地点了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大口,又吐了个很粗的烟圈。作势定了定神,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硬邦邦地问道:“温淑英,有啥事,说话!” 女犯向任志明抛了个媚眼,娇滴滴地说:“哟,任班长,人家还想立个功受个奖,争取宽大处理呢,看你这么个态度,谁还敢汇报个啥情况哦。”一边说话一边朝任志明的身上贴。 平日里心思花花的任志明,此刻却在性感妖娆的温淑英面前,显得手足无措,特别是面对一个漂亮女人的凌厉攻势,思想准备尚不充分的任志明,猝不及防,节节败退,直退到墙角不能再退的时候,才干柴烈火似的猛然间呼啦燃烧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温淑英又通过任志明联络了二班长李玉泉,并令少尉女军官曹桂花与其如此这般地加紧勾搭。果然,二人是瞌睡遇到热枕头,一拍即合,很快就卿卿我我起来,一发而不可收。 待任志明、李玉泉两人忠心耿耿地拜倒在温淑英、曹桂花的石榴裙下之后,温、曹二人看看时机已经成熟,便引领任、李觐见了汤翰,使其又服服帖帖地拜倒在汤翰的三炷香下。临毕,汤翰搅动三寸不烂之舌进一步鼓动:“二位兄弟,有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可要看清国际国内形势啊,蒋委员长有美国人撑腰,反攻大陆的动作很大,势头很猛,而且联合国多国部队已在朝鲜半岛登陆,第三次世界大战马上就要打起来了,形势对我们非常有利。就共产党那点儿家当、那几条破枪能撑持得了几天?你们跟着汤某干,我一定会保你们成就大业。到时候,升官发财娶几房漂亮媳妇,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口若悬河般的一席话,直说得任志明、李玉泉连连点头称是,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四 8月下旬的一天下午,变节分子李玉泉从警卫队队长办公室门前路过时,忽然听到队长在屋里大声接电话,便装作系鞋带,蹲在地上竖起耳朵偷听。结果,从警卫队队长断断续续的讲话内容中得知,汤翰不久将被解送西安进行公审,李玉泉感到事关重大,及时报告了汤翰。汤翰联想到自己过去曾参与枪杀共产党地下工作人员,解放前夕又身居“剿共”要职,血债累累,罪恶深重,预感末日即将来临,于是他决定孤注一掷越狱逃走。 9月4日,李玉泉打听到县上主要领导去地区开会,三天后才能回来的消息,急忙将这一情况报告了汤翰。汤翰认为,这是天赐良机,上苍帮忙,得抓紧行事。他立即把杨克勤、魏福荣等叫到跟前,密谋策划,准备暴动。经商量,众匪决定利用第二天下午县政府机关下班之机,以开饭铃声为号,由任志明、李玉泉负责打开监所所有门锁,然后兵分三路举行越狱暴动:第一路由汤翰、杨克勤率领,攻占县政府大院,切断行政机关与外界的联系;第二路由魏福荣率领,直奔公安局警卫队武器弹药存放室,抢出枪弹炸药;第三路由温淑英、曹桂花配合任志明、李玉泉控制监所其他人犯,待前两路任务完成之后,统一在县政府大院会合,然后分发武器一并杀往秦岭深山。 行动计划确定之后,汤翰及时通过秘密渠道给包括两名女下属在内的多名骨干传递了行动命令,并利用放风之机叫叛徒任志明把公安局警卫队武器弹药存放室的位置给魏福荣等人进行了详细介绍并画了草图。 9月5日这天,汤翰、杨克勤、魏福荣等一些主要匪徒起得很早,他们以锻炼身体为掩护,通过骨干匪徒向全体人犯传递了汤翰下达的死命令:为确保暴动取得成功,行动开始之后,大家不论是谁,都必须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不得泄密走漏消息,不得来回胡窜乱跑,更不得贪生怕死扰乱军心,违者就地处死决不姑息。 下午四点多钟,县政府大院秩序井然,平静如常。“嘀铃铃……”开饭铃声响过后,公安局、法院、警卫队干部战士习惯地将枪支放进宿舍,三五成群地向饭堂走去,看守所只留下一名战士站岗值勤。这时, 听到铃声的汤翰、杨克勤、魏福荣等,互相砸开了脚镣;另两名匪徒佯装买纸烟,猝不及防地夺去哨兵的枪,并用毛巾将哨兵的嘴堵住绑在电线杆上;其他匪徒在任志明、李玉泉打开号子门后相继跑到院子,其中十多个骨干匪徒在汤翰、杨克勤的指挥下,冲进县政府机关机要室割断电话线,砸坏电话机,中断了县政府与外界的联系;魏福荣等匪徒十多人,迅即窜入公安局警卫队,砸开枪支弹药库大门,抢得轻机枪、司登式冲锋枪数挺,步枪、短枪数十支,子弹4000余发,手榴弹百余枚。十多分钟后,得手的各路匪徒集合在县政府大院,汤翰、杨克勤、魏福荣立即将抢来的武器按人头分发,并指挥匪徒攀上房脊,占领制高点,用火力封锁大院和通道,掩护众匪出逃。 霎时间,枪声大作,硝烟弥漫。正在吃饭的干部、战士们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乱作一团,形势异常险恶。 在慌乱中,内奸任志明以警卫队班长身份,强行下了三班长的枪,公开叛变投敌。 警卫队一战士赤手空拳冲向前院欲夺回武器,被匪徒杨克勤用一梭子机枪子弹打死。 刚从齐镇老家休假归来的公安局一民警,听到县政府院内枪声大作,立即扔下自行车拔出驳壳枪,利用大门前的照壁作掩护,奋勇还击并打中了一匪徒的腿。 警卫队副队长、公安局治安股长和监察室主任三人持枪从治安股办公室向匪徒还击,密集的子弹,逼得越狱暴徒节节后退。不料,一训练有素的匪徒悄悄摸到窗下,向屋内扔进一颗手榴弹,警卫队副队长当场壮烈牺牲,另两人身负重伤。 赤手空拳的县公安局长、警卫队长看到敌众我寡力量对比悬殊,便从县政府大院后墙跳下,紧急到附近的村子集合民兵…… 这时,穷凶极恶的匪犯完全控制了县政府大院。 汤翰、杨克勤、魏福荣等在变节分子任志民、李玉泉的带领下,又窜进县政府办公室、仓库,翻箱倒柜,抢去存用的现金、白银、粮食及没收的大烟等物,而后冲进监所,裹挟所有在押人犯随其外逃。汤翰、魏福荣、任志明等一伙匪徒手持机枪在前开路,出县城南门向斜峪关方向逃窜。杨克勤率少部分匪徒进行掩护,最后率众跑出县城。此次狱暴出逃匪徒总计67名,其中主犯18名,从犯49名。 为逃避我方追歼,匪徒避开大路抄小道向南逃窜。汤翰、魏福荣一股沿途枪杀了两名农民老汉,抢走骡子1匹、驴3匹,驮上匪首、女犯和抢劫的物资仓皇奔逃,沿斜峪关东关口进了山。杨克勤一股匪徒由斜峪关西关口进入秦岭高马头地区。 汤翰、魏福荣这股匪徒共四十余人,其中包括叛徒任玉明、李玉泉以及温淑英、曹桂花等,他们于9月5日傍晚到达秦岭北侧斜峪关东关口,惊魂未定,没敢歇脚,一直走到离山口十多里的火烧滩时才稍事休息。匪徒们靠在山石、棱坎下,就着溪水吃干粮,魏福荣抓紧时间清点了人数。半个时辰后,匪徒们在汤翰、魏福荣的率领下,趁着夜色继续南逃。 五 却说郿县县委副书记、县剿匪治安委员会副主任何彦率300名县大队和公安警卫队战士、民警,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急行军,掌灯时分便到达了离县城二十多里的斜峪关口。 这帮匪徒是从东关进了山还是从西关进了山?何彦不得而知。于是他下令部队原地休息,然后叫陈干事铺开地图,与县大队张大队长和公安警卫队侯队长一起对当前敌情进行分析。斜峪关是石头河北出秦岭的关口,从北至南分东关和西关两个岔路。从东关进山翻越秦岭可进入湖北境内直奔湘西,从西关进山翻越秦岭可进入汉中再窜入川西南,这两处都是土匪活动猖獗,国民党军队残渣余孽大量聚集之地。相对而言,从东关进山的可能性更大,这条路线山大、沟深、林密,便于隐蔽行进,而且沿途隔三岔五有零星寺庙,既可补充粮食给养,也可暂作驻休据点,还可摘食野果作为补充。张大队长和侯队长都很赞同何彦的这一分析,而且就在队伍即将出发之际,一位从山上下来的老大爷也证实,傍晚时分他看到有一帮人,背着枪牵着几匹大牲口急急匆匆地朝山里走,黑乎乎一大片看不清有多少人,他还以为是民兵在执行啥任务呢。 兵贵神速,事不宜迟。何彦令张大队长和侯队长,集合队伍立即出发。 汤翰、魏福荣这股匪徒,在火烧滩稍事休息之后,一路无话,全力前进,第二天凌晨时分窜到了太白鹦鸽乡附近的一个寺庙里。寺庙不大,一明两暗三间房。人困马乏的众匪徒们把牲口往树上一拴,立即东倒西歪地躺在庙内休息起来。 正当他们暗自庆幸自己逃出法网,到达安全地带时,突然,“哒哒哒……”枪声骤起,喊声阵阵,子弹雨点般向寺庙打来。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何彦率领的追捕队伍来得如此神速,犹如天兵突降。 匪徒们很快醒过神来,一边利用地形地物负隅顽抗,一边步步为营向后山撤退。在黎明前的夜幕掩护下,匪首汤翰仗着自己对地形熟悉,指挥匪徒用机枪撕开一个口子,撇下两名受伤的匪徒和四匹牲口,转向东南朝胡家山一带急速逃去。当匪徒们逃到胡家山放羊寺时,已溃不成军、狼狈不堪。看到这里的地形易守难攻,汤翰、魏福荣等匪徒决定以放羊寺为支撑点,与剿匪部队拼死周旋。 匪徒突然失去了影踪,对山里地形情况不熟的何彦,突然感到老虎吃天无法下爪。回头看看连夜行军作战的县大队和公安警卫队的战士和民警们,大家体力严重不支,个个人困马乏,便下令放出岗哨严密监视匪情,其余全部就地休息吃干粮。 中午时分,从地区行署星夜赶回的公安局政保股长,策马来前线向何彦传达了地县领导的指示:一、坚决彻底消灭狱暴匪徒,确保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二、地区行署将全力以赴从人力、物力、弹药等方面给予支持和配合。三、全区、全县的干部群众盼着你们早传剿匪胜利的捷报! 何彦激动地对公安局政保股长说:“你马上回县上给地区行署发电报,请上级领导放心,我们将英勇作战,奋力拼搏,坚决完成剿匪任务!” 这时,县大队张大队长和几个战士从附近找来两个老乡。他们对这一带地形情况非常熟悉,报告距此十多里外有一个放羊寺,能藏下几十个人而且居高临下地势险要。何彦紧急与张、侯两位队长交换意见,认为这股匪徒在放羊寺的可能性极大。于是,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何彦率清剿部队迅速赶到并以扇形战术队形包围了放羊寺。 队伍隐蔽进入作战位置之后,何彦用望远镜观察,匪徒们果然在此。几番喊话未果,手榴弹爆炸声、长短枪射击声再次震得山谷颤动。两名疯狂还击的匪徒被县大队战士一顿手榴弹炸飞。这时,不愿跟汤翰、魏福荣逃走的被裹挟人员见大势已去,纷纷伺机溃散,其中三人从寺庙后院跑出向我投归。 何彦立即抓住这一有利时机,伏在一棵粗树干后面再次向匪徒喊话:“寺里的匪徒听着, 你们现在已被十倍于你们的县大队、公安警卫队包围了,你们无处可逃了,只有赶快缴枪投降,才能得到宽大处理,才是唯一的出路。负隅顽抗死路一条!” “哒哒哒……”一梭机枪子弹打过来,密密麻麻地散射在粗树干周围。 何彦反手用驳壳枪朝寺门还了一梭子,正言又喊:“汤翰,不要执迷不悟,你已向人民犯下了滔天大罪,再不投降,我就让你和这寺庙一起粉身碎骨,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手持机枪的汤翰停止了射击,扒开寺庙的门缝朝外看了看,只见外面不远处,黑压压的枪口全瞄着这边,回头再看看身边剩下的这三十几名匪徒,早已疲惫不堪,没了人形。自知今天在劫难逃,汤翰便把弹夹已空的机枪放在地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匀着给每个人发了半支,然后对众匪徒说:“弟兄们,大哥今天对不住了,没想到共产党的队伍追打得这么快、这么凶,咱们功亏一篑,天不助我啊!”汤翰说到这里,眼睛里不由得流下两行热泪。突然,他把刚吸了几口的纸烟猛地扔在地上,用右脚狠狠地踩灭后说:“是我把大家连累了,你们把剩余的子弹全都拿出来给我压到弹夹里,一会儿我出去把共产党的队伍引开,你们罪轻,想跑的就四散跑了,不想跑的就去投降,不管怎么样都把责任推到我身上,这样,你们就可以免死。在此,我和大家告别了,咱们后会有期!” 罪恶深重的叛徒任志明立即接着话茬说:“汤司令,横竖是个死,我愿跟大哥一起走!” 众匪徒齐声说:“对,咱跟大哥一起往山里撤,兴许还有个活头呢。退一步说了,就是头掉了也不过碗大个疤,咱认了!” 汤翰语气强硬地说:“不行,你们不能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说了,这几位女难友怎么办?就这么白白去送死?那我这个做大哥的还是人么?你们都出去投降吧,我和任志明把县大队的火力引开,然后钻进后山的树林子里去,万一被打死了,来年大家给我俩烧张纸,要打不死,我们就到湘西找国军大部队,咱们后会有期。没时间了,赶快行动吧!” 任志明转过身来看着眼泪汪汪的温淑英安慰说:“淑英,别难过,和你轰轰烈烈地好过一场,我就是死上十次也知足了。你跟着大伙去投降吧,共产党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或许日后咱还能再见面呢。”说罢,撩起自己的右衣角,轻轻地为温淑英擦去脸上的泪痕,回头又叮咛李玉泉:“老朋友,淑英就拜托你照顾了,咱们后会有期!” 任志明说完,在李玉泉的肩上拍了拍,然后把短枪往腰里一别,拧身与汤翰蹿上了寺庙左山墙的窗户。其余匪徒在魏福荣的带领下,用树干挑着件白衬衣,口里喊着:“别开枪,别开枪,我们投降!我们投降!”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寺庙的门。 就在剿匪队员围过来收缴匪徒武器的当儿,寺庙后的窗口忽然有两个人影一闪,迅速消失在不远处的一个小树林里。何彦立即命令公安警卫队前去追剿。不到一袋烟工夫,远处一阵沉闷的枪声响过之后,汤翰满腿是血被绑捕过来,任志明持枪反抗时已被乱枪打死。 自此,这股以汤翰为首的狱暴匪徒在我剿匪部队有力的打击、震慑下,彻底溃败。战斗结束,我方收缴轻机枪两挺,长枪8支,手枪8支,手榴弹20枚,子弹300发。清剿部队押着狱暴匪徒、扛着战利品、抬着伤员,在何彦的率领下胜利回师县城。 六 另一股匪徒杨克勤等人,于狱暴的当天从斜峪关西关窜入秦岭北坡树林藏匿,一夜未遇追剿部队,便于第二天早晨大胆地从高马头乡下山。 太阳已从山顶爬得很高了。如惊弓之鸟般奔逃一夜的匪徒,这时饥渴难耐,疲惫不堪,走到近前一个村子后,谎称自己是剿匪部队,要群众给他们做饭吃。村民们看着这帮人兵不像兵,民不像民,便疑惑地问:“你们是剿匪的部队啊?我们怎么没听说过哩?” 杨克勤急忙接住话茬回答说:“我们是从外县调过来帮忙剿匪的。看样子你们还不知道昨天咱县上监狱暴动了,匪徒们都跑了?” 几个群众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也可能这里太偏远,匪徒们还不知道朝这里来呢。” 杨克勤连忙说:“是是是,没来就好,没来就好!那你们看能不能给我们这些弟兄做顿热饭吃吃哦?我们连夜追剿匪徒已经人困马乏、饥肠辘辘了。” 几个群众答道:“这得我们的农会主席决定呢。你等等,我去叫他。” 不一会儿,农会主席来了,手握烟袋疑惑地把来人打量了好几遍,然后问道:“你们真是剿匪大队的?” 杨克勤答道:“我们真是剿匪大队的。昨天下午县上发生了狱暴,匪徒们抢了公安局的枪朝山里跑了,我们就是来追剿的,您就放一万个心吧。” “噢,是这样。”农会主席说,“那你们追上狱暴匪徒后,多打死几个,叫他们不再祸害百姓。” 杨克勤连连说道:“好好好,是是是,一定多打死几个,一定多打死几个,你们请放心!” “那你们想吃点啥饭?” “不管啥饭都可以,只要是热乎的就行!” “你们是为咱老百姓除害呢,一定要吃饱吃好才行啊。我叫大伙给你们擀上几案子面,然后再烙点锅盔带上作为备用干粮,你看咋个样?” “太好了,太好了,谢谢乡亲们了!” 在农会主席的指挥下,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几个大婶大娘们就把饭做好了。杨克勤一伙狼吞虎咽地快速吃毕,假心假意地给农会主席留下两块银元,说是共产党的队伍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不能白吃老百姓的饭菜。说毕率众匪徒沿秦岭北麓的环浅山小路,向东南方向的青化乡窜去。 杨克勤在国民党秦岭守备队当营长时就知道,青化乡东南一带是个一脚踩三县的三角地带。由于地处偏远,历代官府疏于管理,这里便成了世代出土匪的地方。杨克勤打算以此为根据地,一边收编当地土匪,扎住阵脚,扩大地盘,壮大势力;一边与不知逃往何处的汤翰一伙会合,聚集力量,伺机与台湾匪特取得联系,颠覆破坏当地新生政权。 青化有个村名叫谢家沟,全村百十户人家,背靠大山,面朝渭河,独成一隅,地理位置十分优越,时有土匪在此聚集、驻扎,为首的名叫武振海。由于一直没有发生人命案,县里也就没有着手对其进行打击,这伙土匪却也乐得自在。忽听说杀死看守、夺走武器,从监狱里暴动后逃到秦岭深山的一伙匪徒窜到了本地,武振海心里大惊:这可是官府通缉追剿的重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啊,还是不招惹的好,我他娘的还想过几天安稳日子呢。所以,杨克勤一伙到达青化乡,差人捎了几次信,想和武振海拉一拉、谝一谝,均被武振海婉言谢绝。后来,武振海干脆称病卧床不出,企图搪塞过去。 一天傍晚,武振海正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品茶,脑袋瓜上突然顶了个硬邦邦的家伙。他定神一看,一个横眉冷眼的壮年汉子正用打开机头的匣子枪对着自己的额头,目光里透着令人胆寒的杀气,身后还站着十多个背枪的喽啰。在江湖上行走了半辈子的武振海,见此情景立即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可他还是故作镇定,双手抱拳行了个江湖礼,问道:“好汉,哪个山头?来兄弟寒舍有什么指教,敬请吩咐就是!” 来人用枪口抵着武振海的额头答非所问地说:“你就是武振海?” “在下正是,在下正是。敢问老大你是……” “我就是发动郿县监狱暴动的杨克勤,原国军秦岭守备队少校营长。” 武振海变色龙般急忙翻身从摇椅上起来作揖说:“原来是杨兄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先受兄弟一拜!” 杨克勤用右手大拇指关上匣子枪的保险,然后慢悠悠地往腰里一别,略显惊讶但却饶有兴趣地问:“你还知道我杨某人的大名?” “我咋不知道啊,秦岭支队那是清一色的美式装备,道上的人谁不眼红?而且你杨营长和共产党打了那么多年的仗,谁人不知你的大名啊。” 杨克勤一边落座一边挥挥手道:“这个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好汉不提当年勇,不说了,不说了。” 武振海赶快叫家人给杨克勤一行上茶做饭。 茶饭一毕,杨克勤抹抹油嘴说:“武兄,首先谢谢你的盛情款待。” 武振海连忙说:“这是应该的,应该的,不用言谢。” 杨克勤话锋突然一转亮出底牌:“武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天来,就是要你带着你的那些弟兄参加我的队伍。一来,咱们互相有个照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二来,联手抗共,配合蒋委员长反攻大陆,这可是个大事。等到国军打回来的时候,你我弟兄可都是反共义士,敌后功臣,少说也能弄个县长、专员干干,不比这打家劫舍、担惊受怕的强?” 武振海狡黠地笑了笑,先是殷勤地给杨克勤点上烟,接着便做出似有苦衷的样子说:“杨兄说得极是。可是我武某粗人一个,做不了啥大事。要不,我把几个弟兄叫来,看他们谁个愿意参加就参加上,我呢,就算了。但不管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只要你杨兄有啥事,我一定支持,一定帮忙。” 杨克勤哈哈一笑说:“好我的武兄啊,你是把我当瓜娃看待呢?你心里藏的那个小九九,我还看不清楚?你是害怕我端了你的家底把你给火并了,而且还对共产党心存幻想,梦想着政府能对你网开一面,对不对?是不是?” 武振海大吃一惊:“这……不是……” 杨克勤正言厉色地说:“不是什么?我告诉你,先不说我杨克勤是堂堂的国军少校,就是在江湖上随便行走行走,也都是一口唾沫一颗钉子的有名分呢。既然我今天来请你老兄入伙,就是想着和你老兄一起将来成大事呢!换句话说,就是看得起你,就是志在必行!要不,我还会在这儿跟你闲磨牙?吃饱了撑的呀?” 武振海心情复杂地说:“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杨克勤步步紧逼,道:“你武振海还以为共产党把你这土匪头子给忘了?给饶了?做梦去吧你!人家是没有腾出手来。你手上没有人命案不假,可你是个什么货色自己还不清楚?打家劫舍,欺男霸女,鱼肉百姓,谁不知道?这正是共产党要杀要毙的对象,只是现在他们立足未稳没有时间来收拾你而已。再者说了,眼下共产党眼里揉不进你这沙子,就连我当年在国军当营长时都几次打算端了你的老窝呢!你还以为你是个良民?是个好鸟?” “我……我……”武振海的软肋被捣中,心理防线瞬间崩溃,支支吾吾一时说不出话来。 杨克勤见武振海被打懵,趁机又语气和缓地说:“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大家如果真的同在了一条道上,那我杨某人就必然会对得起生死与共的弟兄,一视同仁,决不恃强凌弱、以多欺少。这样吧,为了叫你放心,队伍拉起后你当老大,我和我的二十多个弟兄们全归你指挥怎么样?” 武振海连连摆手说:“杨兄误会了,误会了。我不是个争官当的人,再说了,我有何德何能敢当老大?还是你杨营长当老大,我辅佐你老兄就是了。” 杨克勤道:“那咱就这么说定了?” 武振海道:“说定了,说定了!” 杨克勤立即给武振海递了一支烟,然后又划着火柴点上,说:“其实,这个老大你当我当都一样,关键是要把大事情弄下,到时候咱啥都有了。” 武振海说:“是是是……” “你老兄别口里是是是的,我看你心里还有一个小疙瘩没解开呢。” 杨克勤口里喷出一股烟雾,进一步给武振海打气,“有一个事情,我还没来得及给你说,美国领导的多国部队已经在朝鲜半岛登陆,第三次世界大战马上就要开始,台湾蒋委员长领导的反攻大陆精锐部队就要打过来了,共产党是兔子尾巴长不了的。到时候,咱就是国军登陆的先锋部队,功劳簿上头一功就是咱。到时候,咱吃香的,喝辣的,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呢。那是啥景致?” 杨克勤口若悬河般的一番话,直说得武振海如同注射了一针兴奋剂,高兴得跳了起来。这下是真真实实地、发自肺腑地道:“是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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