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希腊帕特农神庙石雕已经在大英博物馆放了两百年,目前仍作为镇馆之宝在馆内绽放着古典之美。
(帕特农神庙石雕) 美中不足的是,它毕竟是希腊人的。 大英博物馆清楚这一点,可谈到归还时,双方就开始扯皮了...... 十五世纪中叶,希腊被奥斯曼帝国所占据, 这期间奥斯曼人并不是太看重神庙的文化价值, 反而觉得它足够坚固,就将其作为现成的堡垒+军火库。 直至1687年,一枚弹药在神庙内意外爆炸,引发了大规模坍塌。 之后一个半世纪内,残存的建筑屡遭洗劫, 有人甚至会来神庙拣雕塑烧了,来获取石灰。
(石雕) 到1800年前后,第七代额尔金伯爵托马斯·布鲁斯 (Thomas Bruce) 被英王任命为驻奥斯曼大使, 他以“保护性发掘”为由移走了部分雕塑,也就是目前大英博物馆内的这些。 据说他得到了奥斯曼帝国的授权,还拿到了官方法令授权。 但这事始终有争议,因为后世土耳其没找到法令的记录,而大英博物馆藏有法令的意大利语译本。 注意,这里是译本,而非原本—— 那原本到底存不存在? 额尔金伯爵到底有没有得到授权? 都两百年过去了,谁知道呢......也正是因为这种模糊性,给了双方扯皮的空间。
1821年,希腊独立战争爆发,11年后希腊重新独立,开始向英国索要石雕,没想到二百年还没要回来...... 希腊方的理由不言自明, 英国方面则表示,当初额尔金伯爵移走石雕,可是奥斯曼帝国官方白纸黑字同意的, 再说了,要是没英国,神庙早让你们自己人破坏完了......
(石雕) 一来二去,就这么一直扯皮,反正石雕在英国手里,扯皮也不是他们吃亏。 我们作为看客不必太计较,总之政权也换了,几百年也过去了, 现在就一笔糊涂账,无非看大家谈判桌上的手腕罢了。 到昨天,希腊跟英国的领导人又因为这事闹点了不愉快。 英国首相苏纳克跟希腊总理米佐塔基斯原定于周二午间在伦敦会面, 结果周一晚上,苏纳克突然宣布取消会面,给人吃了顿闭门羹。
(米佐塔基斯和苏纳克) 当问及为什么突然取消时,苏纳克的发言人顾左右而言他: “副总理可以代替苏纳克与米佐塔基斯会面。” 其实发言人不说外界也能猜到一二,无非是周日晚上,米佐塔基斯上了BBC的一档节目,呼吁英国尽早归还石雕: “目前石雕分隔英国和希腊两地,这种情况并不令人满意,就好像将《蒙娜丽莎》切成两半,分给两家博物馆一样。” “它们本质上是同一个纪念碑,可是像现在这样,你能在哪欣赏它们呢?”
(上节目的米佐塔基斯) 接着来到周一,米佐塔基斯先会见了英国工党领袖,凯尔·斯塔默 (Keir Starmer) 。 这个举动很有意思,把他放在了苏纳克前面......
(斯塔默和米佐塔基斯) 更值得细品的是,先前斯塔默曾经暗示他对归还雕像持开放态度。 如果他能带领工党赢得下届选举,他可以接受将雕像“出借”给希腊——这不是明晃晃的利诱么?
(斯塔默暗示对归还石雕持开放态度) 反观苏纳克,他和斯塔默截然相反—— 不知为何,苏纳克很反对将石雕归还,他明明是印度裔来着...... 此时对希腊来说,与其啃苏纳克这块硬骨头,倒不如转投斯塔默的阵营......
也正是米佐塔基斯会见斯塔默当晚,苏纳克就宣布取消会面,看来这就是他的回击。 其实,米佐塔基斯自2019年上任以来就一直想把石雕要回来,跟英国方面谈过不少次, 比如2021年鲍里斯还没辞职的时候,他就跟鲍里斯提过。 鲍里斯打了个太极,说“此事只影响大英博物馆”。
(鲍里斯和米佐塔基斯) 在此期间,希腊方面一直在跟博物馆沟通,推动一个“租借计划”,这意思大概是: 法律虽然不允许馆方归还,但说不定可以借,反正借个百八十年,跟还了也没什么区别...... 再者,能租借,以后想彻底要回来也更方便。 到去年4月,有希腊媒体找到了所谓的“消息灵通人士”, 后者称“租借计划”进展喜人,已经谈了九成了:
(原文是希腊语,机翻有点奇怪) 然而,事实证明“消息灵通人士”过于乐观了。 此文发出后不到半年,鲍里斯宣布辞职,接下来就是英国“两个月换仨首相”的混乱戏码, 最终希腊只等到了坚定的反对派苏纳克,租借一事似乎再没有更多进展。
(米佐塔基斯和苏纳克) 直到几个月前,大英博物馆发生大规模文物被盗事件,事情才迎来转机。 这事我们之前写过,这里就不多赘述,总之该盗案暴露出博物馆的几大问题:
内部监察有很大漏洞、不清楚自己有多少文物,以至于丢东西了都不知道、 无视外界发出的警告、最后还隐瞒消息八个月不让公众知道。 一句话总结就是:从内到外,博物馆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此案最大嫌疑人Peter Higgs,博物馆的地中海文化馆长) 这让希腊方面很是振奋,因为先前大英博物馆给出的理由之一是,石雕在博物馆更安全,得到了更好的保护等等。 盗案一出,借口不攻自破,什么“保护”,明明都漏成筛子了...... 当时希腊文化部长莉娜·门多尼 (Lina Mendoni) 就立刻跳出来表示, 盗案“使得博物馆的可信度遭到质疑, 也加强了我们国家对帕特农神庙永久和公正的要求,即最终归还和统一”。
(莉娜·门多尼(左二)和米佐塔基斯) 出了这么大的丑闻,照理说英国不应该还有底气拒绝希腊的要求,但结果却是,希腊总理吃了英国首相的闭门羹,好像反过来了啊...... 周一晚得知苏纳克取消会见后,米佐塔基斯对记者们表示自己很失望: “那些相信自己的立场是正确和正义的人,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参与建设性的讨论和争辩。” 言下之意,苏纳克心里清楚自己的立场既不正确也不正义.....
周二,米佐塔基斯回绝了英国方面提出的和副总理会面的建议,直接回了希腊,看样子很决绝。 领导人之间无小事,考虑到米佐塔基斯还会见了工党领袖, 此事俨然已经成了外交争端,大有希腊“逼宫”英国的意思......
(米佐塔基斯) 也不知道要是额尔金伯爵能预知自己会在二百年后给子孙后代引发这么大麻烦,还会不会搞什么“保护性发掘”...... 英国现在要解决冲突,要做的事其实也很简单——还...... 哪怕借都行。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怎么就这么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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