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9日。
封城第57天。
今天终于盼来我们天天等待的好消息:武汉新增确诊归零,疑似归零!医生朋友的信息,显然也很兴奋:“终于清零了,三个零!疫情已经控制,境外输入可控,现在主要就是治疗。”
同时,今天也看到湖北官方欢送出省的劳务大军,并呼吁全国人民善待湖北人!是的,请善待湖北人。被感染的是病人,而不是所有湖北人。几千万湖北人,为了疫情不被扩散,被困在家近两个月,他们所承受的压力和所克服的困难,外人难以体会。而湖北人在这场灾难中的克制和隐忍,对整个中国疫情控制做出了最大贡献。所以,这里要多喊几声:请各地朋友,善待湖北人,善待这些为你们的安全作过奉献的人们。
(当日19时40分,载有551名湖北籍务工人员的入粤返岗复工专列从湖北荆州出发抵达广州。这是自新冠肺炎疫情发生以来,首趟从湖北开往广东的务工人员返粤复工专列。 图/新华社)
下一步,该来轮到外地人回武汉市了吧。于我个人而言,无论是阿姨或是钟点工,我已经太需要她们赶紧回来了。两个月,我家需要做一场比较彻底的卫生。家里的老狗,已经又脏又臭了,它的皮肤病,也已复发。而我自己的手烂了,有裂口,不敢给它洗澡。宠物医院什么时候可以开门呢?每天放狗到院子里,我都劝它说,再等几天哦,很快你就会舒服了。百业待兴,我们继续等。
像往常一样,起床后,边吃饭,边看手机。很意外,昨天有个“高中生”给我写了一封公开信,今天则看到他家各路“亲戚”出马,纷纷给他写公开信(他家的“亲戚”真是太多了!)。当然也有其他写信人,比方大学生、初中生、小学生。有几篇,我真的是没有忍住笑,而且觉得自己好久没有这样笑过了。今天清零,也特别适合大笑。易中天学长说,今天是全民写信日。这话说的,也让我笑喷。
李文亮的调查,今天也出了结果。这个结果,大家是否接受或是满意,我不知道。我已经不想再说什么。李文亮死了,他的微博成为人们的哭墙,无数的人都会永远记得他。大家知道他不是英雄,他的生活,像所有的普通人一样,他做的事,也都在人之常情的范围内。但我们记住他,并尽可能帮助他的家人,就好了。那个结果,真的无所谓。而我们的纪念,说到底是在纪念我们自己,纪念我们有过的这段经历,而这经历中有一个最重要的人,他叫李文亮。不过,年轻人会比我激愤。下午,一个年轻人给我留了一个言:时代的一粒灰,落到中南派出所头上,就是一口锅。就像看到那些给“高中生”的回信一样,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但是我还是想说,可能真的有些复杂。而那些复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无法弄清楚的。有些事情就留给时间吧,虽然我也不知道时间是否有用。
武汉近些日子,虽然仍然禁止出门,但人人都知道,它基本上是一个安全城市了,固然人们一直说,还需要保持着警惕,其实心理上却已放松。无论城市的现实,或是百姓的心态,与一个多月前相比,都是天差地别。相信我们的生活也很快会回到以前的节奏。封城是紧急刹车式,但开城恐怕会是慢慢滑行式。我想,我也不必一定要守到某位领导宣布“明天开城”才停止记录。或许不会有这一天的到来,因为城门业已打开了一条缝,正在缓慢地过渡到完全打开的程度。所以我前几天就跟二湘说,我准备写完第54篇,就不写了,刚好一副扑克,算是牌打完了。只是没有料到,昨天刚好是第54篇。我不回复那封已经“10万+”的“高中生”公开信,简直不太可能。于是,丧失了说结束语的机会。现在,我在想,我到哪一天停止这份记录呢?
顺便说一下:我的文章,在微信上,一直是通过二湘的公众号帮忙转发。原因特别简单,就是在我微博被封的那天,又遇上李文亮去世。我失去了唯一的公共平台,又不会弄微信,平时经常看二湘的微信公众号,由此转而向二湘求助,问她可不可以帮我发一下。作为同行,二湘马上同意了。那时候,我除了知道二湘写小说外,对于她的其他事,几乎一概不知,也从未谋面(当然,到现在也没见过)。后来看到有一篇介绍二湘的文章,我才知道她的基本情况。简而言之,这件事,就是一个会用公众号的作家,帮助另一个年老的不会用公众号的作家发文章。被一些阴谋论爱好者,几乎当成一件重大的阴谋。我特别感谢二湘的帮助,真心欢迎二湘有机会来武汉玩,我请吃鱼。武汉的鱼真的很好吃,而武汉做鱼的高手也非常多。
再扯几句闲话吧。想起很多年前,我上大学时,我们有个文学社,经常会讨论一些文学话题。讨论来讨论去,根本达不成共识。后来我有点不耐烦,背地里给这些讨论题取了个名,叫“老三篇”。这三个话题是:歌颂与暴露问题,喜剧与悲剧问题,光明与黑暗问题。其实就是说,我们一直在讨论,文学是不是只能写歌颂文章,只能写喜剧,只能写社会的光明面。而暴露了社会问题、描述了人间悲剧以及写了社会的阴暗面,就是反动作家。那是1978年到1979年的事。在没有结论的前提下,不知什么原因,大家也不谈了。后来,年级还搞了一次大讨论,即“文学是不是阶级斗争的工具”,好像也没讨论出个什么结果。时间慢慢过去了,我毕业,我工作,我成为职业作家,有一天发现,别说我们当时的同学,就连整个文学界,在这些问题上,都达成了共识:你都可以写。重要的是你写得好不好。所以有时我在演讲时,也说,很多问题,不用讨论,时间会给予答案。
而这一次,我突然发现我错了。尽管42年业已过去,时间却并没有给出答案。我们的文学似乎又重新回到了这些问题上。那些对我的无数叫骂,不就是因为嫌我在这场灾难中,没有歌颂,没有写喜剧,没有写光明面吗?这种轮回,想想也蛮神奇。
写到这里,朋友转来“察网”上一篇文章,名为“一部恶意满满的《封城日记》”,作者叫齐建华。我在这里先要发一声警告:齐先生,你骂我没有问题,但你涉嫌造谣和构陷了。我建议你自己最好删除并公开道歉。如你不删除不道歉,我将通过法律手段来解决。包括“察网”,你天天发表骂我的文章,都没问题。但你刊登齐建华这种公开造谣和构陷的文章,不管你有多大的背景,不管有多大的官为你撑腰,不管你的后台有多么强大,我自然是要连你一并告的。中国是法治社会,我容你们恶意骂我,是我的宽容,毕竟这只是你们的品质问题。但如造谣和构陷,则涉嫌违法。在此,特提醒“察网”和齐建华先生:请自己搞定自己,不然法庭上见!
君不见,武汉马上开城。我虽已退休,但是打场官司的精力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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