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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连载』 《最寒冷的冬天:血战长津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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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0-14 14:45:41 | 只看该作者
附录四:长津湖之战大事记

1950年11月6日:“联合国军”开始向北进攻,第二次战役正式开始。

11月21日:“联合国军”全线开始总攻势。

11月24日:东线美军陆战1师主力进入长津湖地区。

11月25日:西线志愿军开始反击。

11月26日:东线美陆战1师开始向北进攻。

11月27日夜:东线志愿军9兵团开始向新兴里、柳潭里、下碣隅里等地美军同时发起攻击。

11月29日:美第10军下令东线各部转入防御;以英军第41特遣队为骨干的德赖斯代尔支队从古土里增援下碣隅里。

12月1日:西线美军第8集团军开始全线收缩撤退;东线美军柳潭里之陆战5团和7团主力开始向下碣隅里撤退,其他地区美军开始向咸兴收缩撤退。

12月2日:志愿军27军全歼新兴里之美军第7步兵师31团。

12月3日:柳潭里陆战5团、7团主力从柳潭里到达德洞山口。

12月4日:柳潭里陆战5团、7团主力撤至下碣隅里。

12月5日:西线美军撤出平壤。

12月6日:下碣隅里美军向古土里撤退。

12月7日:西线美军开始全线总退却,下碣隅里美军撤至古土里。

12月8日:古土里美军向真兴里撤退。

12月9日:美军工兵修复水门桥。

12月11日:古土里美军撤至真兴里。

12月12日:真兴里美军撤至五老里。

12月13日:五老里美军撤至兴南,开始登船。

12月14日:陆战1师全部登船完毕。

12月14日:陆战1师从兴南起航。

12月17日:东线美军从咸兴全线撤退至兴南登船。

12月24日:美军撤离兴南,第二次战役结束。




附录五:口述人

赵池城 原27军79师队列科参谋

李炳章 原27军79师236团1营教导员

姜庆云 原27军80师240团3营7连连长

黄万丰 原27军81师243团1连连长

李宗安 原27军79师237团机炮连指导员

宋协生 原27军80师238团3营7连副连长

张成阁 原20军58师174团特务连副连长

范执中 原20师58师师政治部宣传干事

项远 原20军58师174团政委

陈斌 原27军79师237团

陈龙岗 原20军60师178团3营7连加强特级任务班

吕焕言 原20军60师178团1营二连

吴昌业 原27军军部电台一台电台员

周文江 原20军59师177团2营副营长

姚根连 原20军58师174团3营副营长

李志成 原20军军部保卫工作

王可夫 原27军80师第239团作战股长

徐放 原20军60师政治部主任

张桂锦 原27军80师第239团2营教导员

徐邦理 原20军58师172团2营6连指导员

詹大南 原27军80师师长


支福田 原26军政治干事

王德魁 原26军军务股长

单洪玺 原26军76师炮兵团参谋长

吴大伟 原26军88师军务科参谋

王兰亭 原27军电话线查线组电话员

马曰湘 原26军77师231团1营机炮连副指挥员

马文考 原20军59师17团2营教导员

龚欲民 原20军59师保卫科长

詹化武 詹大南儿子南京步兵学校战术教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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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0-14 14:45:00 | 只看该作者
附录二:志愿军第9兵团编制及装备简表

志愿军第9兵团是44编制,其中20军50569人,27军50501人,26军48894人,全兵团总兵力约15万人。

平射炮:20军50门,26军42门,27军68门,合计160门。

迫击炮:20军392门,26军435门,27军494门,合计1321门。

高射机枪:3挺。

重机枪:20军159挺,26军209挺,27军212挺,合计580挺。

轻机枪:20军914挺,26军932挺,27军1210挺,合计3056挺。

冲锋枪:20军3516支,26军4353支,27军4413支,合计12282支。

步枪:20军5150支,26军13504支,27军13448支,合计32102支。

坦克:0。

飞机:0。


附录三:美军陆战1师编制及装备简表

陆战1师是以三个陆战团为骨干,加上若干师直属部队组成的战役集团,具有很强的作战力量,全师编制人数约2.5万。

师直属部队包括:

第11炮兵团:下辖4个炮兵营(第1、2、3营各装备18门105毫米榴弹炮,第4营装备18门155毫米榴弹炮)和1个114毫米多联装火箭炮连 (该连未参加长津湖之战)。

第1坦克营:下辖4个坦克连,共约70辆坦克。

第1工兵营第1海岸营(留在兴南港,未参加长津湖之战)

第1水陆两栖车运输营(留在兴南港,未参加长津湖之战)

每个陆战团下辖3个步兵营、重迫击炮连(装备12门107毫米迫击炮)、反坦克连(12门75毫米无后坐力炮和5辆坦克)。

每个步兵营下辖3个步兵连、机炮连(也称为火器连,装备4门81毫米迫击炮、4门75毫米无后坐力炮、12挺12.7毫米重机枪)。

每个步兵连下辖3个步兵排和1个机炮排(装备89毫米火箭筒、2门81毫米迫击炮、6挺12.7毫米重机枪)。
每个步兵排下辖3个步兵班和1个机枪班(装备89毫米火箭筒、3挺轻机枪和1挺重机枪)。

每个步兵班配备10支M1加兰德自动步枪和2支BAR勃朗宁自动步枪,班、排长配备M1卡宾枪,连长以上军官配备柯尔特自动手枪。

此外,陆战1师还能得到陆战队第1航空联队的密切支援,该联队通常编制为3个中队(72架飞机),最多时达7个中队(约150架飞机)。并由第1航空联队派出老资格的飞行军官作为前进航空火力控制人员随 同地面部队行动,召唤及引导空中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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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0-14 14:44:28 | 只看该作者
附录

附录一:长津湖之战双方参战部队序列

中国人民志愿军:

第9兵团司令员宋时轮,政治委员宋时轮(兼),副司令员陶勇,参谋长覃健,政治部主任谢有法,副参谋长王彬、曾甦元

第20军军长张翼翔,政治委员张翼翔(兼),副军长廖政国,副政治委员谭右铭,参谋长俞炳辉、余光茂,政治部主任邱相田

第58师 (辖第172、173、174团):师长黄朝天,政治委员朱启祥,副师长贺国华,参谋长胡乾秀,政治部主任邱布

第59师 (辖第175、176、177团):师长戴克林,政治委员何振声,副师长栗亚,参谋长栗亚(兼),政治部主任袁天枢,副参谋长刘 明志

第60师 (辖第178、179、180团):师长彭飞,政治委员杨家保,副师长陈玉才,参谋长蔡群帆,政治部主任徐放

第89师 (辖第265、266、267团):师长余光茂,政委王直,副师长曾昭墟,副政委罗代周,参谋长周伯明,政治部主任罗代周 (兼),副参谋长黄河清

第26军 军长张仁初,政治委员李耀文,副军长张铚秀,参谋长冯鼎山,政治部主任王直,政治部副主任曹普南

第76师 (辖第226、227、228团):师长陈忠梅,副师长戴成功,副政治委员孙芳圃,参谋长亓谦斋,政治部主任张汉伟,政治部副 主任宋昆

第77师 (辖第229、230、231团):师长沈萍,政治委员魏伯亭,副师长董毓湘,参谋长张书香,政治部主任陈相周,政治部副主任 魏幼农

第78师 (辖第232、233、234团):师长齐安聚,政治委员张健,副师长何玉祥,参谋长刘佐,政治部主任南平波,政治部副主任徐尧田

第88师 (辖第262、263、264团):师长吴大林,政委龚杰,副师长王海山,副政委刘立封,参谋长李东海,政治部主任孙宏皓,政治 部副主任高振琪

第27军 军长彭德清,政治委员刘浩天,副军长詹大南,副政治委 员曾如清,参谋长李元,政治部主任张文碧

第79师 (辖第235、236、237团):师长肖镜海,政治委员肖镜海(兼),副政治委员常勇,参谋长张文和,政治部主任孙子宇

第80师 (辖第238、239、240团):师长彭辉(代),政治委员张英勃,参谋长刘春芳

第81师 (辖第241、242、243团):师长孙端夫,政治委员孙端夫(兼),副师长罗映臣,副政治委员邵英,参谋长王景坤,政治部主 任陶庸

第94师(辖第280、281、282团):师长宫俊亭


美韩军团:

美第10军 军长爱德华·阿尔蒙德(EdwardMalloryAlmond)陆军少将

美陆战1师 师长奥利弗·史密斯(OliverPrinceSmith)少将

陆战第1团 团长切斯特·普勒(LewisChestyPuller)上校

第1营 营长唐纳德·施麦克(DonaldM.Schmuck)中校

第2营 营长艾伦·萨特(AllanSutter)中校

第3营 营长托马斯·里奇(ThomasL.Ridge)中校

陆战第5团 团长雷蒙德·默里(RaymondL.Murray)中校

第1营 营长约翰·塞文斯(JohnW.Sevens)中校

第2营 营长哈欧德·罗伊斯(HaroldS.Roise)中校

第3营 营长罗伯特·塔普雷特(RobertD.Taplett)中校

陆战第7团 团长霍默·利兹伯格(HomerLitzenberg)上校

第1营 营长雷蒙·戴维斯(RaymondG.Davis)中校

第2营 营长兰德福·罗克伍德(RandolphS.D.Lockwood)中校

第3营 营长威尔蒙·哈里斯(WilliamF.Harris)中校

炮兵第11团 团长詹姆斯·布鲁瓦尔(JamesH.Brower)上校

11月39日后卡特·扬格戴尔(CarlA.Youngdale)中校

第1营 营长哈威·菲汉(HarveyA.Feehan)中校

第2营 营长美瑞特·爱德梅尔(MerrittAdelman)中校

第3营 营长弗朗西斯·派瑞(FrancisF.Parry)少校

第4营 营长威廉姆·迈克瑞德兹(WilliamMcReynolds)少校

美步兵第3师 师长罗伯特·苏勒(RobertSuler)陆军少将

美步兵第7师 师长戴维·巴尔(DavidBarr)陆军少将

第31步兵团 团长艾伦·麦克莱恩(AlanMcLean)陆军上校

第3营 营长威廉·莱利(WilliamR.Reilly)陆军中校

32团1营 营长唐·卡洛斯·费斯(DonCarlosFaith)中校

第57野战炮兵营 营长雷·恩布利(RayO.Embree)中校

韩军第1军

韩军首都师

韩军第3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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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0-14 14:43:55 | 只看该作者
(二)永远的长津湖


长津湖战役,是一场双方都不愿意回忆的战役。美军陆战1师作战 处长鲍泽上校有一段回忆录说:“我相信,长津湖的冰天雪地和中国军 队不顾伤亡的狠命攻击是每一个陆战队员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噩 梦。”中美军人都不愿回忆,是因为这一场血战太过于残酷。


长津湖战役,志愿军战斗伤亡14000多人,冻伤减员近30000人,冻伤减员达兵团总数的32%,严重冻伤达到22%。


美国海军陆战队最精锐的陆战1师在长津湖战役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根据美国公布的资料,在这场战役中,美军伤亡7000多人,其中阵亡及失踪2500多人,冻伤减员为7300人。


一场血战尘埃落定,两个不同信仰、不同文化的民族之间的惨烈交手,让我们感受到人性深处散发的光辉与卑弱。


美军在战后的评价是:中国人民志愿军获胜,“联合国军”成功撤退。


战后,双方战史都对本方的作战行动大加褒扬。9兵团收复了三八线以北的东部广大地区,在战略态势上取得了胜利。志愿军总部向9兵团发出贺电:“你们在冰天雪地、粮弹运输极端困难情况下,与敌苦战 一月有余,终于熬过困难,打败了美国侵略军陆战1师及第7师,收复了许多重要城镇,取得了很大胜利。这种坚强的战斗意志与大无畏的精神,值得全军学习。”


中国最权威的抗美援朝史料《抗美援朝战争史》这样评价:“9兵团在如此艰难困苦的条件下,发扬人民军队英勇顽强,不怕艰难困苦,不怕流血牺牲的革命精神,同美军浴血奋战十余个昼夜,共歼敌13916人,予美陆战1师和步兵第7师一部歼灭性打击,打开了东线战局,并有利保障了志愿军西线兵团的侧后安全,在极度困难的情况下,完成了艰巨的战略任务。”最后一句是毛泽东对长津湖之战的评价。


朝鲜方面的权威史料《朝鲜人民正义的祖国解放战争史》写道:“在长津湖畔包围的敌人的基本兵力,其大部分被歼灭,仅有一部分兵力在12月6日逃出重围向南退却。朝、中人民军部队追击退却之 敌,扩大进攻的战果,在12月18日解放了咸兴。在马转里、阳德附近活动的人民军第二线部队,击溃拼命抵抗之敌,12月6日解放了元山。由此,东部战线敌人的地面部队退路完全被切断了。沿东海岸追击敌人的朝鲜人民军联合部队,配合向黄草岭、咸兴方向进攻的朝、中人民军联 合部队,将敌人压缩到兴南、连浦地区,加以猛烈的打击。失掉地面退路的敌军残败集团,12月24日惊慌失措地从兴南乘船南逃。由此,入侵到三八线以北东部地区的敌人完全被驱逐了。”


美国海军陆战队战后总结里则称:“陆战1师从包围圈中后退,带着可以使用的全部装备,后送了伤员,保持着建制突围出去了。……而志愿军9兵团的3个军都因参加长津湖作战受到损失而失去了作战能力,为 了补充装备和整顿组织,需要相当长的时间。由此,“联合国军”在朝鲜能保持立足点还是必须放弃的危急时刻,避免了中国军队的12个师增援 到第8集团军正面。”


美陆战1师也把长津湖作战视为其骄傲的资本,美国军方为长津湖作战共颁发了17枚荣誉勋章、70枚海军十字勋章,是美军战史上为一次作战颁发勋章最多的一次。美国《时代》杂志甚至称“长津湖作战”是“在美军历史上无可比拟的……是坚忍和勇气的史诗……”


《时代》周刊对陆战1师的评价,更适合用来评价那些在兴南港周遭山岭上,无奈看着美军撤离的中国军人。令人遗憾的是,除了少数英雄人物,9兵团战士们在这一个月漫长的战斗中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史诗般的战斗,却甚少在战后国内被提及。


日本防卫厅战史《朝鲜战争》评价道:麦克阿瑟试图征服北朝鲜的 攻势以失败告终。日本军事研究者在战后试图分析,志愿军在美军完全 掌握了制空权,又极度缺乏装备、弹药、食物和防寒用具的情况下,依 旧忠实地执行对敌人的进攻任务。我们至今难以想象,这些一个月内空 着肚子,弹匣内只有几颗子弹的士兵们,为何只要没有倒下,便一刻不 停止那日渐绝望的漫长追击。日本学者认为,这就是毛泽东提倡的“无 论在任何艰难困苦的场合,只要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就要继续战斗下 去”的精神。


志愿军在自身后勤的匮乏、通讯的不畅、攻坚火力不足的情况下还能够和世界上第一流的部队对抗,如果要问志愿军和美军在作战能力上 到底有什么差别的话,其实只有两个很抽象的名词,那就是战斗精神和牺牲精神。这就是最大的差别。


1952年9月,第9兵团从朝鲜回国,车行鸭绿江边,司令员宋时轮要司机停车,下车后向长津湖方向默立良久,然后脱帽弯腰,深深鞠躬。 当他抬起头来时,警卫员发现,这位满头花白的将军泪流满面,不能自持。这一颇具悲情色彩的场景无疑是对这场战役惨烈程度的最好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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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26军的隐痛

中美军人都不愿回忆长津湖战役,因为这一场血战太过于残酷。

两个不同信仰、不同文化的民族之间的惨烈交手,让我们感受到人性深处散发的光辉与卑弱。

(一)总预备队错失良机

12月8日晚上6时,陆战第1师1万多名士兵,1000多辆汽车、坦克通过了新架设的水门桥,在美3师的接应下,他们终于走出了长津湖地区的崇山峻岭,开始向兴南港方向撤退。志愿军9兵团依然锲而不舍地追 击,唯一可惜的是26军直到美军通过了水门桥,才在齐腰深的大雪中跋涉而来。陆战第1师此时也是筋疲力尽的状态,26军没能及时赶到展开攻势,错失了全歼陆战第1师的良机。

26军有着悠久的历史,是一支骁勇善战的部队,对于26军的官兵来说,军人的荣誉高于一切,长津湖战役所面临的重重困难一直成为他们心中无法释怀的隐痛。直到现在,这个事情都过去60年了,但凡是26军的老战士,只要是提起长津湖,还是非常的委屈。

作为9兵团的总预备队,26军的增援其实也是有备而来。为了对抗美军的炮火优势,他们专门准备了3个炮兵营,一路上人扛马拉地翻山过去,可是这些笨重的装备一方面拖延了他们行军的速度,同时也成为 美军飞机攻击的目标。26军在长津湖战役里可以说是最憋气的一个军,他们在赶赴长津湖的路上根本就没有和美军正面地交过手,光是飞机轰炸和又冻又饿就已经伤亡不断了,美军的飞机和严寒的天气死死地拖住了26军的后腿,让他们根本无法抵达指定的作战位置。

马曰湘是26军77师231团1营机炮连副指导员,当26军在接到开赴长津湖的命令之后,马曰湘部队就马不停蹄地行军,冒着风雪翻山越岭,一刻都不敢耽误。

马曰湘可以说是稀里糊涂地上了火车,火车过了沈阳,上级动员说是到朝鲜去三个月,所以马曰湘只带了一两双鞋子,一瓶牙膏。下了火车便是徒步行军,几乎没怎么吃饭也没有睡觉。当时每人带了七天的干粮,就是把馒头炒成饼干,或是晒成馒头干。上级下命令才允许吃干粮袋里的粮食,没有命令谁都不能吃。马曰湘饿得没办法,偷偷地吃一 点,走了六天六夜以后才说要打仗,说美国军队要跑,准备打陆战第1师。

马曰湘的连队装备还不错,有两挺重机枪,八门迫击炮,其余的是步枪,步兵三个排,炮兵两个排,一个是炮排,一个是无后坐力炮和火 箭筒排,火箭筒是专打坦克的,他们是全营的火器分队,战斗中主要靠他们进行火力支援和以火力压制、拦阻美军行动。

由于担负预备队任务,马曰湘的连队开始只是走,而且走得不急, 该休息还是休息。但情况说来就来,就在正睡到半夜,连他也不知什么时候,上级来了命令,说出发执行任务。马曰湘便亲自带着火箭筒排往 前走。先是上山,说是打坦克。老远听到坦克就过来了,大家便做好战斗准备。待坦克到了之后,马曰湘说:“来了啊,第一班准备打第一辆坦克,第二班准备打最后一辆坦克,瞄准好了,有绝对把握再打,我说 打再打。”都安排完了,看着离得近的坦克已经接近到三十米远,他已经不能喊了,敌坦克的声音太大了,就命令火箭筒手说:“你看我的手,下来就打,在这儿打。”于是马曰湘一挥手,两个班的火箭筒一齐开火,当时击毁两辆敌坦克,其他的一转头就撤回去了。可转过去到了公路上敌坦克就不行了,那公路窄得只能跑一辆坦克,美军一共八辆坦克,由于打中了两辆,一首一尾,其余的卡在中间都走不了。步兵一看前面被火箭筒打掉了两辆坦克,马上就冲上去一个班,上去就用炸药包和手榴弹打了六辆坦克,加起来是八辆。那个步兵班长下来以后,被评 为三级战斗英雄。马曰湘他们打完便撤,干得非常漂亮,一扫之前的不顺当。

马曰湘兴奋地回到驻地,没等歇过来,第二天又执行任务。又是稀里糊涂地不知道要干什么,反正就是个走。在夜间摸着黑走,前边有团里的侦察参谋带路,大约走了一晚上,也没走出山地,一路走走停停,光忙着看地图了,没有想到,大雪都超过大腿了。大家就扛着炮,扛着重机枪,扛着火箭筒在雪里面走。由于是在山沟里行军,路很窄,大家 距离很近,只要前面的人一停下,后面就不得不停下。而疲劳的战士们 下就睡觉,首长便说不能睡觉,不能睡,不能睡,可一走起来就不管 那么多了,只要停下,就睡,结果把手都冻了。冻了以后,马曰湘他们 还不知道咋回事,大家都是南方来的,都没有北方生活的经验,看雪很深,把雪弄完了以后,就点上火把手和脚伸到火边上烤,当时就把手脚给烤坏了。战士们都穿着在天津发的大头鞋,还是羊毛的,冻了以后脱不下来,一烤火就化了,一脱鞋就像杀鸡一样,整个脚都没皮了。简单的一次烤火,全连便减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等到下午又出发的时候, 战士们都半躺在地上,不能走路。马曰湘的机炮连齐装满员共204人, 只剩12个能行军的。而那12个还是多多少少有点轻伤,没啥大毛病,就算好人了。马曰湘掰开脚指头看,都黑了一块,掉了个脚趾盖,这已经算最健康的人了。

部队继续往前赶路,也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马曰湘看着那山高,就给起个中国名叫摩天岭,当地老百姓说这个地方是朝鲜最高的地方。 山太高了,看着都眼晕,山上全是积雪和参天大树,雪已经把路给埋 上。部队行进到山顶,上级来命令说宿营。马曰湘他们只要没有任务就 想睡觉,两人一伙,把雪打扫打扫,用雪把周围围起来,形成一个雪墙,又在地上铺块布,每人一个防雨布,底下铺上一个雨布,铺上一床被子,上面盖上被子,再盖上雨布,就在高山雪地上露营。大家都很累,倒下就能睡着。又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在半夜上级来命令说继续走,要执行任务。可再走的时候,马曰湘的大头鞋说啥也穿不上了。由于六七天没睡觉了,躺在雪地上,马曰湘的大头鞋被冻得很硬,根本穿不上。马曰湘多了个心眼,还备了一双单鞋,就穿着单鞋继续行军。可是他还是没经验,背着也行啊,结果大头鞋弄丢了。一冬天,马曰湘只 穿双单鞋也是命大,竟然没冻伤。而没冻伤的主要经验就是他从没停止活动,不行军的时候,就走过来走过去。但他的部队再没有打八辆坦克那么解气的运气了。因为他们不用走了,也没有任务了,要追的美军比兔子跑得还快,这会儿都快跑上船了。

26军作为9兵团总预备队,采取围追堵截的战术歼灭美陆战第1师。结果追到美军后方的部队有一个营,在半山腰处,眼看着美军在下面跑,很多人提意见说打,可营长说,没有团里命令,谁也不能打,就眼看着美军跑了。该营营长错失战机,可以说是贻误战机。

二次战役打完,马曰湘跟着部队撤下来,从黄草岭往回走,住在高原(地名),一住就是八个月,因为部队冻伤太多,八个月的时间都恢复不了战斗力。在高原过的阳历年,过完阳历年,部队开始整顿,该撤职的撤职,该查办的查办。26军最窝囊,仗没打好,让美军跑了。

马曰湘后来听说了不少小道消息,说是从27军传出来的,反正那时候9兵团全军,除了26军自己人,其他大部分人都说26军放跑了美国陆战第1师。26军不管外界怎么说,自己可是憋足了一口气,严格整顿。 整顿完了军首长就下了决心,下一次战役,一定把脸上这个灰洗去。决 心是坚决的,下面的干部战士也都狠着一股劲,一定在下次战役中把脸 争回来。而整顿期间被撤职的干部很多,光马曰湘他们机炮连,就有个指导员挨了处分,由正连职指导员一撸到底,下连当兵;还有一个排长,也受处分去当兵,后来在四次战役的时候,26军发扬“八纵八纵,排炮不动”的优良战斗作风,在汉江打了38天阻击战,挽回不少脸面。

吴大伟一直跟随26军机关行动,但他们与20、27军的距离竟达到二百五六十里路,还都是山路,想随时投入战斗是不可能了,只能加快速度疾赶。但26军并没有很快得到兵团迅速投入战斗的命令,所以吴大伟他们只能驻在熊东一个山沟里。待命的时候大家都打听着前方的战事,但没有什么消息。大家各自带来的干粮,可以吃一个星期。等到干粮吃差不多了,部队才开始行进,耽误了一星期的时间。

吴大伟在行军中耍起了小聪明,他推着一辆科里的破自行车。那破自行车竟是吴大伟从上海推到火车上又运到朝鲜的。那时候没有交通工具,自行车帮了大忙。但部队尽是在山路上行进,推个破自行车更耽误事。不过吴大伟舍不得丢,车子是德国造的,很结实,吴大伟已经骑出了经验,在山里行军,这东西也用得着,上坡推,下坡相当省力。部队 行军到第三个晚上,走到一个大树林,大家已不知道走到哪儿了,只知道往前走,说是要去追陆战1师,很多人说这个岭就是黄草岭。但是在夜间行军,一走到大树林就不好办,很难辨别方向。对吴大伟来讲,方向还没问题,因为又不是他领路,只需要跟着别人走便是。他的麻烦是,到处是大雪地,自行车不但不能帮他省力,还给添了巨大的麻烦, 就下决心把自行车扔了。

接下来部队走得就更急了,到什么地方吴大伟当时也不问了,别人也没告诉他明确的地点,因为他们是机关人员,又不是作战部门的机 关,嘴都比较严,谁都不爱多说话,连科长什么的都不去细问,到底去什么地方,谁都不知道。后来大队停下来,这时才知道军里可能还没有接到兵团的命令。因为走到29日才了解,前面27军在打仗,美军是陆战1师,是美国的王牌,是从建师以后从来没有打过败仗的部队,仅仅知 道这一点点情况。而此时27军和20军已跟陆战1师这个王牌部队拼了好几天命了。再后来,部队的行军更急,说是让他们26军迅速赶上去,必须要追上陆战1师,不能让它跑了。部队连续行军,此时气温骤降,温 度在零下三四十度左右,人都冻得不行。吴大伟的堂弟,跟他在一个军,是236团一个连队的司号员,就是他们那个营,进入阵地卧倒以后,战士基本上都没有起来,都被冻死了。有些新战士,刚刚补充进来,连名字都没留下就战死了。

26军投入战斗的时候,20军和27军已经快撤离战场了,他们都打不动了。美军有了喘息机会,重新组织构筑阵地,部署兵力。虽然战斗上受到很大的打击,但是美军不管是从装备上,从生活上,仍然保持良好的状态。美国鬼子吃的是罐头,他们的御寒装备非常不错。而26军的部 队虽然更像是一支生力军,但并没有半点优势,相反在投入战斗前,就已冻伤了大半。吴大伟统计得知,26军76师在战役发起前有1万人左右,战斗结束休整的时候只有5000人左右,也就是说长津湖战役伤亡了一半人。

21岁的支福田是26军76师政治部干事,原来准备到部队去当副教导员。部队到了山东,支福田到师部报到,开始当干部助理员,后来又到组织科当干部干事。长津湖战役发起前,他在干部部门、组织部门和直工科等机关各部门差不多干了个遍。他对26军部队的历史、部队战斗的经历了如指掌,对26军在长津湖战役中没有追上或者放跑美军这事,他憋了很大的气。

26军从上海到滕县,在滕县只休整没几天,接着北上临江了。在临江准备了几天,部队便入朝。一切都乱得很,支福田当时也跟着发蒙, 再加上当时机关很庞大,军机关不用说,军政治部就有七八百人,这个部、那个处、那些个科的。师政治部还有一个文工队。入朝时文工队有 八九十个人,可入朝以后部队行动太迅速了,从炎热的上海突然到寒冷 的北方,一个人带7天的给养,加上行李背包,连体格不错的支福田都 有些吃不消。那些文工队的上海姑娘就更受不了,光给养就够她们背的。部队入朝后,走了三天,很多人就挺不住了。天上有美国飞机打,伤亡又大,大部分都是冻伤,好多女兵都可怜得不行。

他们跟上级争辩了几次,把机关编外多余人员裁减不少,直工科有四个女兵,就在那里轻装,和文工队一起回国。接着部队就投入了二次战役。支福田也是跟着别人叫二次战役,因为他们入朝以前13兵团已经 先打了个第一次战役。而支福田他们打的叫二次战役,严格地说是二次战役东线战场,也可以叫长津湖战役,但支福田就认准了,下碣隅里战斗最激烈,他就认为他参加的是下碣隅里战斗。

战役结束总结的时候,支福田一直为26军辩解,不承认26军放跑了陆战1师。而且他认为部队打得不错,打得非常艰苦。因为以76师为例,入朝时14000多人,打到最后全师建制都打没了,一共九个步兵 营,最后打得连一个完整的建制营都没了,只剩下几个营的空架子。76师237团全团只剩了两个完整连,只有2营剩了个完整连。这么惨烈的战斗,怎么叫作战不积极?怎么能把责任都推到担负总预备队的26军身上呢?支福田不服,为他们的军长、政委,为26军的全体指战员感到委屈。

支福田的想法代表了26军干部战士的心声,就是从骨子里往外的不服气。试想,一个团还剩两个完整连,一个连还剩了七八个人,都没人了,仗还怎么打?主要是冻伤,南方部队到北方如此不适应,还要打 仗,还能击溃美军,所以支福田狠憋了股子气。战役总结的时候,支福田说:“部队在东北就没有装备好,还没有装备完毕就叫我们入朝了,那还能打仗?26军都戴着大盖帽进去的,一家伙在零下二三十度的环境 里,受得了吗?”支福田说的是实话,这事9兵团上下,包括志愿军总部 都知道。但还有很多别人不知道的,只有支福田他们少数人知道。比如:支福田夜里出去撒尿,刚尿完了,地上就长了个冰橛子。师副政委的警卫员就随便在耳朵上弄弄,就把耳朵弄掉了。在那种条件下,能把 美军击溃已经很不容易了。

支福田所在的76师是26军的主力师。解放战争时期整个鲁中就两个师有名,一个76师,一个77师,都在26军。当年在国内是打遍鲁中,打遍山东,一直打到上海,一直都打得很好,可到了朝鲜以后,部队居然 打没了,可以说百分之七八十是冻伤。战士们冻伤到什么程度,用支福田的话说,手握个炮筒子,或者枪筒子,手这么一攥就全部震下来了。战斗打到激烈时,下面已经没有部队了,人都冻伤冻死或者被打死了。 师长看没有部队了,仗打不下去,就让支福田去找,让他找工兵营在哪儿。因为工兵营原来在国内是炮兵营,入朝前由于没有炮改编成工兵营。营里的干部跟支福田都很熟,他就是这个营里出来的。师长说:“你去找张克友。”工兵营营长名叫张克友。支福田一路小跑找到张克友,叫他把工兵营的人员召集起来,把工兵的工具去清理清理,找个 地方放起来,赶紧拿起枪补充到239团,那个团差不多快打没了。结果情急当中,支福田走错方向。回到师部就被政治部主任狠狠批评了一顿。支福田又去找了第二遍,终于找到了工兵营,又给领到了239团。 一路把他冻得要死,连返回的路线都快找不到了。到了师部,支福田坐在电话旁边等着电话,结果就用舌头随便往朝鲜老百姓那个房子的门上一舔,就把舌头粘住,差点弄不下来,竟被粘下了一层皮。

237团3营,原来在上海准备打台湾的时候是个加强营,有1000多人,装备也很好的,可是因为行军路线不对,上级机关在指挥上的失误,搞错了方向,只爬了一座山,一个营1000多人就冻没了。后来营长、教导员被撤职。支福田本来要到那个营当副教导员,结果没去,顶他去的副教导员在下碣隅里被冻死。部队大量的冻伤减员,实际上枪伤并不多。入朝时大家的总体思想都是用不着怎么准备,在东北的时候,思想准备就是一瓶牙膏就够了。在国内战场,从北方打到南方,才用 那么短的时间。那么个小朝鲜,从北边打到南边就完了,那就带了半瓶 牙膏,把其他东西都放下了。结果一到朝鲜就不行了,支福田明白过 来,不带牙膏没事,不穿上厚厚的棉袄棉裤,不戴上狗皮帽子,真能冻死人。再一打仗,更知道,根本不像国内那样的速决战,后来变成不折 不扣的持久战了。由于确实没有长期作战的思想准备,更没有防寒的衣物,光寻思小小的美国鬼子,几下就能把他们打跑。还以为美国就那几 290个人,四野13兵团,华野9兵团,都是当年在东北和华东有名的部队,只一下就能从朝鲜北边打到南边。这种轻敌思想,当时在志愿军9兵团很严重。

支福田想是这么想,但当时只是在下面嘀咕了几句,没敢说话。几天前的下碣隅里的场景就在他眼前转悠。仗打得相当艰苦,满地的尸体,美军的,我志愿军的,交错在一起。虽然志愿军伤亡很大,虽然26军最终没有追上机械化的陆战1师,但是26军还歼灭了那么些美军。而且战斗中减员,都是国内准备不足造成的。

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存放的一门“功劳炮”,就是26军炮团的第一门炮。26军炮团的装备在当时应该是很不错的。可三个炮兵营,刚装备起来,一天就让美国飞机在山沟里都给打没了,几十架飞机轮流轰 炸,从早上起来到中午11时,把一个团打垮了,炮团彻底失去战斗力。所有的骡马都被打没了,而后支福田他们连吃了一个月马肉。

当时部队那个艰苦程度,非常人所能理解。但这些都不是26军放跑美陆战1师的理由,因为飞机不光飞在26军头上,20军和27军被轰炸得更多,在冰天雪地的时间更长,一直追到海边,跟美军拼死决战,所以 任何客观理由都不应该成为最重要的理由。但26军遇到的困难确实也多一些,他们后期入朝,又是在20军、27军后跟进,前边把粮食都筹没了,他们只能是饿着肚子,连老百姓埋在地下的地豆子都翻出来吃没了。下碣隅里战斗的第三天,部队已经往前推进了,支福田和师里的干事由保卫科长领着,向前行军。那天晚上他们发了个财,在一个小山埂上发现一片美国死尸,都冻得硬邦邦的,几个人好奇地坐在死尸上,结 果往下一看,都吓了一跳,突然从死尸上冒出火光。定了定神,再看,才知道实际上不是冒火光,而是一个军官的手上戴了个夜光表。几个人 就想把那表摘下来,可是已冻在那死尸胳膊上,怎么弄也弄不下来,像长在了身体上一样。后来那表支福田用了很多年,也不怕闹鬼啥的。

行军中碰上师副政委,那时候师长生病,在国内没有入朝,师里只有一个副师长、一个副政委和两个参谋长及主任领着入朝。进到几个师首长的破房子,几个警卫员正在给首长们烧饭,连个米粒也没有,光在 那儿烧水,就让支福田等人去找几个美国罐头,结果真找到几个罐头,可师首长舍不得吃,竟说你们吃了它,吃了它去完成个任务,赶快去再收集收集工兵营,收集收集警卫连。他们把仅有的罐头让给执行任务的同志先吃,一下就把支福田感动得热泪盈眶。

志愿军9兵团在态势、地形、人数均为优势的情况下,付出了巨大代价仍未能全歼甚至未能给予陆战1师重创,怎么也不能说成是一次胜利。虽然挫败了美军的进攻,但毕竟让捏在手中的陆战1师逃出了重围。因此长津湖之战,比较客观来说,双方应是打成平手。

9兵团于12月1日向志愿军总部发出的对东线作战的检讨电报也可看出,9兵团自身也未将此次作战视为一次胜利。电报表示:“这次作战打得很不好,不仅未能全歼美陆战1师及第7师,反遭巨大减员,严重缩小 战力。……未能彻底完成上级赋予任务,应由职负主要责任,拟在战斗结束后召集各军总结经验教训。”同时总结了五点主要原因:

对作战环境调查研究不够;仓促进入战斗准备不充分,对地形、道路侦察不清楚,尤其是敌情不明;26军南调时间过迟,兵团二梯队使用不及时;缺乏必要的对美军作战经验与应用军事教育;后勤工作组织不良,特别是运输工具不能适应作战需要。

长津湖战役结束之后,毛泽东也知道9兵团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因此希望宋时轮带着9兵团回到国内休整和补充兵员。而宋时轮拒绝了毛泽东的好意,在朝鲜战场进行了短暂的休整之后,又投入到其他的战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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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兴南大撤退

12月11日,麦克阿瑟亲自从东京飞抵连浦,慰问陆战1师及第10军,批准第10军从兴南登船南撤的计划,并命令第10军从12月27日起归第8集团军指挥。为了撤出第10军,美军在兴南港集结了193艘舰船(其中15艘人员运输船、40艘坦克登陆舰和75艘运输船)组成的庞大舰队。

12月12日,这一天是美第10军军长阿尔蒙德的生日,而他的生日礼物,却是美第10军在兴南港悻悻地装船撤退。除了陆战第1师之外,在 这里登船的还有10万多美国陆军和韩国官兵,17500台车辆、坦克,35万吨物资,总共动用了109艘大型驳船。

志愿军9兵团不甘心就此放过陆战1师,决定不顾一切困难和代价, 继续组织所有还能勉强支持的人员力争歼敌一部或大部,因此命令27军 主力经新德里、社仓里向咸兴追击,另以94师281团协同人民军由赴战岭向咸兴追击;20军因减员甚重,主力在古土里转入休整,仅以小部队和26军继续尾敌追击。不过此时,各部减员均已异常严重,以27军为例,79师缩编为5个步兵连和2个机炮连,80师缩编为8个步兵连和2个机炮连,81师缩编为17个步兵连,94师缩编为9个步兵连,缩编之后每连战斗人员也不过四五十人,全军仅余2000余人。

9兵团实在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15日,志愿军总部向9兵团发出贺电:“你们在冰天雪地、粮弹运输极端困难的情况下,与敌苦战一月有余,终于熬过困难,打败了美国侵略军陆战1师及第7师,收复了许多重要城镇,取得了很大胜利。这种坚强的战斗意志与大无畏的精神,值得全军学习。”17日毛泽东致电志愿军总部并9兵团:“9兵团此次东线作战,在极端困难条件下,完成了巨大的战略任务。由于气候寒冷,给养缺乏及战斗激烈,减员达4万人之多。中央对此极为怀念。……”

同日,鉴于长津湖之战对朝鲜战局所造成的紧迫危险,美国总统杜鲁门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以便获得总统在战时才能拥有的权力,加快武装部队和军备的扩建工作。美国陆军部随即下令将第31和第47国民 警卫队师从1951年1月起转为联邦正式服役师。

17日,美军全线南撤,27军尾敌追击进占咸兴,19日又进占连浦,兵锋直逼兴南。而人民军已于12月9日攻占元山,切断美军南撤的陆上退路,因此美军决定第10军全部从兴南港登船南撤。

鉴于美军在兴南港外以海空火力组成严密火制地区,大部队难以突破,因此27军除以一个营的兵力控制咸兴港外,只是组织多个精干小部队与26军和人民军协同,对兴南地区美军实施袭扰。

兴南港原是作为东线美军的后勤补给港,所有东线美军的海运物资全部在这里卸船。而为了保障作战需要,一贯注重后勤补给的美军在此储存了大量的各种物资,从可口可乐到香烟啤酒,从鸭绒睡袋到枪炮弹药,应有尽有。此刻,为了不让这些物资落入志愿军之手,美军却必须进行浪费加毁坏。美军将装满食品、衣服的仓库大门敞开,任由人们搬取。美军士兵、朝鲜码头工人和百姓在堆积如山的物资里,随意挑选自己中意的东西。朝鲜人是头顶肩扛搬回家,而美军士兵则是如败家子一般肆意浪费,为了吃一个三明治可以打开十几听午餐肉罐头挑选一块中意的肉馅,为了喝一口饮料可以打开几罐一加仑的果汁罐筒……而负责销毁这些物资的美军第175战斗工兵营一名军官不由得叹息道:“我们刚把这些东西运到这里,如果中国人继续前进,我们就不得不把它们全毁掉!愿上帝保佑纳税人!”

24日,175工兵营将兴南港的火车头和车厢开上一座铁路桥,然后浇上汽油,连桥带火车一起点燃,凶猛异常的大火甚至将火车头烧得通红,汽笛也在高温下失灵,凄厉的尖啸一直响到火车头彻底爆炸。而175工兵营最后的杰作是将400吨高爆炸药和500枚1000磅的炸弹引爆,剧烈的爆炸简直要把兴南港炸上了天,火焰、浓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蘑菇云,在兴南港的上空久久不散。

已经连续作战近20天,又冻又饿的志愿军9兵团依然没有放弃追击。美军在撤离的同时向9兵团的追兵进行了最后的打击。美军的2艘巡洋舰、7艘驱逐舰和3艘火箭炮舰一字排开,以全部火力进行轰击,在整个兴南大撤退的过程中,美军仅舰炮就发射了3.4万发炮弹和1.28万发火箭弹,其火力猛烈程度甚至超过了仁川登陆。

然而此时,志愿军只是用炮火对兴南港进行了零星的射击,既未进行猛烈的火力轰击,也未进行地面攻击。9兵团再也无力发起进攻。整个志愿军9兵团15万大军已完全瘫痪。战至此时,连成建制的阻击部队也拿不出来了。

12月24日下午14时36分,最后一艘美军船只驶离兴南港,在兴南大撤退中,美军共撤出10.5万名士兵、9.8万名朝鲜平民、35万吨物资和1.75万台车辆。

25日拂晓,志愿军27军进入兴南。

图26:兴南港,陆战队葬礼之后,美陆战1师史密斯师长在阵亡士兵的墓地。

惨烈的长津湖之战终于落下了帷幕。也就在这天,阿尔蒙德和最后一批撤离人员在釜山登陆。在陆战队马山营地,海军为陆战1师运来了圣诞树和圣诞礼物,史密斯师长将军官召到师部,开怀痛饮,士兵们也得到了啤酒、甜饼和火鸡的丰盛晚餐,以庆贺终于活着逃出了地狱般的长津湖。

值得一提的是,“SSMeredithVictory”号战舰因搭载14000余名难民成功逃脱,创下历史纪录而被载入吉尼斯纪录。同时,兴南撤退战斗也因救助超过20万名“联合国军”和朝鲜平民而成为美军历史上最大规模的撤退战役,继而被载入史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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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不死的战斗队形

12月8日上午8时,古土里美军主力的撤退如期开始,陆战7团3营和陆军暂编营同时向公路两侧的两个高地发起攻击,1营和2营则沿公路向 南推进。3营此时能作战的全部人员仅130人,还不及平时一个连,所以力量非常单薄,实在无力夺取预定目标,进攻一再受挫。其他两个方向,美军进展比较顺利,因此7团团长利兹伯格决定派2营调头向西迂回到3营攻击正面的侧后,配合3营的进攻。

黄昏前后,2营、3营前后夹击终于奏效,两个营在1328高地会师。

中午前后,陆战5团也开出古土里,在陆战7团的后面向南推进。留在古土里的美军也积极进行后撤准备,由于没有运送工具,只得举行了简单仪式,就地掩埋了117具美国陆军、陆战队和英军的尸体。停战后,这些尸体和美军留在柳潭里的尸体一样,都交还给美国。

在该地区志愿军20军58师以黄草岭为核心,依托两侧地形有利的高地,阻截美军的南撤。

早在第一次战役中,志愿军42军就在黄草岭与北上的美军陆战1师、步兵第7师和韩军首都师、第3步兵师展开过多日激战,以异常顽强的防御粉碎了美军多次攻击。但是现在58师伤亡和非战斗减员已非常严 重,战斗力已经下降到了谷底,因此战至15时,1350高地、1304高地和 黄草岭阵地已全部失守,58师拼尽最后努力将173团和174团所有还能作 战的人员集中起来,编成四个连由师参谋长胡乾秀亲自率领,进行反击才夺回了1304高地。但是美军飞机发现并攻击了志愿军前线指挥所,包括胡乾秀和174团政委郝亮在内的指挥所人员全部牺牲。

胡乾秀也是长津湖之战中牺牲的志愿军最高级别的指挥员。

16时,陆战5团先头部队1营也投入了战斗,与陆军暂编营共同攻占1457高地。见天色逐渐暗下来,陆战5团1营便停止前进,以一个连守备1457高地作为屏障,主力则在公路附近构筑工事,就地组成环形阵地。

黄昏前,陆战7团1营的推进也遭到了志愿军顽强抵抗,由于大雪纷飞,能见度下降到20米,不要说空中支援,就连迫击炮的弹着点都看不清,因此1营便在1304高地附近停止进攻,构筑工事准备过夜。

由于8日夜间气温的急剧下降,造成志愿军大量冻伤减员,所以9日的战斗,美军遇到的阻力相对减轻了很多。陆战7团1营击破沿途轻微抵抗,一路南下,直抵水门桥。

在俯瞰水门桥的高地上,志愿军20军58师172团的一个营几乎全部被冻僵了,阵地被美军轻而易举地夺取了,从而保障了美军工兵在水门桥上顺利架设MZ车辙桥。

10日凌晨2时45分,美军陆战7团1营的先头部队首先到达真兴里,不过跟在1营后面的团辎重车队因为卡车故障堵塞公路等原因,浪费了不少时间,直到8时30分才到达真兴里。接着,2营、团部、陆军暂编营、3营和炮兵11团3营依次到达。陆战5团在7团后面跟进,2营和3营也在黄昏前后顺利到达真兴里。

在公路两侧高地掩护的1营在主力通过之后,于18时撤离掩护阵地,作为团的后卫开往真兴里,于次日清晨到达真兴里。

陆战1团作为全师的后卫,以3营占领公路两侧高地掩护全团通过,原计划将派2营接防5团1营的掩护阵地,但团长普勒上校认为目前敌情威胁程度并不严重,因此命令2营就跟在5团1营后面撤往真兴里。

在2营后面跟进的依次是炮兵11团2营、陆军第7步兵师31团2营、团部,3营掩护主力通过后撤离掩护阵地,在团部后面跟进。全师的总后卫是陆战1师侦察连和坦克部队,坦克部队包括第1坦克营的B连和D连、陆战5团反坦克连的坦克排和陆军第7步兵师31团坦克连,总共约40辆坦克。

当美军全部撤出古土里后,真兴里的美军第92野战炮兵营便集中全部炮火对古土里进行了覆盖射击,几乎将古土里夷为平地。

10日下午,在古土里与真兴里之间的志愿军20军58师和60师经过连日苦战,两个师合在一起还能作战的人员也不超过200人,根本无力阻止陆战1师南撤。

20军军长张翼翔实在不甘心,命令60师参谋长蔡群帆率领这200多人衔尾追击。

至少有4000朝鲜平民跟在美军后面,走在最后的是师侦察连欧内斯特·哈格特中尉率领的一个28人的步兵排。哈格特担心朝鲜平民里混有志愿军,一再命令平民远离。由于路面狭窄又满是积雪,笨重的坦克稍有不慎就会冲出公路滑落到悬崖下,所以哈格特带着步兵引导着坦克缓缓而行。

当离水门桥还有2公里处,倒数第9辆坦克制动器发生故障,堵塞了道路,导致这辆坦克后面的9辆坦克和哈格特的步兵排与主力隔断。就在此时,以顽强意志尾追而来的志愿军20军部队数十人从公路两侧和北 面同时发起冲锋。哈格特排且战且退,被堵在公路上的9辆坦克寸步难行,成为志愿军集中打击的目标。坦克的乘员不敢恋战,丢弃坦克随步兵后撤。当最后几辆坦克在志愿军火箭筒和手雷的猛烈攻击下纷纷起火,那辆发生故障的坦克却奇迹般地发动起来,向南开去。后面两辆坦克赶紧跟着后退,其中一辆居然是由从未驾驶过坦克的陆战队莱特下士驾驶的,终于逃脱了志愿军的打击。

哈格特排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混战中有12人负伤,好不容易脱离战斗后继续向南后撤。

水门桥边,戈鲁道上尉指挥的工兵爆破班早已做好炸桥准备,已等待多时,当哈格特排通过后,便准备点火,但是朝鲜平民蜂拥而来,三次被迫暂停点火,最后工兵用枪将平民驱离,于11日2时将水门桥彻底 炸毁。3时许,断后的坦克部队到达由陆战1团1营坚守的1081高地,1营这才撤出阵地向真兴里退去。11日11时,全师的后卫侦察连和坦克部队终于到达真兴里。

在最后的战斗中,陆战队一等兵罗伯特·德莫特被手榴弹炸伤滚下路边的山谷,战友们以为他必死无疑,战斗又那样激烈紧张,也顾不上 寻找他的尸体,便匆匆撤退。其实他只是受了轻伤,被爆炸气浪炸晕了,醒来后挣扎着爬上公路,发现战斗已经平息,公路上到处是如潮的朝鲜平民,却没有一个美国兵。他赶紧快步向南,这时听到一声巨大的爆炸,他知道水门桥被断后的美军炸毁了,好在水泥管还可以步行通过,便和朝鲜平民一起从水泥管上通过水门桥,然后徒步到达真兴里。他是最后一个到达真兴里的美军士兵。

卡在美陆战1师撤退路上的1081高地一直被中国军队占领着,这是一块更加远离中国军队补给线的高地。美军为了夺取这个高地,派出了一支强攻部队,在冰雪中与中国士兵反复争夺高地。严寒使自动步枪和 卡宾枪已不能发射,即使用火烤过之后依旧有40%不能使用。1081高地距离公路仅仅800米,但是雪深达到20厘米,美军从进攻前沿运送伤员下来,几百米的坡路要用去7个小时。不知道在这种极其恶劣的条件下高地上的中国士兵在没有粮食供应和缺乏御寒衣物的情况下是怎样活下来的,但是,他们的生命在战斗中依然能够迸发出炽热的斗志。

1081高地最后被美军四面包围,在高地四周的每一个方位,都有美军对空引导员引来的大量美军飞机。真兴里方向的自行155毫米榴弹炮、团属107毫米重迫击炮和105毫米榴弹炮、营的81毫米迫击炮和60273毫米迫击炮一齐向这个高地进行射击。地面上美军动用了一个营的兵力向山顶冲击。参加过这次战斗的美军士兵战后这样评价那天他们在1081高地上看见的中国士兵:“这些中国士兵忠实地执行了他们的任务,没有一个人投降,顽强战斗到底,全部坚守阵地直到战死,无一人生还。”

这一天,长津湖的气温又骤降到了零下38摄氏度,20军58师两个连的部队在水门桥边的高地上阻击美军。陆战第1师也意识到周边的高地上会有埋伏,在通过大桥之前,就派先头部队进行侦察。当美军的士兵 摸到山头上之后,他们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在水门桥附近的高地上,志愿军一个连的官兵呈战斗队形散开,卧倒在雪地里,人人都是手执武器的姿态注视着前方,没有一个人向后,全部冻死在山上,全部化作晶莹的冰雕。整整一百多人的连队,幸存 者仅仅是一个掉队的战士和传达命令的通讯员。纵观世界战史,也只有中国,只有中国的军人才有这样的战斗精神。

长津湖战役的参与者、原中央军委副主席兼国防部长迟浩田说:我第一次看到,战士眼睛瞪得很大,脸上都是冰,冰化了以后看,那很安静的。这种场面确实我从来没见过,没见过一次冻死这么多人。

当志愿军的追击部队抵达水门桥的时候,他们目睹了自己战友悲壮的场面。在冻死的战士中,有一位来自上海的战士名叫宋阿毛,在他的上衣兜里找到了一张纸片,写着这样一段话:我爱亲人和祖国,更爱我的荣誉,我是一名光荣的志愿军战士!冰雪啊!我决不屈服于你,哪怕是冻死,我也要高傲地耸立在我的阵地上!

战后,美军曾翻译过一份中国第27军关于朝鲜东线战事的总结材料,其中有这样的叙述:食物和居住设备不足,士兵忍受不住寒冷。这就发生非战斗减员达1万人以上,武器不能有效地使用也是原因。战斗中,士兵在积雪地面野营,脚、袜子和手冻得像雪团一样白,连手榴弹的拉环都拉不出来。引信也不发火,迫击炮身管因寒冷而收缩,迫击炮弹有七成不爆炸。手部皮肤和炮弹、炮身黏在一起了。

即使是这样,在东线的战斗中,美国海军陆战队最精锐的陆战1师依然遭到了中国军队毁灭性的打击,中国军队已迫使其在东线战场进行了大规模的撤退。至此,没有人再会认为中国的这支“农民武装”式的军 队是一支可以轻易侮辱的力量了。

朝鲜战争结束后多年,在日本出版的一部关于朝鲜战争的著作中,日本人是这样描述那时的中国军队的:中国军队在美军完全掌握了制空权的情况下,虽然苦于缺乏装备、弹药、食品和防寒用具,但仍能忍耐 一切艰难困苦,忠实地执行命令,默默地行动与战斗。这就是毛泽东所提倡的“不论在任何艰难困苦的场合,只要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就要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敢精神。

志愿军战士好像对美军炽烈的火网毫不在意似的,第一波倒下,第 二波就跨过尸体前进,还有第三波和第四波继续前进。他们不怕死,坚持战斗到最后一个人的意志,仿佛是些殉教者。他们对面的美军官兵也在惊叹其勇敢的同时,感到非常害怕。这支军队的这种勇敢战斗精神和坚忍性,到底来源于什么?那大概不单纯是强制和命令。可能是因为对 共产主义的信仰,对帝国主义的憎恶,坚信现在进行的这次战争是“正义战争”,这些都渗透到了这支军队官兵的心灵深处,不,已渗透到了他们的骨髓之中。

12月11日13时,美陆战1师的主力通过真兴里。中国军队对陆战1师的阻击基本结束了。

陆战1师从古土里到真兴里11公里的路程,先头部队耗时42小时45分,从先头部队离开古土里到最后的后卫到达真兴里,总共耗时77小时,平均每前进一公里用时2小时。在这一撤退过程中,陆战1师阵亡51人,24人伤重死亡,失踪16人,伤256人,共计伤亡347人。

陆战1师到达真兴里,意味着陆战1师终于结束了陆战队历史上最为艰辛的磨难,从真兴里到兴南,可以说是一路坦途了。因为不仅真兴里是长津湖地区崇山峻岭的终点,从真兴里到兴南全是平原,而且从真兴里以南再无志愿军活动,从柳潭里开始的前堵后追的危险也不复存在,最多只有尾追之患了,而志愿军依靠步行是很难追上在平原依靠公路甚至铁路机动的美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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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大撤退

陆战1师到达真兴里后,被志愿军前堵后追的危险也不复存在。此时志愿军第9兵团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12月24日,美军193艘舰船组成的庞大舰队将美军全部撤离兴南。

(一)殊死阻击水门桥

陆战第1师作为美国部队最王牌的师团,以现代化的战争手段不断冲破志愿军的层层包围,在最后关头,志愿军9兵团找到了一个阻击敌人的绝佳地点,那就是水门桥。只要炸掉这座大桥,美军将无法跨越万丈深渊的峡谷,水门桥成为了陆战第1师生死攸关的一道屏障。

水门桥位于长津湖古土里以南的6公里处,桥下就是悬崖峭壁万丈深渊,陆战第1师众多的汽车、坦克都必须经过这个大桥,才能够撤出长津湖地区。而通过了这座大桥之后就是黄草岭,朝鲜东部扇区的最后一个山头。此后地势就会极为平坦,能够直通位于兴南的港口,陆战第1师的机械化部队就可以快速摆脱9兵团的追击。如果水门桥被破坏掉,陆战第1师无路可绕只能被堵截于此,那将是志愿军消灭美军的最好时机。美军显然也认识到了水门桥的重要性。

12月1日,志愿军对水门桥发起了突然攻击,守桥的美军措手不及,水门桥被成功炸毁,可是第二天,美军工兵部队就用一座木桥进行了修复。12月4日,志愿军再度出击,第二次将美军架好的桥梁炸毁,而美军又在原桥残留的桥根部架设了钢制桥梁,使其恢复通行。

水门桥两次被炸两次修好,它的存在等于给了陆战第1师一线生机。志愿军9兵团负责第三次炸桥的部队一早就穿插到了水门桥下。

姜庆云是27军80师240团3营7连连长,也是担负志愿军组织的炸桥任务的突击分队。他受领任务后马上调集两个排的兵力,组成一支敢死队,发起了第三次摧毁水门桥的行动。姜庆云亲自带了一个步兵排20多 个人走在最前面,被美军发现的时候,他们距离水门桥不足百米了,美 军的重机枪只打了一梭子,就打倒7人,当场牺牲3人,负伤4人。其余的人员在姜庆云的带领下,继续义无反顾地向着桥头前进,一直接近到距离水门桥不足四五十米。

姜庆云的敢死队发起了冲击,他们反穿着棉袄,让白色的内衬成为雪地里的保护色,借着漆黑夜色一边冲锋一边隐蔽,每个战士身上都背着几公斤的炸药。而美军在桥两侧部署的机枪火力构成了严密的火力网,他们冒着雨点般的子弹,朝着桥头冲过去。

桥头下面有一条老百姓平时运木柴的小铁路,1米多宽。姜庆云的敢死队隐蔽在小铁路边上。铁路边上是两条小沟,一面靠山,小沟下面便是长津湖公路。姜庆云侦察了一下地形,带着敢死队员沿着小沟交替 掩护着往前走。

地形相当复杂,也很容易暴露。他们能看到美军,美军早就占领了这个铁路桥头的一座废弃的桥墩,但人数并不多,而且是个射击死角,轻易打不到他们。姜庆云将卡宾枪一挥,敢死队员全部跃上桥头,与美军短兵相接。

姜庆云在战斗中负了轻伤,两发子弹打在他的胳膊上,由于失血全身无力,但仍坚持指挥战斗。大家呼喊着向美军扑去,守桥的美军大部被歼,余下的跑进了长津湖,后被20军的部队堵截,没能逃掉。

至12月6日晚,姜庆云的敢死队第三次冲过美军的阵地,用血肉之躯,把新架设的大桥和根部基座全部炸毁。

水门桥第三次被炸毁的消息被美国守军第一时间报告给了陆战第1师师长史密斯,令他大惊失色。

史密斯率领陆战第1师突围数日,虽然每天也都伤亡不断,但战斗序列并没有被打散。可目前的情况,志愿军9兵团20军27军紧追不舍,26军也在步步逼近,如果水门桥不能通行,陆战第1师就会被压制在绝壁的边缘,志愿军绝不会错失这次进攻的机会,陆战1师危在旦夕。

美军到达古土里的时候,一场猛烈的暴风雪来了。惊魂未定的美军官兵在极度的寒冷中听到了这个比呼啸的风雪更令他们恐惧的消息:在继续向海岸撤退的路上,有一个极其险峻的隘口,隘口上唯一可供通过的桥梁已被中国士兵炸毁。

陆战1师身陷绝境,这个消息震动了整个联军司令部。美军高层认 为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陆战1师葬送在长津湖,这个王牌师可是美军的一 面旗帜,这不单单是一场战斗的失败,而是会让整个美军都颜面扫地。

根据陆战1师的工兵参谋兼第1工兵营营长约翰·帕特里奇建议,把新桥组件空投到古土里,然后把这些组件运到架桥的现场。架桥需要四套MZ型车辙桥组件,但考虑到空投的损失,陆战1师要求了八套。但是,车辙桥组件重达1.1吨,美军空军现有的空投降落伞能否承受如此重量还没有过先例。于是,美军在韩国的一个空军基地进行了降落伞载重试验性空投,结果钢制的组件在落地时严重弯曲。空军要求从日本运 来更大的降落伞,当夜,一支降落伞维修小组携带着更大的降落伞从日本到达朝鲜的美军海军连浦机场,在海军陆战队空投排和美国第一水陆两用牵引车营100多名技术人员的配合下,连夜完成了空技试验和在古 土里实施空投的一切准备。

7日9时30分,美国空军八架C-119大型运输机将八套钢制的MZ型车辙桥组件空投到了古土里狭窄的环形阵地里,除了一套损坏、一套落到中国军队的阵地外,其他安全收回。这些组件被立即装上卡车,在重兵 的掩护下,向水门桥前进。一路上大雪纷飞,中国士兵的冷枪不断,更糟糕的是,派去占领水门桥的先头部队没有完成任务,卡车被迫返回。第二天通过很顺利,可是当美军到达水门桥山梁时,帕特里奇却大吃一 惊:中国工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炸掉了一截水门桥残存的桥面,MZ车辙桥组件已无法达到断裂面的宽度。美军工兵们在深谷中发现了一堆旧枕木,于是他们把枕木拖上来,架设临时桥墩。

经过一天一夜的紧张施工,陆战第1师的工兵部队于9日下午4时架桥成功。

远离本土作战的美军仅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于不断传来的枪炮声中,在北朝鲜东北部偏僻山区的一座悬崖上架设起了一座载重50吨、可以通过所有型号的坦克和车辆的钢制桥梁,创造了战斗工程保障的奇 迹。

事后从中国军队对如此重要的水门桥及其隘口附近所投入的少量兵力看,说明中国军队的指挥官们必定认为美军已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修复一座钢铁桥梁,所以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派出工兵炸毁桥梁。但中国军队并没有充分认识到美军现代化装备的优越作战能力,因此,直到美军士兵心惊胆战地通过水门桥的时候,他们才发现中国军队并没有在这个险要的地方部署重兵,所有的阻击从规模上判断最大不超过营级。

其实,即使在美军修复了水门桥的情况下,隘口也是美军大型车队通过的瓶颈,只要在隘口附近的几个高地部署阻击兵力,对隘口进行不间断的射击,美军就是通过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但是,除了零星的冷枪之外,整个水门桥地区再没有中国军队更大规模的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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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撤向古土里

12月5日中午开始,下碣隅里美军突围进入倒计时:陆战5团所属的三个营和配属的陆战1团第3营全部进入环形防御圈的一线阵地,其中的陆战5团2营进入东丘西侧高地,准备次日凌晨对东丘的攻击。陆战7团也加紧进行战前准备。从晚上直至6日天明,下碣隅里的美军炮兵对下碣隅里至古土里公路两侧进行了彻夜不停的炮击,一方面是为突围战斗做准备,一方面则是为了将炮弹全部打光以减少行军的负担。

6日凌晨4时30分,陆战7团1营借助浓雾掩护,偷袭了岛内里西南的高地,迅速肃清了高地上志愿军约一个排的守军,为突围行动夺取了出发阵地。6时许,7团2营沿公路,7团1营为右翼,陆军暂编营为左翼,三个营齐头并进向古土里推进,曾坚守德洞山口的2营F连担任先锋,不过巴伯上尉已经因伤后送,此时由韦尔·阿比尔中尉代理连长。

F连刚离开下碣隅里阵地50米,就遭到了志愿军的射击,好在距离下碣隅里不远,F连一面将伤员送回下碣隅里(再由运输机后送),一面继续前进。志愿军稍事阻击便将最前面的F连和坦克排放了过去,而对后面跟进的2营营部、D—E连和机炮连进行了更为猛烈的阻击。2营不得不组织F连和D—E连向志愿军据守的高地进行反击。但是此时雾气 尚重,能见度很低,无法进行有效的航空支援,所以反击一时难以得手。一直到太阳高升雾气消散后,才在飞机和迫击炮的火力支援下,压制了志愿军的阻击。不过在此次战斗中,美军伤亡不小,2营副营长和D—E连的连长都负了伤。

志愿军174团作为58师预备队在下碣隅里投入战斗后,一举将美军击溃,而他们并没有得到休整,而是马不停蹄,迅速向黄草岭机动,担负阻击下碣隅里向古土里逃窜之敌的任务。3营副营长姚根连带着8连走在行军队列的最前面,他们3营目前只剩下一个连还保持着战斗力,但仍然顽强地向黄草岭方向疾进。他们的装备被打掉了许多,战前营里还是有一些轻重火器,营里有两挺重机枪,每一个班都有一挺轻机枪,但 战士手中的武器就差远了,大部分还是日本的三八式,另有一部分是缴获国民党的,全营的装备更像是个杂货铺。不过经下碣隅里一战,他们如今已鸟枪换炮,一是从美军手中得到了大量武器弹药,二是部队缩减成一个连,好枪好炮都集中在剩余的人手里。即便如此,还是缺少对付美军坦克的重火器,姚根连也承认,以目前的装备,很难对付美军的坦 克。

姚根连在下碣隅里战斗的时候就教过战士们对付坦克的土办法,就是用枪等硬物塞到美军坦克的履带中,先阻止其行动,再图炸毁。而美军的人多,坦克一旦有步兵伴随,想要把东西塞进美军坦克的履带,实非易事。所以姚根连边跑边想着办法。与美军打了好几天,部队过于疲劳,亲眼见到太多的战士被累死,被打死,更多的是被冻死,死了这么多人,不就是为了堵住陆战第1师吗?而陆战第1师的最大优势,除了他们的空中优势,再就是强大的机动能力了,而这机动能力又是依靠坦克得来的。所以他就想如何打坦克的办法,以志愿军目前的状态,打、炸、烧是办法,还可以采取阻、陷的方式。但时间紧迫,来不及挖反坦克壕,也没办法设置反坦克障碍物,挖不了陷阱,最好的办法就是能引诱美军的坦克往其他方向走,不让他们打到志愿军的阵地上来。姚根连 的目的就是引开美军的坦克,因为174团长途奔袭,团指挥所也一直跟着他们行动,就设在3营后侧不到百米的山沟里,那边还有一部分伤员,如果美军坦克进来就危险了。正在想的工夫,8连已经运动到黄草岭地域并占领了阵地,简单地构工设障后,美军就来了。

尽管姚根连想了很多看似很巧的办法,但最后的办法还是与美军死拼,因为时间来不及了,他的部队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再好的办法也得不到有效实施,也只能采取最简单的抵抗了。一场血拼仗过后,8连基本打没了。有一个班本来二十来人,经此一战,只打剩下两个人。这还不算最惨的,在9兵团的各战斗连队中,全部打光的比比皆是。

别看部队伤亡如此巨大,美军的坦克有多么凶猛,姚根连从心底瞧不起美国人。他觉得美军除了火力强,还有保障能力强,其他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敢靠近了扔手榴弹,手榴弹一响,美军的战斗力便大打折扣。姚根连就是这么做的,他让部队先别急着动手,待敌坦克爬上阵地,几乎快轧到人了,还不许开枪:一是为了节省弹药,二是为了先把坦克后面的步兵干掉。当美军的步兵接近到十米以内的时候,他才命令 投弹,随后战士们便将成捆成束的手榴弹投入敌群,伴随着一声声英语的哭爹喊娘,美军的步兵被打了下去。接着8连就专门对付那几辆孤零零的坦克了。

战斗一直持续到天黑,当面之敌被击退。而姚根连他们又接到新的命令,让他们马上插到返峰里,就是在黄草岭下面,敌师指挥所过去就在返峰里。而姚根连带着3营过去以后,一个炮弹把他的营部炸了,一 个通讯班打得只剩下一个人;姚根连自己也负了伤,炮弹把他全身上下 炸了八个洞,只好让副指导员带着部队继续前进,姚根连已经走不动 了。

部队都走了之后,姚根连身边只剩下一个通讯员,天也亮了,姚根连就说:“天亮了咱们也要上去找部队,等在这里不是办法。”两个人相互搀扶着去找部队,一直跑到返峰里,太阳出来了,见一个老兄戴了个皮帽子,在防空洞里。姚根连的通讯员沉不住气,操起枪就向“皮帽子”瞄望。姚根连赶紧拦住说“不要打”,就用望远镜望去,原来是他们的师长黄朝天在那里晒太阳。姚根连赶紧奔到师长面前,师长说:“小 鬼你负伤了吗?”

姚根连说:“打的时候没有把美军打乱啊,美军这么逃怎么还有炮?”师长问他,你吃饭没有?姚根连说没有,还是两天之前吃过的,后来一直没有吃。师长拿了馒头那么大一块肉,姚根连赶紧推脱说不要,其实他早就想吃了,但不好意思要。师长就问:“有肉为啥不吃?”姚根连说:“你是师长,我是一个小副营长。你指挥一个师,我指挥一个营,肉可得你先吃,我不吃。”又说:“你有土豆我要。”师长就找来警卫员,拿了一盆子土豆来。姚根连看有一盆子土豆,也不客气了,又对通信员说:“小高,你把土豆装到我挎包里。”师长看姚根连不客气,就问:“你不吃?”姚根连说:“还有那么多人呢,他们都没有吃的。”师长问警卫员还有没有,警卫员说有,又拿来半盆。姚根连拿着土豆上了阵地。真是可怜,全营两个人给一个土豆,都分完了,还咬不动,都冻了,就在怀里焐,焐化了以后再分给大家吃。

姚根连真是条铁打的硬汉子,身上被炸了八个洞,竟没把疼痛当回事,天冷,连血都不流。当然那些弹片都没有命中要害。而且那仗打得如此残酷,部队血流成河,受点小伤都无所谓了。

到了晚上,师参谋长把姚根连找去,问他还有多少部队。姚根连说他还有一个连,把全营七、八、九连编成一个连,大概有百八十人吧;还有一个机枪连,有两挺重机枪,十来个人。师参谋长一拍大腿:“好,你们去打黄草岭。”姚根连马上回答说,行啊。参谋长又说:“你一个营不够了,我再给你一个营。”本来姚根连还很兴奋,可又有些犯难,就说:“我是个副营长,咋好指挥人家?”参谋长说:“那个 营也是个副营长领着。”就把173团的3营带来,副营长叫刘岭光。这个3营更可怜,还不到八九十人,两个营加起来还不到200人。姚根连就带着这200人的两个营一路攻上黄草岭,抓了六七个美国鬼子,马上就构筑工事,准备继续阻击美军。

60师178团3营7连加强特级任务班陈龙岗,是一个不寻常的战士,身份比较特殊。陈龙岗18岁当兵,当兵就到侦察连,相当于现在的特种部队,有不少绝活。手榴弹能投到60米以外,后来到便衣大队当侦察员。对日作战的时候,陈龙岗就是一名优秀的便衣侦察员,主要是炸桥梁、埋地雷等任务,也进行一些暗杀锄奸之类的行动。

美军成立了若干特遣队、支队什么的混合战斗群,而志愿军部队也与之针锋相对,根据部队的战斗特点和作战技能,将单一的步兵兵种配属机枪、火箭筒以及爆破手、工兵等,组织特级任务班,负责打坦克之类的战斗。陈龙岗年纪不大,但在部队入朝之前,已身经百战,在此之前打过很多仗,也是一个老兵了,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因此被编入7连的加强特别班,专门对付美军的坦克。第一次执行任务,主要是打阻击战,就是从黄草岭到古土里之间,锁住长津湖地区下碣隅里和古土里之间的公路。陈龙岗的任务就是打击公路上的敌坦克,地形不算复杂,阵地下方就是一条公路和一条小铁路。陈龙岗的加强班,装备是全连最好的,7连配备给他打阻击战,临时调配给他的有18个人,两挺重机枪,另有一门75无坐力炮,另有一具90式的火箭筒。陈龙岗任阻击班 长,因为文化程度低,所以他也不管什么美国好不好,坏不坏,只感觉抗美援朝这个事情很兴奋,可一到朝鲜就看到老百姓很惨,老百姓所有的房子、桥梁和公路都给飞机炸光了,美国的飞机,把桥梁、公路、铁路,都给炸得一塌糊涂,像样的房子都被炸掉了,这就增加了陈龙岗打击美国鬼子的决心。他当时想,如果美国鬼子打到我们中国,打到我们东北,他们也是这样搞,那我们国家就完了。所以不把他们消灭掉,我们中国老百姓也要吃美国的亏。陈龙岗当时就这么想,他还跟本班战士讲:“弟兄们,我们是在毛主席领导之下的,叫我们抗美援朝。我们呢,不把美国打倒,绝不回国。”

特别加强班一共18个人。班里还有当时较为先进的轻武器枪榴弹,一枪打出去相当于投出一枚手榴弹。枪榴弹射手姓李,云南人,外号“李大个”,岁数比陈龙岗大,30多岁。入朝的时候陈龙岗才22岁,而班里的新兵最小的才18岁。陈龙岗带着特别加强班执行阻击任务,在长津湖翻过一条铁路,占领一个小山包,部队挖好战壕,抠好防空洞,卡住下面的公路。大家带的有洋锹,在东北发的,就是能弯过来的小铁锹,还有一个十字镐,大家就用那个构筑工事。

夜12时,陈龙岗带着全班进入阵地。连长告诉他,就在这里把美军堵住,不要让一个美军过来,不管是坦克还是什么东西,坚决不让他们通过。

天一亮,美军的汽车露头了。美军陆战队行军全部是乘坐汽车,所以他们离不了公路。汽车部队是现代化部队,他们连穿着的衣服都是现 代化的。美军的衣服在雪地里,抖抖自动就干净了,陈龙岗看着他们那 些单兵装备就眼红,所以也想把睡觉的鸭绒睡袋什么的缴来自己用。

公路上只有一辆汽车开过来,汽车离公路不到50米,而公路到他们阵地前也有50米。一看见只有一辆汽车过来,陈龙岗觉得又有战利品送来了,就把战斗一组的组长小赵叫过来,两人一商量,马上决定下山去把汽车打了,把战利品弄回来。两人先是瞄准那辆汽车上的驾驶员,陈龙岗只一枪就要了那驾驶员的命,两个人冲到了汽车旁边,上了汽车翻腾吃的东西,有香烟、饼干、罐头。当时车上还有美国兵,但陈龙岗看他们吓得浑身发抖,就没把他们当回事,只当他们不存在,一心找吃的,找洋货。没想到美国兵都会开汽车,趁陈龙岗没注意,一个美国兵突然启动汽车,一掉头跑了。不一会儿的工夫,美军的飞机就开始向他们阵地上轰炸扫射,坦克也用炮轰击,陈龙岗班年纪最大的“李大个”就这么牺牲了。

“李大个”被击中之后,并没有马上牺牲。而美国重机枪开始疯狂扫射,打得阵地上的人抬不起头,无法去救“李大个”,陈龙岗只能趴在原地,向“李大个”的方向喊:“你咋样了?伤得重不?”他也叫了陈龙岗一声,他说:“班长、班长,我不行了,你们把阵地守好……”陈龙岗赶紧爬过去到了“李大个”身边,一看重机枪的子弹打在血管动脉上,血呼呼 地往外涌,肯定是不行了,就叫副班长。副班长也是云南人,陈龙岗就 喊:“副班长快过来,把‘李大个’抬下去……”话没喊完,“李大个”就牺 牲了。陈龙岗愤怒地向全班的战士说:“我们要给‘李大个’报仇,我们坚决把美军打死在阵地前面,不让他们前进一步。”

美军的进攻是老套路,每次都是先用飞机进行轰炸,然后又用汽油弹,把志愿军的阵地炸得一塌糊涂,而后是炮击,也不管你阵地上有几个人,都是一顿猛烈的炮击。这个时候只需要防炮,不能轻易占领阵地。等炮停了,美军的坦克就上来了。坦克上来之后,他们还用炮兵,打拦阻射击,就是把志愿军占领阵地的路线封锁。陈龙岗带领全班战士顶着炮火占领阵地,赶紧恢复工事掩体,而后用火箭筒打坦克,用步机枪打美军坦克后面的步兵,一直打到下午4时,将攻击的美军击退。

陈龙岗还利用战斗间隙鼓励全班战士,说什么毛主席讲,你们打原子弹,我们打手榴弹。

美军随后又组织了一次攻击,上来的人很多,全连各个阵地都遭到了美军的猛烈攻击,陈龙岗他们就把美军放近了打,主要是甩手榴弹,一次甩出去几十枚。陈龙岗边甩手榴弹,边向旁边的战士喊:“给‘李大个’报仇的机会来了,立功的时候到了!”一阵手榴弹像下雨似的甩过去,终于将美军再次击退。

打到下午5时左右,174团3营的副营长姚根连带着一个连上来接替陈龙岗所在的7连阵地,让他们连长把7连带下山去。下山前,陈龙岗还跟姚根连讲起了经验,他本来就是个土里土气的人,没文化,也不懂什么人情世故,所以跟营长说话也没大没小。

他说:“美国佬,太可恨了,把朝鲜的老百姓搞到这种程度……坦克也没什么可怕的,先拿火箭筒打,打不动,就拿炸药炸,把草点起来,用火烧。”好像还给营长上了一堂打坦克的战术课。姚根连说:“现在你们阻击任务完成了,马上退回原地。”

撤下来后遇上连长,连长问陈龙岗:“谁叫你下山打汽车的?”陈龙岗脾气一上来,不管是谁,就说:“谁叫我下山?是美国佬叫我下山。咱们来抗美援朝,美军来了你不打?”连长气得半死,就说:“你这是违反纪律,你暴露目标。”陈龙岗还念念有词:“我们早十天就暴露目标了,这条铁路我们把它封锁住了,他要从这里经过,我们不让他过去,这不是暴露目标?”陈龙岗确实违反了战场纪律,但他那时候不爱搞汇报,都是先做后讲,也就是先斩后奏。连长很生气,把陈龙岗一顿批, 说你这个人太莽撞。陈龙岗反驳说,既然是抗美援朝,不打仗跑朝鲜干什么,不打美国鬼子跑朝鲜做什么?

当美军7团开始向古土里突围时,陆战5团也向东丘发起了攻击,以保障7团的突围,因为志愿军可以利用制高点东丘的阵地以火力封锁公路。从6日7时开始,陆战5团的重迫击炮就向东丘志愿军阵地进行猛烈炮击,7时30分起,陆战队航空兵的F4U海盗攻击机也飞来助战,用炸弹、集束火箭弹和机炮对志愿军阵地不断进行轰炸扫射。经过两小时的 火力准备之后,陆战5团2营才对东丘发起了攻击,经过激战,于下午14时30分夺取了东丘。

志愿军立即组织力量反击东丘,但是部队刚在两座山岭之间集结起来就被美军的飞机发现了,立即遭到了美军飞机的集中轰炸,陆战5团也随即抢占了两处山岭,居高临下实施火力压制,志愿军此次反击还未开始便在美军空地一体的优势火力下被瓦解,在猛烈火力打击下幸256存的220人全部被俘,这也是长津湖之战中志愿军被俘人数最多的一次战斗。

史密斯师长见7团正在古土里逐步推进,5团已攻占东丘,判断突围作战第一步已顺利达成,便乘坐直升机飞往古土里,随后师部人员也分乘直升机到达古土里,迅速开设师指挥部继续指挥战斗。

日落时分,美7团仅前进了7公里,刚过全程的三分之一,随着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志愿军的抵抗也逐渐猛烈起来。毫无疑问,志愿军将在天黑后发挥夜战的特长发起更大规模的战斗。

天色刚黑,志愿军对东丘就发起了大规模的反击——这是刚刚到达长津湖前线的26军。

最初因为运力不足而作为九兵团预备队的26军是从11月29日开始南下参战的,原计划于12月2日接替58师对下碣隅里的攻击,为此9兵团司令宋时轮还亲自打电话给58师师长黄朝天,要他不要有思想包袱,“不管哪个部队打下下碣隅里都是志愿军的胜利,不准发牛脾气,一定要 阵地交接好,还要把下碣隅里美军的作战特点、地形和前几次攻击的经验教训交代清楚”。然而由于天气恶劣,后勤不济以及美军飞机的空中阻滞,26军迟迟未能赶到,直到12月5日,26军的第一梯队76师和77师才到达下碣隅里,而第二梯队78师和88师还在途中!58师立即移交了阵地,按照兵团部署迅速向南,但是此时58师因连日苦战和冻饿交迫,减员非常严重,172团、173团和174团分别缩编为8个排、11个排和17个排,全师还能作战的仅有区区35个排,约800人!

在迫击炮和轻重机枪的掩护下,26军向东丘发起了猛攻。此时美军一半在公路上,一半在下碣隅里村里,只要控制了东丘就能切断公路上的陆战7团与村里陆战5团的联系,为下一步的分而歼之创造条件。所以东丘的得失直接关系到下碣隅里地区美军的生死存亡。美军也很清楚这点,在下午夺取了东丘之后就火速在东丘部署了包括坦克、迫击炮、无后坐力炮和火箭筒等重家伙在内的各种火器,构成了绵密的交叉火力网,因此天黑后26军首次反击东丘终告失利。

26军迅速调整部署,午夜2时,全线发起了更猛烈的总攻,不仅是对东丘,而且对下碣隅里从东、南、西、北四面同时猛攻!而公路上的陆战7团也在26军的竭力阻击下,几乎是停滞不前。美军分散在公路和下碣隅里村中,两个团难以相互呼应,正是最为脆弱的时候,也是志愿军分而歼之的最佳战机。

东丘自然是此次总攻的重点,志愿军迎着美军枪林弹雨英勇冲锋,前仆后继,一直冲到20米距离,猛投手榴弹,再呐喊着冲入阵地。

抵抗中国第26军攻击的是陆战1师的7团,这个团的士兵已经在死亡中滚过几回了,因此面对勇敢的中国士兵时,反而无所顾忌了,他们呐喊着,在一种近乎疯狂的状态中拼死抵抗。

在公路两侧的各个山包上,交战双方反复争夺的状况一直延续着,将荒凉的山谷杀得血光冲天。美国士兵后来把这条山谷称之为“火炼狱谷”。而在美军官兵的眼里,中国士兵比火炼狱谷还要让他们觉得可怕。一个幸存的美军士兵说:中国指挥官有效地指挥着部队,他们的军队充分利用了后三角队形的优点,以班为单位攻击我们的中段和侧翼。 我们五个人分布在侧翼一个高约25码高地的一个陡坡上,在三四个小时内和中国士兵作战。他们冲上来,极力冲到手榴弹投掷的距离,接着又退下去。我的腿中了一枪,痛得要命,血流了一地,但最后不流了,因为血液冻住了。

志愿军一次比一次冲得近,美国兵的弹药快打光了。他们最想的不是抵抗,而是投降。一个中士的腹部受了伤,而且肯定伤了脊骨,他说他动不了了。他让他的同伴把弹夹给他,他不想活了,要掩护其他人下到公路上的补给线上去。大家都很难受,因为都知道他下步要干什么,肯定不会活下来,如果志愿军知道他们正在往下撤,一定会穷追不舍。

12月7日,美国军事史专家蒙特罗斯将这一天的战斗称之为“最壮观的战斗”:陆战队员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众多的中国人蜂拥而至。中国人一次次顽强地进攻,夜空时而由曳光弹交织成一片火网,时而被照明弹映出可怕的光亮,跑步前进的中国部队暴露无遗。尽管陆战队的炮兵、坦克和机枪全力射击,但是中国人仍然源源不断地拥上来。他们视死如归的精神令陆战队员们肃然起敬。

在一个卡在公路边的高地上,一个排的中国士兵自从11月29日就坚守在这里,他们忍饥受冻等待的就是这个时刻。美军陆战队的士兵们疯狂地要夺取这个高地,他们把这个高地紧紧地围住,使用了可以使用的一切火力,并且像登山运动员一样依靠绳索往高地上爬,但是这个高地始终在中国军队的手里。

美军的坦克先头部队冲过枪林弹雨到达了古土里,伤痕累累的美军士兵一头倒在帐篷里就睡,但是命令他们原路返回的命令到了,因为陆战1师的主力部队,尤其是辎重部队此刻处在了与中国军队的混战之中。中国士兵已经把辎重部队紧紧地包围了,这支部队因为等待工兵修复被中国士兵炸毁的桥梁和开辟迂回道路而滞留在这里。负责掩护辎重部队的是美国海军航空兵司令哈里斯将军的儿子哈里斯中校,中校已经 把手中掌握的三个步兵连全用上了,但辎重部队依旧处在危机之中。在中国军队的顽强攻击下,辎重部队副团长死亡,指挥部的两名参谋也相继死亡,后来,哈里斯中校也死于混战之中。

在陆战7团后面跟进的是6日16时出发的陆战1师第1辎重车队,虽然陆战7团刚刚打通了公路,但是他们前脚一走,志愿军后脚又重新控制了公路两侧的高地,再次切断了公路,而陆战1师辎重车队行进时正是夜间,所以可以说遭到了比陆战7团更为猛烈的阻截。随同车队前进的炮兵有的在公路上拉开炮架进行急促射击,有的干脆像步兵一样投入了战斗。而师部营除了驾驶员和伤员,全部徒步在车辆两侧,一边行军一边战斗,伤员也在卡车上架起机枪进行射击,甚至连师部军乐队的队员都拿起了枪投入战斗。志愿军的迫击炮弹不时落到公路上,多辆卡车被击中起火。激烈的战斗几乎彻夜不停,整个车队的行进由于不断的战斗,几乎如同蜗牛爬行一般缓慢。拂晓时分,约有一个连的志愿军突然冲上公路,与师部营展开了混战,多处发生了惨烈的白刃格斗,美军拼死苦战才杀开血路。

夜战正酣时,由于云层低垂,美军的夜航战斗机无法起飞,所以地面部队一直得不到空中支援,直到7日凌晨2时后,云散天高,美军夜航战斗机才陆续赶来助战,在地面陆空联络组的精确引导下,夜航战斗机对美军车队两侧仅30米处的志愿军进行了攻击,遏制了志愿军猛攻之势。天色一亮,又有4架F4U海盗攻击机临空,在公路两侧总共投下8枚 1000磅(454千克)凝固汽油弹,并发射火箭弹,瓦解了志愿军的阻截作战。

凭借航空支援的巨大威力,美军天亮后行军速度得以大大提高,并在附近村庄里寻找一周前在此地战斗的德赖斯代尔支队的死伤人员。

美军共收容了22名被附近居民收治的英军第41特遣队伤员。7日上午10时,也就是在离开下碣隅里约18小时后,陆战1师第1辎重车队进入古土里。

按照计划,陆战1师第2辎重车队应紧跟在第1辎重车队后前进,但是6日夜间激烈异常的夜战,使第2辎重车队队长米伦中校向担负后卫的陆战团要求派出部队进行直接掩护,陆战5团团长默里中校随即改变原定计划,下令陆战5团3营掩护师第2辎重车队和团辎重车队开进。3营此时只有两个连,便以一个连在整个车队前开道,另一个连则在侧翼和后面掩护。凌晨2时,3营掩护着庞大的辎重车队离开了下碣隅里。

接着,陆战5团1营、陆战1团3营、英军第41特遣队依次出发。英军第41特遣队作为英军的精锐部队,在如此紧张的局势下依旧保持着大英帝国的绅士风度——出发前全体队员秩序井然地列队,在不时呼啸而过的子弹声中,由队长检查各人的服装与武器。

7日上午10时,留在下碣隅里村里的美军就只剩下最后的殿后部队陆战5团2营和执行破坏任务的工兵小队了。阻击中国军队前进的美军士兵,在坦克、榴弹炮、无后坐力炮、火箭筒和机枪组成的火网掩护下,不肯后退一步,而中国士兵以令美军士兵目瞪口呆的顽强一波又一波地冲上来。

美军战史记载道:“中国士兵的身影浮现在照明弹青白色的光亮下,如此顽强的进攻从来没有见过。”

工兵小队是由第1工兵营A连一部和营部直属的爆炸物班混编而成,由A连连长威廉姆·库尔德上尉统一指挥。库尔德将工兵小队分成五个小组,每组由1名军官和五六名士兵组成。破坏任务早在前一天就开始准备了,堆积如山的各种物资,包括服装、食物和弹药,先是由推土机碾压,再是浇上汽油,埋上爆炸物。出人意料的是,还没等后卫部队最高指挥官2营营长哈欧德·罗伊斯中校下令,定时起爆装置就意外地提前爆炸了,一时间下碣隅里爆炸声此起彼伏,接连不绝,碎片漫天飞舞,巨响震人心魄。

就在一片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陆战5团2营撤出东丘阵地,向古土里撤退。工兵小队走在最后,沿途对经过的每座桥梁都进行了爆破,并逐一点燃遗弃的车辆,制造阻挠志愿军追击的障碍。志愿军紧接在撤退的美军后面进入下碣隅里,由于食物和冬装的极度匮乏,志愿军战士们进入村里便一头冲进熊熊烈焰之中寻找还能利用的一切物资。

陆战5团行军时,基本是白天,所以得到了航空力量的全力掩护,沿途只受到轻微的抵抗,加上史密斯师长又命令已经到达古土里的陆战7团2营和3营再回过头来接应,所以和其他部队相比,陆战5团的撤退之旅可以用轻松来形容。另一方面,担负阻击的志愿军20军确实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因后勤补给几乎断绝,冻饿减员已达40%,人员疲乏困顿,弹药又所剩无几,实在无力阻止美军的突围。

17时,陆战5团先头部队3营到达古土里;22时,最后的殿后部队工兵小队也到达古土里。而紧跟在陆战5团后面的,并不是志愿军,而是数以千计的朝鲜平民,他们手提头顶着简单的行李,默默无声地跟在美军队列后到达古土里。由于美军担心其中混有志愿军,所以严禁其进入村里,他们只得静静地坐在村外的雪地上,无助地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战斗持续到7日的下午,美军陆战1师的主力陆续撤退到了古土里。从下碣隅里到古土里一共18公里,这18公里的道路美军走了38个小时,平均每小时前进500米;美军在这18公里的路上损失官兵616人,平均每公里伤亡34人。这时集中在古土里的美军约达1.4万人。

这里距离陆战1师最终的目的地兴南港还有很远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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