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旋风升起、孔祥明不败——三十对抗尘与土（17）

安徽扇子

（1976年中国代表团访日参观日本棋院特别对局室）

1976年4月2日，波音707载着中国围棋代表团，从北京起飞直达东京。14年前，中国围棋代表团第一次访日，起程时还只是一架仅能容纳20多人的小飞机，从广州绕道香港，搭乘英国航空公司的航班才能到达东京。14年后，已经建立外交关系的中日两国从北京到东京有了直航的航班，搭载100多人的波音飞机，穿过莽莽天际，横跨浩瀚东海，带着刚刚在中国棋坛起飞的“聂旋风”第一次出访东瀛。

已成为中国围棋主力的聂卫平，取代了陈祖德的领军位置，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一台，日方也以相应的最强阵容迎战。

本年度的访日行程在全国赛之前，根据平时国家队的训练成绩，中国队派出的棋手中除了聂卫平是第一次访日，陈祖德、吴淞笙、王汝南、华以刚，加上最强的女棋手孔祥明，都是访日代表团的常客，再加上1974年全国赛亚军曹志林和18岁来自上海的新秀王群也首次入选代表团。

在东京的第一场比赛，日本棋院派出藤泽天元领衔的阵容。年过半百的藤泽秀行，64年、73年和74年三次与中国棋手对阵，从授二子到分先，均获得胜利，迎战的是吴淞笙、陈祖德和黄德勋，那时候的藤泽上场的时候均没有头衔在身，50岁迎来第二次爆发的藤泽，1月份在第一期天元战决赛中以3比1战胜大平修三九段，再次尝鲜。

为了与中国队平均年龄26岁的阵容相应，日本棋院第一场的排兵布阵中，除了50岁的藤泽，其余均是30岁以下的新秀，平均年龄也只有27岁出头。石田章、小林光一两位七段，已经在日本各大棋战崭露头角，首次在正式比赛中迎战中国棋手的小林，1972年获得新锐淘汰赛、首相杯冠军；1973年，快棋选手权战优胜；1974年，再获首相杯，是青年棋手中首屈一指的代表之一。

佐藤六段、宫泽五段、时本四段、小林三段也是近年各项棋战成绩出色的棋手，小林的姐姐千寿三段已经打进第22届女流选手权战决赛，将在9天后挑战本田幸子，也是目前日本女子职业棋手中的佼佼者。

离上一次中日对抗赛还不足半年时间，虽然聂卫平能够赢高川和窪内九段，但是日本棋界依然对第一场阵容信心满满，认为聂卫平距离现役日本的顶尖棋手尚有差距，名人大竹英雄将藤泽比喻为“大相扑”，而“聂选手是个小相扑”，意思就是在比赛中，聂卫平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对于孔祥明上次两负白鸟，只能战胜芦田初段的状态，更没有人认为她能通过小林千寿这一关。

第一轮的大胜对于日方来说可能是没有任何疑问的，结果看来，日本队果然取得了6比2的大比分胜利，但是令他们跌破眼镜的却是，一台藤泽天元和八台小林三段都输掉了最不该输的对局。

棋盘上的争斗除了技术和经验之外，有时候还有决心和毅力，带着冲击的心态去拼搏每一场对局的聂卫平和孔祥明，虽然实力上还有所欠缺，但是一往无前的斗志可以弥补这方面的缺陷，在以最佳状态投入到竞争中去的时候，奇迹自然也就发生了。

如果说当年沈果荪战胜十段头衔的坂田有侥幸的成分，那么这一次聂卫平战胜天元藤泽却是堂堂正正，这是中国棋手分先第十一次战胜日本九段，从此开始，对于日本九段的“神话”才彻底地被中国棋手突破，陈毅元帅当年的期盼终成现实。

4月6日，在日本棋院举行了两场快棋表演赛，聂卫平黑中盘胜高木祥一七段，陈祖德执黑战和年近古稀的桥本宇太郎九段。

第二轮日方阵容是全部业余强豪，除了泽口刚一、今村启子两个名字稍显陌生，其余都是中国棋手的老朋友。

已经有战胜日方顶级棋手经验的聂卫平并没有把村上文祥放在眼内，不料自己也正犯着藤泽在第一轮轻视“下手”的错误。开局不久一个局部的攻杀就出现了失误，全盘落后，作为主将的聂卫平深知责任重大，第一台的比赛决不能输，长考之后，使出乱战的功夫，到处挑战寻衅，盘上顿时硝烟滚滚，战火纷飞。优势下的村上反而变得紧张起来，极度渴望胜利的心情下，出招逐渐保守，下出了一连串的缓手，在小官子阶段被最后聂卫平以2目反败为胜。

这一轮除了王汝南、华以刚不敌中园清三、菊池康郎，其余都获得了胜利，中方回敬了一个6比2，虽然对手只是业余军团。

第三轮比赛挥师福冈，日本队的阵容由日本棋院关西总本部和关西棋院棋手组成，加田九段、石井八段、柳内四段已经在以往的对抗赛中出场，饭野六段、冈光和上村五段都是首次参战。

吃过“轻敌”之苦，渡过危机的聂卫平，精神大振，此后兢兢业业地面对每一场挑战，不论对手段位高低，一视同仁。这一轮除了陈祖德不敌石井，吴淞笙、王汝南、华以刚均与对手战和，其他台次取得了胜利，中方以4胜3和1负再胜一场。

第四、第五轮均在大阪举行，第四轮关西棋院派出七名九段棋手加上芦田初段，果然实力不同凡响。从聂卫平白2目不敌小桥本开始，陈祖德、王汝南等纷纷缴械，只有吴淞笙逼和关山、曹志林2目战胜宫本、孔祥明再胜芦田，中方面对强大的九段军团以2胜1和5负败下阵来。

第五轮又恢复到混合军团，也许是还没有从前一天的大比分失利中恢复过来，中国队只有聂卫平战胜濑川八段、孔祥明击败田中初段、华以刚战和田口，其他几盘中国棋手都吃了败仗，以同样的比分再输一阵。

第六场比赛移师名古屋，迎战的是日本棋院中部总本部的棋手。聂卫平再接再厉，白2目胜岩田达明九段，吴淞笙黑4目胜伊藤诚五段，再加上王汝南胜后藤、王群胜伊藤初段、孔祥明胜服部初段，中方5比3大比分胜出，在已经赛完的六场比赛中，场分战成3比3平手，局数上21胜5和22负，成绩也几乎相当。

带着这样接近的比分，中国代表团回到东京，迎接最后一场比赛。此时，聂卫平5胜1负，孔祥明对日本女子棋手6战全胜，读卖新闻在最后一战前提出了三个问题（注：此处从《我的围棋之路》，原载应有误。日本女子本因坊战从1982年开始。彼时，小川还没有任何女子棋战冠军。小川14岁时获得全日本女子业余围棋战冠军，有“河童妹本因坊”的称号，河童妹也就是“娃娃头女孩”的意思。小川获得女流选手权战（女流本因坊战的前身棋战）冠军还是三年以后的事情。因为读卖新闻是中日围棋对抗赛的主办新闻机构，如果有这样的报道，基本上只能出现于该社的报道。）：


1、石田本因坊能否阻止聂选手的胜利？

2、小川能否阻止孔选手全胜？

3、中国队成绩会不会超过日本队？

看得出日方最后一战的阵容也是精心挑选，既不能派出全九段阵容，以免胜之不武，又不能敷衍了事，在总比分和胜场上最终失利。

1966年就访问过中国的石田芳夫，当时取得了5胜1和的不败成绩。回到日本之后，1968年获得首相杯冠军；1969年，新锐淘汰赛冠军；1969年、70年，两届日本棋院选手权战第一名；1971年~1975年，本因坊战五连霸；1971年、72年，连续两届专业十杰战优胜；1973年，日本选手权系列赛冠军；1974年，名人、王座，三冠加身。此时依然头戴“本因坊”头衔，是日本棋坛炙手可热的人物之一。

大平修三九段，1930年生，岐阜县人，师从木谷实。1960年获得首相杯冠军，1965~69年、71年，五次获得日本棋院选手权战冠军，76年第一期天元战亚军。是实力派的代表棋手，棋风刚猛，有“丈和重生”的称号，与加纳嘉德、加田克司合称“战后派新三羽乌”。

1973年，小川二段时随代表团访华，取得了3胜1和3负的成绩，当时输给了陈慧芳、孔祥明、聂卫平。三年后，小川升到四段。14岁就获得全日本女子业余围棋锦标赛冠军的小川，15岁成为巨匠木谷实的内弟子，18岁入段，职业前途一片光明，用她来阻击孔祥明，可谓恰到好处的安排。


除这三名棋手之外，谷宫七段实力已经被大家熟悉，吴淞笙在65年就已经能战而胜之。上村、淡路两名六段实力不容小觑，今村、石仓两名业余棋手也非等闲。双方纸面实力大致相当，后七台有得一拼，关键在一台的聂卫平对阵石田芳夫。

已经连胜日方三名九段的聂卫平。从来没有这么信心满满的迎接挑战，一改当年迎战西村修时的彻夜难眠，最后一战前夜睡得意外香甜，第二天一早，精神饱满地来到赛场。在开局中，聂卫平在角部定式中的深入研究令石田稍感意外，不愿立即形成激战的石田选择了退让，聂卫平得寸进尺，越战越勇，灵思妙感，接踵而至，最后以7目大胜。陈祖德在邻桌2目战胜谷宫，王汝南中盘击败淡路，曹志林、王群双双战胜业余棋手，孔祥明再次击败小川，获得七战全胜。

最后一场中国队6胜2负，以场分4比3，局数上27胜5和24负的成绩，获得了中日对抗赛的首次胜利。

中日之间的比赛从“辅导”从此转变为真正的“对抗”，“聂旋风”正式升起，孔祥明等人从此奠定了与日本女棋手的压倒性战绩。

22日，在中国代表团离开日本之前，举行了一场特别对局，聂卫平白8目不敌大平修三九段。

本次访日，除了聂卫平和孔祥明成绩突出以外，陈祖德只取得2胜5负，华以刚2和5负，都不是很理想，吴淞笙2胜2和、王汝南2胜1和，也都没能胜率过半。反倒是第一次出战的曹志林、王群都拿到了4胜3负的成绩，也算交出了比较满意的答卷。从这时候开始，中国年轻一辈的棋手在聂卫平、孔祥明等人的带领下开始走上中日对抗的舞台。





1976年第四次中日围棋对抗赛第一轮
（黑先）聂卫平 （白）天元Ÿ藤泽秀行九段
黑出五目 共273手 黑2目胜
1976年4月5日于东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