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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经典连载』 《鬼子兵眼中的抗战:陆军步兵漫画物语》 [打印本页]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0:49
标题: 『经典连载』 《鬼子兵眼中的抗战:陆军步兵漫画物语》


(译者:笑看风云淡)本文作者名叫斋藤邦雄(1920年11月——?),是一位漫画家。他1941年入伍,原日军第63师团(代号“阵”)重机枪射手,现在应该已经不在世了。

作者斋藤邦雄,虽然作者老爱强调自己很瘦弱但看这圆脸并不像啊


他曾在华北与八路军为主的中国抗日力量作战三年,后来所属联队转入了东北关东军序列,因此战争结束后成为了苏军俘虏,被押解至西伯利亚战俘营。
从西伯利亚回国后,他创作了《陆军步兵漫画物语》的回忆录记录了那一段经历,文中所有漫画插画都是作者根据亲身经历亲笔创作。
文中该作者对日本军国主义有一定的批判,但是作者对日本军国主义的认识比较肤浅,而且文中作者多将自己当成军国主义受害者来看待,对于他和他所在的部队犯下的战争罪行采取了回避的态度。
文中作者对自身参与战争的行为反思较少,文中观点跟如今日本国内弥漫的军国主义战争责任是军方上层的责任,与普通日本百姓无关,普通百姓也是战争受害者的论调相合。
作者记录的事情只是他的一家之言,其中难免带有主观的解读和刻意隐瞒,因此对文中所记录的事件经过需要大家自行辨别。
请大家注意,虽然作者刻意写得风轻云淡,但是这是血淋淋的侵略战争自述。
原译文问题有些多,所以码字的对它进行重新整理,并添加了一些注释和补充图片。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0:49
第一话:没用的酱油

作者喜提召集令


昭和16年(1941年)3月初,我收到了写有“临时召集令”的征兵通知(译:也就是所谓的红纸,实际上是粉红色的)。

粉红色的征召令


虽说早就做好近期会被征召的心理准备,可真的收到它的时候还是大吃了一惊。
也许有人会说:“终于来了!这下轮到我去为国效命了。”
但大部分人一开始还是心想“这下惨了”,感觉运气背透了。
我就是属于那些感觉运气背透的人中的一个。
我当时目瞪口呆,连“拿到这个召集令真倒霉”之类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然而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哪怕心里真这样想,但嘴上还得说:“能为了国家尽一份力真是无上光荣啊”,否则就会沦为非国民(译:当时日本人对不支持甚至反对日本发动侵略战争的同胞的称呼。)。
我收到红纸时,正就职于日比谷的东宝电影剧场(注①)。我当时年仅21岁,是个处于青春年华正准备大展手脚的文艺男青年,因此感觉被这召集令闪了腰也是正常的。
当时坊间流传酱油躲兵役法,因此我为了在昭和15年(1940年)的征兵体检中不被列入体质甲种合格的一栏里,从体检半年前就开始偷偷喝起酱油来。

日本人当时不想服兵役的也是大有人在


具体来说就是每天喝一点酱油,据说坚持喝下去的话人就会变瘦,到征兵体检时肯定会被刷下来。
不知这方法是不是真的起了效果,我的体重很快便减到了53公斤。
在征兵体检中顺利地被认定为“第二乙种”(注②),这可真太感谢酱油君了。

被谣言坑了的作者


然而朋友提醒我说“即使是第二乙种,你也别高兴太早”,因为还是会和甲种合格者一样收到红纸(注③)。
结果还真是如此,我不禁有些后悔:早知如此,我干嘛去遭这个罪喝什么酱油啊!
入伍成为现役士兵后,奔赴的战场也各不相同。
因此我以后的命运大概也会随被分配到的部队而大起大落吧。
结果即使用了喝酱油的方法还是没能逃过去,我被红纸征召进入的部队居然是一支驻地位于高崎,很早就以打仗勇猛而出名的部队。更倒霉的是我被分配进的部队居然是训练最最严格的重机枪中队。
这下可真是倒霉到家了,我连哭都哭不出来。
正巧这时候,在高崎当地素来名闻遐迩的那个15联队换防去满洲,所以我也就被分配到115联队(译+注:联队长是远藤寅平大佐,因为落水漂流时还不忘守护军旗而闻名)去了(注④)。
这支高崎联队所在的高崎地方招募的兵员截止到终战总数达30余万,都是来自于以群马县为中心辐射的关东各地方的人,其中再没能回家的士兵有好几万。
对战死者来说这一定无比残酷而又痛苦,可在我加入这个联队的当时是无法获知这些数据的。
不管怎么说自进入这高崎联队起,我漫长的军旅生涯就算开始了。


注①:今天东宝电影院依旧在东京的日比谷公园(类似我国的王府井)的原址,它和著名的只用美女演歌剧,如今东亚美少女组合的鼻祖东宝剧团现在是一家子。不过作者应征入伍时两者还没合并但也在相邻的两栋楼里,要等作者入伍两三年后两者才合并。


注②和注③:按照当时日本的兵役法:
身高高于1.5米但低于1.52米,体格良好,但视力与听力较差者归为第二乙种及乙二等。
这类其实和甲等在战时征召入役没太大区别,在和平时期则会在训练三月后转为预备役人员。
乙三等兵员,身高高于1.5米但低于1.52米,体格一般,视力不佳者。该类人员纳入第二补充兵役,为期十二年,期满后自动纳入第一国民兵役。作者应该是把乙三等和第二乙等搞混了,但是日本后来兵员枯竭,乙三等一样会被补充进部队。

靖国神社前进行军训的日本小学生


日军对初中生进行体检


其实作者为逃避兵役这会儿才喝酱油没有任何用处的,当时的日本为了侵略战争需要,对小孩子就进行军事培养,预备兵员的身体情况从小学生时代就已经开始掌握了。
注④:从115联队可知,作者受训是在14师团留守部受训。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0:50
第二话:小柯入伍了

作者去当鬼子兵了


我永远无法忘记进入高崎联队的那一天。
那是昭和16年3月20日,虽然已经是春季但春风刮在脸上依然很冷。
为送别出征的士兵,乡亲、亲友一起提前组织开了个送别会。当晚的夜空不太明朗,参拜完村里的神社后,我便在村里人们的万岁和欢呼声中被送出。
我们一行人跟着招兵官沿着一条从家到联队长达12公里的小道一路步行,到联队大门的时候大家都已经累得不行了。
注:那会日本当兵都是在就近的联队训练基地报道,因此基本都是跟着招兵官步行前往,日本旧陆军的抠门可见一斑。
当天,把我送到这里的有老父,哥哥和妹妹三人。
不对,准确来说,除了这三位家人以外,还有一条名叫小柯的小狗。
小柯是妹妹在老家养的一条棕色的小狗。

作者的这条小狗不可能是秋田犬


本来是条野狗,也不知道妹妹她从哪儿捡来的。
那时候,无论哪家的狗都是放在外面散养的,所以它就这么跟在妹妹后面跑到联队来了。
在联队大门口已经挤满了送别的人们。
一起过来的父亲是以前日俄战争的幸存者,另外我哥也是海军服役期满复员的。两个人都当过兵,所以对把我送来当兵这事儿我想他们心里应该还是很难过。
终于到了入伍人员入营区的时刻,哥哥他就陪着我一起进了兵营。
所谓陪同人员,是为了把我换下来的衣服再带回去,同时向村里报告我顺利进入部队的人。
大门一进去就是高崎联队第一大队第一机枪中队的营房,即我所在的中队。
刚入伍的时候要是有人对我提起机枪的话,我会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因为脑子里根本没有重机枪的概念,也不知道机枪训练是啥东西。
我们换上领章上带着一颗星的军装就成为了二等兵,当我们在营房前神采奕奕整齐列队后,大尉中队长开始训话:“你们自今日起就被挑选为帝国军人了……”
我专门站在了最后一排,这时从背后突然传来了狗叫声。
“汪,汪汪。”
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居然是从老家一路跟过来的小柯,也不知它是迷了路还是一直跟着我。
小柯随即跑上来蹭我的腿,鼻子还嗅来嗅去,在我跟前不停打转。

入伍的小柯


“小柯,回去,快走!”
我手朝大门口指去,可它却还是不肯走开,我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旁边有两名士官看到了就过来要把小柯赶走,可它却在兵营里跑来跑去,就是不肯出营区。
“什么事,怎么啦!”
有人喊道。
“报,报告!有只狗来入伍啦!”
上士一开口,原本紧张的气氛立刻放松开来,四下里开始有人偷笑。
集合完毕后我整理完私人物品,走到营区一角等待的陪同那边一看,小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蹲坐在哥哥的脚边尾巴不停地摇着。
“负责重机枪可不容易啊,你得做好心理准备。不过反正你的志愿是卫生员、通信兵(养鸽子)一类应该(训练要求)没那么严吧。”
哥哥一边说一边接过我的东西。
分别时哥哥在我耳边悄悄说道:“从前就有人说:凡是被狗送别过的士兵肯定能活着回来。”
目送走出营区的哥哥和小柯的背影,我突然感到和血亲之间的联系一下生生被切断,一种孤独感涌起。
就这样,我目送着小柯离开,正式入伍了。
真是“可喜可贺”终于成了个陆军二等兵。
不知道是不是真托了小柯的福,后来我总算是平安无事的复了员。
然而当我回到老家时,小柯却已经不在了。而我入伍后哥哥也被再次征召,战死在了南洋战线上。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0:52
第三话:教育棒与重机枪

深受教育棒青睐的作者


入队当天中队长向我们这些新兵训话:“你们从今天起就正式进入这支有“步兵之花”美称的重机枪中队了。希望你们能不辱没这支队伍的荣誉,成为堂堂正正的军人。”
中队长训话结束后,班长(军曹)就领着新兵去放置重机枪的地方。
我这是头一次看到重机枪,当见到重机枪那闪着油光沉沉的黑色枪身,我心想:这家伙可真够厉害的。
对我这个体力较差的第二补充兵来说,除步枪以外还要操练这种东西,不由担心自己会不会力不从心。
即担心中队长训话中的那句“重机枪是步兵的门面”——我怕的就是这个。
既然是门面,那训练肯定很严;而且如果开赴战场参加战斗的话,恐怕也会被敌人优先“照顾”吧。
结果正像我担心的那样,重机枪部队作为联队门面工程训练起来果然够受的。
这里我先来介绍下什么是重机枪,好让大家可以有个简单的了解。

作者手绘的重机枪图样


正式名称叫九二式重机枪(空冷型)(注①)
口径 7.7mm
射速420发/分
供弹方式 ——30发供弹板
重量约55kg
一个重机枪分队一般包括小队长及9名属下,第一到第四个是机枪手,第五到第八个是供弹手。
基本上重机枪都挺重的,本来是要求放在马上驮着走。但在练兵场或者附近观音山旁边演习的时候却没用马驮,而是往返都由四个人扛着。第一到第四人抬的方式正好和节日里的抬轿一样。
四名机枪手如果身高不一致的话那就会很悲剧,最大问题就是会变得高低不平,矮的那个会更加吃力。

二人搬运带前抬杠的九二重机枪


一般情况下采用的是四人抬运,此外还有种两人搬运和分解搬运的方式。
两人搬运和分解搬运的方法一般用于战斗模拟训练,这两种都是转移机枪阵地时的方法。
当采用两人搬运时,因为只靠两个人来抬重达50kg以上的重机枪,所以会非常辛苦。更何况在演习当中一直都要跑来跑去的,所以更是雪上加霜。
在宽阔的练兵场里,既有河流也有高地。我们就在这里一边被班长和负责训练的上等兵踢打,一边不得不遵照命令拼命行动。
我最不喜欢的就是重机枪分解搬运。
这是用在遇到山区、小路等无法两个人并排通行的地形时使用的方法,这时就要把枪身和脚架分解后再由四名机枪手来运送。
这分解搬运总是在演习中士兵精疲力尽累得直喘气的时候被要求执行。
比如说联队开始训练,一离开兵营马上就得渡过乌川进入了练兵场。接着在这广大的练兵场里我们被班长带着跑遍每个角落,一个个给训成了泥猴一样。
在我们累得直打晃的时候,班长突然就会大声下令:“准备分解搬运!”。
目的地则通常是那座洁白的观音山。
背着重机枪爬山,让人觉得本来不高的观音山也变得好高好高。
这一路对体力消耗殆尽根本抬不动东西的我来说,简直就是条通往地狱的路。
重机枪的支架上为了便于搬运设有硬山毛榉棒制作的前抬架和后抬架。
在分解搬运的时候,班长、上等兵就会把它拿来当作“教育棒”。而且它无论是粗细、长短、硬度都正好用来当做“教育棒”
之所以称为教育棒,就是因为靠着它的威慑力,总能驱使不愿动弹、动作迟缓的新兵们朝着预定的山头一路攀登上去。
“集中精神!”
“就你这幅熊样怎么打得赢!115联队(注②)还不哭死。”

带前抬杠(教育棒)的九二重机枪


我们每次被骂完后接着就会被教育棒教育得一头包。
不仅是我们其他大兵也一样,被教育棒关照过后,乖乖地往那座观音山上爬去。
不过奇怪的是,在外场演习期间吃的苦头只会留在那个地方,回来以后心里却根本不会留下任何记恨。
复员以后我又重登了观音山好几次,虽然部队严酷训练的情景依然还记得,但现在对这山更多是白衣观音一样的感觉。

九二重机枪模型


注①:九二式重机是公元1932年定型,那一年是所谓的日本神武纪年2592年,因此定名九二式。
九二式是从三年式重机枪改来的,因此两种重机枪极其相似,但是在枪身上刻有铭文区别这两种枪。
该枪虽然射击精度极高(日本人称能当步枪用),但是重量过沉,由于采用弹板供弹使得它本来就不高的理论每分钟450的射速,更是因此实际降到了200发。
该枪其实是一种很不合格的步兵火力压制和支援武器,因此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就被苏援装备到位的志愿军所淘汰。

115联队血债累累


注②:补充一些115联队历史。
日军实行大正裁军后只保留了17个甲级师团,第14师团便是其中之一。
为了保证军队能迅速扩大,日军的每一个甲级师团都配备了大量的军官和士官,并对退出现役的士兵全部登记造册(日军各师团当地招兵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能快速征召预备役),这使得战争中召回服过役的老兵后这些师团会迅速地派生出一个新的师团。
这些新师团一般在原师团的番号前加上1,这种新师团会按甲级师团标准配置人员和装备,所以日军在征召预备役后能迅速增加17个甲级师团。
因此日军师团的战斗力不是番号越大战力就越差。
114师团的代号是将,115联队正是它的主力联队之一。114师团因为淞沪会战而征召老兵组建,在1939年撤编。但是从作者的文章中可以看出115联队编制依旧被保留,作为一个专门训练新兵的部队存在。
114师团正是参与南京大屠杀的日军七个师团之一,115联队双手沾满了中国人民的鲜血。
其后1944年在山西日军重建的114师团跟前一个114师团没有太多关系。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0:54
第四话:中队长(一)

这副漫画里其实暗含了日军军官的一种风俗(注①)


以前中队长(连长)都是大尉军衔才能担任,但在太平洋战争期间基本上都被降为中尉了。
率领大约200名部下的中队长权限很大,不仅有权处分麾下士兵,甚至能左右士兵的生死。
依据内务条例:“中队长当负责维持整个中队的军纪并负有整肃队风教育部下之职责。”
正如通常所说:如果把中队看作一个家庭,那么中队长就是这个家的家长。
另外一旦遇到战斗,部队就会以中队为单位行动,这时中队长的素质就会成为胜败的关键。
在《步兵操典》的冲锋章节里这样写道:
“负责冲锋的中队长应当站在最前方,充分调动全中队的力量进行突击……”
也就是说在军队里中队长的能力高下是个重要的因素,同时就中队长个人来说不同的人之间其个性也是区别甚大。
我遇到的第一位中队长是在我刚入伍的时候,既高崎联队的A大尉。
这位大尉听说是陆军大学出身,如果这是真的的话,那可就算是军人中的精英了。
如果陆军士官校出身顶多就只能升到大佐(上校)军衔,但如果是陆大毕业的话,成为将官就不在话下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当上大将(上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日本陆军士官校,日本陆军基层军官都出身此校


因此这个A大尉整天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连军装也都是笔挺笔挺的。
他把军装弄得一丝不苟不知是为了遵照军务要求,还是想让人看到就会夸上一句“中田(中队长)真是表率啊”。
不过他手下人倒是对他总能把耳光抽得啪啪响这点避之唯恐不及。
我们班正好住在中队长办公室正上方,从早到晚都能听到响亮的巴掌声。我们新兵都被他吓得不轻,心里想“真亏他能找到那么多挨巴掌的”。
我第一次吃这位A大尉中队长的巴掌是在入伍后一个月。
傍晚演习结束,我正在营房后面刷洗军靴,没注意到后面路过的中队长,被他逮了个正着。
“喂!你,怎么不敬礼!”
我反应过来后赶紧敬礼。
中队长巨大的身影靠上来,我以为他要从我身边直接过去,可结果却是“啪”右脸一下,“啪”左脸一下,左右开弓地打起我耳光。
“把你们班长叫来!”
这中队长真能折腾。

身着98式军服的日军合影,左为少尉右边的是军曹


我跑到军曹房间里,发现班长不在就赶忙把这事儿告诉他助手上等兵O。
“中队长他对敬礼可是特别注重的啊。”
身为副班长的O对我看都不看一眼地抱怨完,马上就跑向了营房后面,我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跟上。
阎王一样的A大尉对面前肃立的O厉声训斥: “你们怎么教新兵敬礼的?!”
“呃?……”
“这个新兵没向老子敬礼!”
“他说您从背后经过所以没看到您……”
“混蛋!我就是说你们这点没教育好。要是过来的不是我而是敌人怎么办?你就这么教新兵的吗!”
刚说完中队长就把他最拿手的耳刮子拍到O上等兵的脸上了。
有人说军队是最能让人脱胎换骨的地方,不过就因为这种事情被人打,怕是上等兵也会受不了。
“你可真给我长脸啊!”
从此我就被上等兵O记恨上了,在过去挨打前好歹也会让我有点心理准备,但这以后上等兵O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揍过来了。
插句后话,到战场以后我也见到过不少军官,但凡是带着大尉领章的人都没给我留下过好印象,我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就好比以前说的三十年媳妇熬成婆一样,大概好不容易才熬成大尉,结果很多人也会变得心胸狭窄起来吧。

日本陆军大学——习惯称为陆大


如果中队长A大尉真的是陆军大学出来的话,那他的性情可就太古怪了真该好好批评(译:陆大学员一般以大尉毕业没有熬资历的过程,),但其他方面来看又好像确实是陆军大学的(注②),所以令我有些吃惊。
总之,就是从中队长办公室总是不断传来巴掌和脚踹的声音。就是这样一位中队长A,在我新兵入伍训练期间张贴的训练标语却是“禁止私自体罚”。
真是莫名其妙!
最让我痛心且难忘的则是殴打服役期满士兵事件。
在我们入伍训练期间,有大约20名从中国回国的服役期满士兵驻留在中队里。这些人没几天就要退伍回地方去了,所以虽然还住在营房里,可我们都把他们都当成客人一样对待。
还有就是这些满役士兵们都是些兵龄很长至少班长级的人,和他们比中队里的所谓老兵简直就是小毛孩子。
有天我们演习出发后,这群老兵们就在班里喝起酒来,结果被中队长给撞见了。

日本指挥官佩刀


就是那个很注意敬礼的中队长A。因为他们没及时敬礼,中队长大人怒火中烧,又踢又打大杀四方,最后还差点把军刀给拔出来。
要是中队长真把军刀给拔出来的话那该怎么收场呢?
怕是部队对此也不能无视了,肯定会闹大。
我是从演习场回来后才知道这件事的。
因为一直到当天晚上,中队长还在不断地抽满役老兵们的耳光。
据说后来老兵们再也忍不住了想要拼上一条命去报复中队长,但还是被班长们竭力拦住了。
如果在战场上出现这种情况,哪怕是中队长大概也会被人从背后打黑枪的吧。
顺便提一下,这种事情以后我在战场上还真的亲眼看到过(注:作者后面有记录)。

日军宣传油画


对这些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活着下来,难得可以放松放松还差两三天就能回老家的老兵们,能做出动巴掌这种事的人,真的是陆军大学毕业的吗?
我深表怀疑。
像我们这些大头兵,和陆军士官学校、陆军大学毕业出来为了继续往上爬而待在军队里的校官们完全不是一类人。我们对自己和对别人的都无所求,所以肯定没法像他们那样严格要求自己。
举个极端的例子来说,中队就是个“士兵制造工厂”,中队长就是厂长。
不过还好,我只挨过一次A中队长的巴掌,之后就逃到战场上去了。
但是奔赴战场时,中队长说了句话,听的我真是如五雷轰顶。
“等几年后我们还会见面。”
听到“几年后”这个词,我倒抽了口冷气,得在战场呆那么久吗——当时感觉特别失落。
结果我却是在西伯利亚又多呆了几年才能回日本,等再次见到这个联队的时候已经时隔七年之久。

日军大檐帽的变化,左为四五式


注①:图中是两种日军的军帽,分别是四五式军帽(1912)和右五式军帽(1930),五式前帽墙明显高于四五式。
作者当兵时日军已经普及了我们在影视剧中常见的98式(日本旧历神武2598年、也就是公元1938年)军服,这种大檐帽在日军作战时已经看不到了,但是日军一些军官平时还是喜欢戴这种大檐帽,以显示自己的资历老。

昭和三参谋石原莞尔(左)、濑岛龙三(中)、辻政信,这三人可以说是陆大生在日本军中的代表


注②:从日本陆军大学毕业后就会被授予大尉军衔,高达36%的陆大毕业生后来扛上了将星。
而这个中队长A有五式军帽也就是说他至少也是1938年前就从陆大毕业了,114师团39年才回国因此他应该也参与了侵华战争,甚至可能参与了南京大屠杀。
可回国后作为陆大毕业生他没能进入参谋部门(陆大生标准就职部门)反被派来担任训练部队的中队长,这会让他以后晋升之路非常缓慢无异于流放,他如此暴躁残虐的原因大概就是源于此。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0:54
第五话:中队长(二)

后文作者会专门写在这个中队的经历


这次我来讲讲到中国战场后遇到的一位中队长。
作为新兵的我们在昭和16年(1941年)某个仲夏天,被分派到了河北省大山里的某个中队总部。
正当我们在营房前的园子里还在整理队列,为迎接中队长T中尉训话做着准备的时候,从院子旁边茅房里钻出个上身赤裸,只穿了一条兜裆布的人慢慢悠悠地从我们面前走过。
当时根本不知道那位老兄就是中队长,所以大家都用好奇疑惑的眼光盯着他看。
过了一会儿该向中队长报到了,结果我们面前出现的就是之前那个光着膀子的人。更让我们吃惊的是,与其说我们面对的是中队长,还不如说是中队长的衣服。
军服的纽扣基本全扣岔了,下摆下端还露出里面软趴趴的卡其色衬衣。
“大家远道而来辛苦了,请多保重身体。”
我们报到结束后,中队长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其他什么训示都没有。和国内那个整天唠叨着敬礼要怎么样,军容要怎么样,简直就是军国主义活标本的A大尉一比,我真纳闷大家都是中队长怎么就差了那么多呢?
就这样,这位让我们一到达就大吃一惊的T中队长,不知道是不是打算再让我们吃一惊,在之后没过多久部队开赴山区展开作战行动时,再次让我们见识一下他是怎么打仗的。
这次战斗预计2周,但直到快到期了我们还是没有什么战果。上级这下慌了,为了拿出战果,就命令我们中队去进攻原计划外的地区。
这个地方离中队所在地有10公里远。
为这种额外命令奔波的大兵们都嘟囔着抱怨:“为啥老是我们……”。
如果是一般积极点的中队长的话根本不会管士兵们的感受,只会一个劲得命令“上,给我上!”。
不过我们的这个中队长稍微有点不一样。

行军中的日军


我们先是向着上级命令攻击的地点装模作样地开进,到了大约1公里处的某个高地,中队长就命令原地休息了。
中队长只派出了几名哨兵警戒周围,其余的人统统都躺下睡午觉,对这个命令大兵们别提有多高兴了。
就这样过了三个小时,歇够了的我们起身后,装模作样地用轻机枪和掷弹筒往山上打了几发。
然后中队长就对总部发去了一份电报: “本中队突进该地点后,发现敌人已经逃跑,现遵照命令本中队收兵撤回。”
中队长对于上级的命令居然能这么糊弄。
怎么会有这种中队长?
要是这种事情被曝光的话肯定会被安个“敌前抗命”的罪名严厉处罚的吧。
明知故犯,这中队长也真是胆儿够肥的。
不过如果遵照命令开赴过去的话,大家也知道百分百会扑个空什么也捞不着,说不定还会有人踩上地雷。
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显然这位中队长并不愿意做。
有这么个好指挥官自然下面的兵打起仗来也会格外上心,能和中队长并肩作战就是最好的证据了。
那么他到底打过什么样的仗呢?
我下面就给大家写写。

百团大战示意图


那是在八路军有名的“百团大战”里( 注①),华北方面军各处的日军阵地都受到了攻击,我们中队负责的5块阵地里,其中有1块也被八路军袭击了。
那里坐镇指挥的正是T中队长。
守军只有50人。但冲过来的八路军却是支有无数人的大军。攻势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仿佛要把这小小的一块阵地踏平一样,连白刃战都用上了。但八路军还是被不肯后退一步的日军打痛了,最终只好撤退了。
作为守方的日军也有很多死伤,但能在被围攻的阵地上拼死防守并坚持下来,这多亏了中队长和士兵们紧密团结才能做到。
中队里的士兵表示只要是为了这位队长,哪怕把命丢了也无所谓,做他的挡箭牌也可以,这些只有当士兵们舍身忘死时才能办到吧。
如此这般,有个好的中队长当直接领导,对士兵来说真是万幸。
可即使是遇到这么好的中队长,我来到战场才半年就已经想回国了。
毕竟这世道不太好混啊。

八路军、新四军的发展


注①:百团大战既反应了八路军在华北实力急剧增强,也反应了八路军作战水平的整体下滑。由于扩充过快新兵太多,训练、装备、后勤都没有跟上,虽然在百团大战中取得了很多战绩但也暴露出了很多问题。
所以其后在反日军频繁扫荡的艰苦的三年鏖战时期,八路军规模缩减既有战斗损失和根据地减少的原因,也有将大量人员转为地方武装实行精兵政策的原因。
可以说正是百团大战后与日军在华北的三年鏖战使得八路军真正走向了成熟,这才具备了打大战的能力。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0:55
第六话:击针大人

击针大人


我们新兵入伍是在三月,在四月末的时候大家就开始期盼能去参加正式的演习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四月份的天气最合适出游,这期间本县各地到部队里参观慰问的社会团体络绎不绝。
从小学生、中学生、女高中生,一直到国防妇女会等等各式各样的女性都有。
对我们这些还处在入伍训练阶段的新兵来说,面对这些访客真是格外尴尬。
新兵操练的动作还都不太熟练,因此尽管谁都不愿意,可依旧被那群班长、老兵们捉弄给当成猴儿来耍。而每当有这些参观的群众在旁边时,班长们就会更起劲花样百出地捉弄我们新兵。
小学生、中学生那就不用提了,最让人尴尬的就是遇上女高中生。
班长为了显摆自己,这时候会格外促狭。不仅仅班长这么胡搞,连当他助手的老兵们也一个个不是省油的灯。班长、老兵们越弄越起劲,新兵们可就倒了血霉啦。
不同班长的捉弄手段也是各有千秋,我就举其中一例说明吧。
进入五月份后天气就一直不错。

匍匐前进的日军


每到这时,参加演练的不仅有重机枪科目,还会加上持枪匍匐前进的操练。
双手持枪,肘部和膝盖四点着地匍匐训练,这对新兵来说又是一项苦差事。
只要头抬高了一点,就会立刻被班长宣布“斋藤!战死”,然后“咚”一下军靴就招呼到脑袋上来了。反过来如果屁股抬高了的话就会被呵斥“你还想死几次啊”,接着枪托就会狠狠落在屁股上。
那次练习结束后我正在擦拭步枪,这时过来一群穿着红的、紫的和服裙子的小姑娘,有二十多个。
女孩子们穿得五颜六色,这简直就是一簇花丛绽放在了这暗淡的军营里。
“幸好她们没在刚才操练的时候过来。”
M二等兵在我旁边轻声说,我对此深感赞同。
毕竟谁都不想被异性看到自己趴在地上时的狼狈相。
“这群女孩可是高崎女子学校(注:结合前后文看应该是初中)的学生哦。”
二等兵M看来很熟悉高崎这一带,他向我介绍道。虽然我不知道这是哪家女子学校,但这些莺莺燕燕的女孩子所受的待遇和我们这群新兵也差的太远了吧。

三八式步枪的机匣和枪机


二等兵M正在我旁边分解步枪,一不注意,步枪上的一个零件叫“击针”的不小心弹了出来,啪嗒掉在了地上。
步枪可是重要的武器装备啊,那么重要的武器的零件怎么能就这样掉在了地面上了呢!
班长自然不会放过他。
“M二等兵!刚才掉在地上的是什么东西!”
“……”
突然被问到,M二等兵一下慌了神,他嘴巴一张一合却没发不出声来。
“斋藤,你是他的战友,你来替他回答。”
“是,击……”
突然,我停了下来,后面那个针字没说出口。
我实在无法在女孩子面前说出“击针”这两个字。(译:日语里,“击针”的发音和“月事”相同)
“怎么回事儿!连你也忘了吗?你们两个真没用!有谁知道的给我说出来!”
“是——是击针(月事)!”
二等兵K用他那副破锣一样的嗓音喊道,部队里的人回答长官时声音都特别大。

作者这是有多恨K


小姑娘里面立马有人羞得用袖子遮起了脸。
“M和斋藤由于你们忘了零件的名称,罚你们跑到飞龙松(营区里种的纪念树),来回三圈。”
罚跑也就算了,竟然还得举着击针。
我们不但要把击针举到眼前,一边跑还得一边念:“三八式步枪的击针大人,请原谅我的无礼行为。我保证从此以后哪怕被派到预备役,乃至民兵也不再会忘记您的大名。”
从飞龙松跑来回的路上嘴里都得这么不停念叨。
在旧军队里,这种体罚真是家常便饭。
在眼下场合(少女们围观的情况下)我真是欲哭无泪。
“还不快跑!”

飞龙松就是这种树冠的松树


班长一身令下,我和M就不得不高高举起涂满枪油的击针一溜烟往飞龙松跑去。
“三八式步枪的击针大人……”
“太小了!大声点!”
班长训斥立马追了上来......
“喂,都怪你傻乎乎的,我们才会沦落成这样。”
我忍不住对着M二等兵发起了牢骚,其实他人还不错,我一开始也很想袒护他。
等我们举着击针跑完回来,小姑娘们都已经逃走了。
“斋藤,今天可真对不住你了。”
当熄灯号响起该就寝时,隔壁床位的二等兵M向我道歉。
“那个……今天过来的姑娘里,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个头上扎着蝴蝶结,穿紫色裙子的女孩?”
我并没有留意她们的样貌,自然也没法回答M。

日本的八高线,从东京八王子站到高崎县站的铁路线


“我知道她每天放学后都会从高崎车站坐八高线班车回家。”
“那她认不认识你?”
“她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可我就喜欢她那种丰满类型的。”
“这么说,今天那女孩过来参观是偶然的啰。”
“是吧,我就是看到她吓了一跳才把击针给掉了。”
原来今天击针事件的起因在这儿啊!
二等兵M因为他的梦中情人掉链子,还把我也牵连进去!
算了,原谅他吧。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0:55
第七话:马比士兵宝贵

作者似乎跟当马夫很有缘,其后会专门写了在中国有关马的事情。


联队里有个马厩,既有用来驮运炮、重机枪的驮马,也有将校军官坐马。虽不清楚具体有几匹,但这些马都是“军马”,对部队来说都是要格外关照的对象。
众所周知,当时的马被视做“活的兵器”。
军队招募马匹的时候并不是像招募士兵一样发一张明信片就行了,而是必须要从牧民手里花大价钱买过来才行(真买假买不知道……)。
简单来说因为花了大价钱买的,所以马必须认真照看。
“ 马比士兵宝贵。”(注①)
虽不知道是哪个大人物说的蠢话,但最后倒霉的还是士兵。既然连老兵都比军马低一头,我们新兵更是没地位了。
那么马和新兵到底是怎么样的关系呢?
我就写一下入伍训练中的一件事吧。
有次重机枪中队参加演习,到了后半场将重机枪和弹药箱驮在马上跟随大队行军。从联队驻地到演习场一路走了几公里后,长官终于下令原地休息了。
换做没有马匹的步枪小队,直接躺下休息即可,但我们重机枪中队却因为那些马而没法喘口气。
首先得去汲水来饮马,还得帮它擦汗;马鞍有没有歪、腹带松没松等等,都必须要一项项检查。
总算搞完了这一切,我们刚想休息一下,却收到了“出发”的命令。
这时我们自然对马生出了怨恨,可我们的抱怨马又听不懂,只能是对马弹琴。
操练一整天,我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去以后还得因为马而大费一番功夫,得把自己的事情先放在一边优先去伺候军马。

日本明信片中的军马


刷洗马的身体,清理马蹄里的泥巴,连马后面都要掏得一干二净,最后还得给马厩换上新的稻草。
军马真是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在我们看来,这马简直就是大爷啊。
总算忙完这一切回去营房却被班长责骂:“干什么去了?这么磨磨蹭蹭的!”
往往班长说着就是个大嘴巴子招呼过来,每到这个时候我们就会痛心疾首的想:“如此这般,我还不如去当马了。”
虽然是部队花了大价钱才买到手的,但也不是每匹马都那么好相处,它们每个都有自己的脾气,有的十分暴躁。
中队里面就有一匹马特地挂了个牌子以示区分,注明了这马很烈,碰到哪些事情就会发脾气。
有次带着这匹烈马去相马平原的练兵场。这马放着不管本还没啥问题,可不知为啥中队长这次偏偏非要带它出来演习。相马平原练兵场位于榛名山脚,距离联队驻扎地有段距离,而且这次行动新兵老兵一起行动。
倒霉的我和这匹队里最暴烈的马分在了一起,我得知时一下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马光是从马厩里牵出来的便踢了两三名老兵,真是名副其实的烈马啊。

牵着驮马行军的日军


好不容易把马安抚下来正准备出发,结果它驮着弹药箱就跑到营区院子里去了,我不得不又费上一番周折才给牵回来。
“缺了这一匹烂马就不行了吗?”
部队出发前我就偷偷抱怨中队长。
“干脆把它换成中田(中队长)的坐骑算了”
士兵们也只敢是私下偷偷地嘀咕。
总算把那匹烈马牵进了演习场,可重机枪一开火,那马又被机枪声惊到发起了疯,一溜烟跑进相马平原的树林去了。
这回不仅大兵,连干部的脸色都不好看了。马匹就算再胡来,就和前文所述的那样毕竟还算是兵器,哪怕把相马平原掘地三尺也得给找回来。
可又不能在演习中去找,因为新兵训练计划安排很紧凑,因此不能中断演习。
这时候我心底里想:那马干脆趁这时候直接跑没了就好了。
管它什么活兵器死兵器,对小兵来说这纯粹就是一个大包袱。
然而班长这时发话了:“没事儿,这马的相好都还在这儿,跑不远的。”
不幸被班长言中了,就在我们拼命寻找的时候,那马不知何时悠哉悠哉地晃到了它的老相好身边。
“还真敢厚着脸皮回来!”
年纪较大的一个新兵又气又急,下意识地重重拍了下那马的屁股。那马一下怒了,屁股一撅一甩蹄子,“咚”就把老兵给踢飞了。
事发突然,而且踢中的又是那个致命位置,那位大龄新兵当场就昏了过去。
这样一来演习自然没法继续下去了,中队长因此憋了一肚子火,嚷着要惩罚那位大龄新兵。
“开什么玩笑,该被处分的明明是那匹马啊!”
我完全同意苏醒过来后大龄新兵的抗议。
你看,无论是给士兵带来多少麻烦的马,对军官们来说也是必须小心照顾的对象。军官们每次骑着马进出营门,卫兵都得列队迎送,骑在马上笃笃笃一路通过的他们那得意劲儿就甭提了。

吹号的日军


我估计他们心里可能还想弄些喇叭,每次回来的时候都有人吹的话那就更好了。
因为憎恶那些志得意满的军官,所以士兵连带他们骑的马也一起恨上了,就好像“爱屋及乌”反过来一样。
上次那个大龄新兵挨了中队长的巴掌后,某一天正好轮到去马厩当值。那天晚上满怀忿恨的他,把中队长的坐骑牵出来后用棒子狠狠揍了一顿。
打完后他将中队长的坐骑和别的比较相似的马对换了一下位置,想就这么蒙混过去。
谁料,第二天就有演习。
就在我们集合时中队长胯下的马突然发起脾气来,把中队长当着全中队的面给掀到了地上。

得意洋洋的骑兵


堂堂中队长大人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奇耻大辱,他很快便发现胯下的马并不是平时骑的那匹,立刻大发雷霆下令彻查。
最后,虽然马不会说话但那个大龄新兵还是被揪了出来,被中队长当众狠狠赏了一顿嘴巴子。
不仅是自己部队里的军马,我们去中国战场后,一大半的马用的都是中国本地的马,但这种士兵低于马匹的情况一点儿也没改变。
不过在中国遇上的马匹里,有替我挡了子弹而送命的。
仔细想来,其实日本的马也挺悲哀的,虽然被奉为“活兵器”送上战场,但据说它们一匹都没能再回到日本。
这些马也是可悲的战争牺牲品啊。

牵着马渡河的两名党卫军


注①:二战时期各主要参战国普遍是驮马化,包括纳粹德军也是一样的。
尤其出人意料的是,看似发达的德国在东线的补给分发主要是靠马匹运输来保证的,光是巴巴罗萨战役德军就从全欧洲调集了超过75万匹马。
至于汽车,1942年德国在东线只补充了千余辆汽车,还不到它当年损失数的十分之一,而马尽管多的时候一天死千匹还是比汽车补充的快。
二战真正能做到摩托化或者说汽车化的军队只有美英两国的军队。
说实在的,现在马比人更贵了。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0:56
第八话:探望轶事
我们新兵入伍以后不久,亲属会被允许来军营探望。
探望日固定的是周日下午,周日当天的训练一般上午就会结束。
对新兵来说,这种探望既有开心的一面,也有尴尬的一面。
能和亲人、朋友见面虽然很开心,但会面时脸颊肿胀有时也是难免的。
接下来就说说我还是新兵的时候,在高崎联队门口的接待室里目睹的几件事。
一、咬老兵的母亲


六月底我们即将开赴战场,我正和妹妹一起吃着萩饼(注①)。
“你这家伙竟敢不向一等兵敬礼!”
拥挤的接待室一角传来了咆哮,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啪啪啪”的耳光声。
正在房里或吃东西或说着悄悄话的新兵们一齐转头看了过去,被打的新兵我从没见过,应该不是我们中队里的人。
“大人,请饶了这孩子吧。”
接待室那边显然是被打新兵母亲的妇人,对着一脸凶相的打人一等兵不停地鞠躬,边鞠躬边哀求。
“高崎联队军规森严,容不得你来求情。”
“这个我也知道,可……”
“喂,你个新兵蛋子!居然推你妈来道歉,你以为这就能蒙混过去吗!”
一等兵说着伸出手就把旁边摊在桌子上的盒饭、点心全都一股脑给扫翻了。
这时本来还弯腰低头求着一等兵的那位母亲,突然一下便抓住一等兵的右手,“喀嚓”一口咬了下去。
一等兵立刻惨叫起来被那位母亲突如其来地动作吓得愣在了原地,接待室中本来还在交头接耳的我们全都吓了一跳。
“你也太过分了,我家小子你打了就打了,居然还把盒饭也给打翻……。为了能让我家小子吃上这盒饭,老太婆我今早上可是赶了三十里地才到这儿的。居然被你就这么糟蹋了,这口气我怎么能咽得下去!把你们队长叫来评评理,快点把你们队长叫来!”
这位母亲的激烈言辞更是让我们吃惊,看来她是真的气极了,当时可没有平民敢这么吼军人的。
接待室这下热闹了。
接到卫兵的消息,轮值长官立刻跑了过来,把老兵、新兵和他的母亲带到联队总部去了。
这件事情的最后处理结果我们新兵无从得知。
一般来说,在接待室忙着接待亲属因此没敬礼的话,老兵都会装作没看见直接就过去了。结果这位却借题发挥,如此恶劣的士兵只会给高崎联队丢脸。
二、假装情人


K二等兵入伍前在东京当白领,他人长得特别帅,大概特别受公司女职员们的欢迎。
某个周日,原来公司的女同事来看K。
我正好有家人来探望,“刚巧”就坐在K所在桌子的旁边,于是我“顺便”仔细地观察了那个女性。
年纪大概十八九岁,是个笑起来非常可爱的圆脸姑娘。两个人关系相当亲密,用我听不清的声音一直在一边窃窃私语。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什么女性朋友,自然也不会有女孩子特地来看我。
我心里不由艳羡:K这小子还挺有两下子的嘛。
就这样见面时间过去了三十分钟左右。

水手服女生,日本宅男的幻想之一


一位穿着和服的母亲带着一名水手服女生进到了接待室,她们向着K和他女友径直走了过去。
一开始我还以为那个水手服女生是他妹妹,可K注意到她们后顿时满脸惊慌之色。
出于男同胞的直觉,看到他慌乱的样子我马上明白要坏事儿了。
果然K突然转向我说: “斋藤,你真行啊,居然有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我的心猛跳了一下,立马明白他想干嘛了。
我是不是该咳嗽一下适当给个回应帮他打个掩护?
没办法,就算我要配合K也已经晚了。
会面时间结束后,两个来探望K的女孩回去时神情都很尴尬。
后来的消息证实了,那个水手服女生果然是K他妈给他定下的未婚妻,而那位女同事和K却还没到谈婚论嫁的程度。
水手服女生看到K和那女同事在一起肯定会想“明明有了我你还去……”,一定妒火中烧了吧。
后来到底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后来K告诉我,他和水手服女生的婚约解除了。
而女同事那边从那以后也再没见她来过,所以我不知道她和K有没有继续交往。
三、追债到军营


某日周日下午家里没人来,我就坐在班宿舍里写信。
去接待访客的二等兵S突然跑回来直接问我:“齐藤君,不好意思能借我5日元(注②)吗?”
5日元在那时相当于普通士兵一个月的薪水。
S解释说入伍前他购买的西装是分期付款的,现在西装店里的人来要账了这会正等在接待室里,所以向我借钱好打发催债的人走。
这话好熟悉哟,对哦,上周接待日里我好像已经听S向谁说过这话了。
“他上次是来过,这次又来了。真够烦人的,我算怕了他了。齐藤君,拜托请借我5日元好吗?”
我本来就不想借钱给S,听S这么一说更觉得有古怪,所以就还价到了3日元。
S一把抓过我的3日元说着去接待室还钱,转身就跑出去了。
之后就不知道他有没有还钱给西装店的人了……
后来我才知道什么分期付款都是S编的。
S不仅向我们这些同期新兵借钱,他居然还曾向教官借过钱,得知这些后我不由心里不安起来。
我们这些债主一向S讨债,他就说: “不好意思,等上了前线一起还给你们。”
S老是这么拖着我们,然而等我们真到了前线,他却分到别的部队去了。
最终我的3日元就这么随他而去了。
四、妹妹和馒头

日本的馒头


自从新兵可以接受来访起,几乎每个周日妹妹都会到联队里来看我。
会面在下午才开放,但我中午完成训练返回驻地时,大门口旁的接待室里已经挤满了当天来访的士兵亲属们。
我的宿舍正对着接待室,瞥了眼宿舍前的人群,我马上就发现了妹妹小小的身影。今天她也来了啊——连查看走廊里张贴的访客名单的时间都可以省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家养成了默契:来访日当天的午餐都留给没有访客的新兵。因为来访的人都会带来很多吃的(注③)。
妹妹当时才十二三岁,应该还在上小学,她经常来探望我。
每次妹妹带来的东西都一样:妈妈做的馒头(注④)和萩饼。
我老家虽在本地,可离连队单程也有12公里。
妹妹那是还只是个小学生,却往这里跑得十分勤快。她每周长途跋涉过来,可我却经常不敢出现在她的面前。
例如有次在接待日前天晚上,我被老兵狠狠训了一顿,不但嘴裂了连眼睛也肿了,这样子第二天真不敢面对她。
可哪怕哥哥是这幅落魄样去接待室,妹妹她也不会多问什么。坐在默不做声的妹妹面前,肿胀的嘴里嚼着妈妈亲手做的馒头,那种滋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不过,军队也并不是一直都允许带东西进军营。
当驻地(这里指高崎)发生传染病的时候就会禁止一切食品带入军营。没有美食的接待日,对新兵来说就和字面上一样淡而无味。

日本穿和服的小学生


然而每当此时,妹妹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办法,她会特地穿上有大袖子的和服然后在大袖口里塞上各种各样吃食,这样便能骗过卫兵把食物带进军营来。
军队真是个奇妙的地方,只要进门时没被没收,渐渐地哪怕直接在接待室吃东西,他们也会当作没看见。
某天接待日,发生了一点波折。
当时是规定禁止携带物品入内的时期,于是妹妹就把馒头藏在两只袖袋和怀里,以此来瞒过卫兵。但她在填写访客登记本的时候往前一弯腰,怀里藏的馒头有三只从袋子里掉了出来滚落到了地面上。
妹妹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害怕,一下子呆呆地站在了那里。警备司令部的一个士官见状就上前来,从地上捡起馒头递给妹妹。
“你哥哥还等着呢,快点去吧。”
那位士官非但没有追究妹妹违反禁令,还特地把妹妹领到了接待室里。
此时距开赴前线时日无多,剩下的亲属见面机会已经屈指可数。
真没想到在这支会当着母亲面殴打儿子的部队里,竟然还会有这么有人情味的士官存在。
同样是探访,却给我一种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的感觉。

萩饼


注①注④:萩饼和馒头都是日本传统小吃中的一种就合并向大家介绍了。
萩饼就是糯米糕,而馒头就是素馅包子,而日本人说的中国馒头往往是指的肉包子。

一円(元)旧日元


注②:1941年的1美元=4.2日元,当时的一美元大概能买50克白银,1克白银2020年均价为4.6648元人民币,所以1941年的5日元约等于现在的278元人民币。
一个普通士兵的月薪不到10元日,少尉军官也就70日元左右的月薪,大将的月薪550日元。
物价比1941年相对低一些的1930年,日本人吃一顿咖喱饭或拉面要0.2日元,自行车60日元一辆,东京车站旁的一座百平米的住房要4000日元,一辆进口高级轿车要8千日元。


注③:探望当兵的亲属之所以会带那么多吃的,原因是旧日本陆军猪食实在是太出名。一般除了到军营的第一顿饭会比较丰盛外,以后的伙食只会保证你饿不死而已。
日军由于继承了法军崇尚进攻的传统,因此对后勤十分轻视,一般都是要求军队就食于敌——从敌人那里去缴获。所以除了占领的极少数大城市,日军其它占领部队都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日军抢劫成性也正是日军这种就地补给的思想地具体体现。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0:57
第九话:倒霉的新兵


入伍以后过了两个月,训练中的新兵终于获得外出许可。
一般上午都有训练,所以也只是下午后半日可以出去。
士兵回营时间基本上在晚餐前,但新兵可没有那么悠闲,顶多就给两三个小时;很多人都是出来以后到连队附近小店里吃些好吃的,再去看看电影放松一下。
我是昭和16年(1941年)入伍的,当时已经开始施行食品配给制度,店里面卖的东西越来越少。
可在高崎这边的店里还能买到想买的东西,吃到想吃的东西。
有天我和二等兵M一起外出。
因为联队大门旁的小店里总是挤满了士兵,所以我们就去了靠近高崎车站的一处食堂。
我们进门的时候,那里正好有两名歪戴着军帽的一等兵在喝啤酒。我们向他们俩敬了个礼后,就找了个空位坐下。
这会两个一等兵脸已经红彤彤的了,看来已经喝了不少酒。
我们一坐下他们其中的一个就问:“你们哪部分的?”
“嗯,我们是第一机枪中队的。”

日军的领章


“哦,一机的啊,一机的新兵蛋子连给一等兵敬礼都不会吗?”
“呃,刚才不是敬过了?您没注意吧。”
“我也没看到。”
另一个一等兵马上不怀好意地接过了话茬。
“是一机教你们撒谎的吗?”
“当然没有。”
“那你们怎么会随口胡编呢!”
“你想找茬儿吗!八嘎!”(这应该是另一个一等兵说的话)
店老板见势不妙马上跑出来说: “大人,这两位刚才进来的时候给您敬过礼啦。”
一边说着店老板一边站到我们和老兵的中间想要息事宁人。
“当地人(部队里对普通人的称呼)别掺和皇军的事儿!”
老兵声色俱厉地吼叫声中,店老板赶紧闭嘴乖乖退下了。

影视中表现的被体罚的日本士兵


一股酒气猛然喷到我脸上,接着就是左右脸上被啪啪狠狠抽了两耳光。
“给我小心点!”
两个一等兵把军帽往头上歪着一戴,甩下这句话就走了。
“太欺负人了!斋藤!”
M说得不错,这里既不是训练场也不是兵营,而是地方上的小店。
碰上这种蛮不讲理的事情,我们只能往肚子里咽,新兵没有可以讲理的地方除了忍耐以外别无他法。
之前礼拜天我还出去过几次,但这次以后直到奔赴前线我都没再出去过。
之后隔了几个星期,又是个星期天。
虽然可以外出,但我因为之前的事情无意外出,就这么待在营房里平安无事的一直到了当天晚上点名时。
一般允许外出的星期天晚上军队都不点名,然而当天在马厩和其他地方值班(部队里没有调休一说)无法外出的老兵们心里满怀怨恨,于是就有人跑到新兵这里来找茬。
由此,周日晚上就成了新兵的噩梦。
“今天是谁值班?”
班副上等兵O一边审视新兵一边问道。
“是斋藤。”
“值班时要做些什么,你知道吗?”
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打扫室内卫生。”

现在很多人家已经不用这个了


“没错!多亏你勤于清扫,你看连痰盂都想对你说声谢谢了,还不快过去接受谢礼。”
上等兵O脸上坏笑着说。
痰盂位于枪架下面,满心疑窦的我过去一看。
不知何时,点名前我明明洗得干干净净的痰盂,现在却变得脏兮兮的了。
“痰盂已经道谢完了吧。”
“……”
我没吭声端起脏痰盂就准备出去洗,一个老兵立马闪出来拦住了我的去路。
“别以为洗下就算完事儿了,没那么便宜的事!你们新兵出去玩得忘乎所以,我们老兵却还得伺候马屁股,真是岂有此理!”
说着就是一个耳光打了过来。
“你给我过来!”
又一个上等兵嚷嚷。
“我头一次看到你这样不负责任的新兵。这样吧,为了给你长长记性(注①),把这里面的一口喝了!”
“外面一定吃了很多好东西吧,正好给你漱漱口。”
听到这话,我拿着痰盂的手抖了抖,恶心得直想吐。
“这次进来的补充兵真是不像样啊——,这都是你们上等兵没教育好!”
老兵们一听O这话,立马个个眼露凶光。
“快喝!”
老兵们一边叫嚣着一边七手八脚地按住我,同时把我手里拿的痰盂向我嘴边强推过来。
倒霉的我嘴里被灌进了乱七八糟难以描述的东西,我恶心地不停呕吐,连上等兵O接下来说的话都没听清。

二战前日军在军中特别强调武士道精神


在日本军队里当个新兵还真是可怜(注②)……
熄灯号响起后,我缩在被窝里一边想着,一边流泪。
“你真够倒霉的,不过真奇怪啊,点名前明明你洗过痰盂的啊。”
隔壁床位上二等兵M小声和我嘀咕。
不过这个已经无所谓了,我对高崎联队这支野蛮欺辱新兵的部队(当时是115联队)已经失望透顶。
这支我从小就对它很有好感,连队歌都会唱的当地部队,没想到一步踏进来后结果却是这个样子……。
在我漫长的人生旅程中,每当回想起这件事,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往我嘴边硬塞痰盂的那个上等兵的名字至今我都记得,在军队这个疯狂的组织里他已经彻底疯了。

作者斋藤邦雄,从领章看相片已经是他在华北升级上等兵后照的了


注①:从作者的文中看作者在军中饱受欺负,这很可能与作者是小知识分子出身气质上显得文弱理性,与日本军队中那种疯狂强悍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所以令这些深受日军军队文化侵蚀的日本军人很不待见故意欺负为难作者。
加上作者在军中训练做事都显得很消极,因此班长之流也对作者被欺负睁只眼闭只眼。

侵华战争宣传油画出征的愿望:一死报国恩


注②:众所周知日本在明治维新后保留了大量的封建残余,其中在军队中保留下来的最明显的封建遗产就是武士道精神。武士道精神中心的要求就是对主上绝对的忠心,主上要武士赴汤蹈火,武士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否则就会被视为不忠。
而武士道精神维持的体制基础就是阶级制度,这使得日军特别强调上下之分,军衔就代表着不同的阶级。所以日军的最高军衔元帅只追赠,只有天皇可以活着得到元帅军衔。
为了维持这种阶级制度,日军高层在军中采取了高压的方法,这使得日军人人都是在不断被体罚中服役晋级,也使得日军军人普遍心理不健康。
日军的日常教育中强调出征时只能有一个愿望:一死报国恩。
也就是要求每一个参军的国民都得做好为国而死的心理准备,这种肉体和精神的双重高压下日军行为野蛮再正常不过了。
日本既靠这种高压的手段锻炼出了一支强军,也创造出了一头怪兽。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0:58
第十话:西伯利亚蛋糕

显然作者被大家小看了


第一期训练结束了,开赴战场一周前我们全体新兵意外获得了次外出探亲的机会。
“上了前线你们不一定还能活着回来,所以你们好好再看看这个世界。去认真道个别吧,特别是对你们的女人。”
中队负责人事的曹长(译:上士)一边把外出证发给新兵一边如是嘱咐。
新兵们从来没想到出发前还能有探亲的机会,对这意外的假期我们都激动地欢呼了起来。
出了营门,新兵们就各自散开奔向了家所在的方向,我也抓着国防剑(注①)冲向了老家平井村。
“你小子不会是逃回来的吧?”

当时的日本农民生活,不过这女农民应该是找的模特摆拍


正在前院打麦子的妈妈,见到我吓了一跳。
我家只是农户,并不富裕(注②)。
虽然拿不出什么山珍海味,但只要能吃到妈妈亲手做的菜我就满足了。
家里温馨的迎接,让我这颗入伍后扭曲变形的心得到滋润似乎又恢复正常了。
然而我必须注意不在这假期中产生太多的依恋之情。(后来听说在其他中队里有人就因为在假期后没能准时归队而惹上了各种麻烦。)
总之,这假期只有三天两夜,非常短,每一秒的时光都必须珍惜。

有乐町至今都是日本最繁华的地段之一


第二天,我就去了东京有乐町——原来工作的地方。
可能是因为一直呆在卡其色单调的军营里,虽然只隔了三个月,但此时日比谷的电影街对我来说看起来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
“你小子当逃兵了吧?”
看到我以陆军二等兵的样子出现,公司里的人惊讶地说出了和妈妈同样的话。
公司里贴满五颜六色的招贴画,屋中飘荡着的油墨气味令我倍感怀念。
看到以前的同事都还在做他们之前的工作,我感到十分懊恼:为什么偏偏只有我一个人被拉去当兵了呢?
登上日比谷电影公司的屋顶,东宝公司屋顶上穿着绿色和服的歌剧学徒们(注③)一起向我这个大兵挥手。
东宝剧场当时演出的并不是歌剧,而是在公演舞台剧。
看过一幕演出,我就从后台门口往外走邂逅了同事O。
“斋藤,真运气终于找到你了。我想把我们一起吃西伯利亚蛋糕作为日比谷最后的留念怎么样。”

西伯利亚蛋糕和当时的‘五角’日元


那时,在东宝剧场前面有家姐妹二人开的小点心店,做得西伯利亚蛋糕味道是真的非常不错。
这种蛋糕现在基本上看不到了,它由两层卡斯提拉之间夹着羊羹做成,当时一块要5到10钱(注:1日元为100钱,而当时新兵的月薪才5日元)。
当时砂糖已经实行了配给制,甜点可不是那么容易买到的。但由于我们是老顾客,所以姐妹俩偷偷地给我们做了份西伯利亚蛋糕。
“O,今天太感谢你了。希望你能活得好好的,希望下次还能和你一起来吃西伯利亚蛋糕。”
就这样我们在有乐町告别了。
说些后话,我从西伯利亚一回来,第一个去找的就是O。
“在西伯利亚,我天天都吃‘西伯利亚蛋糕’,多到你都想象不到。”
说完我们俩都大笑起来。
顺便说下,那位O就是前年去世的儿童漫画家太田次郎。
那天,还有一个人我特别想去和她道别,就是住在浅草的A子。
我到A子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至今我都记得那晚她家园子里盛开着的红色夹竹桃花(注④)。


由于我突然到访,所以她看到站在门口穿着陆军二等兵军服的我时,眼睛一眨一眨好长时间说不出话来。
A子是公司M前辈亲戚的女儿,还是个女校(初中)三年级学生。
通过M的撮合,在入伍前一年我和A子开始约会。
所谓约会,也就是到郊外吃个野餐,一起去看公司的免费演出和电影什么的。

少年的春梦终究会醒


那时我们年纪尚小,还处于对男女关系朦胧的阶段。不过我觉得A子扎着双马尾辫子的样子,就像初春的花朵一样可爱。
时间所剩无几,我无法再留恋下去,只能让A子送我到上野为止。
陆军二等兵和女学生并肩行走的景象就和漫画里的一样。不知道A子当时心中都在想些什么,她胸口水手服隆起的样子到现在我都记忆犹新。
再过一周我就要上前线了,最终我鼓起勇气抓起身边A子的小手,拉着她到了公园角落里的暗处。
我们的影子稍合即分,然后我赶紧松开了她的手。
“我等你回来。”

浅草寺和御守护身符


在上野车站当火车缓缓启动时,A子羞涩地说着将一个东西匆匆塞入了我的手中,我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枚浅草寺的御守护身符。
这护身符我戴了很长时间,直到战争结束都在保护着我。
我到达新町车站已是半夜,班车都停运了。披星戴月地赶了8公里夜路才到家,一路上心境格外安宁。
一到家,之前在站台分别的A子电报就送来了。
电文如下: “祝愿武运长久”。


注①:30式刺刀,明治30年(1897年)定型生产而得名,所谓的国防剑就是指的这个。
日军新兵被授予30式刺刀代表着完成了新兵训练正式成为了军中的一员。
对于这种刺刀中国人民记忆深刻。
这个不是真正的国防剑,日军中确实有国防剑,但是那只有日军海军的士官才配发。毕竟指挥刀啥的打海战没用还碍事,可为了弘扬武士道精神,日本海军还是给士官们发了国防短剑。
日本陆军没那个财力,所以为了面子将刺刀给称为国防剑充门面。

日本的女学生


注②:虽然作者一直在强调他们家家境平平,但是作者显然是读了初中还学了画画的,而他哥哥也是当了海军的,所以他们的学历在当时日本都不低。
而且作者前面也提到妹妹来探望他时都是带着各种糕点的,所以作者家在当时日本的农村应该是一个相当殷实的家庭了,那会日本农民的生活并不比中国农民好多少。
因此日军陆军猪食日本人尽皆知,可为了能吃饱农村男性青年对参军都十分积极。

宝塚歌剧团2014年成立百年的宣传画


注③:作者这里说的剧团是宝塚歌剧团,1914年便已经创立。
宝塚歌剧团是东亚美少女组合的鼻祖,该剧团一直只招募年轻的单身女性,至今如此。
因此该剧团的女演员一旦结婚就会退出剧团(东宝剧团旗下有多个剧团,所谓退出多半都是换一个东宝名下其它的剧团),而对退团还有个专门的叫法——毕业。
作者工作的东宝电影公司1944年和宝塚歌剧团合并。

盛开的红色夹竹桃


注④:日本人很喜欢用花语暗示未来事情的发展,所以不知道作者这里专门提到红色的夹竹桃是不是也是如此。
红色夹竹桃有剧毒,因此它的花语并不是什么好话——危险的爱情。
也许作者这里是为了暗示自己的前途多舛吧?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0:58
第十一话:再会,赤城山

日本人对侵略他国基本都是持支持态度的


昭和16年(1941年)6月22日,清晨。
入伍后经过三个月速成训练,我们新兵踏出高崎联队的营门,作为替补人员(注①)开赴战场。
营区内,以负责训练的中队长为首,各位教官、班长以及其他留在队里的老兵和同年兵(译:同期入伍的士兵)列队目送我们离去。
而在营门外,虽然还是清晨,但却已经有很多人手里拿着写有部队名字的条幅和小旗在那里欢送我们。
我走出大门没几步,送别的人群里我的父母和妹妹就发现了我。与他们寒暄,原来他们三人为了能在队伍早上出发时再看我一眼,特地凌晨就徒步赶了过来。
两位年近六十的双亲和上小学的妹妹在黑夜中赶了12公里路,只为最后再看一眼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的我,还真是辛苦他们了。

千人针


队伍朝着火车站开始行军,送别的人们也一路随行。父亲和母亲没说一句话,我不知道他们心底是什么感受。他们通宵做出的我最喜欢的萩饼,连同妹妹赶在今天前完成的千人针(注②),由妹妹一起交给了我。
其他送别的人也是把手里的包裹、盒饭什么的递给士兵,队伍两侧警戒的宪兵一律当作没看见。
按规定军队开赴前线的时候,应当扛着用白色布缠绕好的步枪,军服也得换成洗干净的。我们却啥都没有,没发步枪不算,连军装也是二手货,内衬尽是补丁(注③)。
也没办法。谁让我们是去接替回国的人呢,一切都要从接替的人那接收。
虽然军容差了点,但送行的人还是非常多的。能被这么多人欢送,众目睽睽之下从高崎车站开拔出去,对我们这些新兵来说恐怕是人生仅有一次的能够如此被欢送的场面。
可是,这种欢呼声再盛大,也不能改变任何事情。
哪怕处在当时社会氛围下,面对即将走向死地的孩子,没有哪个父母会真从心里发出“万岁”的欢呼吧?恐怕他们心里都是流着泪看着自己的孩子奔赴战场的吧(注:在日本军国主义洗脑下当时日本这样的父母并不少)。
我无论如何都要从前线活着回来。
如果把人生六十年比作舞台三幕剧的话,当时21岁的我可以说刚渡过序幕,在接下来的第二幕、第三幕中还有很多事想要去做。

日本民众欢送士兵出征的排场


我回头看向队伍,随着沉重的军靴声,长长的队伍不断延伸开去。
这支队伍中会有几人战死?又有几人能活着回来与家人团聚呢?
上月台送别每家只允许一人,所以我和母亲、妹妹就此在车站门前惜别,只有父亲一人跟我进了月台。
“邦雄啊,好好干!”
叔父为了给我送行,不知什么时候从哪偷溜进了站来。
“各位,他是我的侄子,请大家多多关照啦。”
叔父说着向新兵们伸出手一个个得跟他们握手,同时另一只手做出敬礼的样子,惹得他们哈哈大笑起来。
父亲没过来,我瞥眼看见了缩在月台后的父亲,虽然他用帽子罩着脸但我知道他在偷偷抹眼泪。
列车启动了,送别的人们举起两只手大喊万岁,我们挤到窗边伸出头挥手向送行的人们告别。
想来我从来没有过这么盲目的出行。
连目的地和回来的日期都不知道,甚至连生死都未可知……

赤城山


我脑袋空空地茫然眺望窗外,只有赤城山不断映入眼帘。
对群马县的人,赤城山是座能引发乡愁的山。
我对着赤城山心中竭力高呼:“我一定会活着回来!到那时候一定以最庄严的敬礼向你报到。再会,赤城山!”
我脸紧紧贴着车窗玻璃,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越来越小的赤城山,直到完全看不到它为止。
这时我才注意到自己已经泪眼朦胧。

下川义忠少将(图片有的认为是大桥熊雄少将)


注①:作者文中没有提过他刚到中国时到底是属于哪支部队,不过从这里看他应该是先进入日本军(集团军)的野战补充队,然后做为皇国一块砖哪有需要哪里搬。
上图的下川义忠少将就是日军第十一军第十野战补充队队长,1944年4月19日被击毙于湖北孝感市应城县,追晋中将。他是我国军民十四年抗战中击毙的三十名日军将军之一。
对于击毙的日军将军具体都是谁感兴趣的您,可以在头条搜码字的文章《忽传捷报斩敌酋——抗战中击毙的日寇将军》。

千人针和索大


注②:千人针是围兜的一种,如上图右边的索大腰间穿的就是。
这东西其实恰恰说明了日本的侵略战争是全民参与的,但是现在日本人流行将历史切割,认为他们自己也是军国主义的受害者,而军国主义分子已经被盟国审判了所以他们现在跟那段历史无关。
可是这些口口声声宣称自己是受害者的人们,如今坚持去参拜那些军国主义亡灵们,他们说这是他们祭祀亲人与军国主义无关;如今他们年年祭奠原子弹亡魂控诉自己被美国轰炸,却认为中国人一直在紧咬已经解决的历史问题无理取闹抹黑日本。
日本媒体调查显示日本90%的人对中国感观负面,日本大使张嘴要中国人反思原因。百年来的傲慢不会那么快就消散的,码字的倒是觉得他们应该好好反思下为啥会挨原子弹的,历史可是总爱重复的。

原子弹下无冤魂


注③:日本1939年后在中国大陆的30万人以上的大规模军事行动便停止了(1944年的一号作战是逼不得已),这正是因为日本的资源难以支撑的结果。
美国由于日本侵华战争损害到了它的利益,从1940年开始逐渐地在收紧对日本的物资出口。
1931年,美国将价值14万美元(那时的1美元大概相当于现在的13美元)的枪支弹药,600万美元的工业设备,7000万美元的钢铁,1600万美元的石油卖给了日本。
1933年到1937年7月间,日本所需的90%废钢铁,65%的石油和相关产品,90%的铜,45%的铅,70%的军工机床都是来自大洋彼岸的美国!
1937年美国对日出口中军事物资占比58%,1938年就上升到了67%,到了1939年日本所需的石油90%都是从美国获得的!
离开了美国的物资,日本的战争机器根本就玩不转。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0:59
第十二话:天啊!


刚进入7月份,天气很热。
从国内出发花了10天到达了目的地——华北,被分配到一支驻守山区的警备队。
第二天就发生一件令人震惊的事。
“昨天到达的新兵,全体在广场集合!穿上作训服!”
“刚到前线怎么又要操练,真受不了。”
我们新兵一边抱怨着,一边到警备队营区广场上去集合。
“各位听好!你们已经到了前线。在战场上不敢杀人,就无法成对国家有贡献的好兵。为了练练手,也是给你们壮壮胆,现在就对你们进行实战杀人训练。”

南京大屠杀中日军拿被俘国军练刺刀


万万没想到发出集合命令的班长会对我们说出这样一通让人膝盖发抖的话来。
以前在联队里偶有耳闻:凡是从国内到前线的新兵,为了练胆都得用刺刀刺活俘虏。
没想到居然报到的第一天就遇到上场练胆了。
“跟上!”
我们 跟着班长到了不远处的河滩上,那里有个被捆住手脚的中国男人坐在一个坑前,看来年纪大约三十岁。
他注意到我们过来锐利的目光便瞪向了我们,当我们走近时忽然就闭上了眼安静地坐在坑前一动不动。
“报告!准备完毕。”
得到三名准备好刑场的老兵报告后,班长检查了坑和俘虏后下命令: “这名俘虏就交给你们处理了,具体操作就遵照刺刀技术要领。全体上刺刀!”
我反射性地拔出刺刀往枪上装,但手抖得很厉害,没法像平时那样利索地装上去。
“按队列顺序出刀前,如果有人想先试试可以出列!”
虽然班长发了话,但我们中间却没人吱声。
从国内出来,坐了好长一段时间火车和轮船刚到这里,大家感觉就像是来旅游一样,兴奋劲都还没过去,怎么可能突然就开始杀人!
见我们个个都默不作声,班长宣布:“没有人自愿的话,那我就从头点名了。”
听到这话,我脑子里嗡的一响,从头点名我不就成了第一个吗(注:应该是指作者这批新兵的名册上第一个名字就是作者)?
“天啊,千万别让我第一个……”
我手里捏了把汗,真想当场合掌祈祷。

日军留下了大量刺杀俘虏和平民的照片,刺杀活人的暴行在日军部队中广泛存在


“我来!”
听到二等兵G高喊,我不由松了口气。
“你第一个?好!”
不知道G为什么会自愿报名,明明他端着枪的手也在轻微颤抖。
那名中国俘虏,依旧安静地闭着眼睛,动都没动一下。再过两三分钟他就会被日军的刺刀刺死和这个世界永别了,竟然还能这么镇定。
如果我和那位俘虏互换位置我会怎么样呢?也能这么镇定吗……
这时本来在广场集合时还放晴的天空突然变了,天空中乌云忽地密布周围都变得暗了下来。
“举枪!”
G遵照班长的号令把枪举了起来。
“看好,对准这里。”
班长用枪托轻轻点了下俘虏心脏的位置。
“前前,后后”
G把戳刺的基本动作重复了三次后,班长下达了命令。
“杀!”
“呀——”

日军大规模刺杀俘虏的一个原因可能是为了节约弹药


矮个的G刺出的刺刀偏离心脏,刺到肩部。
同时,原来捆得结结实实的绳索“啪”一下散开了,俘虏伸出双手紧紧抓住了扎进他肩头的刺刀,随即猛地睁开眼瞪向了G。
看到这恐怖的景象,心惊胆颤的我们都屏住了呼吸,但是班长却习以为常镇定地从G手里取过了枪。
“要这么刺,看好了!”
“扑哧。”
班长刺出的刺刀贯通心脏从背后透了出来,收起动作后班长又对准俘虏的心脏补了一下,再次收回的刺刀已然变得血淋淋的。
俘虏带着似乎要说些什么的表情,栽倒在地上缓缓闭上了眼睛,从他心脏位置的破洞处鲜红的血咕噜咕噜往外喷。
“你们之中谁还要练练手?”
班长刚问完,乌云密布的天上就落下了豆大的雨滴。
“今天训练就到此为止吧,新兵赶快把尸体埋了。”
多亏这阵雨,让人窒息的杀人表演草草收场(注①),但这一幕却令我们新兵不寒而栗。

日军将俘虏绑在木桩上让士兵反复进行刺杀练习


刚才班长刺杀俘虏时,那个俘虏好像说了什么。
大概是“中国万岁”,又可能是妻子的名字。
被丢进坑里的俘虏弓着身子,我们胡乱推下沙石,把他埋进了夏天草木茂盛的河滩里。
到了晚上雨还在下。
我站在炮楼的哨位上刚好面对着白天处决俘虏的河滩方向,隔着雨幕忽然传来了若有似无的女人哭泣声,似乎还有石头翻动的声音。
不会是那个俘虏活过来从坑里爬出来了吧?
想起他浑身血淋淋死去时的脸,独自一人放哨的我觉得毛骨悚然。
感到胆战心惊的我于是赶紧去向班长报告,可他听了后一副了然的神情。
“往那边放一枪。”
我遵照命令朝着漆黑的雨夜里胡乱地放了一枪,自然是什么都不可能打到,可女人的哭泣声却戛然而止了。

白骨历历焉能忘


第二天我溜到河滩上一看,坑已经被掘开,里面什么都没有。
看来昨晚的声音应该是俘虏的妻子或者亲人,趁着雨夜过来把尸体带走时一边哭一边挖掘的声音。
“这种事情以后多着呢,就因为一个两个俘虏便吓成这样,你以后还怎么打仗?”
中午老兵一边喝着酒,一边把自己来到中国后干过的残酷事情当成丰功伟绩向我们这些新兵夸耀。
有个成语叫“近朱者赤”,随着在战场上呆的时间久了,我们最终也都会变得和这个老兵一样吧。
而随着时间流逝,班长还有我们这些二等兵也会慢慢消逝。
注①:作者对于日军的杀戮暴行只有这一话中提及,其后对于日军的屠戮行为都没有再正面描写过,全文总体对日军的暴行采取了回避的态度,至于后来有没再进行过类似的刺杀训练文中再无涉及。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1:00
第十三话:宣传画

该死忘了放作者的漫画了


“画宣传画。”
刚到前线不久,上司突然对我下了这道命令。
我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要画些什么。
而且“画画”的指令居然是派遣军司令部(注①)下达的。
驻扎在北平的华北派遣军司令部,命令各个联队里有绘画才能的士兵画宣传单(注②),然后从上交的作品中选出满意的印刷出来,印好的宣传单不仅向敌区也会在有日军警戒的安全地区(注③)散发。

宣传标语


我那时无论在政治方面还是思想方面都是一片空白,进攻作战中进入敌区,虽在普通人家的墙壁、篱笆上看到用石灰刷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建立人民政府”等标语,却并不明白这些话的含义。
但是,我在村口、十字路口看到日本兵用刺刀威逼中国人、日本士兵巨大的皮靴踏在中国地图上等内容的壁画后,马上就能明白其中表达的意思。
因此我灵光一闪, “那干脆就画与这些内容相反意思的画吧”。
像是中国兵用枪指着中国人然后抢夺物资,中国兵劫掠农民之类的内容,我画了五六幅上交,算是完成了司令部派的差。
不久,派遣军司令部来了个消息:让斋藤到司令部来。
“好不容易才来到战场,我可不想每天只是画画,请一定帮我推辞掉。”
不知是犯二还是当时对驻防在外的辛苦一无所知,我向准尉求情让他帮我回绝。
而且这个消息其实也蛮奇怪的,它并不是派遣军司令部直接下的命令只是一句不知谁的吩咐。
派遣军司令部那可是高高在上的衙门,为什么不直接下命令调动一名士兵呢?
现在想来我依旧疑窦丛生,也不知道军部是怎么想的,或是准尉帮我回绝了,总之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此后,每次我吃了扫荡作战中的苦头后,都会后悔地想:“唉,我那时候拒绝去北平真是太蠢了。”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卖。


过了一阵,我胡乱画的传单居然发到我们中队里来了,还是彩印的!
准尉随即就命令村长、治安维持会长还有新民会长,要他们在村里显眼的地方到处张贴。
看来知道是我画的,村长们口口声声“画家斋藤大人顶好的”奉承着,但他们肯定肚子里是满是诅咒。
就这样,我厚颜无耻地的传单被用来掩饰华北日军的暴行,大量印发扩散到了整个华北区域。

日本针对国军散发的宣传画


可我实地却只看到过一张自己画的宣传画,还是贴在警备队驻地附近一座庙的石墙上,当时就已经残缺不全。
中国有句古语说“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注:这是九一八后中共才提出的停止内战口号)
从中国人的角度看这种宣传画要么撕碎要么扔掉,怎么可能会贴出来。
所以我无论怎么责问:“为什么不贴,宣传画到底去哪儿啦?”
他们的回答都一样:“被敌人的间谍给撕了。”
不知道派遣军司令部到底想宣传什么,印了那么多,反正是一张都没用上。
派遣军司令部钱还真多啊,直接往水里丢都行(注④)。

中国派遣军司令冈村宁次


注①:派遣军是直属日本大本营指挥的方面军,是日军最大的作战单位,日本当年在中国曾经最多编成有四个方面军。
1.盘踞今黑吉辽内蒙一部的关东军(20-90万人);
2.盘踞蒙晋冀鲁四省京津两市的华北派遣军(15-30万人);
3.豫苏浙闽赣皖湘鄂八省沪一市的华中派遣军(30-60万人);
4.桂粤琼三省港一市的华南派遣军(不足10万人)。
其后华中派遣军和华南派遣军合并成为了中国派遣军,在中国战场日军大多数时候配置了三个方面军。

日军向中国民众散发物品的宣传照


背老奶奶过桥表现亲民的宣传照


日军宣传士兵勇武的油画


淞沪会战日军击败国军装甲部队的宣传油画


上图乍一看以为是苏军,但是一对比确实是Ⅰ号坦克


注②:侵华战争期间日本很卖力地在国内的宣传军队形象,在国际上宣传日军军纪严明,把自己竭力打扮成正义的一方。但是它的扩张侵害了西方列强的利益,因此宣传效果并不好。
但是现在西方对日本印象普遍很好,毕竟现在它对西方没威胁了又能用它来对付我国。

1938年日军眼中的华北形式图


注③:华北日军将占领区划分为安全区(草绿色)和较为安全区(橘黄色),除此之外的称为争夺区(抗日武装敌后游击区)和敌区(抗日武装敌后根据地)。

日本牛肉罐头


注④:无疑作者这是在抱怨日军宁可花大价钱印这些昂贵的宣传画,却不肯花钱改善下日本陆军的猪食。
如上图的军队配发的牛肉罐头,最开始还是用的牛的边角料内脏啥的,不管怎么说都是肉。可是后来却成了牛血加面粉了,只有点牛血味了。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1:01
第十四话:当擦鞋布的《战阵训》


“战阵是以天皇的命令为基准,发挥皇军的真髓,攻必取,战必胜,将皇道遍布天下,使敌人仰望我天皇的威仪尊严而铭感五内……”
如果让现在的年轻人读一遍的话肯定会让他们觉得:这说是什么啊,完全看不懂。

《战阵训》


但在当时,这是士兵每天必须背诵的《战阵训》。
“快点给我背下来。”
我到达中国的华北才被分配到山区的警备队不久,上级就发给了我一本叫《战训阵》的袖珍书并命令背诵。
“唉,又多了个包袱。”

《军人赦谕》,1882年日本明治天皇对军队发布的训令


我不由叹起气来。新兵除此以外还得学习《军人赦谕》、《典令范集》(注①)等很多东西。
我脑袋都快被耳光抽扁了,还要塞进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受不了啦!
“这么混蛋的东西到底是谁写的!比几百年前的和歌还不好读!”
晚上在炮楼上执勤时,和我同年入伍的原本是小学教师的一等兵K一边骂着,一边在炮楼上用军靴狠狠地踩他的《战阵训》。
帝国大学毕业的大学生,某上等兵也评论说:“能写出这么个无聊的东西也真不容易哪。”(注:日本军国主义洗脑那一套对作者这些有文化的人没啥用,有文化真的不容易被忽悠)
听了以上评价,连我这个庸人都能明白这《战阵训》的内容有多差劲了。
最让人恼火的是,感觉就像被个连枪都没摸过的家伙(注②)用高高在上的傲慢态度指挥着 “喂,要这样,要那样”一般。
提起这《战阵训》的由来,听说是为了约束长期滞留在中国的士兵,防止原本就有问题的军纪更加败坏而写的,但作者不明(注③)。

八嘎,《战阵训》老子喊写的,斋藤你小王八蛋要造反啊


要是这样的话,那作者就应该到前线亲身体验将士的苦处,采用更通俗易懂的文字,多用点心写啊。
相对而言《军人赦谕》虽有两千八百字,文章又长又难懂,但总还有个中心思想在里面。(注:作者很滑头,在日本批评天皇依旧是禁忌)
我们这些大兵在前线,每天早晚要把《战阵训》连同《军人赦谕》通过一问一答的形式喊一遍。
几年下来加起来恐怕得有好几千次吧。
《战阵训》里最大的谬误就在于《爱惜名誉》章节中的“决不接受被俘虏囚禁的耻辱”一段了。
就因为这句话,士兵不幸成了俘虏就再也无法归队了,哪怕千辛万苦地逃了回来,归队后依旧会被送上军事法庭。
“哪怕当了俘虏,也一定要活着回来。”
如果《战阵训》这么写肯定能挽救很多士兵的性命,也就不会在士兵中那么恶评如潮了吧。

最强天团的最后一次多人同框


注①:《典令范集》顾名思义不是一本书,而是《步兵操典》、《射击教范》、《野外勤务令》等等多种‘典范令’的合集。
该集在清朝时就已经被引入用于北洋军的训练,新中国的多名元帅在旧军队受训时见到的最初课本就来自该集。
据东史郎回忆,他翻过缴获的中国军队的《步兵操典》,与日军的同名书内容基本一样。

作者这是诬蔑,《战阵训》的始作俑者摸过枪的


注②:《战阵训》的始作俑者就是日本名义上的头号战犯东条英机(这老小子实际上也是为昭和天皇背了锅了),历史记录里很明确地记录了1945年9月11日当美国宪兵包围了他的住所后,他选择了对准自己左胸开枪自杀。
按一些史料说法,东条已经答应为昭和天皇顶下全部的罪,所以他自杀的目的更多是一场表示自己不是束手就擒的,在我们常人看来难以理解但在日本人看来是英雄之举的表演秀。

今村均(1866-1968)


注③:东条英机毕竟是坐轿子的,真正抬轿子也就是《战阵训》的作者是上图这位日军陆军大将——今村均。
今村均是日本陆军中难得和海军将领关系比较好的高级军官,因为他和山本五十六是赌友。
今村均也算日本名将,不过在中国战场他的战绩不那么出彩。
坂垣征四郎率领第五师团在广东登陆将国军打得一溃千里,而他代替坂垣征四郎指挥第五师团后,却在昆仑关卖了属下21旅团少将旅团长中村正雄的人头。
然而这并没有碍着他升官,1940年已经升任陆军教育总监部本部长,这期间在东条英机的授意下他组织编写了《战阵训》。
由于参与太平洋战争的战功,今村均1943 年晋升大将。进攻印尼时被自家鱼雷送到海里的他并没太多的劣迹,因此战后仅被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判了十年徒刑,1954年获释,1968年死于心肌梗塞。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1:04
第十五话:小心鼹鼠

日军竟然没有巡哨


河南村警备队驻扎在河南村。
从北平出发沿京汉线往南约30公里在良乡站下车,然后再换乘支线列车坐到终点站——坨里,接住沿琉璃河往上游行进10公里便到了这个村子。
隔着琉璃河,对面还有个村子叫河北村。
也不知从何时起日军进驻这个村子,从这里再往上游另有一个村子,里面日军设有三块阵地。
这个河南村里日军兵力最初大概有30名。

作者在北京附近驻地位置示意图


昭和16年(1941年)秋,为了应付八路军的袭扰,特地在河南村警备队中增设了支随时可以出动的机动部队(注①)。
这支机动部队的兵力约有50名(注②),所辖士兵并不是由新进的补充兵组成。而是从其他三处的警备队里抽调老兵出来集中编成。
我从国内过来后在这里只待了短短三个月,这件事就是在此期间发生的,从中可以一窥人的意志到底有多恐怖。
河南村的机动队成立不久以后,警备队就收到距此地往南约10公里的某个村子“八路军有两百人在宿营”的报告。
闻讯后机动队立即出动了,结果不仅没有敌人,村里连个村民的影子都没看到。
当时日军每次奔袭基本都是这样扑一个空。
因为到处都有密探盯着,日军的任何行动都被对方掌握了,所以出动以后总是空手而回。
而且这还是在日军在中国境内投入兵力最多的时候(注③),对八路军来说是最艰难的时期。
正如毛泽东所说避强击弱,八路军认真地贯彻了这种持久战方法。

日军扫荡


想到白跑了这么多冤枉路,士兵们感到非常恼火,不肯就此回去的他们于是挨家挨户地搜查,没想到在某家人家的炕洞里还真发现了两名躲藏其中的男子。
日本兵立马把他们绑了起来,可是在刑讯中他们一口咬定:“我们只是农民,不知道八路军的事情。”
问他们为什么要藏在炕里,得到的回答是:“我们怕日军。”
其他的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士兵们因为对他们为什么藏在炕里始终抱有怀疑,所以决定将他们带回警备队进行正式审讯。
可回到队里后偏偏翻译没在,于是只能先把他们关在驻地的一间房子里,等三天后翻译有空再对他们进行审问。
这间房子一直都被用来关押俘虏或者可疑人物,房子只有一个出入口,四面墙壁十分厚实,高高的小窗上安有铁栅栏,土质地面上只铺了一张破席子。
房子只有一面墙壁对着外面的路,附近都有哨兵日夜站岗,所以理论上被囚禁的人根本就不可能逃脱。
两人吃饭和上厕所都由当天执勤的补充兵步哨监视,所谓的饭就是一天给两碗米都能数清的粥,只有上厕所的时候被看守押着才能出房子,看管可谓是非常严密。
就这样时间到了第四天的清晨。
翻译终于是回来了,对他们俩的正式调查总算是能展开了。
可看守用钥匙开锁推门往里一看,立马“啊”地惊叫了起来。


原来墙角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勉强可供一个成人钻过的地洞,房里的两人从这个洞——跑掉了。
在这么硬的土地上,他们是怎么只用了一晚上就挖出这个洞来的呢?
“浇了小便后挖的。”
班长听到喧哗声跑了过来,一边观察着洞一边说。
听班长这么一说,我使劲抽动了下鼻子,确实空气中有股尿臊味。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们用什么挖的呢?
“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从昨天起他们就一次都没去上过厕所了。”
看守回忆一般都是在吃饭的时候带他们去上厕所,但从昨天起从早到晚他们都没去上过。
房里没找到能用来挖掘的工具,看来他们是把小便浇在土上,等土软化后两人直接用手在地上挖出了这个洞的。
十指连心,想想我都胆寒。
这无论如何都要求生的意志还真是可怕啊,不过他们能成功也是因为日军自己的疏忽。
由于工程量很大,前天就应该开始在席子下面偷偷挖掘了,这肯定会有端倪的(比如挖出的土方)。
没能发现端倪那就是日军的疏忽了。
昨夜他们从洞里钻到外面的时候,说不定还有人在外面接应。
没有发现他们逃跑,哨兵的责任没跑了。

被日军抓住的民众


毫无疑问,他们清楚被日军抓住,无论你是农民还是军人,极少有人能活着回去,因此才会不顾疼痛地拼命挖坑逃命。
居然能想出这么个法子,他们两人肯定不是农夫,很可能是八路军的精锐!
这件事后来不仅在各警备队传开了,还被各中队作为反面教材不断提及。以至于此后凡是看押俘虏时,都会使用“小心鼹鼠”作为口令。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那两人幸好跑掉了。要是没能逃走,以后在日军手里还不知道会被怎么样呢。
当晚负责看押那两名俘虏的哨兵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这事要是放在今天,大概他反而会因为给这两人一条活路而受到社会的称赞吧。

总算找到原图了这下清晰了


注①:受到百团大战重击的日军从1940年底开始将华中的军队大量转调华北,这使得华北日军从不足20万上升到了30万左右。华北日军随后在多田骏和冈村宁次的主持下对华北各敌后根据地进行了疯狂扫荡,并采取了囚笼政策企图困死各个被分割的八路军根据地。


注②:日军的正规小队,一般由三个分队(每个分队13人,包括分队长既曹长、4名机枪射手和8名步枪兵)和一个装备三个掷弹筒的掷弹筒分队构成,共54人。
而作者文中提到的这种50人小队,就是日军减少了重装备的治安师团、旅团针对华北游击战争的特点,编制的人员规模有所缩减的小队。每小队6个分队,每分队8人,其中3个分队配置机枪。
这种小队比原来的编制的小队人数有所减少但是分队增加,因此作战灵活性更强很适应华北游击战零散的特点。虽然人员减少了,但是在作战时会加派掷弹筒或者机枪分队混编,因此班组火力上反而有所增强。
这些治安旅团和师团虽然名义上都是三流部队,但是因为和八路军长期开展运动战因此在得到了锻炼,在得到重火力加强后战力不输甲级师团。正是它们在河南击溃了汤恩伯率领的国军中央军,开启了国军豫湘桂大溃败的进程。

反囚笼作战中八路军破坏日军的碉堡


注③:1939年日军在中国关内兵力达到了顶峰——86万人。
其后日军在关内的兵力一直在下降,到了1941年基本稳定在了75万人以内。作者所说的日军最多应当指的是日军兵力在华北最多时,此时日军在华北超过了30万人。
1941-1943这三年期间,日军在华北保持了15万人左右的机动兵力,在10万伪军的配合下对‘囚笼’网格中的八路军敌后根据地集中优势兵力展开大扫荡。
同样的三年时间里日军在华中仅保留35万左右的军队,利用第11军大概10万兵力以攻为守牵制住了正面战场的一百多万国军机动兵力。
直到1944年春夏之交为了发动一号作战——打通大陆作战,日军才抽调了华北派遣军7万人左右南下进攻河南。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1:10
第十六话:小兵太郎


小孩子,士兵们都很喜欢的。
无论是哪支警备队,总能很快和附近村里的孩子打成一片。因为小孩和大人不同,不会刻意地与日军保持距离,甚至还会喜欢和我们待在一起。

金平糖,日军常用作发福利的一种糖,所谓牛奶糖可能就是这种


有的士兵会把队里发的额外补给品(香烟、糖果)中的牛奶糖送给中国小孩,还会教他们唱日本儿歌,和他们一起玩耍。
像这样喜欢小孩子的士兵,如果在参加扫荡行动时,遇到因战争而成为孤儿徘徊在路边的小孩子时,他们会怎么办呢?
本话讲的就是一个被带回部队,在士兵们照顾下长大的中国孩子的故事。
河南村警备队炊事班有个中国少年叫“太郎”,他就是一个被外出扫荡的部队捡回来的小孩。
当时“太郎”才十岁,名字是士兵们随意起的。
那么他到底是怎么被日本兵捡回来的呢?
出于好奇我向老兵打听了详情。
那正好是两年前的事情(昭和15年,即1940年)。
当时中队正在河南村附近某山区腹地执行战斗任务(注①)。

被日军扫荡破坏的村庄


为追击逃跑的敌人中队经过了一个村子,那村子的入口有个小庙。为避免被伏击,中队就派人进去搜索。结果里面只有一个才七八岁的瘦弱中国小孩,他一个人坐在庙里哭个不停。
一开始见到日本兵他很害怕,士兵们好声询问后他告诉我们,他是为了寻找在战争中失踪的父母才来到这个村子的,因为累了所以在庙里休息。
在遇到日本军队之前小孩已经连续在山中转了好几天,身上穿的衣服已经变得破烂不堪,连脚上的布鞋也磨破了露出了脚趾。
当晚,中队就在这村里宿营,有好心的士兵用饭盒盛了吃的到小庙里给他吃,他不知是因为头一次看到白米饭,还是因为以前一直听说日本兵很可怕,总之他一直看着好长时间都没敢动筷子。
第二天一早,中队就出发了,作战期间不可能带上那个小孩子只能把他继续留在了村里。
过了三天后,在某处高地上休息期间,步哨发现有个小小的身影从山脚下正往中队停留的高地爬过来。
仔细一看,居然是三天前的那个孩子。
于是士兵们就迎了上去。
“怎么啦?小孩。”
“日军好人,就追来了。”

日军扫荡行军中


士兵们都很是佩服他,从遇到那孩子的村里出来,中队已经沿着山路连续行军一百多公里了,这孩子竟然还能追得上来!
小孩的脚上有伤,很可能是追赶时在山路上摔的。
这么一来,被小孩追上的中队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后面还要继续扫荡作战,不可能带上这个孩子,他只会成为一个包袱。
于是,士兵就给了他块压缩饼干说:“部队不允许小孩跟着,快离开吧。”
小孩懂事地点了点头,但中队开拔后却一直跟在后面走。
看到小孩这倔强的样子,中队长也动了恻隐之心。
“算了,就把这小孩带到中队去吧。”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在接下来的大概10天里,小孩脚走痛了就让他坐到马上,路过危险的河谷时士兵便背着他过去,最后中队终于带着他回到了警备队里。
这就是我从老兵嘴里听来的有关太郎的故事。他应该是记得自己姓名的,但不知啥时候起就被士兵们“太郎、太郎”地叫了。
太郎回到河南村后,虽然还是个孩子但也能帮着给警备队打杂,而且他还干得很欢。就这样过了两年,当他能听懂简单的日语后,就被分派到炊事班里干活了。
太郎对士兵专用词汇掌握得非常棒。
国内刚过来的新兵到炊事班领饭时,都爱问穿军装的小小少年——太郎: “第一分队有多少人?”
“嗨!有〇人!”
太郎认真回答的样子让人有种面对的是一名老兵一般的感觉。


我第一次看到太郎的时候,他穿着件显得很肥大的军装。被从山里捡来的时候他才七八岁,虽然过去了两年,现在也才十岁而已。
让十岁的少年穿制式的军装,无论再小的尺码都不会合适。
但是穿军装是太郎自己要求的。
为什么太郎不喜欢穿中国服装,却喜欢日本军服呢?
这个问题就不去探讨了,其实最让部队头痛的是要不要给他等级章的问题,对于队长以下级别的人来说这才是最棘手的。
日军虽然各方面都很残忍粗暴,但也有内心单纯喜欢照顾周围人的人存在。大概对太郎而言,有这种人存在的日本军队还是个不错的庇护所。
太郎一直都呆在中队里,即便中队奉命调去东北时,他依旧不愿意离开中队,和中队一起跋涉去了东北。
那时我和太郎所在的河南村中队早已经分开了,没想到我后来还能见到太郎。

沈阳北陵,清太宗皇太极的陵寝


那是在昭和20年(1945年)8月底,日本已经战败,我所在的联队被安置在东北的奉天(现沈阳——译)郊外一个叫北陵的地方。
我们联队在这里被解除武装并就地收容,我去以前的中队走访的时候,突然有人喊“斋藤”。
我回头一看竟然是太郎,当场吓了我一跳。
没想到日本都战败了,他居然还待在以前的中队里。
我正对此感到不可思议,战友们就眼泛泪光地主动告诉我: “太郎这小子,我们怎么跟他解释他都不肯离开,他还说:不管日本是不是输了,他都要跟着我们走。”
看来太郎还真是非常喜欢河南村中队呢。
这也是完全能理解的,他被日军从山里带出来,迄今为止5年多一直和日军生活在一起……。
但这次和他在山里的情形完全不同了,胜利者变成了失败者,失败者只能遵从胜利者的安排了。
不过这一切太郎并不在乎,他只是想和河南村中队共同进退而已(注②)。
日军里带着这么个中国人走可能会引起大问题(注:指外交问题),我和管理收容所的苏军说明情况后,收容所当局立刻就决定把太郎放出去。
明白了不可能再和我们一起后,太郎他最终不再坚持决定返回家乡去,我们纷纷给他钱,还塞给他东西留作纪念。
这事儿定了下来后,我们反而开始担心起来,太郎他能一个人回到他的故乡太行山去吗?
分别的时刻最终还是来临了。
太郎背着大大的帆布包走出了北陵的大门,看着他的背影送行的整个中队的人都哭了。
我很庆幸太郎当年被中队从山里带了出来,那件事距今已经过去四十年了(注:该书写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受人喜爱的太郎,如果一切安泰的话,现在他也已经年过五十,步入老年了呢。

平西根据地


注①:作者文中并没有说明自己参与扫荡的敌后根据地是哪一个,根据上下文中出现的地名和河流推断,作者所在的日军部队主要是负责对平西根据地发动扫荡。
1938年3月初,晋察冀军区第一支队政委邓华(1955年被授予上将军衔)率三大队进入斋堂川,创建北平周边的第一个抗日根据地——平西抗日根据地。
而平西根据地包含的就有宛平县区域,八年抗战的第一枪正是在宛平城外的卢沟桥打响的。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注②:太郎这种情况很罕见,日军要是都这样,国民党政权早玩完了。
但是在那个时代死心塌地给日本人效劳的国人却并不鲜见,自清朝灭亡后中国陷入了长期的军阀混战的状态,中国当时的混乱与积弱对民众的民族自豪感造成了巨大的冲击,而长期分裂也使得国家认同感大为下降。
抗战时大量汉奸涌现正是鸦片战争后中国积弱的一次总爆发,也是国民政府不得人心崩溃的前兆。
抗战胜利中国最大的收获不是有形之物,而是民族认同感和国家向心力获得了凝聚,这也为后来解放战争的速胜打下了民意基础。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1:11
第十七话:坠马与手雷

作者该说他是倒霉呢还是幸运呢


河南村警备队里有十匹马。
这些马并不是正规的军马,而是从当地征集的中国马。
和日本马比起来身材小了一圈,看着也不那么威武,但耐力好,性格温顺,非常好使。
警备队饲养这些马匹主要是为了驮运重机枪。
重机枪重量估计超过50公斤,这点和轻机枪、掷弹筒不同,光靠士兵是无法远距离运输的。所以对重机枪联队来说,马匹是必备的。

一说日本军官骑马码字的莫名想到了这个剧情


其次,也供部队长官和军官们骑乘。基本上所有从后方过来的领导都是坐着车抵达河南村,然后再从这里骑马到前线去。(一旦爆发战斗,最容易被敌人狙击,然后从马上摔下来。)
以上可知,养马主要是为了战斗;没有战斗的时候,也用于各警备队之间的联络任务;附近村子里发现可疑情况,也会派出临时编成的骑兵部队去征讨。
虽然被称为骑兵部队,但实际上只有十匹马,哪怕全部出动也就十人,实在是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这支骑兵所有人都隶属于重机枪联队,可惜我虽然也是重机枪联队的,但却不是骑兵。因为我骑马技术始终没什么进步,所以队长就把我的名字给划掉了(注:作者多半是故意的,就是为了不出勤)。
但照顾马匹的工作还是得和骑兵队的人一样做,所以我就成了个马夫、马倌。
虽然我是个马夫、马倌,但有一次却因不得不骑马,而差点丢了性命。
那天,警备队收到一个消息:距警备队驻地往山区过去五六公里的一个村庄里发现有八路军间谍在活动。
于是骑兵队立刻准备向那个村庄出发,但有一名队员因为发烧无法行动,所以我就被命令替补。
事发突然,我没理由拒绝,只得整理装备,所有人只带着手枪和手雷就从警备队出动了。

干涸的河道


到目的地村庄的路只有‘水路’(虽然叫水路,但实际上是条没有水的河谷)和山路两条。山路马匹无法通行,所以只能走‘水路’。
这是我第一次在实战中骑马,只得抓紧马鬃一摇一晃得一路跟过去,总算到了村庄的入口处。
那个村庄不超过一百户人家,对日军来说算是个治安良好的地区,也就不能胡来了(注①)。
正当我们分成两队呈战斗队形保持警戒打算进村的时候,村长一边说着“劳驾劳驾”一边迎了过来。我们因为收到有间谍活动的消息,就问他村子里是什么情况。
村长摆着手回答:“哪儿有,我们这儿没这样的人。”
这种情况也没有哪个村长会说“是,看到过”或者“对,有的”吧。
如果在敌区的话,按惯例立即就会对他进行拷问;但这里却不行,甚至连在村里强制搜查都不行。
于是我们就在村口的庙里休息,村长端来了点心和茶给我们。喝了杯茶以后,我们就决定立刻返回驻地。
回去的时候一样走的‘水路’。
出村后1公里的地方,河道随即收窄,两侧被高地夹住。

这些日军喜提出征时的愿望——一死报国恩


在一年前,即昭和15年(1940年)秋八路军百团大战期间,前方阵地(注:南窖村,作者后文会重点提及)受到攻击时,前来支援的日军5台卡车就是在这里被击毁的。
所以日军经过这里的时候总是觉得毛骨悚然,心惊肉跳。
到了这里头马突然加速了,马都有从众心理,所以后面的马也都跟着加速,突然就变成了一场赛马。
河床上尽是些人头大小的石头,马在这里很难跑得快,骑在马上的我也被颠地够呛。
对骑惯马的士兵来说应该没啥问题,但我就难受了。为了不被摔下马来,我死命抓住马鬃。大概马也觉得这样它很难跑,就不停地撅起大屁股好像要想把我给甩下去。
我拼命抓牢马鬃,以骑着烈马的姿势紧紧贴在马背上,但最终还是“咕咚”一下给摔在了石头上。
幸好戴着钢盔没磕破脑袋,军靴因为没伸进马镫太里面,掉下来的时候脱离了马镫,万幸我没被马拖着走。
只是腰部被狠狠撞了下,正当我揉着腰试着要站起来的时候。

97式手雷


突然腰部传来了熟悉的“嘶—”的声音,我一下懵了。这是腰里佩带的手雷雷管(注②)被引燃的声音!
雷管被引燃以后5秒钟手雷就会爆炸!
我立马从配在腰带上的袋子里抓出手雷,往河的方向砸去,同时身体迅速扑倒。
几乎在我趴下的同时,手雷爆炸了,中间差了一秒都不到!
真是电光火石,只差一点点我就自爆了!
可是,手雷应该都有保险栓的。如果要让手雷爆炸必先拔出保险栓,然后把引信往石头什么的硬物上磕一下才会被引燃。就算坠马时手雷碰到石头了,但由于安全栓没拔掉,肯定是不会引燃的。
况且,安全栓也不是那种摔一跤就会掉出来的东西。
出警备队大门之前我还检查过,到底是在哪里,怎么被拔掉的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我跌落的地方也正好是前面所写的,去年秋天大量日本兵一死报国恩的地方。难道说是那些阵亡者的怨灵在召唤我,或是反过来帮我逃过了这一劫……
关于这安全栓的问题最终也没能找到答案。

正规日本骑兵的这一整套行头还是很值钱的


“斋藤,怎么回事!”
“我见你的马上没人就过来看看。”
赶来的骑兵队把我带了回去。
听了这事儿的前因后果后小队长说:“那地方很瘆人。已经有好几个人晚上行军路过的时候听到从夜幕里传来“给我手雷!给我手雷”的声音。斋藤你遇到的这件事可能也是某个阵亡者的怨恨导致的吧。你赶快去找中队长,请他带队上个香安抚亡魂。”
第二天,警备队带着酒和花束回到那里,郑重祭奠了亡灵,从这以后就再也没听过类似的事情了。
从此以后我也对手雷的安全栓特别留意。不知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是祭奠亡灵有了效果,总之我以后再也没发生过类似的意外了。
注①:前文码字提过日军将敌后分成了三类区域:安全区、争夺区、敌区。
安全区是日军和伪军主要的粮食基地,如果在这种地区胡来就等于是自断补给线。因此日军虽然军纪败坏,但是在安全区内一般不会太胡来。


注②:大家都见过日军将手雷当掷弹筒的炮弹打出去的画面,但是这码字的要说明一点。
能作为了掷弹筒炮弹打出去的不是差点要了作者小命的97式(日本神武纪年2597年既公元1937年)手雷,而是它的老爹91式手雷(日本神武纪年2591年),以及老祖宗大正10年(1921年)式手雷。
大家都知道日本手雷扔出去前要先在硬东西上磕一下,这就是为了能当掷弹筒弹药而做的设计,用掷弹筒发射前先磕一下使手雷引信被引燃然后才能在发射出去后爆炸!
97式手雷也延用了这个设计,但91式有7-8秒引信燃烧时间,而97式只有四秒,根本没法当做掷弹筒弹药发射。
所以作者这反应还是真够快的了,稍微慢点一旦超过了四秒我们就看不到这本书了。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1:12
第十八话:光荣了的日之丸


当时无论哪名士兵入伍的时候都会带着一两面日之丸旗。
在这旗上基本上都会有入伍前的熟人、朋友一起签上的名字以及武运长久之类写得大大的祝福文字。
我入伍时也带了两幅,一幅是公司里的人一起签的旗子,另一幅是当时很热门的两位电影女明星共同签名给我的。
这两位女演员我自然没见过面,但由于她们也在我入伍前工作的地方——经营电影院和剧院的东宝公司(注:这会两者未合并,要到1944年才是一家,这里作者记茬了)门下工作,所以当我收到征集令的时候,公司里的人就去请她们帮我签了名。

日之丸旗


那时候,拥有这种日之丸旗的士兵没有第二个,所以我就被人狠狠羡慕起来。
不管到哪儿都会被人要求“把你那旗拿出来看看”,有时甚至会被长官问“你这旗能不能让给我”。
那么士兵一般都会把日之丸旗放哪里?
他们都会把它收进钢盔里,为了防止磕痛脑袋,头盔内侧会有布内衬,旗子就被塞进这里面。
旗子不重,兼之是布做成的可以叠成很小块,不会碍事。至于为什么一定要放进钢盔里,最大的理由应该是士兵把日之丸当成护身符吧。
因此我经常会被战友调侃:“斋藤,你这护身符不错嘛。”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护身符真的有效,后来发生了这样一件事。
我们中队按上级的命令开进,要去距离河南村50公里外的山区腹地。
本次行动目的是计划通过四个中队协力将八路军力量排挤出去,但追击神出鬼没的敌人不是件轻松的事。
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我们正行军在一条山路上。队伍前面靠近山梁的地方“轰”一声好像地雷爆炸一样,同时前面敌人机关枪就一齐打响了。
攻击来得十分突然,但我们早已经习以为常,立刻就用轻机枪反击。

恶评如潮的歪把子——大正十一年式(6.5mm口径)轻机枪


日军的轻机枪重量约10公斤比较轻便于手持,却有个缺点:很容易出故障。所以士兵们也把十一年式轻机枪笑称为“单发式轻机枪”(注①)。可在这场战斗里,它的表现却是连一发都没打出来。
而且一共三把机枪里居然有两把都是这副德性,我看在眼里不禁也有些慌了。
重机枪倒是很少出故障,可是弹药却不多,所以先被放在一边看情况再决定(用不用)。
我们重机枪组趁着修理轻机枪的功夫,开始架设重机枪为可能的需要做好射击准备。
突然!
“哒哒哒……”
“咻——”
从后方飞来了子弹!
“不会是被夹击了吧?”
想着我脸色立马就变得很难看。
轻机枪故障,重机枪弹药又少,还遇到前后夹击,这下可完蛋了。
“第一小队攻击后面的敌人!”
日军虽然最擅长的就是夹击敌人,却没谁会反过来喜欢受夹击。
随着天色渐渐泛白,已经可以模模糊糊看到后方敌军的身影,可怎么看都不像是八路而更像是日军啊。
“有可能是自己人误会了,有谁带了日之丸旗?赶快撑起来!”
眼见对方没有停止射击的意思,小队长大声催促我们。

九十式钢盔


我马上脱下钢盔取出日之丸(注②),用步枪撑起来后大幅度挥了几下。这时天也亮了,对面看到了日之丸旗,总算是停止了射击。
过了一小会儿,对面也举起了日之丸。随着天色变亮,大家终于看清对方是日军,总算能松口气了。
“喂,斋藤,你的旗子中弹了。”
旁边一等兵K看了看我步枪上的日之丸后喊道。
果然如此,眼睛还挺尖的嘛。在电影明星签名的最后一个字那里霍然多了个弹孔。
这子弹也不知道是友军的还是前面八路军的。我当时站在山腰上挥的旗,无论敌方还是我方都有可能打中它。
但我却觉得不管哪边打过来的,这都是在战场上发生的事儿,所以就当留个纪念吧。
天亮后不久敌人也撤了,那两把出问题的轻机枪这会才终于修好了。等到把重机枪放到马上的时候,之前把我们错当八路进行攻击的中队长也跑了过来。
摆乌龙的原因果然是对方指挥官草率行动。那个中队长向我们中队长道了歉,幸好双方都没有死伤也就没必要向总部报告,两方便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把我们当成八路了?”
“要是那个单发轻机枪能打响的话,我们就不会被当成八路了。”
战斗结束,归队途中,士兵们牢骚满腹。
我平安回到河南村后,便得知自己又被调回原来的警备队了。
士兵无论去哪里,随身都不会有什么多余的行李,所以都能迅速出发。在我寥寥无几的个人物品里,就包括那面中弹的日之丸旗。
如果以后还能活着回去的话,我就打算拿它当纪念品带回去。
我正收拾东西准备出发的当口,上次和我一起行动的一等兵K过来了。
他还得继续留在河南村里。

东宝当时的女明星


“斋藤,我其实是那个女演员的死忠,哪怕为她去死我都心甘情愿。可像我这种乡下出身的人恐怕一辈子都得不到她的签名。”
听他这么一说,我不由得想:既然他这么喜欢,干脆就给他吧。
但最终我还是无法割爱。
和一等兵K话别之后,我就回到了原来所属的警备队。
我们回到警备队后,为了慰劳我们这次长时间在前线的辛劳,于是开了个小宴会。期间自然而然就提起我的那幅日之丸旗来,大家都拜托我一定要把这面旗子的光荣故事说给那两位签名的女演员听。
他们哪里知道,我本来想把旗子带到宴会上炫耀的。可无论是钢盔里,还是其他杂物中,到处都找不到它了。
我才离开河南村两天,为什么就会没有了呢?真让人摸不着头脑,从钢盔里飞到哪里去了呢?
小队长知道这事儿后很恼火,竟然气冲冲地命令我:“去报告中队长,让他搜查所有人的东西!”
我赶紧对他说“这和武器、重要文件毕竟不同,而且说不定啥时候就自己冒出来了”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其实,私下里我还是觉得这个比武器、文件什么的更重要……(注③)
日之丸旗消失后又过了段时间,我听到消息:一等兵K在一次战斗中战死了。
我听了以后就想“坏了”,心里不由感到后悔。
河南村和我告别时他是那么想要我的日之丸旗,我当时没有舍得割让,结果转头就弄没了。
要是当初给他就好了,说不定真能保他一命。
真是悔不当初啊,旗如果还在的话就好了,至少也能烧给他送他上路。
直到现在那面日之丸依然下落不明,我再也没有过它的消息。

鸭绿江边的边防军战士看着对面新义州在美机轰炸下腾起的烟柱。


注①:大正十一年式(6.5mm口径)轻机枪实在是一支很不好用的轻机枪。
它作为轻机枪最大的优点是射击精度高,完全能当半个狙击枪用,可是除此之外就没有一点轻机枪的样子了。
虽然当时全世界歪把子的同期生中除了英国的布伦机枪,就没有谁敢扳机抠着不放直接打完一梭子的,但是歪把子的故障率和火力贫弱简直就是使用者的噩梦。
码字的弄《手持利刃拒虎狼——志愿军陆军武器巡览(日械篇)》时候本来还想着要找张歪把子被志愿军使用的图片,结果找来找去只找到了边防军使用的图片,看来志愿军也很不待见歪把子。

作者斋藤邦雄


注②:作者虽然不断写自己当兵是如何的窝囊废,但是从文中透露的一些细节看,其实才到中国的作者还是一个‘天皇赤子’的。
他虽然对参军不满,但是至少在前期作战中还是很尽职尽责并不是象他自己一直说得兵油子一个。
毕竟日军的氛围在那摆着,就像拿破仑说的那样,一个狮子统领的绵羊也会是很凶猛的。
作者对侵略战争的态度转变,还是要等以后接触到了中国共产党的各种文宣资料后才明显。

坐在日之丸旗前照相的沼田德重


注③:沼田德重是日军114师团的师团长,与一般日军军官都是正儿八经地拍照不同,他留下了这么一张显得很与众不同的在日之丸旗前的相片。
前文说过作者受训的115联队正是出自114师团麾下,而114师团1939年被撤编很可能跟沼田德重有极大的关联。
1939年6月30日,日军对鲁西地区的八路军所部发起了大扫荡。
但是不知道为何在1939年7月,扫荡部队中的主力师团甲级师团114师团却突然接到了回国休整的命令,这使得日军这次扫荡不得不匆匆结束。
7月16日,114师团在从聊城向东撤退途中遭到了伏击,虽然伤亡只有200余人,可这其中就包括了师团长沼田德重!
8月12日沼田德重伤重毙命于日军济南的陆军医院!这时距离他3月被提升为中将还不到半年!
所以沼田德重才是全面抗战八年中被我军民击毙的第一名日军中将!
对于沼田德重之死日方的资料给他算成了战病死,刻意强调他是因为伤势引发的并发症毙命的,而且与阿部规秀不同日本方面并没有大肆报道沼田德重之死。
但是不管沼田德重怎么死的,114师团从回国休整变成了撤编回国这是没法否认的事实。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1:12
第十九话:一寸之间

被归为二级残废的作者


昭和16年(1941年)11月末,我迎来了在前线的第一个冬天。
从总部发来一条命令:“命你中队立即调拨一个重机枪分队到涿县总部”。
由于是在重机枪中队中遴选,所以我也被选派了。
一般情况下,日军在出动前都会就本次行动的步骤和目标向士兵作出一定的说明;但这次行动却是个例外中的了例外,对士兵没有作任何说明。
分队将重机枪放上马背,正要从警备队出发时,接到队部的指示: “斋藤不用去了。”
我就这么突然被从队伍中踢了出来。
具体理由:收到总部的特别命令,要求重机枪人员尽可能挑个子高于五尺六寸(约170厘米以上);所以因为我矮,个子更大些的一等兵M将我替换了。
那时,我身高五尺五寸(译:大约167厘米),就因为这么一寸便把我从出征名单中给剔除了。
真没想到会因为身高的原因而不用参战,这让我心里暗暗自鸣得意。连到哪里去都不透露,这样的作战行动我实在是不想参合。
刚送走重机枪分队,总部又来了命令,这次是让中队到山里去扫荡。
虽然才刚入冬,可迎面而来的太行山之风已经让人浑身发麻。又翻过了几座山,又越过了拒马河,崎岖坎坷走个遍后,中队终在一个高地上停下来稍歇。
“日本对美国开战啦!”

珍珠港


一条将我炸懵的新闻从无线电班传来了,那是12月8日接近中午的时候。
“居然和美国……”
我们士兵没想到日美关系居然会恶化到战争的程度,起先都以为是误报。可接着发来的无线电情报宣称进攻珍珠湾的部队战果甚大,这下和英美开战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
这时队长开始训话了:“前天中队里派出的重机枪分队,实际上就是去进攻北京的美国兵营。”
出发时不给任何说明,要挑高个子的士兵,这些和平时战斗不一样的地方现在原因总算大白天下。
“我可不想一直呆在这种山沟里,真想出去好好与敌人干上一场。”
年轻的新兵不满地嘟囔,可老兵却忧心忡忡:“这下搞大了,我们服满兵役后又会怎么样呢?”
士兵们对日美开战的理解各有不同。

罗斯福签署对日宣战书(注①)


“这次和八路军不同,对手可是美国佬啊,我们这帮人行不行啊?”
说完我们又开始担心起进攻美军兵营的重机枪分队战友们安危了。
然而等我们从山里回来时,重机枪分队所有成员已经毫发无伤兴冲冲地回来了。
当天晚上大家就围绕进攻美军兵营展开了热烈议论。
根据我听到的,当时情形应该是这样:
从各部队抽调集的攻击队伍在12月7日晚集结到了北京。
这时指挥官宣布: “大日本帝国决定于八日凌晨对英美开战。华北部队奉命进攻位于东交民巷的美国领事馆及附属兵营(注②),并接收其在华一切权益。”

明信片上的美国在北京的旧领事馆(原大使馆)北大门极其它领事馆建筑


正阳门与美国领事馆位置示意图


遵照这个命令,重机枪分队与迫击炮、步兵炮一起在正阳门布置了个阵地。
“这下形势可就严峻了。”
听到这个命令,明白对手是美国人后,士兵们都这么说。
可不是嘛。
和八路不一样,美国兵特别高大,所以日军方面也做好了付出惨重损失的准备。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美军连一枪都没放,就举白旗了。
如果两边换一下的话,日军会怎么做呢?
肯定会一直抵抗到全体战死为止吧。
而美军眼见实力悬殊打不赢,就不会再做无谓的抵抗,这完全出乎日军的意料之外。
不战而胜都已经够令人惊奇的了,但是进入美军兵营后才真让日本兵们目瞪口呆。
和单调的日军兵营完全不一样,室内装修豪华,家具、奢侈品一应俱全,简直就和酒店一般,以至于让日本兵们怀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美军生活简直太奢侈了!

日本军队里看不到的巧克力、糖果、咖啡、威士忌都被士兵们一一塞进了口袋里;相机、手表这种贵重物品更是引起了士兵们争抢,由此可以看出当时的日军素质到底怎样了。
总而言之,对美军兵营的攻击不但没有造成任何损失,反而还缴获或者说掠夺了不少战利品带了回来。那个因为身高比我高了一寸而顶替我的一等兵M,自然也是抢得脑满肠肥。
“战利品也要分享。”
M分给我的是包美国烟(注③),和当时的日本烟“金鵄(chi)”、“誉”比起来,美国烟抽起来味道好得多,很受士兵们的欢迎。
晚上我和M一起在警备队岗楼里站岗。
“斋藤,这才是我真正的战利品哟。”


他从钢盔里拿出来的是一张金发美女的无遮照片,借着月光我仔细看了看照片,拍得非常清晰纤毫毕现。
我嫉妒地赞叹:“女人的身体是最好的护身符啊。”
“外国女人也会保佑我们吗?”
“脱光了,日本和外国的没什么分别啦。”
“就因为和斋藤你差了一寸身高,让我得了这么个好东西。除了当护身符外,也可以做其他的用处吧(注:码字的想到了日本小说中穿越者们都会纠结的硬盘了☻)。”
大概是军部为了不被敌人在身高上看扁,才特地挑选高个子士兵执行这个任务,可我们又不是要和美国人玩相扑,真是太可恶了(作者怨念好深啊)!
这个故事可不是胡扯的,而是真的发生过的事情!


注①:这是中华民国对日宣战书,你们没看错哦,就比日本空袭珍珠港晚了一天而已。
有些人宣扬是因为什么一旦宣战就会被西方国家禁运。
可笑至极,所谓一宣战就会禁运的西方国家1941年前给予中国抗战的援助如下:
法国:1937年给予民国政府500万美元贷款修筑从南宁到越南边境的铁路;
英国:1938年给予民国政府50万英镑(约400万美元)贷款,规定不得用于购买武器;
美国:1938年给予民国政府2500万美元贷款,规定不得用于购买武器,1940年承诺贷款5千万。
对了还有宣不宣战都不受影响的苏联:
1938年—1941年,苏联向民国政府提供了1000架飞机、2000名‘志愿’飞行员、500名军事顾问、三笔共计2.5亿美元的贷款。
1941年前期美国提供了1亿美元贷款给民国,直到1941年后期美国才开始向国军提供武器装备!
(资料来源《剑桥民国史》下卷,第11章《中日战争时期的国民党中国》657、658页。)
蒋介石为首的民国政府虽然不想投降,但是它也无意抵抗到底,为了能与日本媾和所以才一直没有宣战的。蒋介石一直想割让华北换取日本从东南撤军,可日本胃口太大双方谈不拢。不是日本惹得美国下场,蒋介石也没那个胆对日宣战。

美国驻京旧使馆和兵营


注②:1901年,清政府签订的《辛丑条约》将北京东交民巷划为使馆区,界内中国官民均要迁出,界内建外国兵营并驻军,自设警察和管理人员。中国军队、警察不能进入,中国不能在界内行使任何主权。
1950年1月14日—1950年4月11日,北京市军事管制委员会先后收回了法、荷、比、意、美、英六国在京兵营。
其后天津等地的外国兵营也相继被人民政府收回,外国在华驻军权被废除,至此《辛丑条约》带给中国的屈辱后果才算是被彻底清除(不对呢,东南还有个岛,上面尽是美国大兵的军营)。

美国的骆驼牌香烟


注③:虽然二战各国都向士兵提供香烟,但无疑美国提供的香烟品质是最好的。
因此在1945年时,被美英法三国分区占领的德国地区,美国香烟代替成废纸的德国马克,行使过一段时间货币的职能。盟军和德国平民也把美国香烟作为跟苏军贸易的国际支付手段之一。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1:13
第二十话:警备队捕鱼法

日军里奇葩还是太少啊


坨里警备队驻扎在坨里,此地位于从北京出发沿京汉线向南约30公里的良乡,再沿支线向西约10公里终点就是。
坨里既不是村子也不是镇子,只是个被中国人称为“坨里”的地方。连接良乡和坨里的铁路也不是客运铁路,而是为从坨里运煤炭出去专门修建的货运铁路。
坨里本身并不是煤炭产地,但此处再往前的地方开采出的煤炭都会用缆绳拉到这里,然后从这里通过铁路运到北京或其他地方。

位置示意图


河北平原以坨里为分界线,往西就是与百花山、小五台山以及其他高山连在一起的太行山脉,坨里就是这些山的入口。
这些山是坨里附近流淌着的琉璃河的水源地。沿河上溯20公里驻扎了5处中队下属的警备队,坨里警备队就是其中的一处。
(注:这几个警备队沿着铁路线布置的,既防备西面的平西敌后根据地,也护卫门头沟煤炭运输线。)
当时,部队司令部在北京,总部则在涿县,所以两边来往的话,坨里也算是个必经之地。
因此凡是要进出山区的士兵就会在这里住宿,中队从总部领取的军需品也会在这里设仓库保管起来。坨里与其说是个警备队驻地,还不如说是中队的兵站基地。
就在这里有一支由中士率领的小分队(约10人)组成的小警备队。那时候本地治安还算不错,所以这点儿兵力就足够了。
虽说名义上最高领导是军曹,但实际上却是中队里资格最老的上等兵Y(长着浓密的大胡子,也叫他胡子上等兵。)充当队长的角色。

银质勋八等白色桐叶章


这个上等兵自中日事变(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译)就一直在军队里,比中士、中队长资格都要老,还获得过“勋八等章”(译:银质勋八等白色桐叶章,日军最低一级的勋章。)。就因为这个,中队长以下所有人都得对他高看一眼,而且“勋八上等兵”本身也挺有趣的。
“该死的时候反正也跑不掉,所以玩的时候就该好好玩,活着就不要哭丧着脸。”
这便是勋八的座右铭。
所以这里除了早晚点名,其他时间完全没有军队的样子。
早上吃完饭,保养维护武器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了。
在其他警备队里无论你是负责站岗的还是负责杂务的,都必须挤出时间来操练刺杀技术,但在坨里根本没人会要求你这样做。无论是白天睡大觉,还是和人打一整天桥牌都不会有人来管你。
就算是因为人少不能像其它的警备队那样列队操练,但这种没一点军队样子的日军部队还真是稀罕呢。那时经常用来评价坨里的一句话就是“去了坨里就会变胖”(注①),理所当然的,我们中队的士兵都认为坨里就是天堂。
不过部队的主官可不会把强兵送到这种地方来,来这的都是像我这种当羊放养的。
坨里警备队大门前别说站岗的,连个看门的哨兵都没有,连中国人都可以随意进出就是这么随便。
八路军哪怕只要派出五六个便衣攻过来,这支警备队就难逃全灭的命运。
可坨里却从来没被八路袭击过。
出警备队大门稍微再往前一点就是缓缓流淌的琉璃河。这河水质洁净游鱼颇多,勋八上等兵就在这把他最擅长的“警备队捕鱼法”教给了我。
所谓警备队捕鱼法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其实很简单,就是把手榴弹、炸药往鱼多的深水里丢就行。

桃花鱼


手榴弹、炸药在水里“轰隆”一炸,就会有二三十公分大类似桃花鱼的鱼肚皮朝上飘起来。
这些鱼是因为被爆炸冲击波震到暂时晕了过去,如果不趁机快点抓的话,它们就会醒过来跑掉。在河里抓鱼时士兵们只穿着一条兜裆布,那扑腾的样子就跟小孩玩水一样。
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功夫里鱼就把桶给装满了。
“训练结束,收队。”
把捞鱼说成训练,勋八可真敢编啊。
这捕鱼方法虽说有些粗暴,但能捕到鱼这一点是肯定的。
但是等我们上岸后不禁担心起上面来检查时,手榴弹的数量对不拢可怎么办?
“八路打过来,所以就丢出去了。”

烤鱼


就这样,我们把以训练为名抓得整整一大桶鱼,当成了晚上的下酒菜。
警备队里白酒、啤酒一直都多得很,虽然还没达到让人随便喝的程度,但也不会一下子就见底。喝完酒以后,勋八说着要去夜间巡逻就跑出去了,实际上是跑去找女人(妓女)鬼混去了。
勋八外出时从不带枪,最多也只带把刺刀防身。把自身置身在这么危险的境地下,居然到现在还没出过事,真是不可思议。
大概勋八说得对——如果八路真要灭你,无论是睡大觉,还是派人站岗,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
多亏了勋八,我才能在漫长而又痛苦的军旅生涯里还能保留一小段值得回忆的东西。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吧,在坨里待过的所有人大概都会有这样想法。

看着很美,味道很一般的盒饭


注①:日本这个国度一直以瘦为美对胖子很歧视,其实这个跟日本的盒饭有很大的关联。
日本的盒饭往往会加一碗热汤,这是因为看着漂亮的盒饭正常吃法是不加热直接吃的!
这种饮食习惯源于古代日本平民们劳作时都是带饭吃只能吃冷食的传统,既然是冷食自然不能吃多了会伤胃的,而且冷食味道大打折扣,自然当时的日本人也就普遍瘦了。
另一方面日本由于国土狭窄缺乏炭薪,贵族也不得不常常食用冷食,自然也就胖不起来了。
所以日本人爱吃冷食其实归根结底是因为祖上没法普及热食造成的,现在却被日本包装成了什么民族文化传统,反倒成了一件似乎很有面子的事了。
这忽悠了很多国人,可日本人自己信吗?
现在的日本小说穿越之风很盛,这些小说中往往都会描绘穿越的主人公怎么绞尽脑汁做前世在日本吃到的食物,可奇怪的是基本都是讲怎么做西餐的,对于被某些国人拼命推崇的和食反而很少提。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1:14
第二十一话:良师益友


在坨里警备队有个中国苦力,他这个人非常特别挺风趣的。
当时无论那个警备队都会有一两名中国苦力,负责做饭或者杂务。
一般他们和日军的关系都很冷淡,但坨里的这位却是个例外,不知什时候起被队里人亲昵地称做“尼桑” (注:尼桑,日语中是哥哥的意思)。
尼桑在警备队的工作是做饭,因为做得一手好菜很受队员们的欢迎。他年近40,个子很高大,长得也挺帅气,再加上日语说得也好,所以坨里警备队颇为倚重他。
那么他为何会在日本军队中当苦力呢?
这要从战争之初说起了。
关于他的经历尼桑是这么告诉我的。

宛平城


中日事变(七七事变)刚爆发的时候,在这附近日军和中国军(注①)之间展开了激战。
尼桑最初是被日军强征抓入军中充作苦力的,在坨里西面高地的战斗中他不幸中弹负伤,被日军士兵视为战友(注②)一路背回了后方。
没想到自己会被日军当成亲人一般善待,尼桑改变对日军的看法,觉得日军也是挺好的,养伤期间他和日军的关系越来越好,伤好后便自愿留下在日军中当了苦力。
尼桑经常自夸:“我已经当了六年的志愿兵了。”
我们听了后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大家都挺佩服他的。
事变发生在昭和12年(1937年),我到坨里是在17年(1942年),正好差了6年,如果给尼桑算兵龄的话确实有6年了。
事变时的士兵现在已经都不在坨里了,尼桑把先前的队长、士兵离开时送他的纪念品,比如金属烟盒、钢笔、手表(注③)都好好珍藏着。

满洲姑娘中日文歌词对比


另外,也不知道是谁教会他的,他最擅长唱当时的流行歌曲《満州娘》,士兵们喝酒的时候都会嚷着要他唱给他们听。
总之,尼桑和一般苦力对日军的态度完全不一样。我跟尼桑的关系特别好,在离开坨里回到山里原来警备队的那天,还特地去跟他道别。
那天尼桑对我这么说: “中国有句话叫良师益友,以前日本军队里有很多这样的良师益友,但是在现在的日军里已经找不到了。”
“ 事变那会的日本军队军纪严明也富有同情心,哪怕对我这样一个受伤的苦力,士兵也会救助。”
“当时,打仗就只是打仗,不会在村子里干坏事儿。可是,现在的日军都变成什么样了啊!把受伤的苦力丢在一边,忙着挨家挨户地抢劫,最后还把村子一把火给烧了。军纪混乱,素质低下,这也是日本国家现在的样子。”(注④)

被日军抓做苦力的中国人


“你很快会离开这里,所以我想跟你交交心,希望你别介意。”
昭和17年(1942年)在华北的日军军事上还占有优势,可尼桑竟然对我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我自然心里有些不快,但他说的的确都是事实无法反驳。
尼桑已经在日本军队里呆了5年多,自然很清楚日军的实情。他对我说这番话时那清澈的目光让我突然觉得他好可怕。
确实在事变初期,日军无论兵器还是军装都是新的,当时军纪也很严格,绝不会向村民动手,所以日军会被中国人当成是王师。对比那时,现在日军已经沦落到了惨不忍睹的地步(注⑤)。
之后,我经历了部队整编、调动等等,尼桑后来的情况已经无从得知;但和他话别时听到这番“良师益友”一样的话语,我却无法忘记。
了解更多。

宋哲元


注①:根据1933年签订的丧权辱国的《何梅协定》,东北军和中央军早都已经退出了河北。
原翻说是和中央军作战显然是错误的,河北此时是宋哲元部的独立王国,所以在坨里附近与日军激战的只可能是宋哲元部,不知道是原作者还是原翻弄错了。
七七事变很有名,可其后平津两地怎么丢的就甚少被提及了,这里码字的稍作介绍。
七七事变后宋哲元这个河北王被得到增援的日军打得丢盔弃甲,仅仅四天平津两城便都失守了。后来在进入河北增援的中央军协助下,宋哲元部才在保定稳住了战线。
按照与中央军的协议,两军决定合作在保定阻击南下的日军,按计划宋部守两翼而中央军刘峙部正面对抗日军。
然而当日军发动进攻攻入两军的阵地时却连一个鬼影都没见着,原来宋部突然不告南遁,刘峙一看不妙也就追着宋部屁股后面跑人了。刚刚进入河北境内的汤恩伯一看宋哲元、刘峙迎面跑来了,也立马转头率军跑回河南当大王去也。
这就是国军对日军的第一场会战——保定会战的经过。
后来随着花园口水利工程竣工,河南人民喜集水旱蝗汤四大福;而当年的北伐福将刘峙自此战后开启了他的长腿将军生涯;被国军在河北的优秀表现深深感动,于是宋部的张克侠、何基沣先后主动加入了组织。
而河北王宋哲元的优秀表现让他善有善报,虽然从此淡出军界但是比他的老相识韩复榘[jǔ]也还算不错了,毕竟有长城抗战和卢沟桥打底。

靖国神厕


注②:‘尼桑’被日军救下可能是因为日本人给他发了军服穿着,所以被日本兵误当成了日本劳工。
当年日军不但派军队也从国内和朝鲜召集了劳工到中国的,比如平型关战役歼灭的千余日军中,就有大概二百多名朝鲜来的军装劳工。
这些劳工也被靖国神厕供奉的,所以靖国神厕公布的八年全面抗战中在中国关内非正常死亡的日军方人员为45万人这个数据,不但包含朝鲜人和台湾省人,也包含这些劳工在内。
关于八年全面抗战到底击毙了多少日寇这个问题,详见码字的文章《关内抗战毙寇几何》。
‘尼桑’的经历还反映了日军普遍的一个现象,日军征召兵军纪败坏尤甚。日本自己的学者都承认日军30岁以上的征召兵是军纪最为败坏的群体,连慰安妇都害怕接待他们。

日本二战时期机械手表


注③:无论是手表还是钢笔,在当时可都不是便宜货啊,送钢笔给‘尼桑’他会写字吗?
日本士兵和低级军官的薪水并不高,大多也来自贫苦家庭,怎么可能这么大方?
反正是日本人的东西不纠结了。

日军的宣传照


注④:日军最初还是想表现出一些王师风范来,毕竟最开始日军进攻华北时想将这里做为日军吞并整个中国的前进基地,所以并不想激化与当地居民的矛盾。但是随着战争的持久化和战线拉长,日军补给越来越力不从心,日军逐渐地采取了就地补给的措施——也就是允许部队抢劫。
后来日军在华北对敌后根据地采取三光政策,连最后一块遮羞布也都撕下来了。

法军这个师傅还是比徒弟更胜一筹


注⑤:指望日军军纪好简直是天方夜谭,以下为乳法时间。
在近代化军队建设上,日本海军师从英国海军,日本陆军师从法国陆军。
于是英法恩怨就这么移植到了日本陆海两军中,相州和萨摩这对反幕道友从此反目。
做为日本陆军老师的法国陆军,它的军纪只有一条——没有军纪。小鬼子真不是最坏的,如果你看过法军在阿尔及利亚等殖民地镇压起义时的照片的话,你就会相信只有更坏没有最坏。
码字的看过后对于日军的兽行总算是明白了源头在哪了。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1:14
第二十二话:九块墓碑


昭和16年(1941年)夏末,我第一次被分派到前线,地点是位于河北省房山县南窖的警备队。
这是个距北京西南方向直线距离有一百公里的一个山中村落,再往前就没有日军阵地了,也就是说这里是最前线(注:与平西根据地交界处)。
村子地处三面环山的盆地,警备队就驻扎在村里最靠北面的山脚下。警备队所在的建筑是一个四面被土墙环绕,中间有好几间房舍,为中国特有的布局(注①),相当宽敞。
每间房子都被分作不同小队的兵营用,此外还有队长室、无线电室、警卫室、伙房、卫生室等。在北面和中央各有一个碉堡,储存着足够一年之用的弹药。
由一个少尉和40名下属组成的小队驻扎于此,装备重机枪一挺,迫击炮两门。另在北面的山上设有个分哨所,每过一昼夜换一次班,常设一个小队在那里负责警戒。

南窖村位置示意图


当我被派到这个警备队的时候,最震惊的是在院子最北边的墙根下并排树立着的九块全新的墓碑。
这是去年秋天,即昭和15年(1940年)秋,八路军在百团大战期间对这警备队发动攻击时的战歿者。
所谓百团大战是指针对华北日军守卫的阵地、铁路及其他设施,八路军投入一百个团(注:102个团,近40万兵力),也就是相当于日军一百个联队(译:约3870人)的兵力在华北各条战线上发起了总攻击。
当时战况到底如何呢?
亲历过的老兵向我讲述了战斗的经过(注:以下战斗情况为作者以老兵口吻所写):
起先,我们原本定期放出的秘密侦查人员在敌人发动总攻前全都是有去无回;我们还发现驻扎的村子通向前方村子的道路被八路军封锁了。
敌人封锁道路,显然是为了封锁消息。

担架队


后来我们了解到:敌人在与我们只隔了一座山的村子里秘密集结,并在那制作了绳梯和担架。
对此我们虽然也有所警觉,但却没想到会受到敌人大军潮水般的攻击。
在敌人偷偷做好准备的一百个团里,就有约三千兵力(注:一个团)向我们这支只有一个小队(注②)的不起眼的警备队发起了雪崩般的攻势。
当时敌我兵力对比几乎100比1,可就算面对如此可怕的敌人,我们也没有任何犹豫就投入了战斗。敌人从四面涌过来试图利用绳梯冲进警备队院内;而日军则在迫击炮的支援下,从屋顶上扔手榴弹,为切断绳梯更是展开了白刃战,进行了非常残酷的战斗。
面对如此惨烈的战斗,中队长T中尉他表现得格外沉着冷静,面对如此猛烈的进攻我们却没崩溃正是有赖于中队长他啊。
但是,敌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利用兵力优势同时往土墙上设置了好几副绳梯,翻过墙向院内渗透进来。
无论我们打倒他们多少人,伴随着冲锋号,敌人都会拿着绳梯跨过战友的尸体勇敢地向着我们据守的碉堡进攻。

年轻的八路军战士


这些人的脸,每个一都是那么年轻,简直就像是少年一样(注③)。
“八路根本不值一提。”
之前听信了司令部的情报,看扁八路军的我们,谁也没想到他们会是这么勇敢的一支军队。
“万事休矣。”
这样下去不用多久警备队就会全灭,为了不让重机枪这只老虎落入敌手,我们在炮楼里挖洞打算把它藏进去。
另一方面在北边山上的分哨所战况又如何呢?
据老兵说:那边也是以分哨所小队长为首,抱着全体玉碎的信念与敌人决一死战。
炮楼周围有两道铁丝网(注④),本不应该那么容易就被冲近。可敌人却抬来了一块板子直接盖在了铁丝网上,然后就随着冲锋号的声音往炮楼发起了冲锋。
分哨所的日军也是一边从射击孔里向外拼命射击,一边对敌人那种无论损失多大都毫不退缩的战斗意志深感震惊。
有些敌人的士兵冲到了分哨所炮楼下,以至于可以直接用手抓住射击口的枪口,他们拼命往外拽想要把步枪拉出去,而里面的日军也拼命地往回扯。

日军的碉堡,跟影视中那种简单的碉堡根本不是一回事


分哨所炮楼中积存的的弹药,在这场激战中消耗殆尽,于是向山下警备队要求补给。然而奉命背弹药过去增援的几名士兵都没能到达炮楼,半路就给干掉了。
最后,分哨所炮楼里连饮用水都喝光了。
不知从哪翻出了几瓶日本酒,于是日军都边喝酒边战斗。
一边喝着酒,一边和敌人打仗,这种事情恐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
战斗的间隙警备队观察战场,发现在村子入口处的河滩广场上敌军好像在排队领饭,似乎准备饭后一鼓作气把山上的炮楼给拿下来,还听到类似日军队长般发布命令的声音。
这恐怕是敌人最后总攻的前兆。
“这里是南窖警备队,我方被敌人大部队包围攻击。十万火急请救支援。”

黑龙关示意图,作者说的干涸的河道现在重新有水了


部队总部收到我们这份紧急电报,立刻组织了援军向南窖村进发。可是敌人已经事先考虑到了这点,便在黑龙关附近的谷地设下了埋伏。
沿琉璃河过来增援的车队通过唯一的峡谷通道时,敌人占据山上最有利的地点发动了攻击,被伏击的一方完全没法抵挡,5台卡车载来的援军就这么全灭了。
警备队疯狂地拼死战斗了三天三夜,还是靠飞机的援助才总算把敌人击退。
当在互相射击的枪声间隙中听到东方天空传来飞机发动机的轰鸣时,
“啊——得救了!”
幸存的全体人员止不住泪流满面。
“好样的,你守住了分哨所。”
分哨所所长因此活着得到了枚金鵄勋章(注⑤),那时候可是个了不得的荣誉。
以上就是从参与战斗的老兵们嘴里听到的有关“百团大战”的大致情形,因为是幸存者所述,故而多少会有些夸张(注:比如飞机三天后才来,这明显与战场靠近北京不符)。

八路军这个学生后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司令部向全军通报了南窖警备队的情况,并要求所有部队都向南窖警备队学习。而我听说八路军也对南窖警备队的奋勇抵抗非常赞赏——“打仗要学南窖警备队”。
南窖警备队居然被参战双方都当作范例了(注⑥)。
虽然这场战斗被当成了范例,然而过去都快一年了,我依旧在北山分哨所周围绽放的野菊花丛中看到了无数八路军士兵的遗骨。

当时的大院


注①:当时的豪族大院本身在修建时就考虑到了被土匪围攻的可能,因此它本身在建造上就有许多防御设施供居住者防卫。在大院内都会凿水井建粮库筑高墙以便坚守,可以说本身就是一个拥有极好防御功能的设施。
日军占据后又进行了加固和增筑,使之变成了一个很坚固的兵营和防御阵地。

日军小队


注②:日军正规的54人小队配备三具掷弹筒、三挺轻机枪,而南窖村警备队虽然只有40人,但是却加强了迫击炮和重机枪,火力比一般小队强不少。
八路军对南窖村警备队的火力很可能估计不足。
尤其是重机枪,虽然日军重机枪射速慢但是连续射击可靠性却很高,这为日军提供了连续不断地火力输出。加之该处日军囤积了大量的弹药,以及该处据点的特殊构造能让两个碉楼相互支援,这使八路军付出了很高的代价却未能攻下该处。

八路军新四军的发展


注③:1940年八路军兵力比1937年暴涨了5倍之多,部队人员虽然迅速扩大,但这个过程中受条件限制,装备、补给、训练全都没法跟上。
这些新招募的八路军战士十分勇猛,但是他们的战术装备水平却很糟。
因此在后来1941年日军大反扑后,八路军既由于自身的补给困难也由于认识到数量并不是最重要的,八路军进行了大规模的军转地。大量过于年轻和年老的八路军战士转入到了地方的游击队中,这也是为何我们看当时的照片大量游击队员穿的是正规军装的原由。
虽然有南窖村和官家垴这样的严重失利,但是八年全面抗战期间八路军与日军的伤亡比大约是1.5—1.8,与苏军在东线与轴心国极其仆从军的伤亡比相当。

八路军正在进行进攻日军碉堡的战术教学


注④:从这个模型不难看出,日军的碉堡是一个防御体系,而不是一个简单的碉楼。
碉堡旁一般会有配套的军营及其它防御辅助设施,外围辅助设施不是仅仅有铁丝网,铁丝网一般是围在壕沟的两侧的,平时只能通过吊桥才能越过壕沟,壕沟里还有鹿砦之类的阻拦物增加穿越者的难度。
所以要冲到日军据守的碉堡前需要至少三十秒以上的时间,而日军的三八式步枪每两秒就可射击一次,50个训练有素的日军在一分钟内可以倾泻1500发步枪弹出来。
而缺乏重武器的八路军很难对日军的碉楼造成严重的破坏,必须要冲到近前用炸药包爆破日军碉堡,这使得八路军战士在进攻日军碉堡时付出了很大代价。
八路军为了减少损失专门培养了一批神枪手通过炮楼的嘹望孔射击日军射手,但是神枪手是用子弹喂出来的,这让八路军能培养的神枪手很有限。

金鵄勋章


注⑤:金鵄勋章是日本当时只授予有战功者的勋章,共分7级,其中军士只能获得4-6级金鵄勋章。
1940年开始日军规定金鵄勋章只授予战死者,所以作者这里才会强调是活着获得。

三三制


注⑥:不但我军,国军也从日军身上学会了点东西。
我军向日军学到的最有名的东西大概就是三三制了,它的距离原则是不能被一发85MM迫击炮炮弹造成一个班伤亡过半。
这个战术是我军从日军身上学来的,所以影视中日军密集冲锋这种事是不存在的,这种哈事就国军才会干,人海战术只有国军才会玩。
抗战中,我军从日军身上学会了攻防、各兵种协同等等,而国军似乎只是在被日军揍中学会了怎么修防御工事,后来解放战争两军的表现其实在豫湘桂时就已经预见了。
1944年正面战场的国军一溃千里,而同时敌后八路军的反攻却在山东切断了胶济铁路(济南到青岛)。这迫使日军从南方战场抽调了5万兵力回援山东,方才重新打通了胶济线。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1:19
第二十三话:“好人不当兵”


在这支我呆了一年多的警备队所在山区里,有个少见的大村子。这个村再过去就没日军据点了,所以它就是最前沿。

这个大村子很可能是霞云岭,它的庙在北京很有名


这个村子入口处有座庙,为了协助日军在这里驻扎了一支数百人的保安队。
所谓保安队是指当时汪精卫政府、及其他在华北与日军合作的政府(译:伪华北临时政府。1940年3月30日,南京汪伪政权成立时,华北临时政府改称“华北政务委员会”,下属各部改称总署,原各部负责人改称督办。)所组织的武装(注①)。
战斗力不值一提。

伪军


昭和19年到20年(译:1944~1945年),由于日军兵力不足(注②),便将很多地方警备任务移交给了保安队,然而很快他们中一大半人要么倒戈,要么逃跑了。
由于他们是中国人,如果协助日军的话,自然就是与同胞为敌,因此他们毫无斗志。
而且在中共军队看来,保安队和日军是穿一条裤子的,是“日军的走狗”,背叛国家的“叛军”,因此称保安队为“伪军”。
这支保安队的前身也非正规军,而是一支土匪。他们在我们中队的追击下,走投无路就投降了,之后便被日军收编了。
在中国,很早以前各个地方就有大大小小的军阀,他们残酷压榨普通民众。不仅军阀头子自己作威作福,他手下的兵也个个不是省油的灯。
中国人被军阀害得很惨,所以普遍有士兵等于坏蛋的认知。中国自古以来就有“好人不当兵”的俗语,指的其实就是这种情况。

对当时的普通百姓而言国军和日军没啥分别


由于这些土匪实在是自由散漫惯了,完全没有当兵的样子。
这支保安队的刘队长向警备队中队长提出要按日本军队的方式进行训练保安队,还发出了从日军部队里借调两三名士兵充当教官的请求。
警备队无法从捉襟见肘的人手中专门抽调三名士兵来满足刘队长的请求。
好在保安队附近有个分哨所,于是就命令站岗的人轮换着到保安队去,从一二一的日式队列走法开始教他们。
一开始大概保安队队员们因为觉得新鲜,还能按要求进行训练;随着训练逐渐严格起来,他们就开始发牢骚了。
“米西少少滴。”
他们的饮食确实够呛,小米粥光可鉴人,每顿还只有那么一碗。
何况他们本来就是土匪,无论怎么训练都没法有个军人的样子。
而哨兵站完岗后还得去训练他们,每天都弄得十分疲惫,到最后个个也是满腹牢骚。
所以对保安队的训练只进行了十天就不了了之了。
可是在这十天时间里我却从刘队长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我们一边喝着白酒一边讨论中国和日本的未来。

同文同种在读这份文件时就体现出来了


“日中不战”——中国和日本同文同种,相互之间不应该打仗,这是刘队长的论点。
蒋介石总统的部队也全是些“好人不当兵”的部队,所以必然会失去国民的支持,注定无法长久。
刘队长的观点很新颖,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于是我问他:“那么谁能治理现在这样的中国呢?”
“只有八路军和毛泽东。”
刘队长毫不犹豫地回答。
然而当时日军兵锋正盛,八路军和日军打仗大多都是“逃跑”(注③),所以听到这个论断我很是惊讶。
我好奇地问刘队长理由,他说:“因为八路军是‘好人当兵’。”
和当时其他的中国军队完全不同,八路军纪律非常严明,哪怕拿村民一针一线都会当成重罪。而且军官和士兵没有差别,待遇都是一样的。
因此当地的人们都欢迎八路军,信赖并协助他们。虽然八路军现在实力还很弱,但未来终究会夺取政权。
刘队长很平静地说出了一番让我这个日军感到刺耳的话来。
当时我还与刘队长争辩过,等我历经战斗后再综合其他情况发现,他对八路军的认知是正确的。
即便是在保安队的训练停止后,我还有其他几个人还会去找刘队长聊天。没有翻译在场,我们自然只能用生疏的中国话和笔谈来交流。
这点还真是多亏了同文同种啊。
——以后我被调去司令部从事情报整理工作,在那段时间里了解到了很多关于八路军的信息,对我的帮助非常大。
不久,我所在的部队被重新编组,由后继部队接替了我们,我们被调离了这个村子。
我们离开村子那天,保安队在河滩上列队,给我们三十多人送行。
刘队长骑着白马,和日军队伍并列走在一起,最终还是到了要分手的时候。
“日本朋友,天见(译:天津方言再见的意思)。”
说着刘队长紧紧握了握我的手。

被八路军俘虏的伪军


以后我再也没回到过那里,刘队长的保安队最后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想所有的保安队在日本战败的时候都会反水、逃亡、解体了吧。
他们的命运也只能是这样。
不论保安队最后怎样,让刘队长当一个土匪编成的杂牌军长官也太屈才了!这个刘队长八路军一定会收留他的吧,他说不定还能成为八路的军官呢。
有可能刘队长他本就是个八路,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他隐瞒身份混进保安队,就是来套取日军情报的。
无论怎么看,中国人和日军比起来,(政治上的)认识的确领先了许多。

伪满军


注①:就像是日军在中国有三大方面军一样,伪军也分成了三大块:伪满洲国的伪满军、华北伪军、华东华南伪军。
汪伪政权成立后,华北伪军虽然名义上归了汪伪政权管辖,但是实际上华北伪军并不受汪伪的节制自成一系。而华北伪军内部派系甚多,这使得华北伪军实际上没有一个统一的指挥机构各自为战。
伪军中战力最强的是伪满军,八路军在与伪满军作战后评价该军战力比日本乙级师团稍逊,比日本丙级师团强。
但是这支日本手下最强的伪军并不被日本人信任,当1945年日军在东北大规模征召开拓团民扩军时,为了解决武器缺乏的问题便将伪满军所有武器全部收缴装备给了刚招募的新兵,伪满军就此名存实亡。

八路军收复张家口


注②:作者写得与这支伪军的互动是在1944年前,1944年春日军为了发动一号作战将华北大量兵力调往河南,八路军就像是被压到极限的弹簧一下就反弹了起来,迅速收复了被日伪蚕食的根据地并向外急速扩张。
一方面日军由于一号作战占领了大量国统区兵力吃紧,而更重要的另一方面是日本大本营认为继续占领华北与八路军拉锯收益太差,远没有占领国统区利益大,因此在华北选择采取了守势退保重要的交通线和城市。

八路军可不是只会逃


注③:1941年——1944年初,日军在华北实施囚笼战略时期,日军集中了15万兵力和10万伪军对被分割的敌后根据地投入优势兵力进行扫荡,同时还保留了15万兵力在20万以上的伪军配合下维持封锁线。
在当时的华北越是接近大城市,日军的优势就越明显。
作者所在的地区在今天的北京市辖区内,是日军当时在华北兵力最雄厚的地区。当地的八路军在兵力兵器上都处于较大的劣势,因此采取了避免和日军进行正面决战,而以运动战破袭战主要打击日军的后勤补给线和铁路线。
而且作者是重机枪部队的,日军出动中队以上级别的规模扫荡才会出动重机枪部队跟随,所以作者随军行动时日军出动的兵力规模都是不小的。这造成八路军不会与作者所在的日军扫荡部队硬碰硬,所以给了作者一种八路军一直在逃的错觉。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1:20
第二十四话
蝎子


“有蝎子,大家要担心!”
刚到战场的时候,我们被赶去修补山顶炮楼。当着我们十名新兵的面,指挥修补的班长对我们这么说道。
我以为蝎子都生活在非洲沙漠里,听到这话,很意外。

中国的蝎子毒性都不太大


同时,一听到“有蝎子”,也产生了一种:中国地方这么大,自己像在边疆地区一样的感觉。
接下来工作正式开始了。
为了给炮楼收集备用的石块,我双手抱住一块30公分的石头将它抱起时,突然我的右手中指传来一阵刺痛。我手一松石头落下后翻了个面,石头背面霍然有一只长约3公分左右的蝎子!
我一下吓懵了,赶紧一溜烟跑下山去找人救命。
可卫生兵看了后却满不在乎地说: “这附近的蝎子没什么毒,没事的,别担心。”
也确实没啥事,很快我的手就不痛了。
但身边老有蝎子出没这点总让人心惊肉跳的,光瞅蝎子长得那副模样也怪不舒服的(注①)。
山里的警备队和阵地上没有通电,所以晚上都用煤油灯、蜡烛来照明。
这附近的房子都是土屋,窗户、隔窗都是用纸糊住。墙和窗框之间的缝隙为了防止灰尘渗入,也用纸来糊缝。
一到晚上这种窗户、隔窗上就会传来蝎子爬过时的唦唦声,令我起一身鸡皮疙瘩,怎么也睡不着。
灯光还会把蝎子的影子放大后投射到窗户或墙上,那个样子看着特别碜人。
有个词叫“蛇蝎”,反映的就是古人们最真实的(恐惧)感受。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在中国期间就只被蝎子蜇到过这么一次。
沙尘暴


一到春天,在华北就会刮起凶猛的沙尘暴。这是由于从蒙古沙漠的尘土被吹到空中,然后又乘着风飘过来的,那景象真是“黄尘万丈”。
在战斗中也遇到过无数次沙尘暴。为了防备沙尘暴,士兵们都装备有类似飞行眼镜一样的防尘眼镜(注②),尽管如此却依然无法防尘。
眼睛虽然防住了,但嘴巴、鼻子里却还是不断吹进沙粒,根本没法开口说话。风沙严重的时候,隔着两三米便看不清人了,根本无法展开战斗。
比起山区来,平原地区土地干燥沙暴也更严重许多。
接下来我就说说我们部队在河北省平原的冀中地区(河北省中部)战斗期间遇到沙尘暴的故事。
这片地区的敌人是八路军中最强的冀中军区(司令员为吕正操)的精锐部队。
不过当时战斗还比较顺利,我们对一支八路军穷追不舍将他们逼到了绝境。可就在准备最后一击的时候,刮起了一阵沙尘暴,很快便不能视物,战斗部署只能停下来。
黄色的风暴越来越猛烈,把天地都给染成了一片黄色,伸手不见五指,八路军和我们都无法动弹。
无计可施的我们只能寄望于沙暴自己停下来,除了待在原地不动以外我们再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一等兵Y就趁这时跑到离我们小队稍远的一个凹地里大便去了。他蹲下后才发现两三米外似乎也有一个人蹲着。由于沙尘太大,即使是这么近的距离Y也没看清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北方的沙尘暴为抗战做出了不少的贡献


起身后Y便想要去打个招呼;他上前了两步后才看清楚对方背着弹药带和背包——是一个八路军士兵。
对方也注意到了Y,露出了一脸震惊的表情。
对方看来也光顾着解手以为对面是自己人了,等Y靠近才发现是一个日军士兵。
八路军士兵赶紧拉上裤子转身就要跑,反应过来的Y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裤腰,拔出刺刀扑了上去和对方扭打起来。
正当双方打得难解难分时,突然八路军士兵脱掉了裤子,转眼间就消失在了沙尘当中。
听到打斗声,战友们循声赶了过去。
只看到一等兵Y正一手抓着一条臭烘烘的裤子,呼哈呼哈地大口喘着气。
“你要是抓个俘虏,那还能捞个军功什么的,可你只抓了条臭烘烘的裤子这有啥用啊?”
听到分队长的调侃,周围的小分队队员们都哈哈大笑起来。估计那位被扒掉裤子的八路军士兵,那会还在沙暴里面光着屁股(当时中国人很少有穿内裤的,直接就是穿外裤)(注③)拼命跑吧。
下一个故事也是因为沙尘太大而引发生的趣事。
这是我在坨里的时候,听一名老兵一等兵O讲的。
O是从其他部队调过来的。

日军战争宣传油画攻取京汉线车站


他原来所属的部队驻扎在京汉线东面的平原上,所以和我聊的战斗故事都是平地战。
华北的日军每到春秋两季就经常会展开扫荡,不在夏天进行是因为田里的高粱会长得很高(注:这就是青纱帐),使作战变得非常困难。
我也曾经从山区阵地被派遣到长满高粱的平原地区去战斗过,高粱地里完全看不到敌人藏身何处。进入搜索的日军个个提心吊胆,真是极其恐怖的地方。
故而日军会特意避开这一段时间,在高粱还没长高或者收割以后再进行扫荡。

沙暴与青纱帐


当O有次随部队出动时,半路上突然刮起了沙尘暴,好巧不巧当时O所在部队就在高粱地里,这导致部队行军变得异常艰难。
风沙大到了看不清前头两三米远的距离,再加上又是在高粱地里行军,所以队伍很快就走散了。
O也和大部队走散了,运气不错的是他很快又找到了部队。
O为了能跟上大部队,他就低着头拼命地追着这一支队伍尾巴走。
总算部队来到了个村子里,O想要歇口气。然而这时他发现,周围的士兵全都不认识。
O一下懵了,难道自己跟着走了半天的部队不是自己的部队?
O事后想起这件事就后怕:万一自己跟着走的不是日军,而是八路军的话可怎么办?
那可就不仅仅是尴尬而已了。
O跟着这支部队又继续行动了一段时间,回到自己的部队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幸亏是沙尘暴所以这事儿才被当成了一个笑话(注④)。我最终被贬到这里,也是拜这场沙尘暴所赐啊。”
一等兵O说完露出了一脸的苦笑。

我们对蝎子的恐惧可能是源于它


注①:4亿年前的志留纪生活着的这种巨蝎是我们当时还是硬骨鱼的老祖宗们的噩梦。
人类对蝎子的恐惧,据说来源于我们还是鱼类时的祖先。它们被当时的巨蝎——布龙度蝎攻击所产生的恐惧,透过基因深深种在了我们的脑海里。
当年蝎子的祖宗们一口一个吃我们的老祖宗,很可能就是它们把我们的老祖宗给逼上了岸。
不过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我们这些后辈一口一个报复回去了。

码字的没那个胆吃,还是留给胆大的兄弟姐妹们去复仇吧


日军装备的防尘镜、皮护腿、防蚊头罩和手套


注②:日本为了发动侵略战争还是很舍得为士兵的装备花钱的。
防尘镜(日本称风镜)、防蚊覆面、绑腿、皮护腿、羊毛护腿、防蚊头罩和手套等等各式各样的装备日军给各兵种配置的都是很到位的。
士兵一身装备也是国力的最直观体现。

日本早期的‘内裤’——兜裆


注③:作者这是五十步笑百步,兜裆虽然起源于中国,但是日本人反倒一直穿到了现在。
日本明治维新后服饰日渐西化,可在日本投降前日本男性主要还是穿兜裆,而日本女性穿和服则还是习惯真空上阵。
但是1932年时一场百货公司大火改变了日本女性的习惯,由于下面众目睽睽不少女性逃生时只得一手按住和服下摆一手攀梯而下,结果这造成多名女性不幸摔死,从这以后日本女性才逐渐兴起了打底。
而日本男性大量穿内裤,则是被美国占领后向占领军学习的结果。实际上现代内裤1935年才在美国出现,二战时期随着美国大兵风靡全球。
中国农村流行穿内裤确实更晚些,要到新中国建立后才推广,毕竟那会普通人家布料才总算有所富余了。

日本人力有限,对逃兵会物尽其用


注④:不是因为有这场沙尘暴,O就会被当做开小差论处了。
在任何军队中逃兵都是会被严惩的,而以暴虐闻名的日军那更是不会轻饶的。
日军不但会惩处逃兵还会祸及逃兵的家人,而逃兵日军往往会物尽其用,在作战时赶到最前面充当敢死队一死报国恩。
日军二战期间的2万多逃兵大多都被拉去消耗敌方的弹药了。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1:20
第二十五话:战地情人


“出去打仗的时候,记得把情人带上,这样不容易死。”
上了战场以后,经常有老兵这么对我说。
所谓“带上”是指有女性照片的士兵上战场前把照片放到口袋里,一开始我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后来经历了几次流弹后我终于明白了。

日军小队在攻击发起前


其实也没那么神秘,老兵们认为只要随身带了女性的照片就会变得患得患失,在弹雨中就不会去干莽撞的事情,自然也就不太容易成佛了。
反之,有没有可能不带女性的照片,有的士兵就会往子弹堆里跳呢?
当然不会有,无论你是勇士还是胆小鬼,死神会一碗水端平的。
我虽然并不在乎这种迷信的说法,却也一直珍藏着两张女性的照片。一张是母亲和妹妹的合影,另一张是住在浅草的A子的,只是我不知道她能不能算是我的情人。
正如字面上“随身携带”那样,我一直把这两张照片放在军装的口袋里,它们对我来说就和护身符一样,在阵地时都会带着。
出发行动每到休息时间,我会把这两张照片从口袋里掏出来,一边回想着过去的种种,一边对它们自言自语。
我最常对这两张照片说的话是:“今天我也活得好好的呢。”
其实我随身携带还有一层想法:即使中弹了,我也是和她们在一起,我不会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去。
母亲和妹妹并排的照片是在老家院子里拍的,因为看到照片上的妹妹,已经有好几个战友向我提亲。
甚至有人瞒着我私自给她写情书!

作者幻想的A子


至于A子,我离开日本来中国时她和现在的妹妹刚好同岁(15-16岁),当时还在念女子学校三年级(注①),总是穿着水手服是个非常可爱的女生。
“居然有这么个漂亮女朋友,斋藤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战友们看到A子后都很羡慕,擅自将她当成了自己的战地情人。
除了这两张随身携带的照片外,我后来又增加了一张新的照片,这就变得有些微妙了。
多出来的这张照片是和我同期入伍的新兵上等兵K的妹妹,不知为何她突然给我寄了封信里面还附送了她自己的照片。
K的妹妹我在高崎新兵训练期间见过一次,之后经K介绍又打了个照面,也就与她见过这么两次而已。她和憨厚的K长得一点儿也不像,是个非常漂亮的小美女。
从那以后已经过去三年了,再看他妹妹发来的照片比以前那当然是更漂亮了。
这让我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这图很应景


和A子的照片放在一起比较后,果然还是K的妹妹更漂亮些。是不是该让A子让一下……突然我脑子里就冒出了这么个念头,难以做出取舍着实让我烦恼了好一阵子。
可是,入伍以来直到现在,A子对我态度从没变过,她一直都在坚持给我写信,现在我才想改换门庭显然已经是来不及了。
这张照片该怎么处理呢?要是把三张都带上的话,那不就成三角关系了?
可我也不愿意把K的妹妹让给别的战友。
现在想来,那时我可真够傻的。
因为K的妹妹并不只是给我写信发照片,和K同期入伍的士兵们她全都发了。

军国少女


K的妹妹作为“军国少女”(注②),以慰问信的形式把她的照片发给了所有人。

日本成年男子完成小学教育的情况


注①:作者没有提及自己的学历,可是从作者就职于东宝电影这样的大公司,以及被介绍的女友A子是初中生,不难推断出作者至少也是初中毕业。
在当时日本虽然普及了六年制的义务教育,但是能升上初中的比例还是极低的,历年在20%以内。女性相比男性升入初中的比例就更低了,所以那会儿初中毕业的女性在日本是很抢手的,男性没有相等学历基本靠边站。
而当时日本为了战争的需要,将女性的结婚年龄给定在了13岁,以便让女性早日为皇国添新的勇士。因此日本初中生还在校时就谈恋爱是日本国家政权很鼓励的事情,一般毕业后她们就会马上出嫁。

原子弹下无冤魂


注②:关于日德普通民众对二战的责任,这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了。
无论是纳粹德国的德意志少女联盟,还是日本的军国少女,她们都是二战侵略者们的重要助力。
她们全力支持了两国的侵略战争,后来在人力吃紧的情况下都直接投入到了战争之中。
什么卖肉捐献、光身上课,日本女性支持战争的狂热劲远超德国女性。

德国也有宣传部长戈培尔妻子玛格达这样的疯子!


二战不是光靠希特勒和天皇等少数上层就可以发动的,它是这些上层依赖自己的国民才得以发动的。每一场战争,每一场屠杀这些国民才是具体的执行者。
现在德国民众对自己的战争罪行反思最为深刻彻底 ,它的二战影片是欧美主流影片中的一股清流,少有的会正面描写苏军。
而日本民众却痴迷于举办广岛原子弹受害者纪念仪式,把自己打扮成二战受害者,将一切罪责推给已经各作古的军方。
日本的旧军队一直没灭亡,它就潜伏在广岛原子弹受害者纪念活动的悼亡者心中。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1:20
第二十六话:上上签


昭和17年(1942年)夏,我因伤在北京的陆军医院里住了两个月院。
伤情是右锁骨骨折。
至于骨折的原因则是我在警备队广场上和人玩相扑时,被一等兵M猛地抱起摔了一下导致的。
然而在医院的文件上却写的是“在某地战斗中负伤”,貌似队里帮我撒了个谎。——当时在军队里撒这种谎是家常便饭。

作者相扑的想象图


从山里到医院这一路长时间坐卡车颠簸下来,我肩上的伤更疼了。不过当我时隔一年后再次看到北京的灯火时就不觉得有那么痛了。
我入住的医院在一个叫清华苑的地方(注①),这里主治骨折,所以不但华北方面军的人,连中国派遣军(注②)的士兵也有在这里住院的。
要治疗骨折,就得把骨折的地方打上石膏固定住。要做固定的话,不仅要在骨折的地方打上石膏;譬如我是右锁骨骨折,所以还得把身体和右臂一起用石膏固定住。
由于右手被固定在等肩高的地方,所以骨折的痛苦也就没那么厉害了;但同时只剩左手还能活动,所以在去掉石膏之前的一个月里,行动起来非常不方便。

骨折的鬼子兵


等到骨头基本长好以后,就取下石膏,如果还有骨头露在外面的话,就会用锉刀咯吱咯吱地锉掉,这可是军队特有的粗暴疗法。
到这儿来的大多都是战场上负伤的,有人骨折了两三处,有人被打断了背骨,重伤比例很高。像我这种程度的骨折,在这里根本连骨折都算不上。
每间病房收住10名从各地方部队送来的伤员。光看床头挂着的伤员名牌就可以发现枫(第32师团)、椿(第34师团)(注③)、东(第35师团)、雪(第36师团)、冬(第37师团)、河(第41师团)之类很多部队的番号。
在医院里没有新兵和老兵的区别,再也不用给谁敬礼了。
大概是伤好之后就会回到各自的部队所以没人在意军衔,我到现在都还对这一点感到不可思议。
可那些卫生兵们趾高气昂高高在上的态度实在令人火大,他们连比自己军衔高的伤兵都敢当面毫不留情地挖苦一通。谁让这里是医院呢,在人家的地盘也只能忍气吞声,但每次看到这样的卫生兵我心头总会生出一股无名火来(注④)。

戴着防蚊罩和防蚊手套休息的日军


不管怎么样在当时的日军里,能住进医院那等于抽中了上上签。再也不必提心吊胆地去打仗,也不用蚊叮虫咬地站岗放哨。更不会被班长、老兵颐指气使做这做那。
据说在军队里,如果不是因为战伤入院的话,会使得军队对你的评价不利。
毕竟别人拼死拼活的时候你却穿着病号服舒舒服服地赖在病床上混日子……
我在这间陆军医院(注:152野战医院)里住了2个月,夏天结束后才再次回到了山里的警备队。
在这期间有两件事我倒是很想写出来给大家分享下。
(一)光荣负伤


住院期间最开心的就是慰问伤病的活动,每到这时就会有各种人和团体到病房来探望我们。
所谓慰问,并不是指从国内过来的正式慰问团,而是由居留在北京的日本人及其子弟、小学生、女学生们带着花束和点心到医院来访问。
伤员们被要求在病床上跪坐(只针对能坐起来的伤兵)着迎接女学生们。
“勇士们辛苦了。您伤养得怎么样啦?”
有次两个女生进入了病房,对坐在床上的病人一一鞠躬打招呼,并亲手把带来的花和点心交给他们。

日军妇女慰问团


其中一个女生走到我面前,深深行了一个礼后一边递上花束一边说:“士兵大哥,光荣负伤真勇敢。”
听了这话我心头一跳:这哪儿是光荣负伤啊,只是玩相扑摔伤而已,算不光荣负伤吧。
我正对这个慰问感到不好意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这时旁边床上的上等兵主动帮我解围了: “这位,可是在和敌人肉搏的时候负的伤,真正的是位勇士哦。”
我脸一下红了,玩相扑受的伤什么时候变成肉搏负伤了……
等女学生们离开病房以后,上等兵安慰我道:“就当是我军的战报好了。”(注⑤)

清华园


注①:就是清华园,1939年春日军152野战医院强占清华园作为院址。
当年宣扬抗日最积极的群体就是大学的广大的师生们,这也使得中国的各个大学成了日本的眼中钉肉中刺。
其后的全面侵华战争中,日军对各个大学展开了疯狂的报复。
天津的南开大学尤其惨烈,日军先是派飞机轰炸,后又派军队将校园设施付诸一炬。
清华园则被日军占领,校舍改建成了野战医院、酒吧、马厩,多名清华大学留守员工被日军先后无故杀害。

日军攻占武汉


注②:中国派遣军是指的合并后的华中和华南日军派遣军,冈村宁次的中国派遣军司令不是指的整个中国关内的日军总司令,他只是关内南方的日军司令。
冈村宁次唯一一次成为中国关内日军司令是在负责递交投降书时。


注③:第34师团就是前文作者所说的中国派遣军的部队,该部队主要在长江沿线作战,参加过上高会战。
34师团是大阪师团之一,也是果粉吹嘘的又一个差点被‘全歼’的日军师团之一。八年全面抗战国军连日军一个整联队都没能歼灭过,到了果粉嘴里直接跳级到师团了。
真有那战绩缴拿块擦脚布出来比说啥都管用。

随便怎么黑,人家苏军擦脚布还是在那呢


注④:我们这位偷奸耍滑的作者又滑头了,他怎么伤的肯定瞒不过这些老江湖的卫生兵,因此他自然而然就成了卫生兵们的‘重点照顾对象’了。

朱可夫与哈尔西


注⑤:二战后期德军和日军的战报,尤其是德军战报是德棍们最喜欢宣扬的。
但是有历史学家将两国后期的战报数据统计了之后军迷们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
朱可夫是率领的亡灵大军攻克柏林的;哈尔西是率领的幽灵舰队在海底向日本进军的。
德军从44年开始宣称的战果比苏军的千万大军数量还多,而日本的海军击沉敌舰的战报直接把哈尔西的舰队数量翻倍了!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1:21
第二十六话:上上签
(二)偷西瓜


伤养好后,伤兵出院前要在训练队里呆上10天。
长期住院身体会变得迟钝,所以伤兵出院后按规定要在训练队里进行恢复训练,以便以良好的状态回到原来的部队去。
因此得把住院期间养成的习惯全都扭转过来,我估摸着自己这下会倒大霉了……我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进入了训练队,可到那一看发现我完全是杞人忧天。

嘴里批判身体享受,对此就这句话应景了


这里根本没有我想象的严格训练,一整天都是在玩。虽然和当初的担心完全不一样,但我不禁暗暗吐槽:这训练队成立了有啥用。
在这里不穿病号服,依旧每天能吃白饭(注①),就算我这样的懒人,时间久了也会觉得无聊起来。
这支训练队所在的具体位置我记不清了,但离此不远就是有名的颐和园(注②)。
训练队借着训练的名义经常到那边去游玩。
现在去中国旅行的话,颐和园是个日本人肯定会去的景点之一。那由能工巧匠创造的美丽公园,真是令人百看不厌。

昆明湖石坊


另外还有个让我赏心悦目的节目,就是欣赏昆明湖畔穿着旗袍的中国姑娘。中国姑娘的大腿若隐若现,和昆明湖涟涟波光映照下的石坊一起映在我脑子里无法忘却。
这支训练队里有个驻扎在山西省“河”师团(第41师团)的士兵——一等兵S。S和我一样也是锁骨骨折,比我还要早入院,却和我编在了同一支训练队里。
S骨折的原因听他说是在追击敌人时落马所致。
河部队和我的部队一样,原来都是驻扎在宇都宫(注③),凭着这层关系我们在离开训练队前都算是战友。

万寿山


训练队最后一天我们打算游览万寿山。
虽然S从昨天起肚子不舒服,但因为是在训练队的最后一次活动,他依然坚持要和我们一道去。
去万寿山的路上并不难走,但走到一半一等兵S突然捂住肚子说: “我到地里办点事儿,你们先走吧。”
我们商量要不要等他,考虑到公园近在眼前,他很容易就能赶上我们,所以我们就继续往公园走去。
但不知为啥,S始终没跟上来。
一个小时后,他还没过来。这事儿也办得太久了吧,我们不禁有些担心。
这里虽然位于北京郊区,但是治安还算不错,不用担心会出什么事,可也不能马虎。
我和另外三个人沿着来路上寻找S。从之前S办事时进去的那片高粱地开始,一路搜索附近的农田,但始终不见他的人影。
“喂,S君。”
我们大声叫喊也一直没人回话。
我们越来越感到不安。
“不会是出什么事儿……”
我们正想着,从离我们最近的高粱地里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紧接着慌里慌张的S就冒了出来。
“怎么回事儿!出什么事了?”
我们赶紧问道,惊惶失措的S一时没开口答话。
后来等S终于冷静下来我们再问他,他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

西瓜地


S进高粱地办事儿时发现眼前有片西瓜地,他就想:还是在西瓜地里拉爽快,就跑到西瓜地里蹲了下来。
然而突然从高粱地里冲出五六个满脸怒容的农民,他们都拿着镰刀锄头。
“西瓜小偷!”
农民们一边高喊着一边向S冲过来。
虽然自己没偷西瓜,可看到农民们舞刀弄枪的样子太吓人, S觉得再呆下去会被打死,拔出刺刀胡乱比划几下唬住了农民们后,转身一溜烟就逃到高粱地里去了。
S好不容易才保住了一条命,听到我们声音就过来与我们会合了。
这番话虽然有很多疑点,但看到S平安无事,我们也松了口气。


“我当时就想给西瓜施点肥,不过也确实吃了两口,那瓜瓤黄黄(注④)的真好吃。”
一等兵S在回到他山西原来队伍前跟我老实交代了,其实我早就觉察到了。你要没偷东西,农民怎么可能会追你?!(注⑤)
此后我就没再听到S的消息了,从那时起,我每次吃黄瓤的西瓜时就会联想到一等兵S。

工兵铲当饭瓢,日军士兵吃苦耐劳也是日军战力强悍的一个原因


注①:原文这里是白吃饭,怀疑是原翻笔误。
日本军队的伙食很差,像是作者这样在前线驻扎的军队更是能抢到啥就吃啥,因此在后方像是北京的陆军野战医院这种地方提供的白米饭在前线是很少见的。
当年甲午战争时,因为日军轻视后勤总指望抢对手的粮食补给,弄得日本陆军差点没饿死自己。最后不得不沿着海岸线缓缓前进依赖海军补给,日军才得以越过了鸭绿江攻入中国的东北。
这导致了日军进军缓慢,为清军在东北构筑起防线挡住日军的进攻提供了时间。


注②:颐和园的故事我们大多有所耳闻,当年李鸿章因为承诺会从军费中拿出款项来赞助修建颐和园,因此慈禧太后才批准了建立北洋水师的折子。
一边是最高统治者挪用海军军费建颐和园使得北洋水师数年未添一艘新舰,一边是最高统治者带头节约费用给联合舰队添新舰。
近代随着武器装备在战争中的作用越来越大,战争胜负的天平往往在战争开始前便已经决定了倾向谁,战争成了国家综合实力和国家意志力、国民意志力的全面较量。


注③:早期的日军师团大多都是由十七个常设师团所部为母体编成。
这17个师团分别是:近卫师团,第1、2、3、4、5、6、7、8、9、10、11、12、14、16、19、20师团。
日军师团编制中有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第18师团在大正裁军中被裁撤了,其后日军为了扩大侵略战争新建了大量师团,可是这里面没有78、80、98、158、208师团的番号。
日军中88、89、91三个师团虽然都是在旭川编成的,但是却是先编制的91师团,后来才编制的88、89师团(这两个师团同日编成)。
似乎日军在编制部队时刻意避开带8的数字,不知这是为何。

哈密瓜


注④:西瓜瓤其实有很多种颜色,黄瓤瓜是因为含有的胡萝卜素多因此显黄色,而我们一般吃的红瓤瓜因为富含西红柿素因此显红色。
现在黄瓤瓜相对少见,是因为红瓤瓜含糖量更高更受市场的欢迎基本一统江湖了。
不过黄瓤瓜还有个兄弟哈密瓜可以一战。
注⑤:一等兵S恐怕没老实交代,普通农民怎么敢因为日本鬼子吃了个瓜就追着打。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1:21
第二十七话:谢谢


我扛着枪走过的地方基本都在山区,虽然也去过平原,可是不知为何我对山里发生的事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有一次我们去进攻冀西山区里一个叫楼水的村子(注①),据说那里有八路。
在山里行军一周总算到了那个村子附近,一路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这是常有的事:得到八路情报赶过去,到了却连一个八路的影子都看不到。
围剿楼水村的八路,除我们一中队外,还有另外两个中队也参与行动,那两个中队抵达时间会晚一点。
由于队伍无需急着赶路,正巧前面有条水质不错的河流,中队就决定在此休整,也借休整之机等其它中队赶上来。
我依旧是作为重机枪分队的一员参加了这次作战,仍旧是负责马匹。
休息了还不到一小时,就远远看到后续中队从山脊后转了出来,于是作为尖兵的我们中队又得出发了。
这里离楼水村不到四公里路了,我们顺着小河前进不久便遇到了一条挺宽的河,河对面有一个高高的台地。
要去楼水村必须淌过这条河才行。
因为要渡河所以尽管一路没遇到八路,我们也不敢掉以轻心。
中队长组织大家按顺序渡河,于是大家一边注意周围情况一边纷纷按次序渡河。(注②)
渡河继续了才十分钟左右,河正对面台地上突然发出“哒哒哒……”“咻——咻——”的声音。

手持92式掷弹筒的八路军战士


我们遭到了机枪和迫击炮(注③)的突然射击!
虽然已经习惯了不论何时何地突然子弹就飞过来,但再怎么说也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事情。
一遭到攻击,中队立刻就在河岸两边寻找掩护。我赶紧牵着马躲进左手边一块大石头的阴影里;这时我才注意到周围携带重机枪的马只有我牵着的这一匹,其它的全都到对面的河岸上了。
敌人的攻击越来越猛烈,迫击炮弹越过我头顶,在空中卷起气浪裹着树叶飞向了我的后方。
“咻咻”的尖啸声令人头皮发麻,就像是死神的口哨。
八路军应该是在对面的台地上构筑了阵地,一直在等着我们上钩。双方间隔了有400米,如果放我们走近些再发起攻击的话,我们很可能会有更多的人丧命。
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我们中队也不能光挨打。
步枪手和轻机枪手已经绕到右侧的高地上应战,重机枪自然也该尽快投入战斗。可重机枪枪身还在我这里,自然没办法架起来。我很着急——得赶快过河,把枪身交给前面的射手们。
我赶紧从马背上卸下了枪身,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抱着它踏进河里。

重机枪枪身正确个人搬运姿势应该是扛


水深大概到腰部,河底的石头长满水藻脚下滑溜溜的。我一个人渡河,就像给敌人指明了目标一样,子弹往我集中过来在我前后左右溅起个个水柱。被子弹击中弹起的碎石不断地砸在了我身上、头盔上。
我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一味拼命地涉水前进。虽然这河只有50米宽,等我爬上对岸时已经是精疲力尽。
“斋藤这边!”
重机枪小队队员一等兵M从高地上跑下来帮我,我勉强站起来正要迎向他。
“咕噜噜——”
我突然和重机枪一起陷了下去,直到胸口。同时“嗡”的一下,一股恶臭涌上来把我熏得差点没晕过去。
我居然掉进了一个粪坑里!
一等兵M把我拉上来的时候,一边捏着鼻子一边发出“呜呜呜”的哀鸣。
这种情况下,士兵首先考虑的是武器,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我下陷时不自觉地就将重机枪尽力向上举了起来(注④)。
虽然我的身体沾满了秽物,重机枪枪身却因此没有沾到一点污物。
不一会儿架好的重机枪就开始射击了。
重机枪被形容为步兵之花,射击时“突突突突……”的声音非常有质感很独特,这时步枪兵们会停止射击,把任务都交给重机枪。

日军发动进攻


很快,后续的两个中队也跑步赶到了,日军把八路军阵地三面包围起来开始猛攻。加上其他中队的重机枪,一共有五六挺一起吐出火舌,在山里枪声合着回音声音被放大了好几倍十分刺耳。
八路军的阵地火力被压制住后,步兵们趁机迂回攻向了台地。
不久后高地上敌人阵地上出现了刺刀明亮的闪光,显然白刃战已经开始了,重机枪随即便都停止了射击。
我忍着浑身令胃部翻江倒海的恶臭一直紧张地注视着八路军的阵地方向。
激烈的战斗在接近傍晚时分才结束,我去到八路军的阵地上一看,死尸重重叠叠,其中还有好几个敌人重伤未死。
这些濒临死亡的八路军士兵看到日本兵后不知怎么想的“水,给我水”地发出了微弱的恳求。
我把水壶凑到快死去的八路军士兵嘴边给他们喂水;其中有一个对我说了声“谢谢”,还有一个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咽气了。


战斗告一段落,我找了件八路军的衣服(注⑤),换掉了身上臭烘烘的军装。
“挺合身嘛,斋藤你跟八路简直一模一样啊。”
“臭死了,吃饭时别过来,影响食欲。”
回到警备队前我都被他们一路冷落、嫌弃。
对我来说,这次战斗经历真是“吃屎”一样。
现在我的脑海中还清晰地映着,那个临死前向我要水喝的八路军战士少年一样满是稚气的脸庞。

年青的八路军战士


楼水村战斗示意图


注①:很遗憾,楼水村可能已经改名或者作者记错了名字,无法找到确切的地点在哪,只能根据前后文推断大致上战斗应该是在标注为红色的区域发生的。
日军一个中队正常是181人,但是在华北的治安师团、旅团虽然小队兵力比正常师团要少,但是中队和大队等反而人数比一般日军部队要多,这是因为增加了迫击炮和机枪小队的缘故。
不知道网上治安师团旅团战力弱的推论是怎么得来的,它们只是比一般日军配备的不便于在山区运用的重炮少而已。但是它们的机枪、迫击炮装备比率比一般师团更高,这是日军为了适应反山地游击战而进行的针对性装备配备。
注②:本段大概是转载时漏字了,所以明显缺了一段,由于原翻文章已经找不到了,所以码字的根据文章内容添加了一些,可能会与日文原文有出入。

国造82mm迫击炮


注③:这里文中的八路军迫击炮应当是50mm迫击炮,也就是掷弹筒。
1931年国军兵工厂仿制出了国造82毫米迫击炮,据说是为了避免日军使用它的炮弹所以将口径从81mm改成了82mm。
1943年,八路军兵工厂才仿制出类似的82mm迫击炮,但是直到1944年才解决了炮弹的问题。
作者所在的日军部队扫荡的主要是属于晋察冀根据地的平西根据地,整个百团大战期间晋察冀根据地消耗炮弹仅661发,这是包括山炮炮弹、平射炮弹、迫击炮弹、掷弹筒弹在内的全部消耗。
据美国在战后的统计:战争中各国士兵有百分之五十伤亡在迫击炮上。而在中国,这个迫击炮造成的伤亡率估计在六成以上。
楼水村的战斗说明敌后根据地的八路军装备水平已经大为提高了。

1944年山东敌后根据地手持边区造(管壁要厚些)掷弹筒的八路军战士


注④:环境真的能改变人。
虽然作者极力将自己描述成一个兵油子,但是从之前他在弹雨中举旗的大胆行为,还有这里渡河送机枪保护枪身不受潮的事情,说明他在战场上的表现其实并不像他刻意写得那么不堪。

益子挺进队


益子挺进队


周杰伦你个浓眉大眼的居然!


注⑤:作者穿八路军衣服让码字的想到了益子挺进队,他们伪装成八路军在根据地内活动。
用这些益子挺进队存世的照片跟八路军对比,益子挺进队的成员总让人感觉怪怪的。
所以码字的对那些宣称该部队在八路军根据地内十分活跃,左权将军就是因为被他们追踪暴露了位置而牺牲的说法表示怀疑。
至于有文章说该部队是因为军容整洁因此才被识破的,那是在意淫八路军邋遢,八路军在平时对战士保持军容的要求是很高的。

照片中八路军胡子拉碴的士兵一个都没有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1:22
第二十八话:驴子


自从到前线以后,我整天被驴子那种独特的叫声所困扰。
估计在华北服役过的士兵都会对那种高亢刺耳的嘶喊留下深刻的印象吧。
驴子在我们山区的部队里被用来驮运和乘坐,是种非常有用的牲畜。能吃各种粗糙的饲料,耐力持久;而且还很听话,连女人和小孩都能随意使唤,所以当地无论哪户人家都会养上一两头。
一些马无法通过的山路,驴子却可以通行,因此每当警备队出征的时候都会征集驴子来驮运弹药粮草。
驴子的数量按每次战斗的规模来决定,但在一般情况下都会从附近村里征召50头左右来用。同时驾驭它们的“马夫”(译:原文如此)也会一起征召,当然这是强制的,照顾50头驴大概需要10人左右。

骑着驴的日军


这样一支驮队,日军会派两三名负责帮忙和监督的人员。我经常被指派这个任务。
这任务看着简单轻松,其实是件苦差事。
行军中驮队会跟在主力部队的后面,只要马夫行动迟缓,整个队伍行动也就会慢下来。
于是后卫部队这时就会跑过来抱怨:“怎么这么慢吞吞的!监督都是干什么吃的?”
这些抱怨,我们会把它原封不动地转达给马夫:“慢慢的不行,快快的!”
负责驮队的士兵操着生疏的中国话,在骡马队伍里跑前跑后地不停地催促,比正常行军还累。
山区里既有山谷又有河川,危险地形不少。驴子一般只要人能走的地方它都能通过,不过它还要驮着一百多公斤的物资,所以经常发生蹄子打滑坠落深谷这种事故。

被炸飞


除了跌进山谷以外,还有驴子踩到地雷被炸飞,几乎每次行动都会损失好几头驴,这些责任最后都会算到监督的头上,实在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啊。
一旦发生战斗,情况就会雪上加霜。
这边我们手忙脚乱地把驴子往安全地方牵,那边马夫却叫着“快跑,快跑”一转眼就没了人影;这时我们不仅要保护驴子,还得注意不让马夫溜号,这种监督工作比打仗还累人。
等到打完仗宿营的时候,我们还得为马夫准备伙食。当地普通民众一般都吃小米粥,可对马夫得给他们磨好的面粉,让他们自己做大饼和烧饼。
马夫平时只能吃粗粮,所以看到面粉他们都会欢呼雀跃。(注①)
进入根据地的村子后,不仅日军,连保安队(伪军)的抢劫活动也会被当作没看见,但马夫们绝对不会去做这种事。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每次出来打仗就变成了这样(注:华北日军1939年已经开始实行三光政策)。
某天傍晚,进入了一个根据地的村子,部队决定在此地宿营。我带着马夫在村子里到处转,想看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没。

漏了张图,补上


结果在一户人家里撞见了一个没来得及逃跑的女人,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她脸色苍白浑身发抖,这是当然的,被凶恶的日军发现了的话……
我不自禁地走向那女人,突然耳畔传来了声音。
“不好,不好,这媳妇有病。”
我回头看向了后面跟着的马夫,他噗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我被这马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愣住了。
这马夫人挺好的,我决定卖他这个面子。
“明白,明白”
我说着就往外走。
“谢谢,谢谢。”
马夫边说边向我磕头致谢。

骑着驴的日军


日军对女人很敏感的,好人当到底吧,于是我灵机一动把驴都赶进了这户人家院子里。
几十头驴塞满了这户人家的里里外外,士兵们看到后都明白这里已经是驴厩了,也就再没人过来搜查屋子了。
当晚,发情的公驴追着母驴跑弄出很大响动。
“这畜生!”
辗转难眠的我对准公驴肚子狠狠踢了一脚权当发泄。
这个故事还有后话。
回到警备队后过了一个月。
一天我正在警备队所在村子的分哨所站岗。
一个老年农民笑呵呵地跑到我面前,鞠了两三次躬后从篮子里取出梨子、花生捧给我,看那意思是请我吃。
由于事发突然,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过很快我认出那个老农就是上次跪下来求我放过女人的马夫。
“谢谢。”
我收下他拿出来的梨子和花生后,他又向我鞠了几次躬后顺着他过来时走的河边小路返回了。

穿红衣服骑着驴子的女人


马夫走去的方向稍远处上有个穿红衣服骑着驴子的中国女人,后面跟着个年轻男子应该是她的丈夫吧。
他们站得比较远,脸看不太清楚,见我看过来他们弯下了腰似乎也在对我行礼。
从山沟里的小村到这里路程非常远,他们估计是到城里医院去看病的。
那马夫和那个女人是啥关系我并不清楚,但肯定是亲戚什么的吧。
此后我又参加了好几次作战行动,依旧负责监督骡马队,但再也没见过到那个马夫。

日军粮屯


注①:从作者这个记录看,华北日军对民夫都比东北关东军强不少了。
日本人在东北三省各地通过伪满各级政府野蛮推行“粮食出荷”、战时粮食紧急征用等一系列措施,以低于市价10倍以上的价格,强行收购东北农民生产的各种农产品。
仅1932年至1945年,日本侵略者便在东北地区掠夺各类粮食多达1.3亿吨,年均掠夺超过1000万吨,约占当时东北地区粮食总产量的60%以上,剩余的部分扣除种子农民连必需的口粮都不够。
日本人在中国东北地区强行收购的粮食的同时推行配额制,把低劣的粗粮以每月成人10市斤、孩童5市斤的量配给给东北同胞,这根本就不够吃。
而这还是“粮食出荷”硬性任务完成后才会配给的,完不成日本人定的任务农民所剩无几的口粮也得交出来!
日本人在东北掠夺的粮食除了调运日本国内、朝鲜等地之外,还在东北各地秘密加以储备,以便遇到不测之时保证日本军方和民用的需要。
光是日军在黑龙江孙吴县的大山中的秘密仓库就储有足够二个师团食用8年的粮食,这种情况在作者的文章里也有所体现。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1:22
第二十九话:驮马之歌

为驮马唱悼歌的作者


离开皇国已数月,生死与共唯爱马。(注①)
这首赞美战马与士兵同甘共苦的军歌被日军广为传唱,不过它歌颂的都是日本马,从没听说过日军对中国的马有过任何的褒扬。
中国的马虽然从来没被称颂过,却替我挡过子弹,对我来说它是救命恩人。
昭和17年(1942年)秋,中队当时正在河北省西部某山区进行战斗,我照例负责照看驮运弹药的马匹。

中国的蒙古马


那时候在前线我们使用的马和国内军马不同(注②),都是从中国农民家里“征集”的中国马。这种马个子较矮,但非常温顺,耐力持久,在一般的山地上都能跟上部队行动,所以非常适合做为行军时运输的马匹使用。
而且,由于它们不属于正式的军马,所以士兵可以将就着照看就行,这点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那次中队正翻过一座山,在山腰发现了一个泉眼。为了补充饮水,中队决定在此地大休息。每到这种时候,负责马大爷的我和一般士兵坐下休息不一样,反而会忙得不可开交。
不但要给马大爷喂水,还要卸下弹药箱让它老人家先歇歇,总之一大堆活等着我干。
真是可恶啊!明明最需要休息的人却反而忙得团团转!
伺候马大爷饮完水后,我总算可以靠在一边的山壁上休息下了。然而这时离我四、五米远处有匹由我负责的马,不知为何笃笃笃地就往我这儿来了,过来后它还用身体不断地蹭我。
“不会吧,你还想喝水吗?!”
我正苦恼时,突然枪声大作,从我们对面山腰上吐出了一排排火舌。几乎与此同时这马突然膝盖就弯了下去。由于子弹是从马的另一侧来的,我一时之间也没不知道它是不是中弹了。
我赶紧将马牵起把它拖到了岩石背面的安全区域。

负伤的军马


安全后我赶紧察看了马,马的侧腹有两个弹孔;腹部的另一面(即休息时面对我的那一侧)却没有创口(注③)。看来是个盲孔,弹头还在马肚子里。
看着马儿汩 [gǔ]汩涌出鲜血的伤口,我不由地眼睛湿润了。
可怜的马儿,它是跑到我面前才会挨了这两发子弹,不是因为它我现在生死难料了。
无疑这马儿帮我挡下了子弹。
可它当时为何会跑到我面前来呢?
经过连日行军马儿也很疲惫,一般遇到休息的机会就会原地立着不动,这时无论马夫们怎么去催去打它都不会再移动分毫。
可这马儿为什么会一反常态地向我跑过来呢?
我实在不知道。
战斗结束后,中队继续出发。
抵达下一个宿营地刚一停止行军,这马儿巨大的身躯便一下横躺到了地上,然后再也没能起来了。
埋葬马儿的地方是一片高坡,遍布盛开的白色野菊花(注④)。如果不是它替我挡枪的话,埋在这里的恐怕就要换成我了。

爱马进军歌


吾之利剑非饰物
踏阵人立嘶凯声
士兵睹汝心澎湃
汝之功勋永不忘
听我说了这件事以后,战友们也陪我一起唱起这首歌,替我死去的中国马的在天之灵能听到的吧?

码字的试着翻译的爱马进军歌歌词,不准笑


注①:爱马进军歌的作者是谁码字的未能查到,这首歌是日本骑兵的军歌。
由在硫磺岛战死的日军大将(追晋)第109师团长栗林忠道,任陆军省军务局马政课课长时确定为日本骑兵兵种的军歌。
该歌因为节奏轻快不像一般日本歌曲节奏那么缓慢而备受士兵们的欢迎,得以在军中广为传唱。
文中的伊达是一个日本的典故,日本战国东北大名伊达宗政的家臣爱穿华美的衣饰,因此在日文中伊达常被用来指华美的物品,引申意思就是华而不实。
日本武士爱用‘不是伊达剑’来表示自己的剑十分锋利不是样子货。

蒙古骑兵


注②:作者说的应该就是蒙古马,其实蒙古崛起是一件蛮意外的事情。因为中国的优质军马一产辽东二来自西域中亚地区,这两地的马才是中国古代具装骑兵的首选坐骑。
中国古代北方威胁到中原王朝的主要少民民族匈奴、鲜卑、突厥、契丹、女真、蒙古、建州,除了蒙古这个例外无不是控制了辽东这个良马产地后才真正能威胁到中原王朝的。
蒙古马对饲料要求低又耐劳,行军使用是不错。可是它个子矮小承重有限,实在不适合作为重装骑兵冲锋的坐骑使用。
所以在夺取了金的辽东后,蒙古也利用金的铠甲和辽东骏马组建起了自己的重骑兵。

达姆弹与西蒙海耶


注③:三八式步枪由于穿透力强,因此常常在拼刺刀时,为了避免不小心触发而伤及战友会把枪膛里的子弹退出来。
但八路军使用的三八式子弹因为是重新填装火药再次利用的子弹,所以穿透性不如原版的三八式的子弹。
虽然复装弹精度、射程比原版子弹要差,但是在射入人体后却会出现翻转造成中弹者内伤严重,有点类似于达姆弹的效果。
西蒙海耶就是因为面部被达姆弹射中才不得不退出了战斗,不过这也不妨碍他成为世界第一狙击手。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西蒙海耶带给苏军的阴影使得苏军特别重视狙击手的培养,世界前十名狙击手中,除了第一名的西蒙海耶来自芬兰剩下就是苏联狙击手们屠版了。

白色野菊花


注④:这里码字的给野菊花加了个白色,白色野菊花的花语正是——哀悼。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1:23
第三十话:爬紫山涉绿水

作者当马夫有个好处,就是别人总帮他去趟雷


在那山的远方啊,
住着一群八路哟;
啊,我们今天还去进攻呀,
死掉几个战友又回去啦。

搞不懂,为啥这个不知名的作者不咋样的诗却成了日本课本的内容


这是我在山里的时候经常哼的一首德国抒情诗人布瑟(译:Carl Hermann Busse,1872.11.12 – 1918.12.4)作品的改编版。
在山区警备队里基本没啥休息时间,连续好几天都得出去扫荡。
日军与其说在山里行军,还不如说是在山里兜圈子更贴切。
我本来就不擅长远行,却不得不背上沉重的装备在崎岖狭窄的山路上跋涉,这样一来苦头比别人足足多吃了一倍。
在部队里即使你再累也必须跟着队伍一直走,一旦出发就不得停歇,战死方能解脱。
所以你只能咬着牙坚持,就算是兜圈子也必须陪部队一起兜。
现在回想当时的情景,即佩服自己能坚持下来又有些后怕,我居然背着那么重的装备走过那么多的艰险山路。
我们当时平均每个月至少有10天是在行军中度过的。
如果按每天平均行军30公里算,那么一个月就是300公里,一年3600公里,两年7200公里。

日本四岛


这距离相当于从北海道到九州往返两次。
走这么远的路,还得带上沉重的装备、物资,并且一边行军一边还得打仗,回想起那时候当兵可真是苦啊。
为什么装备会这么重?
首先就是兵器——步枪、刺刀、弹药,此外还有钢盔、地图包、水壶、背囊(译:帆布做的大口袋,装好东西后用绳子把口扎起来背走。现在俄军依然在用)。

二战日军单兵装备


这背囊(那时候还没用背包注①)里装有携带的粮食大米、干面包、牛肉罐头、味增粉等等;皮带上还得在前后弹药盒里装上120发子弹、2枚手榴弹;按照不同小队,还会再给每个人分配备份的掷弹筒、轻机枪弹药。
如果是新兵的话,还得再背上小队长、老兵的份。具体重量我没有估算过,但光带上这些装备,还没出发腰就已经压弯了。
如果是出去赚钱或者经商的话,那还可以忍忍;可你是去敌人地盘里打仗的啊,还弄这么多东西的话士兵的性命可就危险了。
我和其他士兵经常抱怨:“小兵真倒霉。”

华北的山很多都是光秃秃的只能看到石头


我在华北走过的山和日本的山不一样,山头光秃秃的,没有树只有草和石头。但这种没有树的山对日军来说其实是挺幸运的,因为八路军最擅长伏击战。如果山上有树林的话,那么日军反而要小心了。
山上一棵树木都没有,连只兔子都藏不了,到哪儿都能保证视野,对八路军十分不利。
山的高度大概在500到1000米左右,沿着山间的小河分布有村庄,我们就是被派去攻击据说在这些村子里的八路的。
因此士兵们总是爬山涉水。
一般这种讨伐战斗会持续10~20天左右,士兵对该背多少粮食和弹药心里都没底,所以就会多带些让马驮着走。
这些驮马大部分都是从警备队附近村子里征集过来的,每次参加作战,不知为啥都会要我去做马把头。
大概打仗我帮不上忙,所以正好派去管马吧。
征集过来的马都是驮马或者驽马(注:指不能用于骑乘或者耕地的马)等中国马;虽然照顾它们很辛苦,但我发现它们也是很通人性的生灵。
当连夜急行军时,我总是一边抓着马尾巴一边打着瞌睡赶路。当马停下来的时候,头盔咚撞到马屁股上,一下就把我给撞醒了。
要在平常,肯定会被它尥蹶子踢中要害,不过现在可能是它也走累了,连踢人的力气都没了,动都懒得动一下。反倒是当我在它侧面时,它反倒会主动靠过来拿我当靠背。
这些马有的落入拒马河河谷底,有的帮我挡了子弹。
当部队分兵开进山区腹地时,路也变得越来越狭窄,马匹也已经无法通过了。
当马不能用的时候,就会换驴子上场。驴子体型小,虽然无法背负太多的行李但足下有力,只要人能走的地方它都能跟过去,所以驴子也给日军帮了很大的忙。

作者说得应该是野三坡,漫山遍野开满了紫色的野生杜鹃花


拒马河上游的山地景色真的非常漂亮。
山被染成了紫色,河谷的水非常清澈可以直接饮用;用“紫山绿水”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可小兵就是这么可怜,哪怕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美景,也会因为身体过于疲劳而没兴致欣赏。
即使只有5分钟的空闲,我们也会立刻躺倒在地,手脚伸开成个大字就这么直接睡着了。
休息时,我们脑子里想的只有多睡会儿觉。
常常要到半夜部队才能到达预定做为落脚点的村子,士兵们早已经累得疲惫不堪。
到了休息点也并不意味着立刻就可以躺下睡觉,还有很多工作得忙。
首先,得准备饭食。

阶级分明的日军中新兵日子难过啊


我觉得日本军队以小队为单位各自准备伙食的方式非常没效率。
锅、釜、木柴以及食材都由每个小队各自分散收集,这自然导致各个小队间的竞争相互之间抢夺食材,经常会因此发生争执。
总算搞定了饭,接下来却又要开始保养武器。
凡在白天使用过的武器都必须进行养护,步枪哪怕就打了一发子弹,枪口也会变黑。
新兵要是把从天皇那里领到的这么重要的武器,不管不顾扔在一边就闷头睡觉。被老兵发现的话,哪怕是在作战中新兵也会立刻吃耳巴子。
新兵有时不仅要保养自己的枪支,还得去给老兵和分队长擦枪。
新兵总是被人踩在下面,不管去到日军的哪里,只要你是新兵这种待遇就不会改变。
等到吃完饭、保养好武器后往往已经是半夜两点,总算是可以睡觉了。
睡的时候要么在泥地上,要么在屋檐下面用稻草往身上一裹凑合一下(注:怕在屋子里被一个手榴弹包圆了),而且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战友喊醒交接岗哨,所以也就只能睡个囫囵觉而已。
士兵们站岗放哨时累得直打瞌睡,因为这样很多人被偷袭的八路军摸掉了。

日军烧村


等到天亮,部队又要向下一个地方开进,但出发前必须执行一条无情的命令:烧掉村子。
理由是:“绝不能把这个地方留给八路军”。
如果这是八路军的军用设施那还情有可原,但这些都是无辜村民的房子啊。高级军官居然发出这种毫无道理的命令,他们的脑袋有问题(注②)。
在路上,脚底的水泡一路传来阵阵钻心的刺痛。这已经不是一个两个水泡的问题了,而是整个脚都痛得要命,简直就像是把光脚放到火里烧一般(注:作者真把脚放火里烧过,详见后话)。
每到休息的时候我就像摊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真想干脆就这么一直躺着算了,再也不想起来。但听到出发的命令后,每次都还是得晃晃悠悠地爬起来继续赶路。
一边走一边只能祈祷自己的脚能像牛啊、马啊那样一直立着,其他的事情实在是没力气去想了。
不过我也总算能理解那些士兵们为啥会用手榴弹自杀了。
可我这人意志太薄弱,无论是自杀还是跑到八路军(注③)那边去我都没那个勇气。
死撑着终于结束了痛苦的行军,总算撑着回到警备队驻地。
我的腰和腿几乎废掉连路都走不稳了,然而我们还没放下背囊长官便宣布明天又要出发了。

日军的九九式背包与九三式背囊


注①:日军最早使用的背包是“昭五式”(1930年),由于是牛皮制作的成本过高无法普及,所以后来被防水帆布做的99式(神武纪年2599年既1939年)背包代替。
而为了把各种士兵装备都绑到背包上,99式背包有很多绑带因此被戏称为章鱼包。
九三式背囊(神武纪年2593年既1933年)算是这两种背包之间的过渡产品,由于生产成本低因此大量装备给了二线部队。

东史郎与斋藤邦雄


注②:作者虽然对日本的军国主义暴行有所揭露,但是他的揭露显然没有东史郎老先生那么彻底。他在文中对日军在华北实行的三光政策并未正面提及,只在文中提到了抢光烧光这两方面的具体事例,对于杀光这一政策完全回避。
本文总体还是一般日本人回忆侵略战争的基调,将自己摆在受害者的角度叙述那段历史。

被八路军俘虏和投诚的日军


注③:现在说到抗战,网上各种给正面战场战绩吹水之风盛行。
然而历史数据就是这么无情,将一切谎言都碾碎了。
八路军、新四军八年抗战中共俘虏6213名日军,另有746名日军主动向八路军和新四军投诚,两者合计为6959名日军。
而国军自己统计的俘虏日军数据都十分含糊:
1.西安战俘营(后移至宝鸡)500余名(其中八路军转交300余);
2.常德战俘营(后迁长沙、重庆)最高时700余(含日军随军家属、日本商人等非战斗人员);
3.贵州战俘营400余名;
4.远征军674名,湘西会战247名。

国军也对日军进行了策反宣传却效果全无


因此只能算出一个概数——2300人左右,这全是战俘,日军居然没有向国军投诚一人!
日军对国军和八路军的观感,光从投诚这一项就能看出来了。

通行证


上图是国军向日军士兵散发的通行证的一种,凭此证可以向国军投诚并受到优待,但是八年间从来没有一个日本兵拿着这证件投奔国军。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1:39
第三十一话:疏忽大意会没命(上)

疏忽大意会没命(一)

一场经典的不开枪的歼灭战


在那本臭名昭著的《战阵训》里有这么一句话“瞬间疏忽,会致大祸临头……”
意思是说:哪怕稍微粗心大意,也会导致无法想像的重大恶果,因此绝对不能放松紧惕。
我也曾从别人那里听说过这种因为一时大意而导致不可挽回结果的事情。
现将其复述如下。
这个事情发生在其他联队里,暂且称之为A队好了。
这事发生在 A队到山区扫荡作战期间。
他们在山里转了很久也照例连敌人的影子都没见着,正好中午经过一条清澈的小河,于是就决定在河畔休整顺便吃午饭。
虽然连敌人的影子都没见着,但毕竟这里还是敌区,所以队长就派了支小分队占据前方300米处的一个高地作为警戒哨。

正在爬山的日军小分队


这处高地位于一个断崖的顶部,爬上去是一件很辛苦的差事。
在这种情况下,分队长执行命令的同时也要照顾下属的情绪。因此分队千辛万苦地登上高地后,可能是为了安抚队员们的不满。
所以应该是分队长下令: “这里怎么可能会有敌人,大家都来吃饭吧。”
虽然给予的任务是警戒,可小分队却连哨兵都没派一个。
全体人员坐成个圆圈,和小学生郊游一样嬉闹着吃起饭来。
日本人本来在吃饭的时候就会变得散漫,对于平日里连吃饭都得抢时间的士兵来说更是如此。
从腰里解下弹药盒,把步枪交错着支起来,连放哨都免了,大家优哉游哉地围坐在一起。

日式聚餐,似乎也没啥特别的


然而正是因为这种日式的“优哉游哉”导致了一场大悲剧。
正当他们边把装着白酒的水壶互相传着喝边唱着歌儿的时候,敌人却从下面偷偷地往山崖上爬上来,突然对还在优哉游哉的小分队发动了袭击。
等发现从天而降的敌人时已经晚了,他们连拿枪的机会都没有,脑袋就被石头或其他钝器砸碎。
敌人采用这种手法明显是为了防止被不远处的主力部队发现。
这些人怎么会这么疏忽呢!
到了规定的出发时间(注:应该是吹号提醒),警戒部队却没有一点动静。A队队长感觉不妙,就派了个通讯员过去联系,这才发现了这出悲剧。
什么都晚了,武器全都被夺走了,在高地上只剩下连面貌都无法辨认的尸体。
也不知道他们是着了什么魔,在敌区里这般麻痹大意,结果只能是这种下场(注①)。
粗心大意害死人(二)

日军后期军纪松懈严重


在山西省群山里的某处驻扎着一支由一个下士官率领的20人的小分队。
装备相当贫弱,只有一挺轻机枪;好在当地治安还不错,所以这些装备将就着还能维持。
由于每天无所事事,而且远离总队天高皇帝远,所以队长也好,手下人也好都非常松懈。
部队里都把这种状态称为“懈怠”,不过这支小队的“懈怠表现”倒是很特别。
也许是因为在偏僻的山区里没其它娱乐活动,老兵们就白天喝老酒晚上打麻将,而且一打还是连续几个晚上通宵打麻将。
打麻将也就罢了,这支小分队还和前面那个例子一样,居然连个放哨的都没有。可能他们只是一时疏忽,但已经足以决定这支小分队的命运了。
他们每天都这样懒懒散散,松松垮垮的,而且又驻扎在山里,自然被敌人惦记上了。
这支小分队没过多久就被敌人用计全部消灭了。
具体过程大致如下:

日军中看来有不少麻将迷,这个国粹在抗日中竟然建功了


一天深夜,小分队队长和老兵们像平时一样正在热火朝天地打麻将,突然三名宪兵(注②)闯了进来。
正在打麻将的一帮人顿时吓得魂飞天外。
普通士兵最怕的就是宪兵了,又是在他们违纪时冒出来,所以他们一下子懵了,都呆若木鸡地看着宪兵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他们头脑能冷静下来就会马上察觉到不对劲了,为什么上面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在这种穷山沟里半夜会冒出宪兵来呢?
他们当时肯定已经吓傻了,根本不会思考这些问题了。
假扮宪兵的八路军将包括下士官在内打麻将的四人当场击毙,接着又把睡在里间的日本兵也全部射杀了。
睡在炮楼上层的士兵听到响动感到不对劲时一切都晚了,连拿枪的时间都没有只能空手格斗,命运已经注定了。
就这样,同样是因为疏忽大意,20条年轻的生命永远消失在了山西省的大山里。

日军炮楼


这小分队驻地周围既有壕沟又有铁丝网,要翻越这些障碍进入小分队所在的炮楼里肯定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
敌人之所以能轻易进来就是因为他们平时就没人放哨过于懒散的缘故,哪怕只派一个人站岗也不会导致这种悲惨的结果了。
我后来才得知,当时攻击炮楼的八路,在离开根据地的时候会以水代酒和亲人到别,并且发誓:“决一死战,保证成功!”
我本来以为以水代酒的习惯只有日本才有,没想到中国也有,得知时我很吃惊。
更让我吃惊的是八路军那边竟然有比日军还勇敢的士兵(注:后文有提到相应事例)。

日军的警戒哨


注①:非常经典的一场突袭作战,八路军抓住了日军放松警戒的瞬间出手。
从后来没有继续攻击大队日军看是一只八路军小部队所为,出手这么精准很有可能该支八路军小队其实一直都跟着日军行动等待着机会。
不过仔细想想这过程有点不太对劲,那个山崖那么高离主力部队又只有300米,所以八路军只能从主力部队看不到的方向爬上去。可崖顶上日军是围成圈坐的,八路军上来他们不可能没发现。
为了不惊动底下的日军大队八路军没有开枪,所以再不济日军也能跑到山崖边报个信吧?山下日军那么多双眼睛为啥会啥都没看到呃?
小分队再怎么松懈,应该至少也要安排一个人在主力部队能看得到的位置以便用旗语之类的联系才对吧?毕竟给的是警戒任务,相互间看不到还怎么传递消息?
这场没开一枪的战斗恐怕是别有隐情,很可能是日军主力部队也犯了什么大的失误,为了推卸责任便将所有过错都赖到了小分队头上反正死无对证。

日本宪兵


注②:对于任何一只军队来说他们一般都不怵警察,但是都怕自家的宪兵,因此在军中宪兵地位超然。
日本宪兵也不例外,而且日本宪兵是日本当时最热门的职业之一。
因为通常一个日军上等兵,每个月的津贴是日元八块八毛,而一个宪兵上等兵的月薪是日元五十块五毛,足足比陆军普通士兵高出五倍还多。
日本宪兵最多时也就3万余人,在编制上被划归为骑兵和辎重兵一类,因此日本宪兵人人可以佩戴军刀和打皮制护腿。不过与军容拉风形成对比的是日本宪兵武器装备火力贫弱,一般只配连自杀都困难的南部十四手枪(王八盒子),最统一的标配为带兜帽的军用雨衣。
所以影视作品中日本宪兵端着三八大盖架着轻重机枪去抓人的场景根本就不会存在。


另外宪兵领章区别与其它兵种为黑色,而袖章一般为红字白底,黑字白底的袖章很少见。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1:47
第三十二话:疏忽大意会没命(下)


疏忽大意会没命(三)

大家得有些心理准备


接下来我要讲下我们中队遇到的粗心大意的事例。
那次从警备队驻地出发后已经走了5天,但距离我们的目的地敌人盘踞的史家村(注①)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作者说的史家村北京附近能找到的就是这里,距霞云岭直线距离不到20公里显然太近了


中队从山上下来以后,通过了一大片平整的农田——这在山区可是很少见的。我以为还要继续爬上眼前的小山时,休息时间却到了,同时各分队队长也被召集到中队长跟前集合。
遇到这种少见的平地,对整天爬山早已经身心疲惫的士兵来说可是非常难得的放松机会。
“即便是这种地方,估计也休息不了多久吧?”
士兵们歪七倒八地刚躺在草地上,小队长就阴着脸回来了。
“中队长命令:我们小队立即停止休整马上去对面高地负责警戒。大家再辛苦一下吧。”
大家失望的情绪可想而知,但既然是命令那也没办法了。
我们一边嘟囔着,一边朝目的地——那块高地前进。
虽说叫高地,但实际上却是个有300米方圆大小的土丘一样的地形(注:这地形似乎是在保定)。脚步沉重地攀山途中我无意回头一瞥,中队的主力都已经躺倒在田间小道上,他们开始休整了。
“小队长大概平时在中田(中队长)面前不讨好,才故意挑我们来干这个。”
小分队队长自然听到了和他同期入伍的上等兵发的牢骚,但是却没有反驳。
“这附近没敌人,慢慢过去也没关系。”
“上去以后,我可得喝口酒。”
小分队满腹怨言。

日军抢占制高点


这是当然的,大家花了30分钟才攀到了高地顶部。
站在高地上向远处眺望,高地另一侧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正向着高地缓缓移动!
是八路军!
人数估摸有200名相当于一个连的兵力,正好和我们中队兵力相当。
哎呀,这可大事不妙了!
这种情况下,对占据高处的一方肯定是有利的。但我们只有一个小队的兵力,现在开打全无胜算。
必须立即通知下方的主力部队,让他们来支援我们!
“斋藤,你去传令!等等!算了,你跑得慢!还是叫丸冈去!”
一等兵丸冈不等正式命令就跌跌撞撞往山下中队主力所在狂奔而去,同时我们也对着总部方向一起拼命挥动手里的步枪想引起他们的注意。
虽然只要打一枪就能引起中队的注意,但同时也会让敌人察觉。我们这么做是希望在不惊动敌人,为中队主力赶过来布置阵地争取时间(注②)。
幸好敌人似乎还没察觉到高地已经被我们占据,还顺着山阴、岩石缝隙隐蔽地缓缓向高地前进。
我们为了不让敌人发现全都趴在高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占据制高点的日军布置阵地


“听着,如果发生意外的话我们可能就要孤军作战,轻机枪准备好了吗?”
小队长压低声音嘱咐,我们其实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知是中队发现这里有异常情况还是传令兵已经抵达了,我们在高地上看到中队忽然骚动起来。
不一会儿,大队人马向着我们奔了过来。
我和小队所有人不由得都松了口气,接下来就看敌人和我方增援哪个先到了。
我从来没这么盼望主力部队快点赶到过。
从高地上比较敌我双方的距离,我方更近些,应该增援能快敌人一步抵达。
我打开步枪保险,把手榴弹从腰间取下放到身前。
当敌人接近到我方200米的时候,中队主力终于到了。
奇怪的是,中队主力进入阵地连重机枪都布置好了,敌人依然却没有发现我们,还在慢吞吞得前进。
很快我们准备完毕,以重机枪为核心,轻机枪沿着棱线排成一列。
“听到命令前,不准开枪!”
虽然中队长命令不得射击,但此时敌人已经进入到了手枪的有效射程内了(注:50米内)。
我很担心:这时要是被敌人发现的话肯定会抢先发动攻击的……,
我不由扣住了步枪的扳机。
对方打头的应该是个军官,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穿着草绿色的军装,手上拿着毛瑟手枪。

这支八路军部队为自己的行动迟缓付出了代价


突如其来的命令: “打!”
中队长刚发出命令,轻重机枪就像是等得不耐烦一样,一齐开火了。
“突突突……”
“哒哒哒……”
敌人受到突袭陷入到了混乱之中,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日军竟然就在眼前,整个队伍顿时乱作一团。
有人想冲过来却被马上打倒,有人直接一头栽倒在地,有人倒在了其他人的尸体上,还是有人躲到岩石后暂时保住了命......
敌人已经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最终只得四散而逃。
这场战斗,我们获得压倒性的胜利。
一路上不断被游击队骚扰的我们疲于应付全未想过能有什么战果,没想到竟然会由于中队长强令派出“哨兵”取得了一场大胜,不但我们连中队长也因这次前所未有的战果而喜笑颜开。
对于士气低落的日军来说这可是罕有的强心剂。
这场胜利的原因其实并无特别之处,就是日军抢先占据了唯一一块可以俯视周围的高地的制高点(注③)。
如果先前中队长因为士兵们都很疲劳而命令全体休息,没往那块高地派出警戒部队的话,一旦被敌人占领那块高地,恐怕被消灭的就会是我们了。
八路军熟悉地形善于伏击,可为什么会一直没有发现山头的日军呢?
真是奇怪。
不论敌我,打仗时任何疏忽都会是致命的,这个例子就是因为敌人疏忽所造成的。


注①:作者提到的史家村不知道具体是哪里,北京地区现存的史家村离作者所在的据点不可能五天还走不到。但是河北其它的史家村中这个最可能的又与作者描述的行军过程不符,作者部队到这里显然不可能从山里走。
很可能当年的那个史家村已经改名了,或者作者记错了地名。
注②:从这里小队长的各种安排不难看出日军的基层军官素质是很高的,而现在的影视剧中日军给我们的印象就是炮兵轰步兵冲,不顾伤亡一味猪突。
实际上日本由于自身是岛国人力资源紧缺,它对伤亡的承受能力很有限,因此日军在战斗中特别强调要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很讲究进攻的策略。
日军作战纲要明确规定战斗兵员损失达到20%进攻必须停止,加强火力支援、兵力进行有针对性的调整后才可以重新发动进攻;而战斗兵员损失达到40%,指挥作战的主官可以自主结束战斗率领部队撤退。
所以日军进攻是很少蛮干的,不顾伤亡拿尸体堆下旅顺的乃木希典其实在日军中是一个反面教材。

八路军的进步是用血淋淋的学费换来的


注③:从作者文中提及八路军从山阴中向高地顶部前进可以推断出,八路军一直没发现日军很可能是因为日军是在背对太阳的方向布置的阵地。由于阳光晃眼这造成了八路军没能及时发现山顶的日军。
但是无疑八路军此战的最大败因还是大队攀山速度太慢,也没有先派出小队抢占有利地形,这支八路军的指挥官无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错!
作者提到的绿色军装其实也给出了一个这支八路军未发现日军的重要原因。
晋察冀八路军部队夏季服装确实曾经是草绿色,但是在1938年后统一改为了黄色(因为易得的染料中黄色最便宜)。作者遇到的这支八路军部队是穿的1939年前的老军装,极有可能是一支才建立才不久的新部队,所以配发的都是淘汰下来的旧军装。
面对太阳行军、行动迟缓都反映出这支八路军部队战斗经验不足,这支年轻的八路军部队为此付出了血淋淋的学费。
孙子曰:凡处军相敌:绝山依谷,视生处高,战隆无登,......而右背高,前死后生。
《孙子兵法·行军篇》对于军队作战应该占据有利地形一再强调,它对此总结道:凡军好高而恶下,贵阳而贱阴。
无疑日军在此战中践行了孙子兵法提到这些原则,取得胜利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1:48
第三十二话:现实比小说还奇妙

汉奸弹传奇


在前线呆久了就经常会听到一些子弹擦着头皮飞过之类的传闻,但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件听起来不可能发生但绝对是真事。
上等兵N和我同年入伍,他是长野县人,和我这个现役兵不一样。在部队里他的训练成绩一直都是第一名,是个标准的“模范兵”(注①)。
有次在易水上游的山区里发生了场战斗。
敌人在山上布下了阵地,日军则是从下仰攻,地形对于日军很不利。
如果要向高处射击,就得把自己的身体暴露在敌人枪口之下才行。一般我在这种情况下都会以“安全第一”为原则,把头像乌龟一样缩起来,只把步枪从头上探出去“啪,啪”随便打几下。

作者的射击姿势,黑蜀黍友情示范


但上等兵N作为一名轻机枪射手,却从不会有这种胆怯的举动。他面对着位于制高点的敌人,直接把上半个身子探出去射击!
旁边的战友看到他这个样子惊呼:“ N!太危险啦!快趴下!”
正当班长闻声刚注意到他的时候,“当”的一声响,随即上等兵N抱着轻机枪向后仰倒。
“N中弹啦!”
旁边的战友一边喊着一边冲过去,七手八脚地把N拖到了石头背面的安全地带。
我注意到他满脸都是血而头盔正面霍然有个弹孔,我看到N这个样子不禁浮起一个念头:“这下可没救了……”。
与八路军作战如果是头部或腹部中弹的话,百分百都没得救了(注②)。
可是卫生员冲过来摘下N头盔一看愣住了,虽然N额头上伤口鲜血直流,但那只是皮肉伤子弹并没钻进他的脑袋里去。
“喂!醒醒,你没啥事。”
卫生员一边抹去N额头上的血一边对N大喊,N本来紧闭着眼一副什么都放弃了的表情,这时忽然一下就睁开了眼还眨了好几下,简直就像是回魂了一般。
看到N睁开眼我们都松了口气,可N反应过来后就立马伸手试图去抓轻机枪,班长眼疾手快才没让他得逞。
N负伤后也坚持要履行自己作为机枪手的职责,和我这个胆小鬼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啊。
战斗结束后,回到队里后队长劝N去住院,但N却豪言“这种小伤不碍事”拒不去医院,最后队长只是让卫生员给N包扎了下。

日军中作者这样的偷奸耍滑之辈也不少


要是换成我,肯定会立刻去混病号,当时每支部队里都会有几个像我这样的兵油子。
闲话不扯了,我们还是解释下N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吧。
当子弹击中头盔正中的时候,一帮情况下就会这么一直飞过去击穿脑袋或者盲贯(子弹呆在脑袋里不出来),不管哪种情况中弹者都会把命丢掉。
可是当子弹击中上等兵N时,弹头却没有进入头部,而是沿着钢盔和脑袋的间隙钻了过去,最后从脑袋后面掉了出来。
这弹道轨迹听起来就如同天方夜谭一般让人无法信服,但这就是现实。
最好的证据就是子弹擦过N脑袋时留下的弹道痕迹。
怎么会这样呢?
去问了有经验的老兵后我了解到子弹飞行轨迹有个特点:弹道会因为射入的角度不同而变化。
子弹在飞行中即使碰到一颗小草也会改变方向朝着意想不到的地方飞去。

鬼子兵N能死里逃生,钢盔的防护作用可见一斑


那颗集中N的子弹估计也是这样,在穿透钢盔后不知道碰到什么东西结果发生偏转就没射进脑袋里,而是沿着头皮绕了一圈后掉了出来。
除了这个理由外,其他也再没有理由能解释得了(注③)。
“果然是我女朋友救了我一命啊!”
N头上的伤好了拆绷带时,他一边说着一边递给我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个垂着头发看起来挺可爱的姑娘,N说这是他的同乡已经和他定下了婚约。
N每次出去作战都会把这张女朋友的照片当作护身符放在头盔里。
“那时候肯定是她帮了我一把……”
“女人还真是厉害啊,照片竟然还能护身,我也放一张进去吧。”
“你有女朋友吗?”
......
就这样,从此以后大家都把女人的照片放进头盔里当护身符,我当然也学着放了一张。

日军对学生进行体检


注①:N跟作者这个‘二级残废’不一样,应该是甲等兵员。
日军甲等兵员标准:身高1.52米以上,体格良好。
该类人员一般会被征入现役,在经历两年的军营训练后复员归乡,并继续以预备役身份服役五年四个月(每年征召一次),在这之后转入第一补充兵役服役十年,一共需要完成十七年的服役期。

红圆头


注②注③:中弹后的高致死率与弹道严重偏转,其实说明了一个道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八路军的子弹很多是重新装黑火药的重装弹,由于火药质量差因此射程短弹道偏穿透力也不足,而且弹头也质量不佳太脆易碎进一步影响了穿透力。但是却因此有了一个特殊的好处,那就是在射入人体后弹头碎裂四溅会造成极其可怕的内伤,被这种子弹击中头部、腹部者很难存活。
由于这种子弹的铜制弹头呈红色,使得日军中流传开了八路军“要命的红圆头”的传说。
随着八路军军工技术的进步,从1942年起要命的红圆头逐渐消失了,但是八路军步枪的的射程和精度却大幅提高了。
所以这个鬼子N也确实够幸运的,换成1942年前的话钢盔被击穿后弹头会碎裂飞散,他肯定难逃一死。
我们只能谴责击穿N钢盔的那颗子弹了,它一定是一颗汉奸弹!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1:49
第三十三话:钢盔与大包


那时候,无论哪支警备队都会养上一两个密探(注①)。
这些密探提供的情报可信度还是很高的,密探打探到的情报会逐级向上级部队报告上去。
依据情报,如果敌人是小股兵力的话,中队通常会独自组织扫荡部队(最多能组织一百人的兵力)出动征讨。
有次警备队收到一份密报:离这里约10里的一个村子里有100名左右的游击队员。
为了消灭这支部队,中队立刻组织了扫荡队。
由中尉H当队长,他比我大三岁,也是群马县人,待人和善很照顾下属,这种军官在那时候的部队里实在不多见。
很快中尉H选择了50名队员组成扫荡队伍。
扫荡队离开警备队后就直接向着敌区扑去,途中会经过一两个小村子。这些地方被称为安全地区,即目前处于日军控制之下的地区。

日军能在中国领土如此逞凶这些汉奸‘功不可没’


因此这些村民看到日军开过来的时候不会逃跑,反而有时候村长会出来迎接并给我们送上茶水。
通过安全地区后,就进入了中间地带,这里被日军认为既不属于敌方也不属于日军控制区(其实不是这样,这些地方全都是敌人的地盘)。
这里的居民一看到日军就会露出恐惧的表情。
中间地带再往前就完全处于敌人占领之下了,村民们一旦得知有日本军队要开过来,就会如同躲避洪水猛兽一般,带上值钱的东西转眼间就跑光了。
如果在这些地区发现敌人的话,日军就会毫不顾忌村民的安危,立即展开战斗。
至于长期在外驻扎的问题,日军如果是大部队自然不在话下,但是小股部队的话则决不允许。
警备队哪怕是在昭和16、17年(1941、42年)到敌区作战时(注:这段时间日军在华北兵力最为雄厚),也只敢在村里待上最多一天时间就撤退。
扯远了,言归正传。

戴着钢盔的机枪手


正当扫荡部队沿着农田逐渐接近敌人所在的村子时,在前方探路的侦查小队突然遭到了来自左侧高地上的机枪扫射。
侦查小队随即应战,但敌人数量优势明显,他们很快便处于了下风。
“去一个分队支援!”
H下完命令就带领主力部队向敌人侧翼发起了进攻。
敌人数量大约有两三百,比密探情报里报告地要多得多。
可能是因为敌人中有附近村子里村民组成的民兵参战。

日军92重机枪阵地


主力部队也以重机枪为核心开始接敌。我紧邻队长左侧,一边缩着脑袋一边往前面胡乱放枪。
面前茂密的草丛忽然“唰”一下就被击倒,我立马吓得脸色发青,显然敌人发现了我们机枪对着这里扫射了过来。
但H作为指挥官必须随时查看敌情掌握部队情况,不能像我这样面对枪林弹雨缩着脑袋也行。
指挥官如果不能面对飞来的子弹的话就无法实时掌握战场情况——士兵经常背地如此调侃军官,虽说是调侃但也是确实是事实。
我也试图在这种地狱般的战场里直起身过,可一听到子弹的尖啸声马上就腿发软赶紧地重新蹲下去。也只有那些平日里总是念叨着军纪该怎么怎么样、《战阵训》是怎么怎么说的军官们才会以身作则率先垂范(注:站直了当靶子)。
H的做法却迥然不同。
在子弹的呼啸中他从石墙后只稍稍探出身去,一边观察敌人情况,一边给各个小队发指令。
经过近1小时激战,轻机枪小队发来了报告,他们在占领了一处高地后发现敌人正准备溜走。
H立即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便命令:“掷弹筒发射!”
恰在此时,H钢盔(注①)正面“砰”一下弹起个白色的东西,随即他整个人就咕咚倒了下去。


“队长!”
我赶紧把H拖到石墙墙角安全地带,然后查看他的钢盔。
钢盔罩布已被撕裂,里面的棉花露了出来,但钢盔本身并未被击穿。
H这时脸色惨白双目紧闭似乎陷入了昏迷状态,我不放心取下他的钢盔查看他的头部,然而他的额头上并无任何异状(注②)。
我又好气又好笑,于是对H大声喊:“快醒醒,没事儿的!”
H似乎终于回过了魂来,他猛地睁开眼睛发了好一会儿呆。
“那个,我还活着吗?”
H伸手去摸眉间被击中的地方,那有个红红的大包鼓了起来。
子弹飞过来“砰”撞在钢盔上,换谁都会被震晕。也是H,换成我,大概会直接滚到下方的农田里去吧。
击中H的子弹可能因为角度太小,所以就没能击穿钢盔;只把外罩破了个洞,然后改变角度弹飞了。
只能说H运气实在太好了。

日军伤兵


没过多久战斗结束,万幸我方这次没有战死者,只有几人负伤(注③)。
讨伐队回到警备队后,中尉H依然对之前那一幕心有余悸。
不知道H是因为自己作为指挥员被一发流弹击中就晕过去,虽然只是一小会儿他也因此感到没面子呢,还是纯粹他自己心里难受,总之H私下里对我请求: “斋藤,请别跟他人说这件事。”
我最喜欢这种说话有人情味的队长了。
所以我在部队期间从来没对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
在那种年代里H这样有人情味的军官非常少见,所以我到现在还记得他。

90式钢盔,日语称为90式铁帽


注①:90式钢盔因为是在日本神武纪年2590年(既1930年)定型而得名。
但是90式钢盔在实战中实际效果并不太好,由于采用碳素钢制造这使得韧性不足易被击穿。
而且由于之前的日军钢盔是金色星星十分显眼,所以据说这成了狙击手最容易识别的靶心。为此日军不得不加厚了钢盔的前部,并将五角星涂成与钢盔同色。
另外据说由于90式钢盔内衬太薄在北方的严冬中会造成钢盔和头皮粘在一起,所以日军流行先戴布帘帽子再带钢盔的习惯。

冀鲁边区与铁帽子五连


注②:钢盔对士兵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可在当时的八路军中只有少数人才能拥有,一般还都是战斗中自己缴获的,因此戴着钢盔的八路军部队无疑是精锐部队。
像是上图冀鲁边区的115师教导六旅16团2营5连被授予了‘铁帽子五连’的荣誉称号。
该连全员一水的钢盔日械,连军装都是清一色的日军军装。全连与日军唯一的区别就是胳臂上的八路袖标,这一身取之于日伪的装备就说明了该连的战斗力是何等强悍。
在抗战后这支部队进入了东北,从白山黑水一路所向披靡直达天涯海角,由东北到海南横穿了整个中国。
现在该连为中国解放军第132师396团5连,而铁帽子五连依旧作为该连的荣誉称号被保留着。

华南游击队乱入


注③:这场战斗持续一个小时之久,日军竟然只有数人负伤,从战斗结果看与日军交战的确实是游击队。但是这一支游击队不但有机枪还敢于主动伏击日军,说明了敌后武装在发展壮大同时后勤补给得到了很大提升,连游击队都能配发机枪了。
如果八路军能有更好的军工设备和原料,像这两话中死里逃生的日本鬼子能少很多。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1:50
第三十五话:绝望的祈求
在敌区过夜的部队在第二天出发前,通常会把住宿的村子付之一炬。
说是为了不让敌人再继续使用这个村子,这简直是岂有此理啊!
我在中国经常听到人们说起一句古话:“军队走过的地方方圆十里内,十年间都会寸草不生。(注:应为贼过留一半,军过全不留的说法变种。)”。
说什么十年寸草不生也太夸张了,但也说明中国军队恶劣的程度到了何种地步(注①)。
然而这拿来形容当时日军所作所为还真是贴切。
不管坏蛋再怎么坏,一般都不会去烧别人的房子,所以在中国人眼里日军肯定是更坏的坏蛋。
有次我们突入一个山谷中的村子,村子附近山上连一棵树都没有光秃秃的。

纵火烧村的日军


木头在这种地方自然是属于贵重物品,可村子还是被我们不管不顾地一把火烧掉了。当地中国人要重建被焚毁的村子,肯定得花费十年以上的时间了。
日本兵在开满桃花的山村里四处纵火,在中国人角度看来自然是一群魔鬼。
哪怕退一百步讲,就算日军当时到处劫掠是为了生存做出的无奈之举,也不应该放火烧屋。
至少我的家能幸免吧?
躲在山上的百姓看到高高升起的烟柱,他们心里肯定是这么在祈求着。
然而当时的日军根本没有怜悯之心。
反过来,如果是中国军队登上日本的陆地,在群马、长野县里逐个劫掠山村然后再一把火烧掉,那么日本人对此又会怎么想呢?

曾经有一个机会放在民国眼前,可是民国表示我要安内


“我们绝对不能失败。”
当时无论是部队还是我们自己心底都这么想的,真是够混蛋的。
‘不准放火,不准强奸,不准杀人。’
上头从来没有人对我们提过这样的要求,不过我们中队也只干过烧掉空房子(这已经算重罪了),其他两条强奸(注②)、杀人倒是从来没有犯过。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觉得万幸。
不过之所以我们没有犯另外两条,是因为村民们提前得到了日军要来的消息,当我们到村子里时早带着财产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就算我们想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可却总是扑空只得作罢。
幸运的是战后清算时,我们部队里没出一个战犯真是多亏了这个原因(注③)。
《北zhī派遣军之歌》(注:这是华北方面军的军歌)里有这么一段歌词:
毁灭之后涅槃重生
美丽新秩序我们来铸造
像这种歌词写得倒是冠冕堂皇:破坏以后才能建立美好的新秩序。
可是这个新秩序到底长什么样子呢?
我在中国华北待得四年里,只看到了日军在华北山区的农村反复进行破坏,却从没见谁提过要树立起新的秩序。
因为歌里唱的和实际上做的背道而驰,最后这首歌我们也就没人再去唱了。
与此相比,敌方的歌曲则是这样的:


从山到谷,从谷到山。
到处都有精锐的战士
反击侵略保卫家乡
正义的战士是我们游击队员(注④)

还乡团武装


注①:因为某些原因现在已经很少提还乡团之类的KMT非正规武装的所作所为了。
这些属于地主自建的武装本身就是召集乡村中的地痞流氓建立起来的,比之正规军多少有所收敛,它们无恶不作与日军没有什么区别。
根据民国当时的统计,当主力红军北上长征后,这些还乡团武装在苏区进行了惨绝人寰的报复,屠戮之惨手段之酷尤在南京大屠杀之上。
到1935年光是江西一省人口就减少了200万以上,其后新中国剿匪其实主要剿灭的就是这些被KMT收买,妄图与新中国顽抗到底的还乡团武装。

被日军强迫合影的中国小姑娘


注②:这作者很滑头,对于自己犯下的战争罪行只字不提,全篇以一种军国主义受害者战争罪行旁观者的口吻在写,这点大家请注意甄别。
日军军法实际上规定强奸是重罪的,但是日军宪兵都是主官上报部下有违反军纪的行为后才会去调查。而在当时的日军中有一个盛行的说法,敢强奸的兵是‘强兵’。
在日军中‘强兵’一般负责打头阵是部队的骨干力量,为了自己的战绩自然也就没日军军官会上报士兵的暴行了,何况他们自己也都有份。

罪行累累的野副昌德(照片出处不明可能有误)


注③:作者隶属于1939年7月编成的独立混成第15旅团,该部负责北平周边保卫华北派遣军司令部安全,是日本的精锐旅团。1943年5月1日日军以该旅团为基础,加上独立混成第6旅团一部编成了63师团(代号阵)。
独立混成第15旅团长和63师团师团长长期由野副昌德担任,杨靖宇将军据说便是死于此酋之手。他在宁波、东北、华北犯下了累累罪行,尤其是1939至1941年其任关东军守备队司令官时期,在东北推行保甲连坐残害东北同胞无数。
关于此酋资料缺乏,但是可以肯定此酋在战后逃过了审判,并在日本战后政府任职到了省次长(副部长,查不到是哪个部的)的高位。2011年在北京保利举办的拍卖会上,他的后代将他抗战时期搜罗到的一副雍正字帖拿出来拍卖,拍卖成交价高达1000万人民币。
日本投降前大规模销毁了罪证,尤其是关东军销毁了大量档案资料,加上民国政府纵容使得此酋得以脱身。

难怪战后日本人对蒋公温差会这么大


黄河大合唱


注④:这歌词看着有些眼熟,对比了下似乎是黄河大合唱中《保卫黄河》的歌词简略版。
大家一起来鉴别下吧‘......万山丛中抗日英雄真不少,青纱帐里游击健儿呈英豪...... 保卫家乡......’也许这个真的是《保卫黄河》最早的版本。
平西根据地诞生的最有名的歌是《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不过当时歌名中还没那个新字,要后来毛主席听到这首歌名后才添加了新字。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1:50
第三十六话:真是条汉子

作者复原的画像


昭和18年(1943年)4月。
华北方面军在春季针对冀西地区(注:平西根据地)展开了扫荡。
有一支参加该行动的中队在对八路军藏身的村子进行偷袭时,俘虏了一名穿便装的八路军排长(小队长)。
一般我们抓到的都是些没来得及逃走的村民,顶多也就是敌人的间谍一类。能抓到一个相当于我军少尉级别的排长,可以说是个难得的大战果了。
中队想要从这个排长嘴里套取敌人的情报,可无论怎么问,他都只说“不知道”、“听不懂”。
八路军即使是军衔最低的士兵被日军俘虏,无论怎么拷问基本上都不会开口吐露任何东西,这位排长更是什么都不说。
一般见硬的不行日军就会展开利诱。
先是好声好气地表示,只要你乖乖配合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无论钞票、美女还是房子只要你喜欢都给你;然后凶神恶煞地威胁,不说就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但这个排长就是软硬不吃,中队各种办法都用尽了,最后队里实在没招了,就准备把他移交到上级部队去,任凭他们处置。
那排长知道后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反正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知道个八路军军用物资秘密储藏点,我可以带你们去。”
排长的话让日军大喜过望。

正在盘点战利品的八路军


当时日军发动对八路军的作战,目的既想是消灭对方,同时也想夺取对方的军用物资(武器,衣服,粮食等注①)。所以听到排长的话,中队长高兴得几乎都要跳起来。
那时候,八路军一般会利用山洞、远离人烟的屋舍来囤积军用物资(注②)。但不知为何,日军进行那么多少次征讨却从来没有发现这些物资仓库。
排长说的话很快在中队里传开来了,中队里的人一个个喜气洋洋的,仿佛已经把这些战利品拿到手一样。
事不宜迟,第二天中队就急不可待地组成一个小队押着排长上路了。
排长连日被拷问,因此走起路来表情显得很痛苦速度也很慢。
从早上起小队就跟在排长后面一直在山里兜圈子。

日军一点也不傻


排长一会儿说:“就在那座山后面。”
可我们跑过去一看啥都没有。
一会儿排长又说:“就在这座山上。”
爬上去一看又是啥都没有,总之排长带我们去的地方都扑了个空。
小队长不由地担心:“太可疑了,万一是陷阱……”
于是小队长决定不找了返回驻地。
回程时经过的一段山路非常险峻,仅有一条羊肠小道蜿蜒在山腰上,我们胸贴着山壁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因为另一边就是万丈深渊。

绝壁羊肠道


走在最前头的那位排长,突然停下脚步低头看向了深邃的谷底,押着他的士兵还没来得及出声呵斥,他猛地纵身向那深渊一跃而下(注③)!
排长的动作十分迅速没有丝毫地犹豫,看守他的士兵完全没能反应过来。好在负责看守的士兵没牵着捆他的绳子,不然的话恐怕会被他一起带到谷底去。
眼前这一幕震撼住了我们所有人,反应过来的人敬佩地惊呼:“虽然是敌人,但真是条汉子!”
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仓库,那排长真正的目的应该只是想把我们队给引诱出来。他一直带我们走的都是高处惹眼的地方,明显是想让八路军来攻击我们。
小队长意识到情况不对后决定返回得非常及时。
后来我才得知,从那排长自杀之处再翻过一座山,就有一支八路军的大部队。如果再被他忽悠着往前走的话,接下来我们遭遇什么真是不敢想象。

似乎哪国士兵抢劫都爱抓鸡啊


注①:作者这段记录其实说明了日本发动侵略战争的一个短板,那就是它自身资源匮乏。
日军随着战线拉长,食品补给基本上全是依赖从当地抢掠来维持了。
后来当华北被八路军占据了绝大部分后,据点在乡镇的日军为了混口饭吃,他们常常会去给当地的中国地主打工。毕竟这时日本败局已定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怕战败后被清算,日军已经不敢再像以前那般肆意妄为了。

周保中将军所部88旅,他的左手边就是金日成


注②:这大概是日军与抗联作战得到的经验,抗联设有大量秘密仓库,依靠这些仓库抗联可以在东北严酷的冬季与日军周旋。但是后来随着叛徒告密抗联的秘密仓库被日军大量捣毁,抗联失去了补给不得不退入苏联境内。
而上文说过独立混成第15旅团旅团长野副昌德就是个镇压抗联的刽子手,他显然会对自己的部队特别强调要找到八路军的秘密仓库。

狼牙山五壮士


注③:作者没能记下这名和狼牙山五壮士比肩的排长的名字,实在是非常遗憾。
在作者后来的西伯利亚篇中还专门提到过了狼牙山五壮士,据作者回忆当时日军还专门在军中宣扬了狼牙山五壮士,要求日军士兵学习他们的忠诚与无畏。
那时日军可怕的很重要一点就是它非常善于学习,日军是一支战术诡变无常作战勇猛非常的军队,跟如今影视中的形象完全不一样,一点也不愚蠢一点也不可笑很可怕。
向这位无名英雄致敬!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1:53
第三十七话:向右转


拒马河是一条流经北京西南的一个叫易县的河,其源头发自山西省。
中国的河流不管在哪个地方,其流量都会随季节发生很大变化。
我本以为拒马河应当像它的名字一样流量颇大以至于无法让马涉水过河,但实际上河床却是干的,甚至河道本身已经变成一条道路了。
这可能和周围山上没有树木有关吧。

拒马河上游正是平西根据地


我们的部队基本上都在拒马河上游活动,经常和八路军交战。
这天我们追着八路军,沿着干枯的河床往上游方向行军。晚上正巧没有月亮,全凭星光看路。
那天我荣幸地给担任指挥官的某位中佐大人(注①)牵马。
指挥官大人那次骑的是一匹乖巧的白色中国马。
由于这次我牵的马身上驮的不是弹药、战利品之类的东西,而是指挥官大人,所以我一路特别地小心谨慎。
这拒马河虽说水已经断流了,但河床上依然到处留有水洼,有些还非常深。
故而在行军过程中经常不得不绕开这些这些水洼,那次因为是在夜里,路自然变得更加难行了。
河水比较深的地方白天黑乎乎地一眼就能辨别出来,可到了晚上却正好相反泛起白光。由于这次马背上驮的是叫指挥官的麻烦货物,一不小心把马带到深水坑里的话那乐子可就大了。

今天的拒马河已经再次流水潺潺


遇到不得不涉水过去的时候,我都是自己先进入水中脚在水下摸索,试着深浅找出水浅的地方后才敢牵马涉水而过。
马背上的这位指挥官大人全然看不到军官们往常骑马时的英姿,他的脑袋随着马背起伏不停地前后晃悠着打瞌睡,就像是在划船一般。
就这样溯河而上走了相当远的距离后,东方的天空渐渐开始发白了。
令人提心吊胆的夜晚总算是平安无事地过去了,我不禁松了口气。
“哒哒哒……”
突然!
敌人的机枪从前方一座建筑中向我们吐出了火舌。
指挥官大人的马被这枪声惊着了,它抬起屁股把后腿不停地往空中踢打。
“咕咚”
指挥官大人一下从马上掉了下来摔了个倒栽葱,更不巧的是他摔下去的地方偏偏是个深水坑,睡眼惺忪的指挥官大人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就开始在水里扑腾开了。
他那个滑稽的样子至今我每每回忆起来都不禁莞尔,不过当时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根本没想到这些。
我连忙赶过去想把指挥官拉出来,然而我一脚踩下去的地方也是个深水坑,结果想救人的我也和要救的人一样在水里扑腾起来了。

日军涉水渡河


我们两个都成了落汤鸡。
指挥官在这种遇到突袭的时候必须向部队下达指示,但我们这位指挥官大人此时似乎已经完全乱了方寸。
“撤——!”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还没睡醒的缘故,才从深水坑里被副官们七手八脚拉出来的他一边下令撤退,一边竟然向敌人子弹飞来的方向冲了过去!
这下可把旁边的副官们搞懵了,一时都傻傻地看着指挥官大人。
一边下令“撤退”一边却向着敌人那边跑,这种命令任谁也是头一次听到啊。
“大人!那边敌人!”
我喊着追了上去,他听到了我的喊声这才反应过来。也许是清醒过来了吧,他随即停下脚步原地迅速来了一个向右转身,转眼便屁股对着敌人冲了回来。
这方向换得可真够快的,好标准地“向右转”啊。
“撤——撤——!”
他就这么大喊大叫着自顾自地笔直向前飞快地跑着,把部队全都给晾在一边了。
这位指挥官大人看上去年纪已经挺大的了(注②),真没想到腿脚却这么利索,我牵着马在后面怎么追都追不上他!
那次回到驻地后,指挥官虽然摔到了水坑里,可负责牵马的我居然没有受到任何责罚。
而且从那次以后我再也没被派去给长官们牵马了。

日军中佐(三红杠两星)


注①:日军中地位尴尬的中佐。
日军的编制中大队长一般是少佐,而联队长是大佐,这就使得中佐在日军正常的部队中很难成为部队的主官,所以中佐一般担任联队副或者联队参谋长。
可日军中主官拥有绝对的地位,所以称呼一支日军部队往往会用主官的姓氏来给这支部队冠名。
因此中佐就成了日军中一个位置不上不下十分尴尬的存在,不过随着日军编制不断扩大很多日军中佐因此也被任命为了联队的主官,但是一般中佐担任主官的日军联队普遍兵力不满编。
比如在硫磺岛全灭的由西竹一中佐指挥的日军战车第26联队,仅有755名官兵、坦克23辆。
而一个正规的日军战车联队应当有1070名官兵、65辆坦克和自行火炮,战车第26联队连一门自行火炮都没有。

4式300mm自行迫击炮


既然说到了自行火炮,那么就再多说点东西吧。
对于二战日军的坦克大家印象中都是小水管,其实日军也造出过大家伙,比如上面这种造型有点科幻的4式300mm自行迫击炮。
为了阻挡美军登陆,日军亟需一种能在美军猛烈火力打击下能生存下来,而且威力强大口径需要超过150mm的火炮。
无疑能符合这个要求的只有自行大口径火炮,而受制于日本当时可以提供的底盘承重的限制,能选用的150mm以上口径的火炮就只能是迫击炮。
由4式装甲输送车底盘承载的这门3式迫击炮射程仅3156米,日军为此还专门组织人研究想为这种自行火炮配备火箭增程弹。
可是这种1944年便完成了测试的自行火炮,一没法自行携带炮弹,二受地形限制过多,因此最终只有样车并未真的装备部队。

据说日本人付款后却没能提到货的虎式坦克


日军其实在二战时期进行过大量的新式武器研制,比如洲际轰炸机、喷气式飞机、虎式重型坦克仿制、飞行坦克等等,不过这些研究都没能弄出啥实用的装备来。

很难得在日军作战中有戴老式军帽的,日军军官戴这种军帽就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资历老


注②:已经年龄很大却还是一个中佐,很可能这个中佐是从预备役中重新征召回现役的。
为了满足不断扩大的军队需要,日军不但大规模征召回士兵也把预备役军官大量召回,但是这些军官由于各种原因离开现役已经有段时间素质普遍不如现役军官,不过对于这时的日军来说有军官总好过没有。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1:53
第三十八话:勇敢的黑猪

咋看这作者胆子都不小啊


在中国都把“豚(译:此处是日语)”称为“猪”。
颜色和日本的猪不一样,全身漆黑。之前我一直以为猪都是白的(注①),因此在战场上看到这种黑猪时还小小吃了一惊。
体形也和日本那种胖胖的猪不一样,比较细长,肉的味道非常好吃。
中国的山村里养猪的人家非常多,所以出去扫荡的时候士兵们经常会从村民家里偷拿猪。
住在敌占区里的人当知道日军就要打过来时,他们便会带上家庭财产、生产工具到安全的深山或者日军到不了的地方去避难。
如果日军进攻速度很快他们没时间带着家畜逃跑的话,就会把家畜放跑,因此我们也就有机会抓到猪了。
中国养猪的地方和日本不同,所有农家都是放进齐腰高的石墙里养。
中国农民抓猪、杀猪也是在同样的地方,所以猪们看到过自己同类的下场。当日军士兵向它们走过去时,它们很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小命难保了,往往会冲向日军士兵做垂死挣扎。
这份勇气可是和日本的猪比不上的,是真正的‘猪突’(注②)。
接下来我就说一下自己第一次杀猪时的教训。
在一座我已经记不得名字的山里有个小村子,经过的中队决定就在此处宿营。

正在给小日本留‘礼物’的民兵们


村里的人已经一个不剩的全都逃跑了,但我们依然不敢放松警惕。因为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很可能埋有地雷,各户人家紧闭的大门后也通常挂有手榴弹,所以绝对不可以疏忽大意。
先派侦查小队进去挨家挨户搜索确定安全后,指挥官就会分配各分队住宿的房子。分配完毕后接着就要指派岗哨、准备炊事、士兵们忙得不亦乐乎。新兵会被分派去打水、寻找锅碗瓢盆等等各种重活杂活一大堆。
我为了准备晚饭,跑到一家离村子稍远的民房里去找锅子。
先前在行军时一直憋着的便意突然涌了出来,我于是跑到房屋侧面的石墙后面去解决。办完事起身后正要回去,突然有头大黑猪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跑到我跟前后立马低头吃我拉的排泄物。
还真是意外之喜啊,这个猎物倒是不错,今天晚饭就是它了……
我屏气凝神立在原地,偷偷从腰间抽出了刺刀。
可能是它还没察觉我的杀意,只管低头吃着,我悄悄从后面接近后,猛然对准它的脖子刺了过去。
“吱——!吱——!”
猪遭逢大变后大声惨叫着,猛地一下子就跳出了石头围栏,脖子上带着我的刺刀狂奔。
“停下——!”
反应过来的我又惊又急赶紧去追猪,可它却速度快多了,一眨眼功夫已经跑到村子外面去了。
“这下可惨了。”
对我来说麻烦的不是猪跑掉了,而是刺刀丢了!

三十年式刺刀


这把刺刀正式名称叫三十年式步枪刺刀,和步枪一样也归为武器。武器都是“天皇”所赐之物,是比士兵生命还要贵重的东西。
我立刻想到:这么重要的兵器丢失了,要怎么向上面交代啊!
我在村子里到处搜寻刺刀的踪迹,闻讯的战友们也兴奋地都分头帮我满村子的找猪,可我们到处找遍了也没找到那头猪。
我们四处搜寻,可很快天就黑了下来,没法再继续找了。
“脖子上插着刀,跑不了多远的。”
“到明天肯定就死了,一定可以找到的。”
耳边战友们的宽慰毫无用处,我满脑子都在想万一明天还是找不到的话我会被怎么处罚。
结果我渡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一早就得出发,所以趁天还没大亮,我一个人又去村子里到处搜寻,可无论在哪里都没有看到那头猪更别说刺刀了。
此时各小队都朝村子入口处的一条路上走去,准备集合出发了。
“检查各自装备,确认有无缺失。如果发现少了什么立即向我报告。”

日军集合


小队长的声音对我来说就如同晴天霹雳。
昨天那件事我还没报告小队长,我心存侥幸盼着今天早上就能找到。可事到如今一切都迟了,只能向小队长如实报告等着挨处分了。
“喂,斋藤,找到了哦。”
同期入伍的一等兵T提着把带血的刺刀向我这里兴奋地大嚷着跑了过来。
“找到了吗!太谢谢了!”
我不自觉得弯下腰举起双手收下了刺刀。
原来一等兵T早上去出恭,顺便就到昨天猪跑掉的地方一看,那头逃掉的猪居然已经死在了那里,而我的刺刀还插在它的脖子上。
也怪我太粗心了,怎么就没想到重新回那个地方去看一眼呢?
不管怎么样,我丢失的刺刀总算又回来了,这下我心里的大石终于放下了。
那头死掉的黑猪会在下个宿营点被分给全中队打牙祭,我始终记得它被绑在马背上时眼睛里那悲伤的眼神,似乎是在说“俺老猪可真倒霉啊”。

扛着两头中国传统黑猪的屠夫(清朝)


注①:日本“猪”与”豚”这两个字都有,但是含义却有所不同。在日文中豚才是家猪,猪反倒是野猪的意思。
日本最早饲养的和中国一样是亚洲野猪进化来的黑猪,但是日本在明治维新前养猪很少,只有九州岛上才有饲养家猪的习惯。
因此日本大量饲养家猪已经是明治维新后,所饲养的品种主要是欧美引进的白猪。
而我们中国历史上养猪比日本广泛的多也早的多,以至于甲骨文中的家字就是屋里有猪的意思。

瓜岛之战后美军清点日军尸体,原图右侧有一堆日之丸,被人故意删掉冒充是志愿军的尸体


注②:猪突这个词,往往让大家联想到二战时在太平洋战场上日军发起的自杀式板载冲锋。
刚好这话主角之一又是刺刀,那就跟大家说说日军刺刀冲锋的事情。
和影视中日军动辄就端着刺刀冲锋不一样,日军在中国战场进攻时发动刺刀战的时候其实并不多。
日军发动刺刀战除了逼不得已时,一般都是在进攻突破了对方防线后,为了尽快摧垮敌方的意志才会发动刺刀战。
所以日军主动发起刺刀战时往往会都是优势明显的时候,一般情况下它不会主动发起刺刀战。
相反八路军则是尽可能地设法与日军展开刺刀战,因为八路军缺乏弹药围攻战这种人数占优的战斗又打得多,肉搏战可以利用人数优势弥补双方的素质和装备差距减少伤亡。
日军确实在太平洋战场组织过多次自杀式的板载冲锋,这与日军一直强调进攻有很大的关系,不过也有一个很实际的原因迫使日军指挥官不得不这么做。
日军相对欧美军队缺乏重武器,所以希望靠人力来弥补这个差距,这也是日军对士兵训练特别严格的一个原因。但以人力补武器缺的思路用在守备岛屿上,却总因为薄弱的后勤造成日军没法配备相应的补给来支持长期坚守。

中途岛海战


当太平洋战争中美军夺得制海权后,守岛的日军都是在被切断了补给的情况下作战。所以为了将有限的食水弹药节约下来给精锐士兵以便能坚守更长的时间,日军指挥官会故意进行消耗冗余兵力的板载冲锋。
正可谓打死美军报国恩,死自己人就算帮他们报国恩了。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1:54
第三十九话:上等兵

作者这是媳妇终于熬成了老媳妇了,注意漫画中作者自画像的领章是两颗星


在部队里只要一入伍,当天立马就成了个陆军二等兵(也就是一颗星)。
这和你入伍前的社会地位没有任何关系,入伍训练后经过约半年时间,大家就一齐升为一等兵。
也就是说一等兵之前的晋升过程大家都是一样的。
一等兵之后的晋升则要看各人服役表现及其他情况决定了,因此大家会就此拉开差距。快的人入伍第二年就能成为上等兵,之后再过半年到一年就能成为伍长(译:日军的一个低阶军衔,低于军曹<下士>,士官的最低阶)。

日军军衔章


士兵晋升上等兵的向后顺序是以分队里的排名为准的,排名靠前晋升也就越快,而这个排名的先后顺序则是新兵训练期间由班长(军曹)和教官就决定好的。
具体决定依据并不是看你的论文写得有多深多好,而是看你在内务班(译:指住在同一营房内的士兵结成的组织,是日本军队里基础单位,一个内务班组成一个分队,由军曹带领)以及演习中的表现来决定的。
因此有很多人靠猛拍班长的马屁,希望班长能将自己的名字排进右侧(在部队里,把名次靠前的人写在榜单右边,因此也就把排名高的人称为右侧。)。
懂得窍门的人会想尽各种办法提升自己的排名。
比如说把别人洗好的班长的内衣当成自己的功劳,“二等兵某某将换洗衣物给您带过来了”一边大声报告着一边把内衣送进班长室里。
班长出于人情世故自然会夸奖:“哎呀,某某你可真是勤快啊,辛苦你了。”
只要勤于给班长好印象,哪怕是同期入伍的人眼中不怎么出色的家伙,也能被班长排进榜单的右侧去。
也有比较吃苦受累的笨办法,比如算着班长晚上要从外面回来了,晚饭不吃忍着饿跑到兵营门口去等班长。等到班长一到,马上跑上去帮他解绑腿、擦刺刀上的灰等等。


像这样做很可能时间一拖长就会错过晚饭,但这么做绝对能进入榜单的右侧。
“那家伙干什么都有两下子,当然晋升快啦。”
能被同年战友认可的人就不说了,其他通过溜须拍马上位的其实本身都没啥能耐。
后来我被调到司令部,同一个班里的战友既有帝国大学毕业的大学生,也有私立大学的教师。
不过最让我吃惊的是这两位居然和我一样都还是一等兵。
当士兵晋级的时候部队里就会以书面的形式给他们一个个下达升职任命,上面都是写‘陆军一等兵某某某,于某月某日起特命你为陆军上等兵’。
这种任命一般会在晚点名后,由班长分别通知士兵。
带上新的领章,第二天向上级一报告就完成了所有的手续。有些老兵怎么也升不上去,就会非常妒忌,冷言冷语也会越发频繁。

图中右边那名一等兵似乎比左边两名一等兵年龄要大不少


士兵升级后如果老是端着一副“我是上等兵”的架子,往往会被人狠狠修理一番的。
部队里有句话“年头比星数更重要”。
在比自己资历老的一等兵面前上等兵绝对不可以抬头说话,不过就算你低着头,他也还是会把你当成眼中钉来看待。
成为一个上等兵就等于被承认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士兵了,之后会被安排参加“本周执勤上等兵”这样的勤务活动;前线缺乏班长的时候,会被临时指派代行班长(注:下士军曹),甚至是小分队长(注:中士曹长,日军的上士称上士官或准尉,属于军官范畴了)。
和以前一等兵不同,分配的任务会加倍。
至于上等兵收到的薪水具体有多少我已经记不得了,但应该和一等兵时几乎没差别。
一次通过考核被选拔成上等兵的同期战友,对我这个没升上去的人抱怨:“当上上等兵也不是啥好事儿啊。”
不仅仅是他,经常有成为上等兵的同期战友这样向我抱怨。
可即便如此,外出的时候、拍纪念照往家里寄的时候,毕竟还是星数越多越好啊。

比如说作者就是三颗星了赶紧就去拍照


话说回来,那时候的我又是怎么升上去的呢?
当时一般士兵入伍第三年就会自动成为上等兵。
熬了好长时间才终于如愿以偿,所以也叫“熬出来的上等兵”。
我就属于那个“熬出来”的那群人,入伍以后整整过了三年才变成三颗星的上等兵。
和我同时入伍的人这时候基本都在上等兵以上的军衔了(注①)。
在同期士兵里晋升垫底,这足以证明我在军务上是多么懈怠了。
虽然在晋升方面也有运气的成份在里面,但最重要的还是要本人努力才行,凡是积极点的都跑到我前头去了。
就这样我终于熬成了上等兵,之后再过一年半就战败了,我也只能是爬到三颗星上等兵了。
有的部队在战败同时会提升军阶(也称为波兹坦军衔注②),但我所在的部队里没有这种事。
日本既然向盟军投降,已经不能再保留军队了,这时候再给士兵升个一两级又有什么意义呢。
比起升衔来,让士兵快点回家肯定更好吧。

日军为了侵略战争需要急速扩军


注①:太平洋战争开始后日军陆军步兵部队急速扩编,步兵师团从51个师团持续扩大到了173个师团。因此作者同期的士兵到作者升为上等兵时已经算是老兵了,很多都被提拔到了班长(军曹,也就是中士)之类的职务。

采茨利霍夫宫


注②:波兹坦应该就是波茨坦,德国勃兰登堡州的首府,位于柏林市西南郊。
1945年8月2日苏、美、英三国领袖在此城的采茨利霍夫宫签订了有关处理战后德国原则的《波茨坦协定》。
但波兹坦军衔具体是啥没查到,不过印象中外国是有国家会在战败后给军队官兵加衔以表示慰问。
作者这说得日本战败后没法升衔并不全对,日本在战败后海军中依旧有一批人被升了衔。
比如联合舰队参谋长矢野志加三,在1945年11月被晋升为中将、第二舰队参谋长小柳富次也同样是在1945年11月被晋升为中将。
不过这是因为日本的海军省在1945年11月30日才被美国占领军解散的原因,所以当年的11月时海军省下属的负责晋级的部门按惯例给一批海军军官升了衔。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1:55
第四十话:专坑士兵的《陆军刑法》


进高崎联队没多久,我就和其他新兵从班长那儿听到其他联队里有人逃跑的消息。
班长说士兵一旦逃跑就会犯三条罪:
一是逃跑罪;
二是遗弃公物罪(逃跑的时候一般都会把军装脱掉);
三是越障罪(指翻越连队的围墙)。
按照当时的陆军刑法,如果是在国内脱离超过六天会被判2年徒刑,而在前线则直接死刑。
所谓《陆军刑法》就是特地为约束士兵而制定的严苛刑法。

日军的《陆军刑法》


为什么要对士兵科以这么重的刑?
简单来说就是为了维持军队制度。
我有一本修正版《陆军刑法》可以放进士兵的口袋里,当时经常和战友一起翻看。里面详细罗列了各种惩罚士兵的细碎条目,看了以后比起愤慨更让我们觉得无聊。
那么,依照这个陆军刑法,士兵如果犯了罪会被怎么处罚呢?下面就写几条给大家做参考。
一般入伍的时候,部队会指定报到日期,晚于这个日期五天没去报到就会被处以2年以下徒刑。
被招募成士兵是强制地没得商量,军方单方面发一张红纸过来你就必须得去报到。
就算你按时入伍,之后觉得“环境这么糟,老子不干了”开小差了的话,《陆军刑法》里面还根据你当逃兵时有没有穿军装分成了不同的刑罚。
辛辛苦苦好不容易结束入伍训练,跑到战场上一看:哎呦妈呀,我可不想死。
有人为了能不上战场故意自残,《陆军刑法》里规定这种情况五年起步。
对逃兵则只有一种处罚——死刑。


如果在部队里有不对付的长官,你对他恶语相向了,就犯了侮辱上官罪这个是三年以下。如果抗拒命令拒不服从的话就是抗命罪,在前线一概死刑。
士兵只剩下了乖乖打仗一途了,可打仗的时候都要安排站岗的。
如果站岗时不知不觉打起瞌睡来的话被查到了会是什么下场呢?
在前线会被判5年以下徒刑,所以站岗时哨兵绝不能半梦半醒。
如果觉得站岗的位置太危险,便跑到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的话,被逮到也是死刑伺候了。
在前线士兵跑到一个村子里抢钱抢粮,这是抢劫罪会判1年以上。
抢女人的话也算做抢劫罪,7年以上;犯事儿的时候负责望风的人,也会被连带判三年(注:日军能做到以上两条就没八路军什么事了)。
从这些例子可以看出,当时的《陆军刑法》全都是专门针对士兵进行重罚的。
日军士兵根本就没有人权(注①),这种乱七八糟的刑法也不知道是谁写的(注②),完全就是上层单方面制定的东西。

《陆军惩罚令》


除《陆军刑法》以外,还附带个《陆军惩罚令》;上到师团长下到少尉各级军官都可以按照这个惩罚令对士兵进行处罚。
惩罚令主要针对军规、风纪问题,如外出后晚归,饮酒,对上级没行礼等等,出现上述情况士兵就会被关进禁闭室。
哪怕到了后年(1945年)我们被送到西伯利亚去的时候,战俘营中还有个大尉带着这个惩罚令,并据此对不服从的士兵进行处罚。
由此可见这个东西影响有多大。
我们先不去管惩罚令了,那么这么严厉的《陆军刑法》实际在战场上使用情况又是如何的呢……其实有没有这个东西都一样,会被抓起来的人绝对是人品有问题。
就以抢劫罪为例。
日军当时没有哪个士兵在进入敌区后没抢过粮食和家畜,军队上层不仅不会禁止抢劫,甚至特地发布个“就地征集”的命令来替下面遮掩。

日军大包小包公然抢劫影像存世的比比皆是


征集其实就是允许抢劫,所以抢劫罪根本就名存实亡。另外还有抢女人,发生的件数也非常多,却从没听说过有谁因为这个被问罪的(注③)。
只要队长没向上级通报,或者宪兵没在现场看到,也就没人会把这当成个事了。
而且这种事一旦被宣扬开来就会变成部队的耻辱,对长官自身也会成为个污点影响以后晋升。所以队长对此类行为都会视而不见,偶尔遇到上面来调查时反倒会想法为部下遮掩。
因此,凡是在前线被送上军事法庭的士兵,只能说他实在是倒霉透顶了。
在我所在的战区里,也曾有士兵犯下按《陆军刑法》应当处决的重罪(注:应该是当了逃兵)。
但后来那件事被犯事士兵所在小队的队长妥善处理了,不但保全了那个士兵,连同他所在的部队和长官的名誉也一起保全了。

被处决的逃兵


注①:作者对这个军法各种吐槽,但是战场就地处决逃兵这在各国都是天经地义的。尤其是在战斗中,逃兵的行为会带来连锁反应甚至导致军队溃散,也就是俗称的炸营。
因此各国都对战场逃兵严惩不贷,一般都赋予了战场上班排长们执行战场纪律的权限。
当年自卫反击战时,码字的所在厂区有很多人刚好是现役士兵,他们中不少人参战了,其中有些人倒在了南疆再也没能回来。
部队专门派人送来了阵亡通知书和烈士证,但是有两家人只有阵亡通知书没有烈士证,军队给的说法就是执行了战场纪律。

山县有朋


注②:竹桥兵变。
制定这个《陆军刑法》的不是别人正是日本近代陆军之父——山县有朋,制定《陆军刑法》的导火索则是竹桥兵变。
1878年8月23日,因不满被大藏卿(财政部长)大隈重信克扣奖金,负责守卫东京皇宫的近卫军炮兵和步兵联手发动了一场武装叛乱。虽然这场叛乱很快被镇压下去了,但是却暴露出日本军队中旧武士习气严重的问题。
与现在在影视作品中看到的日本武士忠贞形象相反,幕末日本的武士一言不合就会刺杀上司。这时的日本武士阶层虽然因为幕府倒台而名义上消失了,但是旧武士动辄发动刺杀的习俗却被参军的武士们带到了军队当中。
日本的重臣大村益次郎、大久保利通相继被军人刺杀,这次竹桥兵变中大隈重信住宅也遭到了叛军炮击。
这次叛变的近卫军虽才成立七年,但是这是专门拱卫首都的部队,它的叛乱暴露出了日军中根深蒂固的武士文化带来的负面影响。

竹桥


出于杀鸡儆猴的考虑,时任陆军卿(陆军部长)山县有朋在10月将参与竹桥兵变最后才投降的53名官兵集体枪决,其他参与者也全部重罚。
为避免再出现类似的事件,在山县有朋主持下当月就发布了《军人训诫》强调天皇的地位神圣,由此正式开启了日本以天皇为首的军国政体。
1881年山县有朋在陆军省内设宪兵,接着于次月颁布了《陆军刑法》,1882年又以天皇之名向全军颁布《军人敕谕》。
经过多年洗脑教育,日军动辄刺杀上司的传统才有所收敛。

日军进攻马尼拉


注③:二战期间日军士兵在各地对妇女犯下的暴行鲜有被日军军法系统惩罚的。
但也不是没有例外,有个日军少尉因为在菲律宾的马尼拉侮辱了马尼拉市长的女儿被判了两年,这还是因为日军需要这个市长配合占领才做的样子。至于那个少尉有没有真的服刑过,这个就只有天知道了。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1:55
第四十一话:枪口所指
(一)指向队长的枪口

经历过生死的日军老兵显然不像新兵蛋子那么好唬住了


这是我到前线后第一次跟随部队扫荡时的发生的事情。
当那天晚上是满月,在皎洁的月光映照下周围环境比我想象的还要亮。
我所在的中队当时正行军通过一个两侧被断崖夹持的河滩。
“哗啦,哗啦。”
突然,身后传来了几声拉动步枪枪栓的声音,我好奇地停下脚步往身后一看。
队里的三名老兵正围着队长,还一齐把枪口指向了他!
我一时之间呆住了,日军里怎么还会有这种事?!这还算是日军吗?
队长的脸色可能是因为月光的关系看起来多少有些发白。
我听到队长如是说:“好的,我明白了,就这么办吧。”
不知老兵们举枪前向队长说了什么话,可能是提了某种要求吧,那三人听了队长的话后回答:“一言为定。”
到此老兵们才把枪放下。

打黑枪的日本狙击手


我到中国以后经常会听到传闻,像是老兵们会对跋扈的军官威胁说:“子弹可不光会从前面过来,也有可能是从背后过来,你可得小心着点。”
甚至还有传闻,拿着手榴弹的士兵跑到看不顺眼的队长房间直接里给他点颜色看看,我当时对这些传闻还是半信半疑的。
可没想到这么快就在现实中亲眼见证了,我这下相信老兵们说的事都是真的。
之后过了几天行动终于结束了,队长和这些老兵都安全归队。
那么为什么当时这些老兵们会把枪口对准队长呢?
原因据说是这样的。
我们是补充人员,被从国内派到这支部队里就是为了接替服役期满(注①)的老兵们。所以中队里役龄最长的士兵们不久之后就能退役,回到家乡——高崎去。
因此部队中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惯例,也算是为了答谢这些服役期将满的士兵付出的辛劳,不会再安排这些服役期将满的士兵出去扫荡。
可我们这位队长明知有这种答谢的惯例,却视若无物还强迫老兵们继续出任务。
老兵们也不是吃素的,他们经历过无数战斗见惯了大场面,这次抱着必死的决心把枪举起来指向队长打算同归于尽。
不管怎么说,在前线公然把枪口对着长官,这种事一旦曝光他们三个肯定得上军事法庭,而且一定会被判死罪。

日军扫荡


队长此后该怎么处理呢?
我们都很在意。
结果这之后却什么都没发生,那三个举枪的老兵也和其他役满士兵一起平安无事地回国内去了。
相比起队长对这事事后的冷处理,我更庆幸的是幸亏当时队长够冷静。
如果那时候队长因为被人用枪指着而火气上头,不顾一切地拔出军刀或者手枪的话会很糟糕吧?
恐怕我们自己内部会发生火并造成死伤。
当时把这事儿按下去,可队长归队后把这事儿上报的话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那三个老兵肯定是会被处以极刑的,但是队长恐怕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得时刻提心吊胆地提防着不知何时就会从背后飞来的子弹。
权衡利弊后,被人用枪指着的队长虽然心情肯定很郁闷,当时对他来说最好的处置方法也只能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这类事情无论在哪个部队里都有,最后也都被部队偷偷遮掩过去了。如果真把这些事情捅出来,我们士兵也只会觉得这是做队长的不近人情。
(二)指向手腕的枪口


在国内训练期间新兵都是集中起来一起进行,其中无论任何人犯了错或者挨了巴掌,对我们全体受训人员来说都会一齐感觉脸上无光。
我们在国内经过新兵训练后就被发配到前线,到了前线后便被这里几个那里几个地分配去不同的警备队里。到前线被分配到某个警备队后,之前受训的新兵还在一起的也就只剩下四五个人了。
和国内比起来在警备队里反而更累了,这不仅仅是因为在警备队不但得训练还得跟随部队出去扫荡的关系。我们新兵到了战场上还是新兵,在警备队我们栖身在众多老兵里,简直就和小白鼠一样不得不一天到晚不停地忙活。
虽然大家都是新兵,但每个人个性特点又各不相同,像我就属于军务上积极偷懒的那类人。
警备队里有个一等兵A是从山西那边的部队调来的,他不管哪方面来讲都和我是一类人。但他体形比我健壮多了,看着怎么也不像是个替补兵(注②)。
在军队里,但凡身材高大行动却迟缓的人很容易被老兵和班长盯上,因此耳光也吃得比别人多。
有次我和一等兵A一起在后山上的分哨所执勤,他突然感叹:“好想快点回国去啊。”

我们是全民抗战,日本也是全民侵略,连个饼干广告都在为侵略战争鼓吹


A一边说着一边还把发下来的压缩饼干递给了我。
我不记得后来有没有给他回礼了,我们两个人的交情其实也就这么点而已。
我不知道他后来是否战死了,因为在分哨所站岗执勤期间,他用自己的枪射穿了自己的左手腕。
至于A为什么打自己的手腕,恐怕就是因为他想离开军队吧。
一等兵A自残被送去医院后就没再回到中队里来,我们也无从知晓他后来是回国了还是被调到其他队里去了。
以前我也听老兵讲过有人制造这样的事故以便能被送回国去,但我却从来没想过一等兵A居然真的会这么做!
也不知道中队把他送去医院的时候在文件里给他编了什么样的英勇事迹,这种事情如果队长一气之下向上面报告的话,按照军法渎职罪A五年刑期怕是跑不掉的。
关于这点A应该知道,或者可能他就是知道会被判刑才故意这么做的吧。
队长终究还是没有那样做,帮着部下把事情掩盖过去了。不过战斗报告不管怎么吹牛,只要看一眼A的伤,军医马上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注③)。

《帝國在郷軍人会組長嘱託状》


注①:日军退出现役的标志是拿到《帝國在郷軍人会組長嘱託状》,这是正式退出现役的凭证。但是这也同时意味着你被加入了预备役,一旦红纸(征召令)发来你还是得到当地军营报到。
日军在1939年逐步裁撤了在中国关内地区的军队数量,在华军队也实行1年—1.5年的轮换制,轮换回国的士兵很多就是服役期满了的士兵,顺便让他们回国办理退役的手续。
理论上当时受过正规新兵训练的日本男性,自受训之日始得承担20年左右的服兵役国民义务。但是其后日本准备本土决战时连女学生都组织起来练习竹枪,男性服役的时限更是已经不存在了。

高矮不一的日军


注②:A这种身材属于甲等兵员,因此一般直接进入现役。
替补兵按理说都是作者这种身材达不到甲等兵员水准的预备役人员,正常情况下他们在接受了三个月军训后会被转入预备役,在需要时一纸红纸招来为日本帝国卖命,所以作者才会奇怪A为什么会是替补兵。

日军伤兵


注③:近距离的贯穿伤很明显的,有经验的军医护士一眼就能识破。
枪口在射击之时紧紧贴着身体称之为“接射”。在这种情况下,由于枪管抵住身体,因此会在弹孔的外环烧出一小圈黑褐色的圆形,被称为污痕轮。
倘使枪口在射击时并没有紧触身体,而是在非常近的距离内发射,称之为“近射”。由于枪口射击时瞬间发火会烧灼体表,形成的红黑色圈范围比污痕轮略大,称之为挫灭轮。
另外,如果火药向前喷出的情况较为明显,会在挫灭轮之外围同时产生一块面积更大地呈现残粒状的圈,这是硝烟、炭末及火药粉屑接触体表造成的,因此被称为火药轮。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1:56
第四十二话:一件事两种结果
(一)枪声来自厕所


“砰!”
半夜里突然响起的一声清脆枪响将我给惊醒了。
枪声接着再没有响起过应该不是敌人来袭,虽然满心狐疑我们还是不敢怠慢纷纷冲出了营房四处查看。
“怎么回事儿,好奇怪啊。”
听到枪声赶来的值夜人员和我们一起在营区里搜索,营区里可能藏人的地方都被我们找遍了,却连个可疑的人影都没有发现。
这时,忽然从附近厕所里隐隐约约传来阵“呜——呜——”痛苦的呻吟声。
大家赶忙一起跑到厕所察看,只见一等兵K趴在地上,整个身体都压在他的步枪上面,枪口大概在他的胸口位置。
K脸色苍白的可怕,他的身下血正缓缓晕开。
“怎么回事!一等兵K!”
我们两三个人合力把K抬到了外面,一查看伤口我们就明白了,一等兵K他是想自杀(注①)!

日本伤兵


看来他是枪口对准心脏用小脚趾扣动扳机的,幸运的是并没打中要害。在卫生员处理了一下后,天一亮中队就赶紧把他送到后方医院去了。
上次是一等兵A对着手腕来了一下,这次又是一等兵K给自己胸口来一下。这种事情我已经是第二次遇到了,这回中队又会在给医院的证明材料上写些什么上去呢?
一等兵K和我是同期(出身地不同),是个不太爱说话的安静青年。他从没负过伤,但为什么却突然就会自我了断呢?
而且他表现一直很正常并没有显露过什么特别的情绪,所以他的举动对我心理上冲击很大。
一等兵K出院后还是回到中队里来了。
上次一等兵A一直没回来让我担心不已,这次看到回来的K健健康康的样子,我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一等兵A那种情况按军法绝对会判渎职罪,但是像一等兵K这种自杀时幸运的子弹没打中要害的情况,军事法庭审判时不知道会不会考虑下因而轻判呢?
这事是我被派到其他部队防守的阵地上轮替时发生的,其实类似的事情在当时的各个队中都不鲜见。
(二)对一等兵M的处分

从领章看是一个佐官


这是一次部队长期在外进行征讨期间发生的事情。
有次中队在冀西山区(河北西部)易县西部某个村子里宿营,早上中队正要从这个村子里出发的时候,“轰”一声从部队后方传来了手榴弹爆炸的声音。
我们对此并不在意只是想“手榴弹炸了啊”。
然而稍过了一会儿后面就传来了报告:“一等兵M用手榴弹自杀了(注②)!”
“M怎么会……”
战友们听了都觉得无法置信,队长听到这个报告后也是半天没吱声。
大概队长是在苦苦思考该怎么善后一等兵M的事情吧,因为这村子旁边正好有位长官经过,一旦他问起来不好糊弄。
本来事情发生在中队里而且又是在外作战时,虽然不一定能把M说成光荣战死,但至少也可以当成一般战斗中死亡糊弄过去。
可惜,这事儿很快就传到了经过的长官耳朵里。

影视作品中用手榴弹自杀的日军


他得知后大发雷霆怒吼:“这种叛徒只配用草绳捆了丢回给他父母!”
当时士兵自杀是常有的事情。
如果长官能说句:“可怜的士兵,我们好好送送他吧。”
然后再点根香的话,那么士兵们肯定就会心里感叹着“这人挺不错的啊”十分尊敬这位长官。当时也有军官建议长官这么做,但他根本没有一点怜悯之心。
长官甚至连给M下葬都不允许,最后还是我和战友们瞒着他把M残破的尸体悄悄埋了。
《陆军刑法》对避免士兵自杀毫无用处,士兵随时随地都能了解自己的生命。
可我还是希望一等兵M他能再坚持一下,毕竟战争就快结束了。

靖国神社


注①:我们现在常常说八年全面抗战关内战场击毙了日军四十五万到四十六万,这四十五万日军加上远征军在滇缅歼灭的万余日军就是另一个常说的四十六万的数据。
可这是错误的。
我们常说的这个数据来自靖国神社的统计,但是它统计的并不仅仅是士兵还包括军装劳工、满铁员工、军队聘用的无军衔文职(比如会记)等等。
里面还包括所有意外死亡、自杀、病亡的日军,以及苏(不含诺门坎、东北)、美、英、法等在中国关内的领海领空击毙的日军也在内。
因此算下来,八年全面抗战关内被击毙的日军应当在40万以内。
详情见码字的原来发布的文章《关内抗战毙寇几何》。

这手雷都对它扔之前要磕一磕印象深刻


注②:在太平洋战场上,为了保证一定会死,守岛的日军指挥官都倾向于让士兵用手雷自杀。
因此日军死于自家这种要磕一磕才会爆的手雷手上的,比被这种手雷炸死的美军不知多出了多少倍来,不得不说日本的军国主义教育还真是有它的独到之处。
看看现在的日本人,再看看当年的日本人,还真是恍如隔世啊。


招核男儿,平成废宅,在美国的占领下日本人的转变,我们真要引以为戒。
虽然日本的昭和一代给我们的民族带来深重的灾难,但是他们的精气神还是值得我们借鉴的。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1:58
第四十三话:对忠诚的奖赏

日军对被俘后逃回的士兵奖赏丰厚


某天,我正在警备队门口站岗执勤,看到有两个没见过的士兵被通讯兵带了进来。这两人都是一等兵,身上没有佩戴任何武器低着头显得很消沉。
这两人被带到一间靠近警备队大门侧对着门卫的小杂物间内,门卫在岗哨上就能看得见那个小杂物间的全貌。
虽然班长没有具体吩咐,但这明明就是让门卫监视他们。
站岗的人被指派交接班时顺便给他们送餐,但我们被严令不得与他们说话。
这两人时不时地会交谈着什么,但是他们刻意压低了声音我们没法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一开始,我们对于这两个不知所属的士兵突然就被带到我们警备队来,还看押在了小杂物间里都感到很困惑。不过很快小道消息就在警备队里传开了,大家都知道了他们俩是怎么回事了。
这两人是隶属于距此地有上百公里位于山西省西面某地的某支守备队的士兵。

被俘的日军


他们防守的阵地被八路军攻破了,所在的部队也全灭了,只有他们俩被八路军俘虏侥幸生还了。
成为俘虏时他们很恐惧,因为军队一直宣传‘一旦被敌人俘虏,不但眼珠子会被挖出来,连下面的蛋蛋也会给揪掉’。
可他们的境遇却完全不是宣传上那样的,他们不但没有被虐杀,反而还受到了八路军的优待。
不过不管受到怎样的优待,日本兵毕竟还是日本兵。他们一心想回到部队里来,所以某天两个人就偷偷逃跑了。
他们在山里完全找不到方向自然是没能跑掉,很快又被八路军抓了回去。
然而令他们震惊的是,重新抓住他们的八路军士兵竟然亲切地对他们说:“如果你们想回日军部队的话,我们可以送你们回去。但是如果回到日军里,恐怕你们会被判刑,所以你们还是再考虑下吧。”
两人可能并不知道冷酷的军法里面究竟都规定了些什么,他们没多想便回答:“我们一定要回去。”
于是八路军就让村民给他们带路(注①),把他们送到附近正在进行扫荡的日军部队里去了(译:这可真是战场单向透明)。
接收这两人的部队不知道和上级部队联络时到底说了些什么,反正结果就是暂时把他们俩送到最近的警备队——我们这里先待着。
那支部队要扫荡回来经过附近时才会再派人来把他们接走。
现在的人听到这故事,大概会觉得这是个宣扬军国主义的大好机会,可以拍成电视剧作为正面形象广为宣传吧?
那么这两位勇士军方又是如何对待的呢?

日军要求士兵绝对不能做俘虏,七生报国。


当这两人被接走送去后方之后,班长有天跟我们闲谈时突然说:“我以前呆的部队里也有过这种事情呢,照例他们俩多半会被军事法庭判处死刑吧。”
这两人费尽周折都要从敌人那边回来,这份对国家的忠诚怎么说也配得上一块金鵄勋章,可军队对他们的奖赏竟然是判死刑!
这点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但这就是当时的日本军队的现实,在军队眼里被生俘的士兵,不管原由都认定为叛徒(注②)。
他们也挺倒霉的,如果能逃回自己原来的部队,说不定队长还能帮着掩饰就这么蒙混过去。
可惜啊,他们落到其他的兵团手里,这下可就没有通融的机会了。
如果他们是自愿投敌那另当别论,但这两人是因为不可抗力才成为俘虏的。可是军队毫不体恤他们的境遇依旧冷酷无情地加以重处,他们就应该相信八路军的话不该再回部队了。
可士兵们一直以来被教导要一死报国恩,恐怕他们根本没想过要留在八路军那边。如果那么做,他们会觉得自己真的是叛徒。

《战阵训》


就因为在那个臭名昭著的《战阵训》里写有“决不接受被俘虏囚禁的耻辱,当以死维护自己的名誉”这种话,使得士兵们无端遭受了许多痛苦,甚至为此白白送掉了性命啊(注③)。
我经历过这件事后暗暗下了决心:万一我被敌人俘虏了,无论如何都绝对不会再回日军了。

八路正在对日军俘虏宣扬政策


注①:作者记录的这件事比较特殊,在抗战的前期确实八路军在俘虏了日军进行了反帝宣传后,会把一些士兵放回以瓦解日军军心。
这时八路军俘虏的日军很少,这些战俘就算放些回去对八路军影响几乎等于零,但是却能对日军军心造成不小的打击,不失为一种宣传战的有效手段。
日军为了应对这种情况,对被八路军放回的俘虏一概严惩不贷甚至处死,因此八路军改变了策略不再放回日军俘虏。
作者没有写明时间,但是从文章顺序推断这会至少应该是1942年了,所以这种八路军放回被俘日军的情况已经十分罕见。

日本人切腹的场面,后面站着举刀者为介错(将切腹者斩首)人


注②:其实对待成为俘虏这件事上,东亚地区态度大体一致,只要是成为俘虏就是人生污点。
但是日本军国主义走上了一个极端,只要是成为俘虏就视做叛徒处置。
日军为了避免出现投降的情况制定了“战时100小时不归队除籍令”,规定失踪士兵在100小时内不归队便认定为“战殁”,灵牌送入靖国神社成为“护国神”,家属享受抚恤金。
士兵在100小时后归队了,也必须当众切腹。否则就是嘲弄靖国神社的“叛国者”,不但本人会被枪毙还会祸及家人,家人会被认为是“叛国者的家属”受到各种惩处。
不过该说法缺乏相应的官方资料证实,只能作为参考。

接受军国主义教育的日本小学生们


注③:日本的军国主义教育还是非常厉害的,但是从作者的记录不难看出来,这种洗脑教育其实随着知识水平的增长效果也随之走低。
之前作者提到过不但他,当过教师的、大学毕业的同一个班的战友普遍成为上等兵都很慢。
其实这也说明日本人受到的教育程度越高,对于日本的侵略战争的支持越没有那么狂热。但不是这些教育程度高些的日本人反对侵略,而是他们明白侵略战争并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只有利于上层,自然而然地热度也就不高了。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1:59
第四十四话:点和线

作者实际出自被解散的114师团保留的部队


结束了国内的训练,我就被派到中国,然后就到了独立混成第十五旅团(胄注①)独立步兵七十九大队的一中队里。
当时十五旅团被分成五个独立大队驻守在以北京为中心半径约五十公里范围的区域里。
对于这个“半径五十公里”大家可能没概念,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来说就是以东京为中心,往东到千叶县的成田,往南到横须贺,往西到青梅,往北到茨城县的古河这块。

作者描述的区域


这么大的地方仅有不到一万人兵力的旅团守备,正如标题描述的那样:占领区只能保证点和线的安全。
七十九大队(士兵们称作七九注②)总部在京汉线的涿县,五个中队主要守卫京汉线山区部分。
我所在的一中队负责从京汉线的良乡到支线往西的坨里,我所在的警备队负责其中沿着琉璃河形成的五个自然村。
所有的警备队里都建有瞭望台和炮楼,粮食、弹药的储备要求确保在被八路军包围的情况下能独立坚持半年(注:因此打下一个日军据点对八路军来说就是一次大丰收)。
一个中队配备两百名不到的兵力,却要守卫五块阵地,自然是到处人手不足。
士兵经常会被派到这五个警备队里去轮班执勤,每个警备队由于负责的队长个性不同所以当地的工作环境也非常不一样。如果被派到负责的队长评价好的地方去那自然是幸事,反之被派到评价差的队长负责的地方去的话,难免不会埋怨负责人事考核的准尉。
警备队之间的平时联络靠的是无线电和电话,若是人员移动,粮食、弹药、邮包运送,则双方会派出兵员到中间地点交接。

百团大战


昭和15年(1940年)秋,爆发了有名的八路军百团大战,一中队负责防守的南窖村阵地就遭受到三千名八路军的围攻。
我在昭和16年(1941年)被分配过去,当时治安情况还算好,没有发生八路军大规模袭击的事件。当时也正好是毛泽东所说“敌退步我进步”的阶段(相持阶段),日军在这期间整天忙于对八路军进行反复的扫荡作战。
一旦收到行动命令,中队就会从各警备队里抽调兵力编成讨伐部队。由于整体人数的限制,所以一个中队顶多只能派出一百人的兵力。
此外还得征集运送粮食、弹药的骡马和中国苦力同行,人数和士兵数量基本等同(注:日军敌后扫荡的主力是日军,伪军只是辅助)。
中队主力经过这么一番准备后会开始进行为期10至20天的扫荡;时间长的话会有一个月离开守备队到敌区的各个村子里四处破坏。
受到破坏的一方自然不会无所作为,这样一来作为破坏者的士兵们又会反过来不断被折腾。就这样双方你来我往,到了昭和18年(1943年)十五旅团迎来了大改编。

作者画的63师团防区示意图


随着在山东省的独立混成六旅团(秋)下属的两个大队和从国内派来的一个新成立的大队被编入,十五旅团就变成了六十三师团(陣)。
防守范围比之前自然也就更大了,增加到了河北省一百三十个县中的四十个县。
原先十五旅团5个大队就要负责15个县,现在8个大队却要负责40个县,规模扩大了约一倍。这样一来,所谓师团也只是名义上的扩编,不过是把负责防守的区域扩大了而已。(译:依然疲于防守,而无力进攻)
师团将八个大队一分为二,成立了六十六、六十七旅团。六十六旅团在保定,六十七在丰台各自设立司令部。六十六旅团防守区域被称为“保定道地区(译:都道府县是日本的行政划分)”下辖约20个县,一个大队就要负责五个县。
中国的县面积虽然比日本的小(注:日本的县概念类似我国的省,但面积和我国的地区相当),但要让兵力才一千名左右的一个大队守住五个县实在是不切实际。
因此实在没办法不得不成立保安队(八路军称之为伪军)来协助防守,但他们都是些没什么战斗意志的杂牌军,当兵只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
最终一大半保安队的人拿着日军发给他们的武器逃到八路军那边去了(注:日军也当了运输大队长)。
一个大队负责5个县,每个中队就要负责一个县。兵力配置稀薄得见底,我们天天都提心吊胆的。
当时日军的真正情况就是这样。

作者手绘的简图与当时根据地的对比


那么,八路军的情况又是怎么样的呢?
京汉线以西是冀西军区(司令杨成武),东部平原地带有冀中军区(司令吕正操),这两支部队之上还有晋察冀边区司令部(司令聂荣臻)。
其中最精锐的是冀中军区,负责在此处守备的日军大队却是刚从国内调来的,还不习惯和八路军打仗所以战死最多。
昭和18年(1943年)部队被改编后,按毛泽东的说法:中日战争进入第二阶段“敌之战略保守、我之准备反攻”的时期。
我这一段时间里在旅团司令部的情报室工作,根据上头命令处理各种杂务。到部队开赴满洲为止,有两年时间都能在那里适当偷偷懒,适当做做事。
到了昭和20年(1945年),进入毛泽东所说的第三阶段“我之战略反攻、敌之战略退却”的时期,日军在各个战线上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
就在这时候,我们部队被派遣去了满洲,转归关东军指挥。

关东军关特演时的89万人,到1945年初只剩20余万


因为在满洲的部队已经全都去了南方,满洲这时已经空了,我们被派过去填补空缺。在满洲我们归于关东军第三方面军四十四军旗下,部队最后在通辽和郑家屯附近被脱去了军装。
那里是片一望无际的草原,既没有兵营,也没有民房,完全是块荒凉之地。
每天我们都生活在帐篷里,生活设施非常简陋。
这里的给养供应十分恶劣,水源的水质也很糟,到处都是问题。后来又得到了苏联参战的消息,这下生活完全没了指望。
我们最终没发一枪无条件投降了,在奉天(译:沈阳)郊外被苏军解除了武装,这对日军来说算是个史无前例的“侮辱”了。
和关东军消亡一样,我们六十三师团也就此结束了仅仅才两年的寿命(最后一任师团长是岸川健一中将)。
部队编制就在这里消失了,等待我们的是长达三、四年的西伯利亚强制劳动。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因为我们六十三师团(其他还有三个师团)被送到满洲,就这么成了苏联的俘虏。

日军攻取苏州的宣传油画


注①:资料能查到的第15混成旅团代号是‘陣’,所以其后第15混成旅团扩编为63师团时依旧继续延用了陣作为师团的代号,胄应该是早期时第15混成旅团用的代号。
独立混成旅团1938年开始在华北编组,正规的独立混成旅团是合成作战单位,与师团处同一指挥层级,同受军司令部指挥或直属方面军。独立混成旅团是方面军司令部的直属部队所以极少跨方面军调动,一般辖5个独立步兵大队、炮兵队,旅团官兵约5500-7000。
绝大多数混成旅团非建制单位是根据临时任务的需要从师团中抽调出来编组的,任务完毕归还师团建制临时番号也就会取消。
这种混成旅团编成方式是抽调师团的一个步兵旅团并配属相应的重火力部队,在该步兵旅团番号前冠以“混成”作为番号。作者所在的混成第15旅团就是以第2师团第15旅团为基干组成的,但它出的这个临时任务一直出到了扩编成63师团。
时至今日第15旅团这个番号陆上自卫队依旧在用,而且驻地就是离我国国土最近的冲绳岛,大概有2500人的兵力。

日军一个大队往往能击败国军一个师


注②:日军一个正规师团的大队编制高达1100人,类似于我军的加强营,日军的大队一般由30人的大队部,110人的运输中队,三到四个步兵中队,一个机枪中队,一个55人的炮小队(装备2门70毫米九二步兵炮)组成。
日军的治安师团旅团在小队上人员比一般正规师团要少,但是为了在扫荡作战中对八路军形成火力优势,中队和大队编制中增加了机枪、迫击炮小队的数量,所以在大队、中队这一级编制上,治安师团和旅团反而人员常常比一般正规师团要多。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1:59
第四十五话:来自西边的慰问袋

这慰问袋有点大啊


在前线士兵偶尔会收到从国内寄过来的慰问袋。
也就是在一个宽大概30公分,高约40公分的白色布袋里装上日用品、点心、杂志、慰问信等等,然后发到军队里来。
那时候由国防妇女协会(注①)发起,各家人家自己把慰问袋制作完成后送到陆军省恤兵部,再由那里分送到各个部队。
如果能一个人一个慰问袋的话自然没什么可抱怨的,但实际却常常是三个人分一个,甚至有时一个分队才能摊上一个。
这时候就会按照人头把袋子里的东西分成数份,然后大家抽签领取。
里面附带的慰问信都是由女子写的,文风柔和让人浮想联翩。经常士兵们读信时想象对方一定是个美女,结果拿起寄来的照片一看却发现竟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
先不说这个,最可气的是在慰问袋递交到士兵手中的过程中经常会有中途打劫的事情。

日本的慰问袋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拿的,反正到手的时候袋子里的东西就只剩下一半了。
部队里的人怎么能这么过分呢?
这种情况不仅只限于慰问袋,就连邮包如果里面附带有食品的话,等前线收到时往往食品已经被拿走了。
但那些对士兵没什么用的东西,比如像是我的绘画工具、写生簿这类就无人问津。
随着战局不利国内物资日渐不足,寄来的慰问袋数量也随之逐渐减少,而且慰问袋内日益粗陋的物品缺失的分量也随之变得更多了。
基本上食品都会被拿光,就算有剩的也都是些海带干货什么的;往往能剩下的只有薄薄的杂志、人造纤维的毛巾啥的。

日本的供应票证


当时国民的生活物资已经凭票供应,自然没有多余的东西送到前线来。
慰问袋这种东西按理只会从后方国内送过来,但在华北的前线我们却收到过从八路军那边送来的慰问袋,这着实让我们非常意外。
那是我在山区警备队时候的事情。
这支警备队在驻扎的村子外面设了个分哨所。
某天我正在分哨所站岗。有个带圆帽子(中国叫瓜皮帽)的中国老农抱着个大袋子到了我们面前,说是八路托他送的。
“八路军会给日军送东西?肯定里面有什么古怪吧?”
我们不由地警惕起来,让老农当场打开了布袋。

被中国军队缴获的日之丸和慰问袋


结果里面是三只带樱花花纹写有“慰问袋”字样的白色袋子(注:应该为缴获的日军慰问袋)。
“原来八路军给我们送的是慰问袋啊,但还是不能大意啊。”
于是我们继续让老农打开慰问袋,里面不但装了花生、核桃,还有毛巾肥皂,至于慰问信则被几张反战传单所取代。
没想到里面装的竟然是食品。
不过会不会掺了毒啊?
满心狐疑的我们逼着那位老农试吃,结果等了半天他也没啥异常。
这真是八路军给的慰问品(注②)吧?
看来是没有什么古怪。

作者这吃货就只记得花生了


我们终于放下心来把袋子提回去把里面的东西分给战友们,其中花生的味道特别好吃我至今都记得。
“没想到敌人居然会送慰问袋过来,我们日军还真是落魄啊。”
我一边吃着敌人慰问袋里的花生,一边和战友开起了玩笑。
与从国内送到士兵手中半路上已经被截留了一部分的慰问袋相比,士兵们对这个从八路军那里送过来的满满的慰问袋不禁抱有了一种复杂的心情。
队长知道这事儿后下令:“今后一律不准接受这种东西。”
此后这支警备队,反正在我驻留期间,再也没有这样的好事了。

国防妇女协会还真是大妈很多啊


注①:国防妇女协会全称大日本国防妇女会,1931年日本发动九一八事变后,在大阪和东京等地一些妇女结成了一些为日军做后援工作的组织。
1934年4月这些妇女组织联合在一起成立了国防妇女协会全国本部。
该组织的主要干部均由陆、海军大臣及现役将官的妻子担任,无疑它是一个由军方主导的披着民间外皮的官方组织,因此在战后被占领军解散。
该组织以妇女与政府齐心协力“共扬皇道”为宗旨,主要从事援助伤残军人和阵亡士兵家属、募集慰问品、开展防空训练等活动。
图中日本妇女披着绶带穿着围裙,是该组织成员的标准打扮。
日本女性支持侵略战争的狂热比之纳粹德国有过之无不及,日本的侵略战争是一场全民全员参与的战争。

第三十四话:失误


注②:给这队鬼子发‘慰问品’的八路军,很可能就是前面第三十四话中与该部队擦肩而过的八路军。
由于作者各话基本没有写明时间,加之他写作中信马由缰不时地插入一些内容,所以这里没法靠时间顺序进行对照求证,码字的也只能猜测一下。
战场上的三个主要参与方中,在招降纳叛上日军无疑是做得最好的,国军连人带枪投靠日军的超过50万。

KMT在华北敌后根据地逐渐消失——《剑桥民国史》


在敌后的国军各个根据地是这其中的大头,投敌者占了一半以上。到了1943年,国军在华北敌后根据地的部队和游击队大多不是投敌就是被剿灭,华北除了山东敌后只剩下了八路军、新四军的根据地。
按《剑桥民国史》的记录:国军叛逃的将军1941年有12个,1942年有15个,1943年是高峰的一年,有42人叛逃。
日本人自己都没想到,针对八路军、新四军为重点的扫荡,最大的战果竟然是消灭了八路军竞争对手国军在敌后的根据地和游击区。日军因此收编了大量伪军,为发动一号作战调集兵力创造了条件。
八路军对日军发动的宣传攻势,也取得了许多战果。

国军对日军,日军对八路军、新四军,都搞过这种投诚证,但是效果都一样没有效果


八路军相对国军最值得称道的不是俘虏日军数而是吸引日军投诚数——746名,国军这方面的记录为0。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2:13
第四十六话:一天捡回一条命

作者能活下来也是命大


以前常听战友抱怨:“部队与其叫做军队,还不如叫成运队。”
对此我深以为然。
当了兵自然就一定会被分到某支部队里去,被分配进入的部队不同,士兵的命运也会迥异。
然而士兵没资格对自己将要去的部队挑挑拣拣,完全是被一纸调令来决定自己的命运。
凭着上面写的命令,一张薄薄的纸片就能让士兵的未来立马分出高下来。
我就曾经亲身历过这种事情,对此深有体会。

作者所述地名示意图


昭和18年(1943年)春,我被从此前一直呆的房山县某阵地调离,调动到西南方向50公里外的易县去了。
和我之前驻扎的大山里一个啥都没有的贫寒小村比起来,易县怎么说也是个县城,街上甚至有路灯(电灯),对我来说真是“顶好(译:此处是中文)”的。
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到离此地(易县)10公里的某个小警备队去待着。
因为这一纸调令的缘故,我出发前还得去发出这份命令的分管人事的准尉处去报到。
“那边治安可不太好啊,你得多小心。”
为啥非得派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啊?!
我心里稍稍有些恼火,但在部队里军令不得违抗。
军队生活你只能遵令行事,于是我带上所有财产:武器和个人物品前去报道了。
到了之后我才得知,这支警备队不但所在地治安极差,而且兵力除了伍长外仅有7个人,只装备了一挺轻机枪,其它的武器就剩每人手里的步枪了。

这照片上的日军数量和作者所说的警备队刚好一样多


真是个力量薄弱根本无力自保的警备队啊(注①)。
更糟糕的是,这支部队刚从前面部队接防才一周时间,周围的情况还没摸清楚,这更让我觉得不妙了。
最让我坐立不安的是八路军不知是出于威慑还是为了骚扰,每天晚上都会时不时地会听到枪声(注②)。
不过这种程度的骚扰还不是什么问题,可万一对方真的打过来了,就这么个小小的警备队,怕是一口就被吞掉了。
“怕什么,要真打过来的话,总部马上就能派来增援,所以没啥好担心的。”
虽然士兵们心底里惶恐不安,但是每个人都相信总部会援助他们,所以多少还有些底气。
然而不久之后,八路军夜间骚扰射击变得越来越频繁。
我不由暗暗心惊:莫非这次是来真格的了?!


就在这时一份命令发到我手中:“上面命你转移到保定司令部(六十六旅团)。”
军队里所谓转移是指从原来所属的部队变为另一支部队中的一员,也就是移动军籍的意思。
这份命令来得很突然,而且是直接到(旅团)司令部去,所以我也不清楚到底为啥会被派去。不过既然是命令,我就又背起轻得可怜的背囊和装备向指定地点——保定出发了。
虽然有些对不住留下的战友们,但那时我心里面确实有种解脱了的感觉。
那里情况日益恶化,八路随时可能打过来,反正只要能离开就是件好事。
结果也确实和我预感的一样,厄运真的降临了。到达保定以后,我刚到宿舍里还在整理装备,这时便传来消息——我之前待的那个小警备队就在昨天被八路军给全灭了。
就在我出发的第二天,八路军便对警备队发动了攻击!
“斋藤,你运气真不错啊。”
把这事儿通知我的士兵很是为我庆幸,而我却久久说不出话来。

作者差一天就到靖国神社的照片墙上去了


如果那份命令晚上一天才到的话……大概靖国神社(注③)里现在已经供着我的牌位了。
牺牲的战友们真是对不住了。
指名要我过去的司令部那位上士,还有得到指令后立即就给我发出命令的中队准尉,我可真得“谢谢(译:此处是中文)”他们。

日军分队


注①:分队是日军最小的战术单位,一个日军分队由一个军曹(装备步枪)率领的一个机枪班(4人)加三个步兵班(3人)构成,一共14人。
这个警备队不算作者刚好8人,其实也就是一个伍长带领日军一个机枪班加一个步枪班的配置。为应对八路军的袭扰,日军到处分兵把守兵力捉襟见肘,一个分队也不得不拆成两个使用。

八路军最大的兵工厂——黄崖洞兵工厂


注②:前文介绍过,从1943年开始八路军的军工生产开始逐渐走上正轨。
从作者的记述中不难看出,这时八路军的后勤供应也获得了极大的提高,能够持续在夜间射击骚扰日军了。
八路军之所以在百团大战后直到1945年反攻时才再次组织起大规模的作战,其实也跟后勤保障有很大的关系。
以百团大战为例,期间129师部队消耗各类子弹75万9718发、晋察冀军区部队消耗各类子弹26万0328发,合计才100万发出头。
这是整整三个多月上百个团的消耗,按百日计算平均每个团一天消耗的子弹不到百发!参战的八路军战士每天平均40个人才发射1发子弹!
百团大战中八路军消耗炮弹3656发,缴获3405发;消耗子弹102万0046发,而缴获仅为31万3363发。

这边八路军发动百团大战打日军,那边国军发动皖南事变打新四军


百团大战消耗远远超过了缴获,这也是为什么当时延安很可能是反对发动百团大战的原因。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在百团大战期间,国军制造了皖南事变,随即以蒋介石为首的民国政府停止了对八路军的后勤补给,八路军华北各部弹药主要补给来源被切断。
其后八路军在面对日军的反扑时之所以损失会那么大,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百团大战消耗了大量弹药,同时民国政府却翻脸断了补给。
不过这种坑队友的事民国政府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义勇军的主体是东北军


1932年以东北军为主的抗日义勇军在东北全境大起义,义勇军发展壮大到了30万之众围攻吉林兵逼长春。但是义勇军粮食、弹药也很快告罄,可当义勇军向民国政府求援时,民国政府却拒不援助,轰轰烈烈的义勇军起义很快因为弹药耗尽粮食匮乏而失败。
本来义勇军起义是中国避免日军全面侵华自行收复东北失地的最好的一次机会,就这么被国民政府和日寇联手扼杀了。
从1933年开始,抗联代替义勇军成为了东北抗日的主力,中共正式成为了东北抗日的旗手。
天道轮回,1948年的辽沈战役就是抗战时国共两党在东北问题上不同表现的必然结局。

倒幕之战后战死的幕府军人纪念碑


注③:日本对于参拜靖国神社总是鬼扯什么是为了给后人一个祭祀祖先的地方。
日本一直有祭祀敌人的传统,所以神社往往会祭祀敌我双方的人。但是靖国神社是一个例外,它只祭祀为天皇效忠的战死者。
日本从明治时代开始对反政府势力就不再祭祀,甚至连尸体埋葬都不允许。
像是上图的碧血碑就是民间为纪念戊辰战争中战死的支持幕府的会津藩武士所树。
当时这些武士战死后日本政府禁止给他们下葬,看不过去的民间人士柳川熊吉将这些尸体偷偷埋葬因而被判了死刑。虽然最终柳川熊吉被赦免,而且他还自费立了这么一块碧血碑,但直到1965年靖国神社设立了镇灵社,这些幕府武士才算是有了一个被祭祀的地方。

镇灵社


相对整个靖国神社9.9万平方米的占地面积,小小的镇灵社一点都不起眼。然而就是这么一间小小的灵室,日本人不但让那些幕府亡灵们在这里安家,还背负起了祭奠全世界战争死难者的重任。
算算全世界这么多年战争死难者得有十几亿吧,大家都挤在这么一个小斗室里还真是憋屈。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间小室,精于算计的日本人还想着要夹带私货,那些被盟军审判后处死的日本战犯,也被靖国神社刻意强调供奉在这个小小的镇灵社中。
东亚各国与日本之间关于靖国神社祭祀问题的矛盾,其实主要就出自这个只有十平米大的镇灵社。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2:13
第四十七话:部队运势的好坏

作者对西伯利亚的怨念还是很深的


士兵的运气好坏很多情况下都由属于哪支部队来决定。而部队本身运势的好坏却是无法预计的。
我就举个例子,就拿我所在的部队来说明吧。
我的部队是独立混成第十五旅团(简称独混十五),通称名是“胄”。到了昭和18年(1943年)被改编,从山东省的独立混成第六旅团(秋)调过来2个大队,再加上从国内过来的1个大队总计增加了3个独立大队,于是就新编成了第六十三师团(陣)。
独立混成第六旅团(秋)剩下的三个大队(独立混成旅团一般编制有5个大队)和独立混成第四旅团合并,也成立了一个新的师团既是第六十二师团(石)。
当初改编时有消息说我们六十三师团会被派到冲绳去(注①),但不知为何最后奔赴冲绳战场的却不是六十三师团,而是六十二师团。

冲绳岛之战美军登陆


六十二师团在冲绳岛奋勇作战,最后却还是被全部歼灭了。
这件事充分表明了部队运势的好坏。
同样是独立混成第六旅团的部队,一边是编入六十二师团的3个大队,一边是编入六十三师团的2个大队。
编入六十二师团的3个大队在冲绳本岛上随着整个师团玉碎了;而六十三师团的2个大队却在被调派到满洲(注②)后立马就迎来了终战,接着又被送到西伯利亚去了。
当时这两支部队的命运,除了神以外又有哪个凡人能够预测到呢?
哪怕后来去了西伯利亚,同样一支部队又因为不同的人被分到不同的地点,他们各自的运势也有区别。
总之直到士兵复员为止,这种运势变化会一直跟随着他们。
不管再怎么倒霉,最后只要能复员那就算运气好的了。因为那些被编进不走运部队里战死的人们,不论时光如何流逝永远也不能回家了。

钢锯岭剧照


注①:作者这里这个说法不知道是他记错了时间还是日本早有意加强冲绳的防务,因为63师团在1943年5月建立,而向冲绳派遣援兵已经是1945年的时候了。
文中提到的62师团可算是鼎鼎大名,如果看过上面那部电影的话都会对它有印象,里面在钢锯岭与美军血战的正是它。
这支标准的治安师团在一号作战中横扫河南各地,揭开了国军豫湘桂大溃败的序幕。反倒是在山西山东与八路军对抗的时候,组成62师团的无论是独立混成第四旅团还是独立混成第六旅团,在作战中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亮点来。
62师团和63师团命运的转折应该是在62师团被调去河南参加一号作战时就决定了,毕竟62师团这会是野战师团调动起来很方便,而63师团防卫着华北派遣军的司令部北京所在的地区,两者全员调动起来的难度差距可想而知。

日本战败前最后追晋的陆军大将——牛岛满


62师团在冲绳岛的经典坑道作战,堪称现代防御作战的典范。不是因为日本大本营想趁罗斯福病逝之机反击顽固地催促牛岛满发动反攻作战,使得冲绳守军消耗了大量弹药和损失了众多兵员,冲绳岛之战时间将会延长很久,美军的损失也将会大得多。
太平战场上消灭日军第一多的是美军,第二多的就是那个不切实际要士兵们不断发动肉弹进攻的日本大本营。
码字的真不知道所谓治安师团、旅团战力差的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就因为它们和八路军作战表现差?

1941年关特演


注②:1941年时日军为了演练进攻苏联进行了关东军特别演习,这时的关东军高达89万之巨,关内抗战日军兵力最多的1939年也才86万。
按照现代反游击战的理论,要想有效对付游击队,那么正规军要形成3:1的兵力优势。
东北抗联最多时也就3万人,而抗联面对的关东军兵力就没少于过20万。到了抗联被迫退入苏联时,算上伪满军警双方的兵力差距都到100:1了,所以日伪军在东北对抗联形成了绝对的兵力优势。
然而关东军在诺门坎大败亏输,南进派就此占了上风。
随着太平洋战争爆发,关东军精锐部队不断被抽调到了东南亚和太平洋战场,到了1945年初时关东军仅剩下不到20万的部队,而且还都是三流部队。

苏军解放哈尔滨


日本预判苏联就要取得欧陆战争的胜利其后必然会出兵东北,所以从1945年初大规模征召当地的开拓团民参军,将关东军数量堆到了70万。
但是这支关东军装备之少和1939年大扩军的八路军都有得一拼,为此日军不惜将麾下最精锐的伪军伪满军全部装备都收缴了交给招募的新兵。就是这样也才勉强装备了30万人左右,当时的关东军大多数新兵训练都是用的竹枪。
作者所在的63师团久经战阵,恐怕已经是当时关东军中战斗经验最丰富的王牌部队了。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2:14
第四十八话:到处都是敌人


在山区警备队的两年多时间里,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参加了多少次讨伐战。
当然战斗规模有大有小,大规模的是华北方面军统一筹划的战役,较大的是出动中队规模的战斗,我们不称之为“战斗”而习惯叫它“中队讨伐”。
无论从哪个方向进攻八路军,只要是发生山地作战,我们中队作为驻守山区最前沿阵地的部队,必定会被命令参战。
当发动方面军战役的时候,各地的兵团就会一齐出动。为了破坏小部队在行动中无法深入的敌方根据地内部的八路军司令部,部队不得不深入山区深处,作战持续时间也会延长很多。
山区驻地的士兵们其实也不只是执行山区作战任务,也有参加平原地区作战的时候,只是我们对山地作战更为熟悉,所以经常被当作部队尖兵走在所有部队的最前面。
为了抵达八路军的根据地深处,必须翻越好几重山梁,期间士兵难免会踩上地雷、遇到八路军伏击。
但是对于日军的大部队八路军绝对不会硬碰硬,都是瞄准兵力少孤立的队伍,或者疏忽大意落入了伏击圈的部队。
被这么一路袭扰,路上花了好几天部队才总算到达八路军根据地内的预定地点,结果往往是啥都捞不着。


而且抵达的地方基本都是些让人困惑“咦,这就是敌人司令部吗”的贫穷山村。
八路军的总部既没挂日军那种煌煌然写着“某某司令部”的门牌,也没有专门建造的房子。
八路军总是保持轻装姿态,只要带上一台电台就能搬到任何地方去。当地中国人早就获悉“日军来了”的情报,所以无论哪户人家都早把家里重要的东西藏到事先在山里挖好的窖穴里,或者埋进田里去了。
无论哪个村子,一旦得知日军要攻过来就会执行这种对抗日军的行动,八路军当时称之为“空室清野”。这种战法不仅把自己家里清干净,连田里也不会留下任何能被日军利用的作物,全部都藏了起来。
这样一来日军这边也针锋相对,提出个“不能让敌人利用”的歪理(注:这明显瞎扯,日军三光政策早就在实行),把一家家房子挨着点了,将全村化为灰烬。
村民们再怎么也不可能背着房子跑路,所以这对他们来说是个非常大的打击。自然村民们对日军又添了一层仇恨,结果当然是村民们一个不落地全都跑到八路军那边去了。
因此把村子烧掉让人无法居住,并不能削弱八路军的战斗力,反而会让他们越来越强大。

被美军轰炸后的日本长崎市航拍图


和平的村子变成了废墟,每次日军经过这些残垣断壁的时候,只是更进一步加深了“如果战败就会成这个样子”的印象。
从那时起我就开始怀疑,日军的“大人物”里是否真的有人了解八路军呢?
“八路军就是些残兵败将,充其量也就是个土匪集团。只要我们一出手马上就能把他们收拾掉。”
就是因为那些“大人物”脑子里都是这么想的,才让我们小兵们白白遭受了无妄之灾。
八路军最擅长的就是游击战(没有固定的据点),攻打八路军的根据地根本就没有意义。
没理解对手的本质,反复机械地征讨扫荡,就如同口渴的人靠喝劣酒解渴一样,只会越喝越觉得口渴。
日军面对的敌人不仅仅是八路军,所有没拿武器的农民其实也全都是敌人。
冀中(河北省中部)地区位于河北平原地带。这里的农民抗日意识在河北省里是最强烈的,而且打起游击战来也是非常勇猛。在这个地区到目前为止他们采取的是鼹鼠打法,这让日军的战术有力没处使。
我举个例子。

日军包围村庄


八路军有次逃进了一个村子里,我们于是从四面紧紧包围了村子连只蚂蚁都跑不掉。但等我们发动进攻冲进去村里时,结果不仅一个八路没看到,甚至连村民也全都不见了。
无疑该村挖有通向村外的地道,可是地道入口在哪日军却怎么也找不到。
最终我们只得放弃撤军回驻地,路上八路军却设好了口袋打了我们一个伏击。
但凡曾在这块地区打过仗的士兵,对此都有切肤之痛。
每次打完仗以后具体如何计算损益我是不清楚的,但我猜多半会是大大的赤字吧。
即便如此,士兵们也只能咬着牙去执行这种混蛋命令。
那些“大人物”呆在安全的后方整天想着怎么给自己再添块勋章或者怎么才能再往上爬一级,对于八路甚至是自己的士兵们根本就分不出心思多去考虑一下吧。
这种征讨战斗纯粹只有损失却根本没有成果,到了快战败时他们才总算注意到了这点;但为时已晚,这时候日军已经一点余力也没有了(无法再做出相应的战术调整了)。
再仔细一想,就算不出去进行那种无用的扫荡,乖乖呆在阵地里好好防守的话,日军也就不会被称作“东洋鬼子”,估计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白死了。(译:自我感觉太好了吧)(注①)
所谓骄兵必败,过去的日军正是骄傲者的标本。
说出“日本必将战胜中国”这种话的人就是那些对当时形势毫无兴趣了解的“大人物”们(注②),而士兵们反而对日军的没落有着亲身的体会。

石原莞尔


注①:原翻这里都忍不住吐槽,这个作者字里行间真不像是一个对战争罪行有忏悔的人。
码字的觉得他其实反对的不是日本的侵略战争本身,而是对战争给他这样的普通国民只带来坏处感到不满。
不知怎么地码字的就想到了逃过了战犯审判的石原莞尔。
主张有限对华战争的石原莞尔却是日本鲸吞东北的推动者和计划制定者,当他反对全面侵华战争时,却被参谋部后辈们用一句您不是也这么做的给顶得没话可说。
石原莞尔确实很有战略眼光,但是既然你做了婊子也就别再想立牌坊了,正是这个日本少有的战略家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日本的战争机器不可避免地走向了灭亡。

杉山元


注②:石原莞尔反对全面侵华是螳臂挡车,因为推动全面侵华的是陆军大臣杉山元。
杉山元是日本二战时期日本陆军获得元帅军衔的三人之一,另两人为寺内寿一和畑俊六。
其中杉山元、寺内寿一都做过华北派遣军的司令官。
杉山元为了说服裕仁天皇同意扩大在华北的战争规模,于是做出了三个月解决中国事变的保证。这货说得解决事变应当是指占领华北,但是被引进国内后就添油加醋成了三个月灭亡中国,也成了现在网上给在上海被日军揍得满头包的国军开脱时最爱用的遮羞布。

这幅日军宣传油画就是表现的日本侨民协助陆战队在虹口抵抗国军的进攻


但是就在杉山元在华北扩大战争规模的时候,国军对盘踞在上海虹口的日本势力(上海从来没有过什么日租界)发起围攻。
本来国军这种主动进攻作战是很值得表彰的,然而在飞机大炮配合下两万多国军却没能攻下一千余缺乏重武器的日本海军陆战队据守的虹口。
日军不断开到上海增援,国军也不断投入兵力,最终在双方不断添油之下弄出了一个淞沪会战,中国抗战自此正式进入了南北全面爆发的阶段。
杉山元这货还真是大日本帝国的丧门星,南下与英美开战也是他和东条英机竭力推动的。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2:15
第四十九话:炕

作者最接近死神的大概就是这次了


在华北的山村里,每家每户都有炕。
炕有两种用法,一种是通过炕上专门的焚烧口装入煤炭燃烧使用,另一种是利用炉灶的热量和烟来加热炕。
不管哪种方式都能让相当于日式房子的客厅(注①)变得暖烘烘的,所以这东西是顶好顶好的。
警备队的兵营里不允许做饭,所以我们就直接在营房里烧煤取暖。
我所在的地区附近有个煤矿(注:门头沟煤矿),因此燃料方面没有任何问题,一到冬天我们就整天烧煤取暖。所谓“没有任何问题”全赖体制所赐,实际上就是军队凭淫威强取豪夺。

在小时候码字的家也是用的这种泥煤混合而成的蜂窝煤


当时的中国人都很穷,没什么人家会直接烧煤取暖。基本上所有人都是用泥炭,也就是将泥土和煤粉混合做成团块来焚烧使用(注②)。
我甚至还从中国人口里听说有人通过在泥煤混合的比例上耍小聪明而发了财的。
中国人就在这种炕上铺层草席白天坐在上面干活吃饭,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在草席上睡,即便是大冬天也只要盖一条薄被子就行了。
不知道是因为炕上太热还是生活习惯,中国不管男女钻进被窝的时候基本都是光着身子的。
我第一次在这种炕上睡觉的时候,因为身下太烫怎么也睡不着,等习惯以后反倒觉得舒服极了。
但是在这种炕上睡觉的话如果不小心会丢掉性命的,我对此深有体会。
那是我在山中警备队的时候,某天晚上排班轮到我负责出勤放哨,换岗后困极了的我在哨兵休息用的小屋中的炕上躺下打盹儿。
我在打盹时做了一个噩梦,我明明很痛苦想要爬起来,但是全身却好像是被牢牢绑住似的怎么也起不来,似乎还闻到了一股什么东西烧焦了的臭味,迷迷糊糊的我以为只是一个梦。
然而等我清醒过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屋子外面的石头上,还没等我开口问是怎么回事,就从脚后跟传来一阵阵剧痛同时头疼欲裂。

作者说的炕应该就是这种炉灶和炕挨着的形制


原来我在打盹的时候吸入了大量一氧化碳,因而陷入了意识模糊的状态。浑浑噩噩中我还把一只脚伸到了煤炭焚烧口边,结果军靴都给烧着了。
幸好下面轮岗轮到我,战友过来叫我接班时眼见我军靴已经烧焦了,于是赶紧把我抬出了屋子。
一氧化碳中毒可真吓人,连脚被火烧都昏昏沉沉的感觉不清。难怪火灾里很多人拼命想跑却无法指挥身体行动,就这么被活活烧死了。
要是我再晚些才被人发现的话,怕是就要“光荣战死”了(注③)。
一般如果有站岗任务的话,所有轮岗人员都会睡在同一个房间里。但那次出于什么原因我已经记不得了,那间房里只有我一个人睡在里面。
即使40年过去了,我的右脚跟上依旧还留有当时烧伤的痕迹(注④)。

日本的客厅和炕对比


注①:作者这里的比喻如果看过日本的大河剧的话就能比较好理解,日本老式房屋的客厅和中国北方带炕的民居房间其实用途还真的蛮像的。
中国北方冬天实在太冷,因此无论是吃饭还是一般待客都在炕上进行,即便是大户人家的客厅也只有大的聚会或接待贵客时才会用到。而日本老式房屋中的所谓客厅会铺满榻榻米,和中国北方带炕的房间一样会兼顾客厅、饭厅、卧室三者的作用。
所以日本的客房和北方带炕的房间都是主人家一家子吃饭、待客、造人的场所。

炒菜


注②:夏有其成,商有其就;周有其正,秦有其统;汉有其威,晋有其风;隋有其辉,唐有其煌;宋有其精,元有其悍;明有其功,清有其迹......
看到煤球码字的不由想到这段话,这是码字的有次回答问题时回答的内容的一部分,其中的宋有其精就是精致的意思。
在宋朝时期中国城市燃料有了一次革命性的变化,那就是煤球正式开始成为城市的主要燃料。而与此同时铁锅这种炒菜后不会让菜品出现异味的炊具也普及了,中国的主粮由南北统一的粟米转变为北麦南稻,各种食用油开始被运用到炒菜中......
中国现代烹饪技术基本在宋代都出现了,中国吃货彻底甩开欧洲就是在宋朝,这也是宋代受到朝廷格外优待的士大夫们为追求精致生活留给后人们的遗产。
然而宋朝士人们的幸福是建立在宋朝百姓的痛苦上的,自然而然的宋朝也成了中国历史上人民起义特别频繁的时代。

.小笠原数夫陆军少将


注③:日军士兵事故死亡或者自杀都会对主官造成不良的风评,于是日军各部队一般都会将非自然死亡的士兵给找个战死的名目上报。而且日军采取死后追晋的制度,部队主官这么做也是慷国家之慨帮部下争取更多的抚恤金。
不过日军在对待军官死亡上则完全是另一幅面孔。
由于日本实行官兵战死后追晋一级(但是从中将开始追晋要考量资历,在中国战场毙命的日军10名中将中仅有两人追晋大将)抚恤标准随之提高的成例,所以日军在认证军官死亡时对是不是战死把得就很严了。
如上面的日本陆军航空兵技术本部部附(副部长)小笠原数夫少将,他是1938年9月4日在中国坠机死亡。虽然国军宣称击落了他的座机,但是日方认定为事故。
现在查不到他追晋的记录,很可能是因为被认定为非战死未追晋。

水上源藏陆军少将,这是他在关东军任联队长时的照片


中将以下的日军军官即便是战死也会根据情况决定是不是要追晋。
比如上图的日军第五十六师团第五十六步兵团团长(日本的步兵团是没有重炮部队的旅团)水上源藏少将,在缅甸的密之那遭到中美联军围攻,1944年8月初城破自杀。
查不到他被追晋的记录,很可能因为他自杀前私自允许部下突围,违反了上级死守的命令因此并未被追晋。

日军轰炸上海


注④:码字的忍不住想吐句槽了,作者又是马帮他挡子弹,又是抱着重机枪过河被集火居然没中弹,这次一氧化碳中毒还是死里逃生,看来老天还真是想让作者把这本书给写出来呢。
大概也是因为作者斋藤邦雄确实没做什么恶,又有帮助八路军的行为,所以阎王一直才没收他。但是毕竟他还是参与了那场侵略战争,所以上天给他留个疤算给他一个警示。
斋藤老爷子你别两篇正常的中间夹短篇行不,而且还放到哪篇都不合适,弄得码字的得加一大段注释凑字数。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2:15
第五十话:贵重步枪与士兵


一旦入伍成为一名士兵,每个人就会被配发武器。所谓武器是指三八式步枪和刺刀(士兵也称之为国防剑)。
步枪上有菊花纹章。
这意味着该武器是天皇赐予,因此军队要求士兵对步枪必须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视。
此外步枪上还有各种数字和枪号,几号枪的某个部位受到了什么样的损伤也能通过这种编号的方法留下详细的记录(注①)。

三八步枪上的菊花纹章和汉字铭文


因此枪送修时某处损坏如果是新出现的,只要在武器检验的时候与该枪的履历一核对马上就能发现。造成新损坏的原因如果没有上报的话主官会被追责,所以军队里检查武器特别细致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刚分发到步枪的时候,新兵们可遭了不少罪。新兵一开始武器保养肯定做得还不够好,因此晚上点名后新兵常常会被罚“举枪”老长时间,这种记忆当时只要当过兵的人都跑不掉。
哪怕只是沾上一颗灰尘都会被老兵以此为借口抽耳光,新兵对自己的步枪可谓是深恶痛绝。可一旦上了前线,假以时日反倒很多人会对自己的步枪产生深深的眷念。
还真是不可思议啊。

1946年电影《国定忠治》,演员阪东妻三郎。未查到这个国定忠治爱枪的记录


其实只要打仗时和它朝夕相处,就算你不是国定忠治(译:江户末期群马县义侠,以赌徒爱枪出名,曾在天保年大饥荒中自散家财救济农民。)也会产生“还好有你这么个厉害的伙伴”的想法。
三八步枪万年不出故障(注:拴动步枪确实皮实耐用,印度军警现在还在用三八式的前辈英77老李),对士兵来说还真是可靠的伴侣。
比起美军的摩托化和火力化(注②),这种步枪根本不值一提。但我们的对手八路军虽然善于游击战,但他们的装备比我们还差,所以步枪还是能起很大作用的。
也多亏这枪给我们壮胆,我们才能放心大胆地在战场上滞留。
当时的中国人并不是对日军士兵,而是对日本士兵手里的步枪感到害怕,才会对日本士兵点头哈腰的。如果没带步枪的话日本士兵根本就不敢踏出炮楼或阵地一步,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从这层意义上来说,步枪对士兵真的是比命还重要。
一旦出发打仗,无论什么情况下士兵都不会让枪离手。哪怕小休息、上厕所,即便是晚上睡觉都会抱着。每到这时候就会感觉它和自己一样有体温,是和自己血肉相通的。
还有件有趣的事情,尽管枪都是按统一的标准制造的,它们各自却都有特点。哪怕同一批出厂的枪,枪身的颜色不同其射击方法也相应有差别。

枪每一把都有自己的特性,只有长久使用才能掌握


射击方法是指瞄准的方式不一样。
比如打靶的时候,A枪按标准瞄准即可,B枪得偏目标左边一点,C枪得往右瞄准扣扳机时才能命中。
每把枪都有自己的个性,部队里把这称为枪的习性。
除了枪身上各种编号符号,连瞄准习性、枪身色差士兵都得从上到下一点不漏地对自己的枪摸个透。
每当遇到人事调动的时候,士兵必定会把自己的枪一起带走。比如我,在中国的四年里都只用一支枪,可能也是因为对它有深深的偏爱的缘故吧。
哪怕国内来的新兵手里拿着的崭新步枪再怎么油光闪亮,我也不会产生和他们调换的念头。比起新的来,我喜欢的依旧还是这把和我一起闯过无数鬼门关的老枪。
当时听说一把步枪单价约100日元(译:等于现在5560元人民币。),这比大学毕业的白领初次上班的月薪还要高(注③)。
再顺便提下,士兵只值1毛5分日元(因为只要派张明信片就行。)。


部队真是太小气了,为了防止昂贵的步枪被人粗暴使用,才特地打上菊花纹章的吧。1毛5分的士兵扛着一把100元的步枪,这简直就和漫画一样夸张好笑。
步枪重不到4kg,而在士兵眼里那个菊花纹章可要比4kg的重量重多了。
总之对我来说三八式步枪既有可恨的地方也有可爱的地方。
最后这支枪在战败时,在奉天郊外被苏联解除武装时惨遭没收。
那时我心里既有总算从三八步枪重压下解脱出来的感觉,又有和长达4年生死相随的伙伴就此永别的不舍。

日本皇族各种菊花纹的徽记


注①:1871年开始,菊花纹成为日本皇族的专用纹章。其中16瓣的菊花纹是日本天皇专用,其它皇室成员根据地位高低只能使用15瓣及以下的菊花纹。
由于三八式步枪上都有代表天皇的菊花纹,所以当时的日本在出口退出现役的三八式步枪时,都会专门把枪上的菊花纹给磨掉。

上甘岭战役中美军的炮兵阵地上堆积如山的炮弹壳


注②:原翻译为机械化和物资化。
机械化军队一般指的是军队以装甲车辆为主要载具,因此军队具有很高的战场生存能力和突击能力。然而二战时并没有完成机械化的军队(非要选个的话也就英国靠点边),所以码字的改成了摩托化。
而物资化应该是原翻照抄的日文原文,从字面上理解应该指的是强调美军火力猛烈,所以码字的改为火力化以便大家好理解。

七十年沧桑剧变,不变的是条幅


注③:原翻给出的是17500元人民币,比码字的根据白银价值计算出的结果高了三倍。由于这几年日本货币持续贬值所以这个数据不断缩水也正常,但是不知原翻参照的何时的什么得出的这个数据,这数据明显还是偏高了。
原翻翻译这篇文章的准确时间不明大概在2010年左右,很巧合的一点是那会中国GDP刚超越日本,而如今中国GDP是日本的三倍了。
作者这里说的大学生工资应该是指的他当兵那会的工资标准,那会一个少尉的月薪才50日元。

日军军官


军官们的一身行头日本当时只给补贴60日元,因此军官们不得不自己贴钱。
————————————————————————————————————————
“在此期间,我用自己的钱置办了作为军官的全套行头,比如军刀、手枪、望远镜、军服、军靴、图囊、背囊等等。虽然发给我们每人60日元的服装津贴,但那点儿钱根本就不够用,还是需要家里给我补助。
因为父亲告诉我望远镜应该尽量买质量最好的,所以我就买了德国制造的蔡斯公司出品的高级货。军刀则是一把住在奈良的田原本 [原注:日本奈良县的一个地方。 ] 的母亲的伯父所转让、由备前长船 [原注:日本著名的刀剑制造家。 ] 制作的日本刀作为军刀采办而来的。
其他很多东西都是在位于九段的偕行社买的。由于新任军官和被征召的军官们的大量采购,所以偕行社的生意好得不得了。”
——藤原彰《中国战线从军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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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式军刀


二战时日本装备报价及日元价值
九零式钢盔——八日元五厘。
军用刺刀——十日元七厘。
九五式军刀——三十六日元。
南部十四式手枪——八十六日元。
三八式步枪——八十日元。
大正十一年式轻机枪——六百五十日元。
大正十年式信号枪——一百二十五日元。
九九式轻机枪——一千二百日元。
大正三年式重机枪——一千五百日元。
九二式重机枪——两千二百日元。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2:16
第五十一话:地道战

有本国内的连环画里面地道示意图比这个还详细,可惜码字的找不到了


给上图配个乐


我头一次见识八路军的地道战是在位于保定东面的白洋淀湖畔,进攻某村庄的时候。
有大约一个小队(译:50~70人)的八路军在被我们讨伐队追击中逃入一间远离村子的庙里。
这下八路军可是钻进口袋逃不掉啦,讨伐队于是将庙包围了起来发起猛攻,决心绝不放跑一个八路军。
刚开始庙里的八路军反击火力还挺猛,可之后就逐渐弱了下去。20分钟后,庙里的枪声停歇了。但是我们也不敢随便往庙里冲。因为八路军常用这花招引诱日军靠近了再打。
不过日军也有相应的应对办法——先打出烟雾弹(注①),然后一起“哇——”地大叫伪装成在冲锋的假象,试探对方反应后再决定怎么行动。

日军施放烟雾弹


一旦对方以为日军在冲锋,就会把手里的手榴弹匆忙丢出来。成功欺骗对方以后,到第二次日军就会真的实施冲锋了。
可是这次庙里却没有任何反应。
我们不耐之下就按照正面进攻的套路用机枪掩护射击,左右两侧派两个小队同时端着亮晃晃的刺刀向庙冲锋。
冲进去一看傻眼了。
怎么回事儿?!
八路军踪影全无,他们跑哪儿去了?
庙的墙壁已经被子弹打成了马蜂窝,只有一尊彩绘斑驳的罗汉佛像孤零零地坐在黑暗中。
“他们到底跑哪儿去了?”
出口已经被我们完全封死了,所以思来想去只能判断这庙里某处肯定有条通往外面的地道。
气急败坏的指挥官一定要找到八路军逃跑的地道,于是下令在庙里掘地三尺。
“这佛像好臭啊!”
“谁撒的尿吧。”
被指派检查佛像的我们一边开着玩笑,一边挪动着佛像,结果在移开的佛像底座下面发现了一个洞口刚好能下去一个成人的洞穴。
“混蛋!他们肯定就是从这里逃出去的。”
这会就是后悔地直跺脚也晚了,再说了就算不甘心也没人敢钻进洞里,那是找死。
他们跑进庙后进行的零星抵抗目的就是为了给战友争取时间下地洞。

第二次鸦片战争中毁于炮火的寺庙


日军没想到八路军逃到这里是为了金蝉脱壳,还围着庙一顿猛射真是被戏弄惨了。
“气死我了,把这庙烧了!”
士兵们气得头上直冒烟,便到处搜集了不少干草堆在庙里,就在要点火时队长却命令立即撤出庙。
队长的判断是正确的。
我们撤离小庙还不到三分钟,八路军的迫击炮弹就在庙门口炸开了。
大概是刚才从庙里地道中脱身的八路军拿出藏在某处的炮轰击我们吧(注②)。
我们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大意,因为藏在地底的八路军随时都能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对日军发起偷袭。之前有好几个战损就是这么造成的,幸亏队长警觉及时作出了应对。
如果再稍微晚点出发的话,八路军恐怕就会通过地道巧妙地完成调动反攻我们了,到时我们的小命还能不能保得住就不好说了。
那么让日军倍感头大的地道战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我就按记忆简单描述下。
从河北省保定起往东一带称为冀中(河北中部)地区,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
这里以农作物丰饶而著称,同时也以当地农民的抗日意识特别强烈而在日军中很出名。
侵入这里的日军建起无数炮楼,还挖了封锁沟以此来断绝村与村的联系(注③)。建炮楼挖封锁沟使用的人力并不是日本兵,全都是从附近村子里强征的农民。

日军的封锁沟


这片地区的土壤是干燥的粘土,挖起来非常省事儿;农民们每天每人都必须挖深4米、宽4米的沟,自然这是在日本兵的刺刀下逼着干的。
很久以前中国的秦始皇建了万里长城,可最终也还是没能挡住敌人的入侵,这种壕沟自然更是无法阻止敌人的渗透。
当时日军的头头们的智商比古代的中国皇帝还不如。
这封锁沟一点作用都没有,花了好几天才挖成的壕沟只要一个晚上就会被填平了。
在山区,村民一旦知道日军要攻过来就会立即带上生产工具、贵重物品跑到日军抵达不了的深山里去;在平原,村民却没法这么做。
因此一旦某个村子被四面包围了,村民无论怎么藏都会被日本兵搜出来。
于是农民和民兵就想出了地道战——一种前无古人的战斗方法。
一开始农民们为了不让日军发现,就躲进炕和灶里;之后为了躲得更深,就开始不断将藏身之处深挖。
地道入口变成了一些日军找不到的地方,比如户外的井里、猪圈下面、干草堆里,都是些我们想象不到的地方。

《地道战》电影中实景展示的地道入口


就算偶尔能发现这些入口,也因为太过于危险而无人敢入内。
从秘密入口进入地道后,高度就变成可以供人直立行走,有的地方甚至为了避开日军毒气而特地设计了双层结构。地道里的各个地方都有通风口,重要的地点还有望风口。
这种地道连接家家户户,通向平原上的各个村子,甚至有的能通到外县去,总的延伸距离甚至可以媲美万里长城(6000公里)。
这么个大工程竟然是只靠一把锄头全凭手工挖掘而成,这实在是令人惊叹。
八路军也和农民一起挖掘地道,挖出来的土为了不让日军察觉,特地用柳条框装好后运到离入口2、3公里远的农田里去。
通过不断挖掘地道,在冀中地区的地下形成了一个密如蜘网,在世界战争史从没有过的巨大的地下迷宫。
日军为了了解地道的情况,就抓捕农民和民兵进行拷问,但他们中没有人泄露地道的秘密。
冀中地区有这样的地道,对日军来说真是非常可怕,但对八路军来说却如鱼得水。

如今还保留的地道战时期地道的一部分


地道战是八路军的得意之作,以至到现在,保定附近地区还把当时一部分地道保留了下来作为历史的见证。

日军在大亚湾登陆前施放烟雾掩护


注①:现在抗战片中日军都是摆着密集阵型发动肉弹冲锋,完全一副不在乎己方损失的样子。
而实际上日军在进攻前会进行精心的火力准备,也会根据对手火力的配置慎重选择突破方向,在进攻发起前会释放烟雾弹干扰对方的视线,总之会用尽一切手段努力减少自己的伤亡。

大量的日械装备


注②:从作者的记录不难看出,敌后抗日武装越战越强了。
游击队装备机枪,八路军晚上不断开枪骚扰日军,到八路军的小部队都能使用迫击炮,敌后抗日武装日益强大;而日军则明显地在走下坡路,连慰问袋和邮包里的食品都被顺走了。

一块小石头将日不帝国这首巨舰砸出了第一个洞


注③:因为风闻一个小孩在河边捡到了一块大钻石,于是大英帝国开始了三年多的征服南非的战争——二次布尔战争。
日不落帝国为了拿下南非投入了四十万大军,战争期间为了对付布尔人的游击战利用自身兵力优势开展了最早的碉堡封锁——囚笼战术。
日不落虽然赢得了战争却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国力大损,这让德意志第二帝国看到了取而代之的希望开始铤而走险。随着一战接踵而至,日不落开始落日了。
国民党为了剿杀红军也推行过类似的囚笼战术,日本不过是照着这些前辈们抄作业而已,对老红军来说早就见识过了。

日军以碉堡和壕沟对敌后根据地组成囚笼


码字的要特别指出一点,与文中作者说得不太一样,日本的囚笼战术对八路军的压制效果还是很明显的,现实中八路军为了穿越封锁线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直到1944年日军抽调华北兵力南下准备一号作战,八路军受到的压力变小后发起反攻,才真正粉碎了日军囚笼战术的围困。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2:16
第五十二话:可恨的桃子


昭和19年(1944年)初夏,原本驻扎在山西省大同的泉兵团(二十六师团)被紧急派遣到菲律宾莱特岛去了。
为了给他们收拾营区,我们这些司令部的机要人员就暂时被派去大同。
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事情。
大同位于山西省最北边,从保定出发沿北京张家口坐火车可以一路过去,距离大概有500公里。
到大同营房的时候,室内的杂乱程度让我们大吃一惊。
服装、私人物品散落一地,桌面上残留的米饭酱汤还冒着热气,部队出发时忙乱的景象尽收眼底。
到达大同稍微安顿下来后不久部队就发来了外出许可,而距这个城镇15公里处有个很有名气的石佛(译:云冈石窟)。
“好不容易来趟大同,去看石佛吧。”
有人提议。

当时的妓女


“石佛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去拜大同的观音(指妓女)呢。”
外出的那天士兵们分成两组各自出去了,我当然是要去“拜观音”的。
每到这种时候士兵都冲得最快,每个人都想去“观音”那边烧头香。我平时走路就慢,这次出了营门不久就被战友们甩下了一大截。
当时大同治安还算不错,士兵也不用特地组队出门,如果想慢慢逛的话我一个人走也行。
走了不一会儿,忽然有个中国女人从旁边一户人家的窗子里笑着向我这边招手,她手上还拿了个桃子。
我不确定地转头四下看了看,周围就我一个人,果然是在向我打招呼啊。

差点立下大功的桃子


“这桃子是给我吗?”
我将信将疑地用中文问她,她回答这桃子要10日元(译:相当于600人民币注①)。
10日元等于当时士兵一个月的薪水了(注:作者这会月薪应该是8日元)。
这桃子可真贵啊!
不过马上我就明白了这背后的含义,当我表示OK后,那女的就把门打开了。
房间里面一半是泥地一半铺着席子,就是一家普通的带炕民房。里面还有一间有炕的房间,在那炕上铺了一床火红的被子。
进去以后再仔细一看那女人,顿时感觉和在外面看到的样子大不一样了,这让我不禁感到失望。
虽说她在房里我从窗外往里看看得不是很清楚,可即便如此感觉还是和第一眼看到的差了很多,我一下就没了兴致。

民国名妓小凤仙(1900年-1954年)


简单来说我就是被她厚厚的化妆给骗了,但毕竟已经和她说好了价钱,于是我还是老老实实地付了10日元,她拿到钱后便脱了衣服钻进被子里招手叫我也进去。
可我这时其实已经没心思和她大战一番了......(注②)回去的时候那女的笑嘻嘻地把先前那个桃子递给我让我吃。
没办法,这可是10日元1个的桃子!
吃完以后我才踏上归队的回程,发现我不见了的战友很担心我一个人会不会有危险,在听了我的经历后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大同的妓女做得次数太多,感觉都不行了啊。”
凡是去见识过“观音”的战友们没有不抱怨的,看来他们的遭遇都和我差不多啊。

就是这个‘腹痛’的日本士兵引发了全面抗战


这之后过了两天的早上,平时都是被人叫起床的我,却被一阵猛烈的腹痛给疼醒了(注③)。
我马上冲去了厕所,原来是拉肚子了。
显然我吃什么吃坏了肚子,可刚回到室内我便又转身冲去了厕所。那天就这样每隔30分钟我就得跑一趟厕所,下腹疼起来的时候就和刀绞一样。
以前拉肚子的时候只要吃上两三粒杂酚油(译:Kreosot,镇痛药)马上就能治愈,不过这次却完全没有效果。
战友又教了我个土方:把木炭弄成粉和水喝下去,结果也完全无用(注:有用才怪,原理依旧是利用木焦油止泻)。

杂酚油其实就是木焦油


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就跑到医务室,结果一诊断:“是赤痢(注:中医对大便中带血不带脓的痢疾的称呼),马上住院。”
就这样我被安排住进了大同的陆军医院。
这次是第二次住院,第一次是骨折住进了北京陆军医院。北京那时候是外科,地点在万寿山公园旁边,所以当时住院是顶好顶好的。
然而这次在大同却是因为传染病,实在是让人尴尬;而且住的病房一到晚上还能听到远处的狼嚎,还真是个荒凉的地方。
住院后,我被安排进隔离病房,住进一个10人大小的病房里。不知道其他医院是不是也这样,床下面直接放了个便器。大概是让我自行方便用的,这样连续用上两三天估计就会溢出来的吧。
恶心话题就不说了,我连着一周不吃不喝只出不进,除了血和脓已经再也拉不出其他的东西了。
排便次数多的时候一天能超过50次。
我怎么知道的呢?
我上一次厕所就会捡一个小石子回来丢进病床旁床头柜上的小碗里,就是靠这种原始的方法计数的。

作者这法子真是哇哇叫啊,大家小时候都学过的


住院以后最让我困惑的就是得赤痢的原因。
为啥就我一个人得病了?
如果是炊事原因的话就不会光我一个人倒霉,其他几个战友也应该陪我一起住院的啊,然而他们谁也没被送来陪我(注:上面配图没冤枉了作者)。
经过反复推敲最后怀疑集中到了外出时吃的那个10日元的桃子上,因为在那天前后再没有吃过什么可疑的东西。
所以真相永远只有一个!犯人就是那个桃子!
军医盘问我到底吃过了啥,虽然难以启齿,但最终我还是老实地交代了那个桃子。
入院第二周周末,拉肚总算止住了。可我体重已经减掉了15公斤,平摊下来正好一天1公斤。
在这之后从浓汤开始一直到粥、普通食物都可以吃了,恢复得很顺利,刚好一个月我就可以出院了。
到我出院的时候我所在的部队已经离开大同,谁都没有留下来。
也是,他们本来就不是因为我住院才到大同来的。
那个女人一定是狐狸精变的,她专门来勾引我,就是为了让我动凡心花10日元买了一个超级贵的桃子。贵也就算了,竟然还把我吃得去住院了。

云冈石佛大人:让你小子色迷心窍,罚住院一月


如果当初去拜石佛的话就不会倒霉了,这大概就是对我不礼佛的报应吧。
真想跑到那女的家去狠狠发顿牢骚一泄我满腹的怨恨,不过转念一想:万一过去又招惹上什么更厉害的东西那不就惨了。
所以我最后还是放弃了。
从那以后,我至今都对桃子敬而远之。

妓女证,上个世纪直到中叶时,日本妓女都是日本出口创汇的拳头产品


注①:参考当年物价这贵的离谱了,一般的私娼哪要得了这么高的价钱,作者看来确实很少到这种地方去被坑了。
不过这话提醒了码字的一件事,作者全文仅仅是点了一下日本二战时期一个重要的战争罪行——慰安妇。
比起华中日军,华北日军设立慰安所稍晚一些。1938年6月,前文曾经提到的时任华北派遣军司令官寺内寿一向部队发出了设置慰安所的命令。
注②:口嫌体正直的作者这里显然是把标点符号‘弄’错了,码字的给他改回正确的省略号。

日军宣传油画——卢沟桥外准备发起攻击的日军


注③:八年全面抗战的起点是卢沟桥,而卢沟桥开战的起因是一个叫志村菊次郎的日本兵。
据日本资料说是因为他小子演习时肚子痛就偷偷跑到一边去解手了,随即他的主官上报他失踪了,接着日军上层就一口咬定他被中国军队扣押要求进宛平城搜查。
宛平城是北京的西南门户,连接北京与南方的重要枢纽,日本人想干啥?
现在有些日本学者对此咬住不放,说是中国守军禁止日本人搜查宛平县城导致了中日开战,将战争爆发的原因推给中国军队。
一派胡言!
我中国的国土,你日本军队凭啥搜!

淞沪会战日军宣传油画——北四川路上险些踩到地雷的士兵


现在存世了大量反映淞沪会战的日本战时宣传油画,但由于是日军开战后才匆匆从国内调集画家到前线观摩绘制的,所以淞沪会战的相关日本宣传油画都是战斗中的片段。
可上面的那副油画却展示的是日军准备进攻宛平县城,这说明日军进攻宛平县城是早有预谋的,所以提前从国内把画师都找好了。
不然那个志村菊次郎怎么拉个肚能拉几天,等日军开战了才现身。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1-30 12:17
第五十三话:永远铭记的天使

作者还真是不吸取教训啊


多亏了军医和护士帮我调养好了身体,我才能恢复精神再次全力投入到军务中去。
而且还有一位白衣天使似乎对我有好感。
住院后经过20天治疗身体总算开始好转,于是就把我从隔离病房转去了一般病房。负责一般病房看护的护士里有一位A(我到最后还是没能知道她的名字。)。
她总是带着副口罩所以也看不清脸型,但那大大的眼睛特别清冽。年纪不过十七八岁,在病房里工作的身影像小鹿一般跃动,洋溢出一股青春的气息。
当时的陆军医院规定,无论长相如何的护士都不允许与患者相恋(怕士兵心有牵挂作战时畏首畏尾)。
以前我在北京陆军医院住院的时候就曾经亲眼目睹过,某护士和她负责照顾的士兵相恋,结果被护士长发现后当众狠狠地抽了那护士一顿耳光。
虽然不准随意和护士聊天,可只要能在远离国内的异乡土地上,和身着白衣的日本女性搭上几句话,对士兵来说就已经是莫大的慰藉了。
这里毕竟是住院大家都很闲,所以身体允许的话,士兵一般都会给家里写信。这里虽然是医院单毕竟也隶属于军队,所以医院的名字统统都要写成北zhī派遣军某某部队。把医院成为某某部队感觉还真是怪怪的,据说这是为了防间谍采取的措施(注①)。

日军审核后不允许发布的照片


因此信里也就不允许出现类似“住院”、“生病”之类能让人想到医院的文字,而只能写些与此无关的内容。
某天护士A把我妹妹寄给我的信送到了我的床头,她用和平时不一样的柔软语调告诉我:“我和久子(指我妹妹)是同年级的呢。”
“咦?!你和久子是同级生啊!”
真没想到每天照顾我的A居然和妹妹会是同年级的,这让我大吃一惊。
既然和妹妹是同年级的,那也就是说她应该也是十八岁。
我妹妹这时候还在国内守在父母身边一起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可A小小年纪就孓然一身跑到遥远的中国蒙古(注②)来工作了,就算她是为国效力这牺牲也太……。
想到这儿我心仿佛被捏了一下。
A只提了和妹妹是同级生的事儿,我再问其他的她就一概不答了,甚至连名字都不肯说。
转到一般病房后,我恢复得很顺利,就是每天肚子空空得让我很煎熬。

作者当时的想象图


因为急速减掉了15公斤体重,为了恢复原状身体拼命地想要吸收营养。
医院里也有个酒吧,但那里即没有我想要的也没有我买得起的东西。就算想要出去买吃的,可身体状况尚不允许,无可奈何的我只能忍着了。
可是每到晚上点完名回床位时,我就会在毯子里发现豆沙面包、馒头(注③)什么的。
是谁把这些东西塞到我床上的呢?
不管怎么样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很快我就发现是A,因为某天晚点名比较早,我回去的时候看到A从我病房里走出来。
由于在医院里不能公开表达谢意(会给A惹来麻烦),对我不得不忍饥挨饿时帮了我大忙的A,我只能用无言的方式表达谢意。
(这里感觉漏了一段前后文转折很生硬,有没有哪位神通广大的老兄能去查查原文。)
人的恨意可以通过食物表达,自然善意也能通过食物表达。
我对她的善意到现在都铭记着,多亏她我才能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完全恢复。

戴口罩的日本看护妇


坐上卡车离开医院时,A跑到医院大门口不断挥手为我送行。卡车开动以后,A把大大的口罩从脸上取了下来,但是这时我已经离她很远没法看不清她的脸了(注:码字的莫名想到了第八话里作者被女朋友的那个美女,是可就神作了)。
在开往北京的列车上我解开杂物袋,里面有一个我没见过的袋子,我打开一看里面竟然装有牛奶糖、干果,还有毛巾肥皂(注④)。
我期待着还会有信,然而翻遍了杂物袋却没能找到。
终究她还是没把名字告诉我,我只能以A来称呼她了。
说起来不是因为吃了那个桃子,我也不能和A这么亲切的护士——还是我妹妹的同级生——偶遇。
这么一想就觉得买了那么贵的桃子还倒了这么大的霉,但能见到A多少也能抵消一些了。

A子就这么被作者抛到脑后了


几年后我从西伯利亚回国,向妹妹打听A的事情,可她却否定了有这么一个在大同陆军医院当护士的同级生。
咦?那么那位A究竟是什么人呢?
当时那座医院的名称是这样的:北zhī派遣‘戊 ’第一八四七部队(注⑤)。

日军审查后禁止发布的照片


注①:日军禁止伤兵向后方透露自己的伤情,其实是日军一贯的信息审查的一部分。
侵华战争初期,每支日军部队都会配备摄像记者和文字记者跟踪报道战况,对于这些记者撰写的报道和想发布的照片,日军都会一一审核。
任何会让国民和国际上对日军产生负面看法的报道和照片都会被禁止发布,而日本当局为了营造一种在中国战场日军占领毫无问题的假象,也为了掩盖在中国战场不断伤亡的实情,因此禁止伤兵向家人传达自己受伤的消息。

大和酒店与馒头


注③注④:前文码字的介绍过日本的馒头是中国的素包子,而日本海军师从英国。
日本海军全面学习英国海军,在伙食上也是开得极好的。有这么一个传闻,一天一个日本陆军的校官到日本海军司令部去办事,而大家知道日本陆海两军水火不容。
为了羞辱这个陆军马鹿,日本海军故意怠慢给他准备的午饭仅仅是士官餐,等那陆军校官吃完后海军接待的人不怀好意地问他感觉怎么样。
结果那陆军校官很感动地说:没想到海军会这么客气,准备的饭食太丰盛了。
所以军迷们常常戏称大和号战列舰为大和酒店,就是调侃日本陆海两军(日本没有独立空军)的这种待遇差距。
不过从作者的这一话中的记述来看,这种待遇差距不仅仅是在日本的陆海两军中,即便是日本陆军中不同兵种的待遇差距也是很大的。如文中所述,光是一个陆军医院的小护士能拿得出手的食物,都远胜作者这些大头兵们的伙食了。


注②注⑤:日军各个部队和我军的部队一样都有自己的数字代号,这里面对我们中国人来说最知名的就是黑太阳731部队了。
文中部队数字前的戊是通称号,比如前文出现的独立63师团通称号‘陣’。
而‘戊 ’则是比63师团更高一级的单位,华北派遣军下辖的驻蒙军(司令部在张家口)的通称号。这个陆军野战医院应该隶属于驻守在大同地区的日军第26师团,该师团通称号‘泉’。

1937年9月19日,时任关东军参谋长东条英机在大同车站听取汇报


攻取大同的正是作者所在的独立混成第15旅团,它当时是属于关东军下辖的,所以以它为基干的63师团后来转归关东军其实是回归原来的所属方面军。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2-1 11:37
第五十四话:不断泄漏的情报


日军当时的大体情况,简单来说就是不断有情报泄漏到敌方那边去,在这里举几个我所在的部队的例子给大家说明一下。
我所在的旅团决定展开某项行动的时候,就会召集下属各部队长官到司令部召开作战会议,对行动中的细节进行讨论。
在会上就会将旅团下达的作战命令、各部队行动路线图,以及敌人情报概要等文件一并交给各部队的长官。
这些文件全属于军事机密文件,都是标有编号的。
部队长官会议结束后,这些重要文件就会被各部队长官装入文件包里带回自己的部队,在各自部队中召集下属中队长们进行任务分派和商讨具体行动计划。
可是,每次部队长官们的会议开过不久,日军的计划就已经泄漏到八路军那边去了。
在八路军那无孔不入的间谍网包围下,这些行动被他们事先侦测到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但我怎么也想不通,部队长官们放在公文包里亲自带回来的军事机密文件,怎么就会那么快地落入八路军手中呢。

日军的机密文件


虽然搞不清楚八路军是怎么弄到手的,但日军的军事机密文件的复件经常在我们缴获到的八路军文件中出现,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机密文件一般由作战情报室的将校军官、下士官起草,然后油印出来。
印刷都是由我和同期兵的伍长N负责,部门以外的人员一律不得进入印刷室,使用完毕的原稿和其他材料当场就会被烧成灰烬。
通过这一系列流程制作的文件,按照编号顺序发布到各个部队,只要得到文件的部队不出什么意外应该就不会流入八路军手里。
八路军到底是通过什么方法拿到了文件的呢?
这个问题我在司令部期间一直都没能找到答案。
正如前文所述,部队收到命令后就会从驻地抽调兵力编成讨伐部队,这一过程要花费好几天时间。

日军扫荡时在查看军用地图


日本的军队官僚作风严重得可怕,这种费时费力的流程从未改进,所以敌人得到从我们手里走漏的消息后,都能赶在日军抵达前把一切都给准备完毕。
面对这样消息灵通的敌手,日军大部队摆开阵势出击时根本就不可能获得什么战果,反之日军倒是经常被八路军刷战绩。
那时军队里通信一律都使用的是暗语,可就连这暗语说不定也被八路军给识破了。
所谓暗语一般人到会觉得莫名其妙,但实际上却都是些有特别含义的暗号。
举例,将官称为殿下,校官称为大名,尉官叫旗本,士官是武士,士兵就是足轻。
用这些暗号对话比如在部队间电话联络时就会变成这样:
“喂喂,殿下(将军)明天要到你们那边去,大名(校官)一名,旗本(尉官)三名,武士(士官)五名,足轻(士兵)二十名随行(注①)。”

日本的足轻


士兵对在暗语中被贬低身份自然非常恼火,对此风评很不好,不知什么时候起就不再用了。
不管日军多勇猛,可中国地广人多。
当时在华北的中国人和日本兵的比例为一千比一,也就是一个日本兵得面对一千名中国人。
每一个日本兵有两千只中国人的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真是天罗地网……情报泄漏自然无可避免。
我在山里的警备队时发生过这么一件事。
那次我们深入山区扫荡八路军的某处根据地。
在某村的一户人家里发现了一张十分少见的日军编制表。


表上记录的正是我们警备队的编制情况,里面包含队长以下所有人员的名字、军衔,甚至连我们出身的县市都有,着实让我们大开了一次眼界。
“我都已经是上等兵了,这怎么还写一等兵啊。”
除了军衔上稍微有些出入,其他都是正确的。
到底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用什么办法统计到的?
我们对此一无所知,但看到这表后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所在的山区警备队里有两名中国苦力,一个人专门负责做饭,另一个打杂。两个人都干了很长时间,日语基本上都能听懂了,吩咐他们干什么都非常方便。
如果警备队中真有间谍的话,无疑这两人的嫌疑最大了。不久队长就不知找了什么理由,总之是命令他们立即离开警备队,之后他们的命运我就不清楚了。
接着话题又回到司令部了。

开国中将刘志坚是八路军被日军俘虏过的最高级军官,但很快被营救出来


这是在昭和20年(1945年)年初,旅团下属某部队俘虏了个八路军的大人物(注:逼死强迫症啊,谁知道这个大人物是谁?完全查不到啊),正将他押往司令部途中发生的事情。
由于对方是个大人物,所以司令部也得按规矩把他押解到更上一级部门去处理。为此特地组织了个护卫班把他押去北京。然而在押送的途中看守稍微大意了一下,就让那个大人物给跑了,让司令部丢了好大的一个脸。
据说是列车出了保定行驶了1个小时后,那位俘虏突然说:“我要去厕所。”
因为他是个大人物,所以押送队坐的是普通客车不能就地解手,因此押送的人就给他解开绳子让他去上厕所了。然而等了很长时间他都没从厕所出来,后来强行打开门一看,原来他打破窗子逃跑了(注②)。
列车速度很快,从窗口跳出去的话生死难料。但被日军抓住肯定只有死路一条,所以那名俘虏也是不得不选择前者吧。


那大人物真的很幸运,后来听说他回到了八路军根据地,他跳车后应该是被村民或者八路军的间谍救了下来,
这条消息很快就传到抓住那位大人物的部队里了。
所以那支部队的长官立即就向司令部询问:“我们收到情报说前天送往司令部的某俘虏,现已回到八路军的根据地并在指挥战斗行动了,司令部在押送俘虏期间出了什么事……”
下级部队好不容易才抓到的俘虏,结果却被上级司令部一个疏忽给就给跑掉了,这种事绝对不可以张扬,万一被曝光的话司令部可就颜面无存啦。
“这是敌人的宣传伎俩,该俘虏已确认被送交了北京上级部门。”
司令部也只能这么断然否认了。
下级部队很可能知道了司令部出的纰漏,以后再也没有问询过关于那名俘虏的事情。

猴子与乌龟,关白与将军


注①:殿下这个词在中国古代只能称呼皇室和王室的成员,但在日本古代对幕府将军、关白摄政这样的一品大员也是尊称为殿下。
其实也很正常,因为能担任这种职务的在日本都是有力大名和世家官卿。而日本的大名和官卿按日本史书的说法都和天皇是一脉的,全是早年日本某个神道教祭祀的种。
由于日本统治阶层刻意篡改这段早期的历史,加之当时日本没有文字,所以对于这个开枝散叶形成了日本后来贵族阶层的人或家族,现在我们能了解到的并不多。

猴子可以说是日本历史上的朱元璋


猴子确实很牛,他是唯一一个不是出身于这个神秘家族,却成为执日本牛耳的一品大员的日本人。也是日本历史上唯一个从一介草民起步最终掌控日本政局的人。
其实这个所谓暗语只要对日本历史有所了解的人马上就能明白它的含义了,中国那时在日本留学过的人虽然少但八路军中也有,应该一听就明白它的意思了。
而且这些暗语中的称呼用来代指日本的军衔毫无违和感,完全反映出了日本各级军衔在军队中对应的地位。
不知道作者这些小兵为啥会对被称为足轻感到被贬低,日本自丰臣时代开始实行身份统制令(类似明朝的户籍制)后,足轻就已经脱离了民的范畴而成为了最低级的武士了。
所以在德川幕府时代,足轻的地位已经类似于后来日军中的伍长了。


注②:说到跳火车那就不得不提一下铁道游击队了,这支在抗战时期才组建起来的游击队经历可谓传奇。
1945年12月1日,日军枣庄指挥官太田率1000余名日军在沙沟站向铁道游击队投降,这使得铁道游击队成为了中国战场上唯一一支接受日军投降的游击队。
解放战争中铁道游击队被改编为了解放军正规部队,后来又与起义的吴化文部合编。
1949年4月23日,原铁道游击队改编的解放军部队率先冲进了南京总统府将红旗升起。


铁道游击队击毙了不少日本的火车司机和非军方的押运人员,由于日本特殊的军属认证标准,这些人也被靖国神社所供奉,包含在我们现在常说的八年全面抗战45万-46万在关内死亡日军数字中(70万是加上东北死亡的日军)。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2-1 11:38
第五十五话:牛皮哄哄的战报


大本营发布的战报一向扯淡,这点在战后都让国民懒得吐槽了,而我在那时一直专职在做此类事情。
因此如果军队被人指责战绩全是吹的,也确实是没法反驳的事实。
当时日军和八路交战,值得称道的战果就是缴获武器。
主要以步枪、机枪为主,如果能缴获到迫击炮的话,那部队可是要大肆庆祝一番的。
最好的战果当然是发现八路军武器弹药的秘密藏匿地点,然而这种事我反正是没有听说过。
其次就是能抓住俘虏。
其实当时日军抓的俘虏大半都是农民,要想抓到八路军的干部是很难的事情。
最普通的战果反而是击毙敌人的数量了,因为这是吹牛注水的重灾区(注①)。
我在山区警备队的时候,吃尽了部队反复出动讨伐作战的苦,可讨伐队几乎每次都是扑了一个空。虽然没有战果,可讨伐队却又不能空手回驻地。

作者所在的独立混成第15旅团,在山西大同缴获的国军装甲列车(1937.9.16)


尤其是我方出现战损的时候,那就更得拿出些东西来交差才行。所以为了能够交差,所有部队都会将平时获得的战利品隐匿一部分不上报,以备不时之需时能拿出来战利品来塞责。
也就是在某次战斗中获得了战果,那么上交时就会向上级部门瞒报一定比例(比如步枪十支中的三支注②),这样就能保留下一部分的战利品。
每当我方出现损失却没有获得战果时,或者出去讨伐却空手而回时,就可以用这些留存的战利品来交差,这已经成了与八路军作战的各个日军部队的潜规则了。
那么为啥要在战利品上动这么多手脚呢?
因为缴获兵器的报告上报给上级部门后,上级部门自然会派人来清点核对这些兵器的数量,所以至少要得保证上面来人核查时,数量上不会出差错才行。
在战报中最扯淡的就是敌人遗弃的尸体数量。
因为上级部门不会特地派人跑过来查看,何况尸体很快被就地掩埋了,各中队于是就都在这个数据上大吹海吹。
哪怕只打死1个农民也会被掺水说成是5个。
如此这般,击毙敌人的战果这块,所有部队都在忙着注水。
如果每次讨伐击毙的八路军数量真的和日军战报一样多的话,那八路军的兵力自然会大大缩水。

抗战反攻阶段八路军新四军规模的扩大


可事实恰恰相反,八路军人数反而越打越多了。
我在司令部供职期间就是负责收集汇总各部队上报的战果,宣称击毙的八路军数量非常庞大。就算明知这是在胡吹,可却没有一个人会对此提出质疑,每个人都觉得战报这么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种理直气壮地在文件上扯谎的日军体制我觉得简直不可理喻。
战后,出现的数以万计屠杀当地民众的报告,大概也和日军这种日常瞎报毙敌数字的习惯有一些关系吧(注③)。
这是在华北某次方面军组织的扫荡期间发生的事情。
我们在完成整编后等待出击时,每个人被派发了一张纸币大小的照片(注④),上面印有三位八路军领导人的头像。
这三位就是毛泽东、朱德、周恩来(注:未见当时日军发的周总理照片资料)。

译:1937年日本外务省情报部门绘制的朱毛形象


这次行动由华北方面军主导,计划是进攻太行山腹地的八路军根据地;考虑有可能随时随地会遇到化装成农民或便衣的这三位领导人,或者他们可能混入俘虏到的士兵中,所以方面军特地下发了照片要求士兵随身携带,一旦碰到可疑人物就对照照片仔细核查。
一张照片而已成不了负担,所以士兵也就没什么可抱怨的。虽说不担心方面军的钱包,但给参加战斗的全体官兵印刷并配发好几万张照片,这笔经费不能白白浪费吧。
然而,直到这次行动结束以后,也没听到这些照片使得这三人中哪怕一个落入日军罗网里的消息。
抓一个八路军士兵都是极其困难的事情,居然还想抓他们的最高领导人,这不是瞎忙活吗?
日军分发这些照片,最后倒霉的还不是一般的中国百姓吗?
甚至日军兵自己也跟着倒霉了。

这照片就算朱毛当面也认不出来吧


日军攻入根据地后,把一路上村庄中农田里遇到的没来得及逃跑的村民统统抓了起来,然后集中到一个地方对照发下来的照片一个一个地进行比对。
只要发现一个脸长的和照片中有些像的,就会说着“这家伙真可疑”,然后给他一顿苦头尝尝。
没发现长得相似的,日本兵则会把照片给村民看并问:“认识他们吗?”。
如果有人认得照片中的人亦或能叫出名字表示:“认识。”
日本兵就会把他当作八路军的间谍,不管他如何辩解肯定都会被拷问个半死(注:认识的人里有这长相的不奇怪,但是能叫对名字的一定是个人才,被日本鬼子打死也不用怨谁了)。
可是村民如果回答不认识的话,日本兵就会喝斥:“怎么可能不认识?!一定是撒谎!”
于是村民还是会被日本兵一顿毒打。
无论认识还是不认识,最终一般中国民众都会因这照片倒大霉。
期间我们中队在山腰处休息,小队长按例检查携带物品(行动中经常会检查),这次是确认新兵是否携带了配发的照片。

《丹凤还阳》宣传海报


结果同期入伍的一等兵T,从胸口口袋中掏出照片时搞错了照片,掏出的是一张美国女演员狄安娜·窦萍(Deanna Durbin)的明星照。(这位女演员是当时风靡一时的美国电影《丹凤还阳》女主角)
明星照大小和配发的照片差不多,所以一等兵T一不小心就掏错了。本来他马上换回配发照片的话就没事了,可惜他运气太差,慌乱中刚掏出来的配发照片直接掉地上了。
小队长见此情景脸气得通红——活像煮章鱼。
“把美国佬的照片拿得那么稳,却把部队发的照片掉地上,这说明你作为军人精神太松懈啦!”


小队长往一等兵T头上随便扣了个罪名,接着就啪得一耳刮子把他抽得眼冒金星。
一等兵T手里那张狄安娜·窦萍的明星照也在他挨打的瞬间从手里滑落,随风飘落到深深的谷底去了。
如果一等兵T现在还活着的话,只要给他看毛泽东或者狄安娜·窦萍的照片,那他一定就会想起当时的情景吧。

平型关战役时期八路军还是采取浮报的战报方式


注①注②:其实这种浮报对方死伤数据的方式在二战前期被广泛地使用,由于敌方会在撤退时带走伤员、尸体,所以很难对敌方的具体损失作出科学的论断。
因此当时流行根据前线官兵报告击毙击伤数据乘以3-5倍来估算敌方的伤亡数字,使用这种战报的理由是既然官兵们都能确定给予敌军多少伤亡,那官兵统计不到的敌军伤亡肯定会更多。
这种伤亡统计算法其实是当时大炮兵主义流行,向敌军纵深炮击给敌军造成的伤亡没法统计因此兴起了这种算法,但无疑这种算法可以高估敌军伤亡有利于邀功,才是当时军队使用它的一个主要因素。
这种算法的缺点非常明显,使用的军队无不是乱报一气以便请功。
包括八路军也一样使用过这种预估浮报伤亡的计算敌方损失的方法,所以我们现在听到的平型关战役歼灭日军三千余的说法,其实就是八路军依照当时的惯例将前线统计的战果乘以三倍后报出来的数据。
不过随着八路军在华北广泛建立起了根据地后这种算法已经被八路军摈弃了,八路军各部都采取了按实际战果报数据的统计方法。

战利品来之不易,八路军基层部队自然不会老老实实上交


之所以如此与文中作者提到的日军会检查战利品数量并上交的原因一致,八路军各部队在审核战利品后也需将一部分战利品上交上级部队统一分配。
多报战果只会让自己的战利品被更多上交,所以虽然现在八路军档案只字不提,但是当时八路军基层部队普遍跟日军基层部队一样少报实际战果成风。不同的是日军会多报人头,但八路军只会少报,因为八路军上交充公的战利品数量是跟基层部队报的歼敌数挂钩的。
还是八路军的办法最好使。
注③:这里不难看出,作者只是一个嘴里反对侵略的不那么狂热的右翼分子,他在日军的旅部情报部门供职两年又参加过那么多次扫荡,不可能对日军的三光政策给华北人民带来的灾难一无所知。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国内不引进这本书的原因,这作者其实对当年的罪行并没有什么要悔过的意思,他只是一再强调自己不是加害者而是军国主义受害者。

吉鸿昌与左宗棠


注④:这张朱毛的照片堪称本书的点睛之笔,当然它并不是原书的配图,据说是天涯网转载原翻译文后补充的配图,码字的对比了一下觉得有些像是上面两位。
原图文字尤其是上面的日文平假名早已经模糊不清了,所以码字的重新配了下字,日文平假名是苏维埃的意思,但是日文似乎有错,比之现在苏维埃的平假名多了一个五十音的字母,不知道是不是几十年来语法变化的原因。
总之该照片真实性存疑,没有更多资料能证明这是日军当年发给士兵的照片。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2-1 11:39
第五十六话:情报室值班(上)


士兵如果调动去其他什么部门手续很简单。
只要穿着军装带上配发的武器和私人物品,到对方部门报上自己的大名,当天就能保证你有睡觉地点和饭食供应。
我从山里到了保定的六十六旅团司令部,最后被分配去的地方是传令班。
一个旅团下属四个独立大队(长官军衔为大、中佐),一般我们都称这些独立大队为部队(注:就是用该部队的数字编号称呼,如101部队)。
我所在的传令班就是由部队的士兵和原属一百一十师团(鹫)残留的士兵混编而成(注①),人数大约有20名。
不管是呆在前线点蜡烛的山区阵地内还是在后方配有电灯的司令部里,士兵的生活依然没有区别。可能是和朝夕相处了两年的战友分别,我多少还是有些念旧。虽然还是在军队里,但一个人跑到这么个陌生的地方生活,心里对新巢穴终归还是会有所抵触。
所谓传令班是指在司令部里各部门下,比如作战、情报、人事功绩、财务酒吧等地方工作的士兵组成的班。这和军官的专属勤务兵是有区别的。
吃完早饭每个人就分开去各自工作的地方,到午饭时才会再见面,接着再继续分开各自忙到晚上。
工作性质有一半类似于现在的事务员(注:指在固定办公地点办公的公务员)。

东京大学红门


因此传令班的士兵当时有很多都出自红门(东京大学)或者有名的私立大学。可惜不管出自哪家大学还是会被没学历的老兵抽耳光,毕竟军队里比起学历更注重的还是资历(注②)。
在前线的中队里随时随地都会减员(战死),但在司令部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注③)。
所以对我来说能在司令部当差那是顶好顶好的。
之后我在这里呆了两年多时间,和山区警备队相比经历有很多不同之处。
转到司令部后我就被分配到情报室任职。
情报室任职乍一听很厉害的样子,实际上也就是早晚扫个地跑个腿什么的,没别的事就在情报室值班。
值班期间要做的工作首先就是印制情报记录。
情报记录就是将从各部队汇报过来的敌情与司令部持有的情报比较判断后,编成一本概括司令部辖区内敌情的小册子,然后再发给下属各部队和上级司令部。

码字的当年小学时的试卷都是老师们油印的


把这个东西用蜡纸誊写好后印刷出来就是我的工作——也就是油印,我负责的工作就是蜡纸制版(用铁笔写原稿)。
把部队作战命令等机密资料蜡纸制版然后印刷出来也是我的工作,因为这些情报记录都属于“机密文件”,所以印完以后蜡板必须全都烧掉。
如果操作不熟练的话,印完以后就会发现自己手上、脸上沾满了油墨,整个人变得黑乎乎的。
另外我还得负责接从司令部下属各部队打来的联系汇报电话。
这些电话那头传来的尽是些某处警备队被敌人袭击了,损失多少多少这样的内容;要不就是派出的讨伐队在何时何地和敌人交战战果如何如何,等等诸如此类的报告。
也有接到过“请帮忙写点能让阁下夸赞几句的战果进去好吗”的求助电话,口吻像是给阁下(将官)拎包的副官。
然而那时候无论哪支部队,都已经没有能力取得什么像样的战果了。
凡是出现战死者在战斗报告中都必须向司令部汇报具体情况,我一边听着战死人员的名字,一边记录下来,这可真是件让人心酸的工作。

日军的死亡证明书


特别是听到以前所在中队里熟悉的战友和上官的名字,在把他们写进报告里时真是让我悲痛欲绝。
往司令部汇报的内容中也有关于敌情的报告,包括八路军司令部现在位于何方,附近有无八路军部队活动等关于敌方动向的情报。
关于情报的可信度会按照甲、乙、丙的顺序先后排列,日军调查获得的内容为“可信度甲”,中方(伪政府)的调查结果为“乙”,从村民口中了解到的传言则是“丙”。
一般部队都会利用中国人密探来搜集八路军的情报。
很多带着同样目的放到敌区的密探,他们其实也和八路军有来往。在日军和八路军的中间地带,双方的探子还会互相交换情报。
因此这些情报真实性马马虎虎,基本可以算作乙等偏上的类别。
对八路军来说不必特地派间谍到日军驻地获取情报就能掌握日军的动作,也算是个好买卖。
这种预警系统对他们真是太有效了。

八路军抓住了日军密探


比如日军为了发起某项行动,会先把各部队长官集中到司令部召开作战会议,这个消息当天就会送到八路军那里去。
等日军各部队准备完毕开始行动已经是四五天后了,那时候八路军已经完全做好准备,挑好地方就等着日军上门;如果情况不利八路军就会退进深山避战,八路军无论采取哪种对策时间都非常充裕。
每次日军出发前,作战的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我先前本来还搞不明白八路军的间谍网到底布置在哪里,现算是明白了:中国人翻译、往司令部送燃料的马夫、汲水壮丁这些都可能是八路军的间谍。
另外还有一到傍晚就必定会出现在司令部墙外的那对拉二胡的男女,他们肯定也是在侦查日军的动向。
总之,到专门负责印刷的情报室工作以后,我能掌握到比在前线时更多的信息了,对我来说也是个很好的学习机会。


注①:日军110师团顾名思义是由日军常备的甲级师团第10师团留守部编成的甲级师团,该部归属华北方面军时主要负责北京的守备工作。
1942年5月,随着140联队转给它,它成了一个三联队制的师团。按理110师团是甲级师团应该有个四步兵联队。但是这会它转入了一个联队才三联队,因此它的兵力之前被大量抽调过,应该是以它的部队编制了新的师团,实际上110师团降格成了一个丙级师团了。
然而就是这么个被某些人咬着说战力很差,以此来证明八路军战力差的治安师团之一的110师团,在一号作战中狂扫国军攻取了洛阳,其后一直驻守洛阳直到日本投降。
这些网上极力被贬斥为战力‘差’的治安师团,偏偏个个都能拿国军刷战绩。

日军陆军大学(左)与陆军士官校


注②:作者似乎对他服役的旧日本军队不太了解啊。
日本军官全部出自陆军士官学校,只有进了陆军士官学校才能成为日本的陆军军官。而陆军士官校中极少数佼佼者方能成为陆军大学的学生,也就是未来将军的预备人员。
日军中成为将军却没有上过陆军大学的被称为无天组,这其中在中国最知名的就是阿部规秀。
阿部规秀能成为了极少数派的无天组,从他升为陆军中将后的职位中可以看出一些端倪来。他是因为要回日本担任陆军与天皇之间的联络官才升为中将的,这个职位显然不是一般人能担任的,所以从他这个任命不难看出他背后有某个权势家族或个人在撑腰。
无天组的其他人基本也都是阿部规秀这种情况,一般日本军官没上过陆军大学就别想成为将军。
日本军队对成绩一直极其重视,陆军大学毕业生成绩前六名会被称为军刀组(天皇御赐军刀),类似明清科举的庶吉士,前途会特别顺畅。

日本海军


日本海军也一样重视成绩,会根据成绩分配学员的床位号,在海军大学校当学员时床位号越靠前,将来位置出缺时就越能优先升上去。
去查看旧日本海军高级职位,你就会发现同一届学员担任的同一个高级职位的顺序,就是按他们在海军大学校时的床位号数字顺序由小到大依次担任的。
因此日军无论陆军还是海军,对学历和成绩都是极其重视的。

二战时日本陆军少将肩章


注③:作者为啥会认为在后方就安全了?
他怕是不知道这两个吧。
浅野嘉一陆军少将,华北方面军碇泊场监(负责日本本土向华北输送的物资转运),1937年11月初遇游击队袭击被击成重伤,14日伤重毙命。此人可能因为是后勤系统的缘故,因为并未追晋。
大桥熊雄陆军少将,华北方面军特务部部长同时兼任军事顾问部部长,1944年4月14日在北京被中共地下党刺杀毙命,追晋中将。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2-2 17:27
第五十七话:情报室值班(中)


司令部大楼背面有座小仓库。
这座仓库里堆满了以前驻扎在这里的,一百一十师团遗留下的像小山一样的文件。
当时整理这些文件的时候,我发现里面居然有收缴上来的八路军宣传文书。里面的内容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就以整理文件为借口仔细阅读起来。
这些文书都是逃离日军,或负伤被俘的日本籍士兵随身带的“日本兵反战同盟”(注①)宣传资料。此外也有八路军出版的画报、以及《论持久战》这样的著述,总之各式各样什么都有。
关于这个反战同盟,以前攻入敌区的时候经常看到他们留下的传单和宣传物品,但我真正了解他们到底宣传的是什么还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我本来就不太喜欢军队,但也没有反战同盟的人那种想要彻底摆脱军队的想法。因为他们不仅仅只是脱离了日本军队,而且反过来还要从八路军那边朝着日军射出名为“反战”的箭矢过来。

反战同盟


对当时的日本军队来说,这群反战同盟的会员就是叛徒。
他们宣传自己的观点说:“现在这场战争日本是为军阀和财阀的利益而发动的,士兵只是他们的牺牲品。因此我们要尽早结束战争,早一天回到家乡去。为了这个目的士兵们必须要团结一致,把枪口指向后方。”
很不好意思,那是我根本还不懂财阀、军阀是什么意思。
但对他们提出的“早一天结束战争,让世界恢复和平”的口号却深表赞同。
我还看了八路军的画报和报纸,上面的内容与大本营发布的战果完全相反。日军的损失十分惨重,海战被击沉的战舰、航母的名字都写得一清二楚。

八路军在墙壁上的武器图画,土八路那时就有一个航母梦


一开始我只觉得敌人的宣传手段还挺不错的写得像真的一样,可后来随着时间流逝眼见日军的形势越来越糟,逐渐感觉似乎他们并不只是宣传,莫非真的……。
就在这时候我读到了《论持久战》和有关八路军的文字资料。看着看着,以前对八路军模模糊糊的印象渐渐清晰了起来。
过去在前线时,经常从保安队的中国人队长那里听到关于八路军的传闻(详见23话《好人不当兵》);现在看到了这些资料后,发现和他当初说得是一模一样。
八路军善待日军俘虏,还承诺到日本战败时八路军会负责把他们送回日本去,这点在反战同盟的报纸上专门提到了。
但我还是没法产生抛弃日军逃亡到八路军那边去的想法。
也就在这期间,司令部下属某旅团通信部队中有一名一等兵逃跑了。
这只是当时军队中一种厌战情绪造成的,他反战的勇气还是不够并没有逃到八路军那边去。

正在编写反战材料的反战同盟投诚日本人


可我还是挺羡慕有勇气采取这种行动的士兵的。
先不去管他了。
情报室保存的文件五花八门,其中最能引起我注意的,是华北宪兵队发来的关于日军军规违纪的报告。
这些情报都属于机密,士兵是没资格看到的,多亏了我的岗位提供的便利。
以前我只听到过关于“馆陶事件”(注②)的传闻,但现在从这些文件里很清楚地记载了事件的详情。
这个“馆陶事件”发生在当时山东省的“衣”兵团(59师团),起因是被命令转移到其他兵团的士兵们喝了酒以后在哨所内胡乱开枪。
士兵开枪后队长狼狈地逃到其他营地去寻求庇护,这使得事情闹大被上面知道了。
本来这种事情哪个部队都会有,如果队长能果断处置的话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可最后那两个开了枪的士兵还是被军法判了死刑。
如果他们开枪打死了人,那么判死刑还情有所原,然而他们并没有伤到谁。
可惜陆军刑法对士兵特别无情,在军队里士兵地位比虫子还低。了解到这件事以后,我对军队再也无法产生任何的信赖感了。

常德战役中被俘的国军


各个部队经常把抓到的俘虏送到司令部来,司令部收到后就会把他们转送到更上级的部门去,在转出去前会把他们暂时收押在司令部里面的一间小屋中。
有时候俘虏太多小屋装不下了,就会留下嫌疑最大的人,把其他人都释放掉。
具体操作就由我和伍长A来进行,看着俘虏名册我不禁挠头。
部队的上交的调查报告都宣称这些人是敌方的间谍,所以没法根据报告决定到底放谁走。被日军抓捕的俘虏按理应该都是有嫌疑的,所谓嫌疑就是指俘虏是敌方的人,然而我知道很多俘虏都是普通村民,是底下部队为了凑数抓来的。
尤其当讨伐战没有战果时,急红眼的队长就会随便抓些村民,然后向上级部门报告说“俘虏数人”。
这种事情基本上所有讨伐部队已经当成理所当然的程序进行了。
“要不这样吧,就先把住在城里的人放了吧。”


翻译看了名册后对我提出了建议,他还说住在城里的人放他们回去后,说不定我还能得到点回报。
我也想占点便宜(注:作者显然记起了驴子那件事),所以马上就同意了他的提议。
我们从名册上挑了三个在城里有落脚点的人释放了,将释放信息通过翻译告诉他们以后,这三个俘虏高兴地直对我磕头。
释放他们以后不久,我还特地在他们三人城里住址的附近晃来晃去期望能捞个谢礼,结果啥都没捞着(注:会不会是翻译官已经把好处都米西米西了)。


注①:日本反战同盟会是八路军对侵华日军进行反战宣传策反成功的一个标志。
到日本投降前日本反战同盟会已经有成员上千人,主动投诚和被八路军俘虏的日军一共也就七千多人。除了主动投诚的日军,被俘的日军中也有不少人加入了日本反战同盟会协助八路军。
出于保护这些反战同盟会会员的目的(战后基本都回国了),至今身份公开的反战同盟会成员仅有寥寥的36人。
其实日本战俘在二战中帮助同盟国军队对付日军不仅仅是在八路军中,帮美军的也不乏其人。他们很多跟随美军的轰炸机行动,为美国轰炸机指示地面目标,比投诚八路军的日军反日还积极。
美军对这些帮忙的日军俘虏评价是对美军很忠诚。

河北馆陶,1965年由山东改隶河北


注②:馆陶事件指的是1942年12月27日,驻山东省馆陶县的59师团所属53旅团的一个中队兵变的事件。
闹事的士兵当时已经确定要转到别的部队,在转去别的部队前夜喝了酒后这些士兵在军营里又是开枪又是扔手雷。按理说闹事士兵只有6人不难控制,但是奇怪的是军官和士兵没人阻拦反倒都逃出营区躲避他们,后来这些闹事士兵还在城里到处找逃走的主官要报复他。
更神奇的是都闹成这样了,这些闹事的士兵第二天依旧老老实实地去了别的部队,到站后一下车就被扣住了。
事件处理结果如文中作者所说,其中两名闹事士兵被处以了极刑。
相关部队主官被撤了一大批,独立步兵第42大队长五十君直彦大佐撤职;步兵第53旅团长大熊贞雄少将撤职;步兵第59师团长柳川悌中将撤职;陆军第12军司令官土桥一次中将撤职。
闹事士兵所在中队的福田中队长自杀。
这处理结果可不像是6个士兵醉酒闹事那么简单。
从作者的表态也能看出,这件事其中应该别有隐情。可惜作者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活着的话今年101岁),馆陶事件的真相归于尘土了。


旧日本军队最精彩的内讧还是陆海军的矛盾,双方在青岛差点为了港口使用权打起来。
不过鲜有人知的是,虽然国军在山东抗战时一枪不放就一溃千里,但是在1930年时青岛驻军还是成功化解了一次日军的挑衅,使得日军发动青岛事变的计划流产。
然而这没什么用,第二年关东军就成功发动了九一八事变。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2-2 17:28
第五十八话:情报室值班(下)


我们旅团负责警备的地区是以保定为中心,包含20个县组成的“保定道地区”。
京汉线穿越河北省中心,其西是冀西地区、东则是冀中地区属于河北平原,冀中地区物产丰富是华北的大粮仓。
在这片地区八路军也建立了冀中军区(注①),当地的八路军尤其擅长游击战。
那里的各个村子都通过地道连接在一起,为反抗日军村民无论男女老幼都被编入民兵组织。
冀中地区在河北省是抗日意识特别强烈的地方。
昭和18年(1943年)在日本国内新成立了支部队,还没有与八路交手的经验就给直接派到冀中去了。
在冀中即便手中握有千军万马也会让人感到棘手,更何况派去的是这么一支新成立的部队。八路军趁他们立足未稳就发起了攻击,简直就是送羊入虎口。

伪军与日军联欢庆祝日军攻取武汉


首先被盯上的是这支部队配属的皇协军(协助日军的中国军队,被八路军称为伪军。)。
在各县城和主要乡镇里日军都设有阵地,在每块阵地附近一般都有由皇协军负责防守的辅助阵地,皇协军的兵力大概是日军的三到五倍(注②)。
皇协军使用的武器都是日军提供的,所以当他们被八路军消灭或者直接叛投八路军的时候,这相当于日军间接给八路补充武器弹药。
皇协军本来就没什么战斗意志,只要八路打上一枪吓唬吓唬,他们就会作鸟兽散,甚至直接就投了八路。
接连好几天皇协军反水逃亡的报告送到了情报室里,自然令阁下(将官)大为恼火。
“有马(注:被冀中八路军暴打的大队的大队长姓氏)搞什么名堂,让他滚过来!”
就算阁下再怎么发火也没用啊。
等到八路军收拾了皇协军后,接下来就轮到日军倒霉了。
一开始,八路军还是采用他们最擅长的诱敌出击然后伏击的战术(围点打援),后来慢慢地开始转向拔除日军的炮楼、前哨阵地,大有要展开正面进攻的趋势。
“某警备队昨晚遭到敌人的攻击,虽然将敌人打退,但我方也战死若干人,负伤若干人。”
“某队今日在县城附近与敌人遭遇,战死若干人。”
诸如此类尽是些负面内容的战报雪片般飞来。
尽管我们部队在八路军展开反动后不久便开赴满洲,但在此之前战死的人员依旧不少。
战死者众多固然也有运气背的因素,不过部队素质不高才是主要原因。

日军的骨灰盒


这么评价战死者实在是有些不敬啊。
那时候不仅下属部队遭了大罪,连司令部所在地保定也被闹得一刻都不得安宁。
昭和19年(1944年)末日军战线全面陷入了不利,城内外的反日游击队活动也愈发频繁。他们主要针对那些家中男丁已经被动员走的日本侨民的商铺和住宅下手。
每天晚上司令部都会接到无数求援的电话,光我接到的就有百十来通。
司令部里只有不到200名士兵,这些人本身被分配了通信、密码、护卫等各种职责,每个人手里都有工作根本走不开。
而且就算勉强挤出人手派出去,一出门就已经被人盯上注定白跑一趟。
可又不能对同胞见死不救,因此尽管人手不足,司令部还是会硬着头皮派人救援。
组成这支救援队的兵力除了我们传令班也没其他人可用了,于是我们每天晚上都会被密集的求救电话召唤,往往我们只带一把刀就出门了。
日本侨民的驻地多集中在保定车站到城门一带属于城外,所以从城内的司令部过去我们都是一路小跑。
至今我还记得一件事,那是保定的神社被游击队捣毁不久后的某天晚上,那晚正好轮到我在情报室当班值守电话。


“喂喂,司令部吗?这里是城外某某商会。八路军正在袭击我们,请马上过来!”
一个急促的女声夹杂在喧闹的杂音中从电话里传来,听筒中还不时传来枪声。正当她催促我们赶快过去时,突然听筒中传来“啊——”的一声惨叫,电话随即挂断了。
我们不敢怠慢急忙赶去,可等我们赶到那一切都晚了。那个女人被人从背后来了一下,她至死手上还握着听筒。
这时八路军已经处于全面反攻的最后准备阶段了,如果继续在保定待下去我的命运也很难说。所幸那年6月份,部队就把这烂摊子甩给了接防的部队开赴去满洲了,我们转归到了关东军旗下。
这两年在司令部当差期间最大的好处就是成为情报室的成员,因为负责管理我们的中尉K和他下属的两名下士官,都是那个时代里少见的有人情味的上司。

吕正操上将


注①:冀中根据地的经历恰恰反映了敌后抗战的艰难,冀中根据地由最长寿的开国上将吕正操(1904-2009)创建。
冀中根据地是当时华北八路军根据地中罕有的平原根据地,冀中根据地既是八路军最为富庶的根据地,也是河北的大粮仓。为了争夺这一富饶的地区,日军在1942年5月1日纠集了五万兵力对冀中军区展开了‘五一大扫荡’。
这次扫荡中日军大规模建立据点挖掘封锁沟,冀中根据地被分割成2600余块。面对优势装备的日伪军,身处平原的冀中根据地抗日军民遭到了巨大损失,最终冀中军区主力不得不从平原转入山区作战。
冀中根据地自此降为了游击区,以平原游击作战为主。
1944年,随着八路军的反攻连连得手,冀中军区才得以重建。
《地道战》这部电影的背后,是冀中抗日军民吸取与日军在平原作战血的教训,利用地道开展游击战争抵消日军的装备优势的经验总结。

汪伪首都1师


注②:这时的日军兵力已经捉襟见肘了,为了维系太平洋战场在中国的兵力不断被南调,中国战场只能更多地交给鼠首两端的伪军。
虽然伪军战力极差但其中也有少数精锐,除了伪满军外还有汪伪的首都1师和首都2师,上面这张照片据说就是汪伪的首都1师。
图中能看到左上角的伪军戴着德式钢盔,据说在南京向日军投降的国军德械师官兵并没有被日军在南京屠杀,而是在后来投靠日本侵略者组成了汪伪首都1师和2师的骨干。

邢仁甫


伪军中有个很特别的家伙叫邢仁甫,他的特别之处是被现在网文包装成了八路军投日的最高级指挥官。
此人曾为一一五师教导第六旅旅长,当时八路军各部在华北建立根据地时常常虚张声势弄个听起来很唬人的名号,这个所谓教导旅比八路军主力团实力差很多,其实连团级都不一定够格。
此人因为军阀习气严重加之生活腐化而被撤销冀鲁边军区司令员职务,因此心怀怨恨刺杀了接替他出任冀鲁边军区司令员的黄骅,背叛八路军投奔了国军。
1944年邢仁甫又转投了日本人(还真有1944年投日的)。
所以此人并不是八路军中出的卖国贼,而是国军中出的。

解放军装甲部队开入天津


邢仁甫从他1944年转投日寇的举动说明他不受国军待见。后来1949年天津解放他被俘时的军衔也能说明他在国军眼中的地位,从1945年再投国军到这会了,他始终就是个军统少校。
国军中惯例军统军衔高于普通军队一级,这样算下来邢仁甫也就是个国军的中校。比起同类来邢仁甫混得也够惨的,像是解放战争中叛变投敌的东北民主联军作战科长王继芳,投奔国军后直接就是少将。
抗战时期国军对叛投的八路军官兵都是至少官升两级优待,可见邢仁甫这个‘旅长’有多水了。

銮披汶·颂堪


这些伪军都属于日本人扶植的傀儡政权,但是和日本结盟的政权中有一个并不是傀儡政府,它就是日本当时在亚洲唯一的独立国家盟友——泰国的銮披汶·颂堪政府。
銮披汶·颂堪本人亲日积极推动与日本的结盟,可是泰国整个政府上层却几乎都反日暗中对盟国提供帮助进行反法西斯的活动。
于是泰国成了亚洲的意大利,明明是轴心国的盟友,但是却在战后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随着銮披汶·颂堪下台,泰国新政府倒向同盟国的倾向日益明显。当时驻扎在泰国的日军第18方面军司令官中村明人中将曾经想武力占领泰国以防万一,但是被辻政信制止了。
因此战后虽然泰国是法西斯阵营的一分子却没有被惩处,仅仅是吐出了日军帮助下侵占的马来西亚领土而已。
泰国二战时期的表现正应了銮披汶·颂堪的名言:“哪一方在战争中溃败,哪一方就是我们的敌人。”
感觉泰国当时就是玩了一个无间道,玩得还不错两头都讨好了。

辻政信


昭和三参谋之一的辻政信为何当时会容忍泰国政府暗地搞的小动作,这个至今没有定论。
二战后被英国通缉的辻政信从东南亚辗转逃到了中国,然后在民国政府的包庇下又逃回了日本,从而躲过了审判。
他从东南亚一路逃到南京,无论是这一路辗转还是与民国政府取得联系都得有人从中帮忙才行,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内幕只能等待揭密的那一天了。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2-2 17:28
第五十九话:信


刚入伍的时候,社会上的朋友、熟人都还常常写信给我。然而随着日子逐渐推移信的数量也就越来越少了,最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再也不联系了。
有句古诗叫“去者日以疏”(注①)。
在我当兵的五年时间里,只有妹妹和住在浅草的那位A子两人一直坚持在给我写信。妹妹她是作为家里的代表给我写信,因为我父母要务农很忙,而且他们二老实在是耍不来笔杆子;哥哥他又再次被征召参军,因此家里也只剩下妹妹能给我写信了。
A子是以前公司(东宝电影)里一位前辈的亲戚的女儿,我们俩被介绍认识时她还在上女子学校(初中)二年级。
A子与我在入伍前一年才开始交往的,我们之间关系其实还没有定下来。
我当年并没有指望和她能在一起,虽然我也动过这样的念头。我们士兵都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生活,实在没法开口与她约定将来请她等着我回国。
虽然我们的关系还处于说不清道不明的状态,可A子却没有放弃依旧坚持不断地给我写信。直到八月份战败为止,她写给我的信都有好几百份了,我真没想到她会这么长情。

日军明信片


我自然也不只是光收信,我也通过军邮试着给她发出过明信片。但士兵能在明信片上写的东西非常有限。写多了很容易会被审查的人留意到,然后内容就会被他们从头到尾全部涂黑,接着还会被他们叫过去狠狠训上一顿。
早知如此,那我出国前提前和人约好暗语就好了,其他战友也是经常这么抱怨。
到了昭和20年(1945年)初,我们兵团里的人都为是会被分配去冲绳还是满洲而忐忑不安,一个个整天提心吊胆的。虽然士兵必须服从命令让你去哪儿就去哪儿,但我还是决定一旦明确了去向就立刻让A子知道。
正巧,这时候华北派遣军征集当地(河北省)兵员,有一个年龄挺大的伍长(注:这应该是一个退役的老兵)被招了进来,和我在一间房里做事。
那个伍长和我处得挺投缘,不久就聊开了。
有次伍长说:“我认识很多当地人,如果你有什么信想寄回国的话随时可以找我……”
是吗?!
我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招。

1937年日军攻占保定后在保定西关大街举行入城式,天公都看不下去了


于是我立即趁热打铁把给A子的信托伍长找人帮我寄回国去,信里的内容其实挺一般的,只是最后提了下部队说不定近期会开赴满洲云云。
其实我最想告诉她的就是这个“近期会开赴满洲云云”,结果就是因为这一句摊上事儿了。
信寄出去几天后,我被负责收发邮件的一个曹长(上士)叫了过去。
“你看看这个。”
一边说着,他一边递给我一封被打开的信。
我一看正是A子寄来的。
当时军队里虽然也规定个人的书信要保密,但实际上士兵的信随便找个理由就能硬拆开看,士兵对此也只能干瞪眼。
——3月10日遭到空袭(注②),浅草被炸了,家里只有我存活下来了。
我现在孤身一人,这可能是天意要让我们俩在一起所以特地留下了我。从今天起,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等你回来。听说你部队要去满洲,我特地拜托爷爷带我坐船去满洲。
期待我们能在满洲相见——

李梅烧烤场景


我看完以后(意识到坏了)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写有“近期会开赴满洲云云”这条消息的信确实通过伍长的熟人交到A子手里了。
然而A子信中提及这事还被负责审查信的曹长发现,这会给我带来无妄之灾。
“她怎么会知道部队要去满洲的?”
曹长的问题就这么一个。
虽然部队里不断有情报泄漏出去,但部队开拔毕竟还是军事机密。绕过审查告知A子部队转移的消息(却没提醒她别在信里提到)确实是我失策,可既然是我拜托伍长帮的忙那就绝不能出卖伍长。
事已至此我只能深吸一口气死死咬定:“是我通过军邮在明信片里写‘可能开赴满洲’的。”
这么说意味着是负责审查军邮明信片的曹长漏看了我的明信片,他当场就发飙了。
我被曹长打得脸都快变形了,但全程我始终都忍着不吭一声。后来我既没把这事儿告诉伍长,也没告诉其他战友,就当没发生过(注③)。
司令部楼下的花园里正开满了丁香花。

作者还记得桃子否


我在司令部楼顶不停地一遍又一遍读着A子的信,脸颊上挂满着的泪水怎么擦都擦不干。
既有为A子甘愿等我到天荒地老而感动流的,又有因泄漏军情而被打感到后悔莫及流的。
昭和20年(1945年)6月初,部队迅速转移去了满洲。
当时的形势无论是派一两个残缺不全的兵团去满洲也好,去冲绳也罢,都已经无法改变日本失败的命运了。


注①:令人唏嘘啊,我们中国都没几个知道的这么一首没有名字不知作者的汉代古诗,竟然日本人的一个高中生(作者应该是高中生)都还能背下来,可见日本对中国文化钻研之精深。
八九十年代时,日本把这些中国古文化包装成了它自己的东西满世界兜售,宣称自己才是东亚文化自古以来的中心。当时在中国不少所谓学者们还帮着抬轿子,鼓吹什么日本这是把东方文明传播到世界的盛举。
现在的棒子把中国文化当成自己的文化申遗,其实就是在复制当年日本的行为。

柯蒂斯·李梅与勋一等旭日大绶章


注②:图上的是美国的李梅将军,二战时为美国第二十轰炸机联队指挥官,美国陆军航空兵当时最年轻的将军(1941年还是少校,1944年37岁升任少将)。
他创造性的发明了对日本城市进行夜间轰炸,更有创造性的是他用的不是炸弹而是燃烧弹和汽油!
他将B-29带的自卫武器全部拆除使得弹容量增加了几乎一倍,在扔完燃烧弹后B-29轰炸机群还会将携带的多余燃油喷洒出去,于是地面上转眼间变成了一片火海。
据说在空中,B-29的轰炸机飞行员就能闻到肉烧焦了的气味,为此日本人痛骂李梅是地狱鬼畜。
为了表彰李梅的烧烤做得好,战后日本天皇还给他颁发了一等旭日大绶章。
当然这是玩笑话。

美国海军部长阿利·艾伯特·伯克在1961年成为第一个获得一等旭日大绶章的外国人


一等旭日大绶章在二战结束前日本仅授予中将以上的高级军官、有爵位的人以及大臣。二战后民间仅仅也是少量商业巨头和专家学者能获得,对外则只颁授给了两个美国军官。
一个是李梅,另一个更加鼎鼎大名就是1961年的时任美国海军作战部长阿利·伯克,著名的伯克级驱逐舰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

源田实,珍珠港偷袭计划细节的主要制定者


李梅之所以会被授勋一等旭日大绶章是因为礼尚往来的缘故,据说是因为当年日本航空自卫队的最高长官航空幕僚长大将源田实访问美国时,美国没搞懂日本自卫队的军衔制度所以错误的以中将规格的15响礼炮迎接(应该是17响礼炮)。
气得源田实立在当场不动,这让美国感到很难堪,便颁发给源田实荣誉军团勋章作为补偿。所以后来在源田实的推动下日本于1964年第二次,也是至今最后一次将一等旭日大绶章授予了外国人——与源田实同级别的时任美国空军总参谋长李梅。
荣誉军团勋章由美国国会颁发,授予美国人时不分等级,但授予外国人时则分为总司令,司令官,一般军官及外籍军团成员四个等级。

源田实得到应该是比朱可夫低一级的司令官荣誉军团勋章


该勋章在美国一般也只颁发给中校以上级别的军官,但有趣的是该勋章在美国的勋章层级中地位却不高,仅排第四位。然而该勋章的司令官级别偏偏是绶带章(美国仅有的两种绶带章之一),因此别国还礼时因为对等原则也不得不用绶带章还礼。
这就是李梅为何能获得一等旭日大绶章的原由,因为1964年刚好是李梅在美国空军总参谋长的位置上。
注③:作者挺滑头的,这事只要他抵死不认曹长除了赏他一顿耳巴子也没别的办法。如果上报了就成了曹长渎职,所以这事曹长也只能是揍一顿作者就算了,他比作者还怕事情闹大。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2-2 17:29
第六十话:八路军是怎样的对手

作者手绘的八路军形象和现代影视中的差不多


一直有个问题让日军倍感颇头疼:对手八路军到底是支什么样的军队……?
八路军的前身是中国红军。

中国工农红军


1927年8月1日,在江西南昌由朱德、贺龙、叶挺领导约三万名红军战士,针对蒋介石的国民政府举起了武装反抗的旗帜。
面对红军接连不断建立起稳固的根据地势力逐步扩大的势头,蒋介石曾数次发起包围进攻行动。也正好就在这时候,日军在满洲挑起了事变(译:九一八事变)。
于是红军就从位于江西的根据地出发开始了著名的“万里长征”,最后进入陕西省为抗日做部署,那时候他们的兵力达到了8万人。
1937年(昭和12年)发生了日华事变(译:七七事变),紧接着红军就和蒋介石组成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红军也被改编为国民革命军115师、120师、129师这三个师团。
这就是八路军的由来。

少了条手臂的八路军重机枪手


所谓“八路军”是第八方面军的俗称,另外八路军也被称为第18集团军(注①),这是按照国民革命军编制的称呼。
八路军成立后进入了蒋介石军队战败撤走的华北地区建立根据地,把普通民众组织起来形成军民一体的体制来反抗日军的占领。
八路军与日军以及蒋介石国军最根本的区别就是——它是一支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军队。
因此日军战败后,中国又回到了从前,同一民族的八路军和国军之间继续展开了斗争。最后国军大败,中共则踏上了建立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道路。
自古以来在中国一提起军队,多半想到的就是军阀的雇佣兵或土匪强盗,普罗大众被他们害得很惨。
但是八路军却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时刻以那著名的“三大纪律六项注意”为准则和人民相处,所以在普通民众眼里这支军队和以往任何一支都不一样,被称为是“我们自己的军队”。

作者对八路军还是很佩服的


八路军能得到中国一般民众的支持也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1947年国共内战胜利前夕发表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宣言》(在下拜读后顿觉精神一振容光焕发,敢叫天地换新颜的雄情壮志澎湃在心中,真乃神人。译①),自此八路军转变为解放军。
1949年10月在北京,毛泽东宣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那时解放军已有五百万兵力,现在还有没有那么多就不清楚了。
万里长征结束时只有8万人(注:此时红军加上西征损失的2万兵力也只有6万)的那支武装,在经历了13年的发展后扩大了60倍——五百万的兵力。
这简直就是‘大跃进’。
如果把红军时期比作刚出生还在襁褓的婴儿,那八路军时期则是少年到青年,解放军时期可喻为青年到壮年。
八路军时期是从1937年到1947年的这十年间,这段时间八路军基本都在和日军作战。
中日战争初期,在山西省平型关的山区里击败了板垣师团;昭和15年(1940年)夏季到秋季,同时发动攻击了日军在华北各地的阵地(即有名的百团大战),这段时间彰显了八路军的实力和活力。

日军对晋察冀边区的封锁与扫荡


日军自从被八路军出其不意攻击从而遭受了惨重损失后,就发起了好几次“八路军扫荡行动”,一直深入到了位于山西和河北省境内山区里的八路军根据地中。
1941年及其第二年,当时日军正处于高峰期。由于采取了密集的扫荡行动,这时候的八路军反过来处于最艰难的时候。不过即便是在如此困难的情况下,八路军依然投入很大力气建设根据地。
在八路军存在的这十年中,有八年时间既在和日军战斗,同时又在建设稳固的根据地。
毛泽东也经常举出建设好根据地后的各种便利,如良好的群众基础、优秀的党、优秀的红军、有利的地形等。

巍巍太行


但其中最重要的还是地形,其证据就是:凡是八路军建立的根据地都在日军能难进入的深山里。
就以我所处的冀西地区(河北省西部)为例。
这里建有中国共产党晋察冀边区政府(察哈尔省、山西省、河北省),其位于山西省和河北省边境的崇山峻岭(太行山)之中。
该政府下还有各地区的行政公署、各军区、各县政府到村政府一整套行政机构。

作者想象的儿童团形象


群众组织有抗日救国会,女性有抗日妇女会,小孩子有抗日儿童团,诸如此类村民全都被组织成了民兵。
八路军会帮助这类村子干农活,还会把种地的农民武装起来,以便随时和日军作战。
受过抗日教育和军事训练的孩子们则会加入八路军,从正面和日军作战。
共产党就是这样组织和指挥群众,并将矛头指向日军。

进行农业生产的八路军和民兵,左下角是民兵的地雷箱


日军对此气急败坏,派出大批军队袭击根据地,不仅放出毒气,还把村子一家一家给焚烧殆尽。但这些举动非但没能消灭八路军,反而让他们像滚雪球一样越滚愈大。
当时日军上层无法体会到隐藏在中国深山中和潜伏在地底下不断萌动的革命趋势。
到了1944年,日军在华北的军力急转直下(注:日军调集了华北方面军7万余兵力南下发动一号作战进攻河南),再也无力支持“八路军扫荡行动”。这下就该轮到八路军转而进攻日军兵力薄弱的阵地了。
于是各地兵力被消弱的分遣队在八路军的进攻中风雨飘摇。正如毛泽东预言的那样,抗日战争进入最终阶段“我之战略反攻、敌之战略退却”。
只不过日军在这阶段的初期便向盟军投降了。
虽然还有人不甘心全面失败,希望能体面地投降;但日军在当时那种四面楚歌,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已经和失败没什么区别了。

八路军还有土豆,这可是传家宝,志愿军也吃这个


八路军虽然只有小米粥喝,手中的装备也比日军低劣得多,可就是这样的对手让日军已经也无力挣扎了。
日军在和八路军打仗的时候,一直采用杀光、烧光、抢光这种三光政策(注:作者只有这里点了一下三光政策)。八路军则针锋相对采用不烧、不杀、不抢的方式来对抗。
一支爱护民众的军队,我当时还真没想到有这种事情。就算有这么要求的军队,可里面的士兵又怎么可能做到不伤一名民众呢?
八路军自建军以来直到现在,坚持将“三大纪律六项注意”作为军队的根本,一直将这个作为军队的行动指南(注②)。
三大纪律是指:
1.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
2.一切行动听党的指挥;
3.一切缴获要归公。
六项注意(注③)是指:

利用门板做担架


1.用过的门板要装回去(注:原文为睡过的门板,这显然是作者理解错了,门板应该是拿来做担架的);
2.睡觉时用的稻草要放回去;
3.说话要和气;
4.公平买卖;
5.损坏东西要赔偿;
6.借东西要还。
八路军并没有提出什么苛刻的要求,只是强调了些理所当然的内容,但和日军相比还是让人感觉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可能是日军的行为实在太不像话了……

八路军这个番号实际上只存在了17天


注①:1937年8月22日根据国共两党的协议,北方的红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1937年9月11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便将八路军改称为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
虽然八路军这个名字从8月25日北方红军改名使用,到9月11日又改称十八集团军一共只正式存在了17天,但是在公开场合当时的中国共产党一直努力强调的都是八路军这个番号。
多少路军起源于北伐战争时期,在当时给予这种番号等于民国政府承认该单位的半独立地位,属于比较固定的番号是不能随便取消的。
所以中共突出强调八路军这个番号,也是为了避免民国政府翻脸不认账取消番号做的预防工作。

皖南事变示意图


事实证明这是正确的,1940年10月19日民国政府强令江南新四军、八路军转去江北,由于项英对中央转去江北的命令采取拖延的态度,最终给了国军调集军队布下埋伏的时间。
1941年1月4日国军在皖南泾县茂林地区伏击新四军军部的直属队,制造了著名的皖南事变。
说实在的国军战力之差在皖南事变已经露出端倪,7个师8万人的国军战斗部队围攻新四军军部非战斗人员占绝大部分的9千人,还让新四军冲出去了2千余人。
国共两军的战力差距一览无遗。
紧接着1941年1月17日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便发出了撤销新四军番号的通令。
而皖南事变正好发生在华北八路军的百团大战最后阶段——反击日军扫荡的尾声。


译①: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于1947年10月10日公布的政治宣言,亦称《双十宣言》。毛泽东起草﹐朱德﹑彭德怀署名,刊于当日《人民日报》﹐后收入《毛泽东选集》。
这段和()里的内容在一起,不知道是原翻加注的还是后来转载的某位加注的,码字的在()内保留的内容应该是作者加注的话。
注②:此处不知道是原翻理解错了,还是原翻看的版本漏了一段,码字的改动较大。
原文如下:
正如先前描述的那样,八路军自建军以来直到现在,正因为有这个一直作为军队根本的“三大纪律六项注意”,才能做到以此为行动指南。


注③:《三大纪律六项注意》是土地革命时期,毛主席在湖南省桂东县沙田镇提出的红军军纪要求,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前身。
三大纪律是:行动听指挥,不拿工人农民一点东西,打土豪要归公。
六项注意是:上门板(用来做担架的门板用完要给人家装回去),捆铺草(晚上用来垫在地上睡觉的干稻草不但要放回原地还要捆好),说话和气,买卖公平,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要1947年才发布,所以在这之前作者只见过《三大纪律六项注意》。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2-5 12:15
第六十一话:打倒粪阀

作者要是真当白领也就没西伯利亚篇了吧


旅团司令部所在地保定,是座四周被城墙环绕的古城,当时城里还有个河北省公署(注:伪省政府)。
司令部决定好好利用这些城墙,想在上面画上漫画来为日军作宣传,而我因为曾经在电影公司画过漫画,尽管画的不怎么样但还是被挑选出来做这份工作。
人手方面,除我以外只有另一名士兵外加一个中国苦力,就这么三个人。

这板车拉得可值钱了,子孙万代啊


我们仨每天早上往板车上堆上了油漆和其他作画材料后,就拉着板车从司令部出来到城墙下开始干活了。
本来司令部计划让我们在靠近城门的城墙上画上10副超大尺寸的漫画,但由于省公署的反对所以只得作罢。
因为这项工作必须的材料费和人工费都是由省公署出的,他们表示没有那么多的钱给我们去做那么大块的广告牌。
其实他们真正的想法是:不希望在自己城门边上有那么大块丑陋的日军牌子。
多亏他们,我才躲过了自暴家丑这一劫。

日军航拍的保定东门


最后我们只是在城墙下架好梯子,然后用白漆胡乱刷上“东亚新秩序建设”、“八纮一宇”(注①)等文字来代替了司令部想要的漫画。
这些字的意思其实连我们士兵都不懂,中国人看了那就更是觉得莫名其妙了。
从负责刷写这些文字的人角度来看,这工作其实也不能算是件让人省心的活。
虽然当地治安还算可以,但还是经常有敌人的便衣和民兵在附近转悠。在这种局面下,还得背对着中国人干活,我们心里总是怕怕的。
当时负责刷漆的我腰间揣了支手枪,而另一个士兵则端着支步枪在下面担任警戒。
可即使这样,如果敌人便衣想袭击我们那真是太简单了。
还好,这种危险的情况我一次都没碰到过。真是不可思议啊。

日军俘虏本就不多,作者没被袭击可能跟前文作者放走的那些本地人有关


反正抓我们小兵也没意思,对敌人一点好处也没有。
不过也有收获:比如跟我们一起干活的中国苦力和我们熟了起来;还有就是由于经常往返省公署,所以在那边也混了个脸熟。
在公署里甚至有人说“如果你被部队除名了,可以过来当个职员(注②)”(注:作者这酱油兵大家都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想要早日回国去见A子的我听了吓一跳,马上回司令部向副官报告了这事儿。
对这事司令部是这样回答:“当然不可能把你除名,何况你是司令部的机要人员,就算除了名也是要继续当成军属(注③)对待的。”
这个回复比要我去当省公署职员还令我吃惊。

只找到了张县公署的照片


我既不想进省公署,也没打算当啥军属,只是一心希望能够早日回日本去而已。
在城墙上刷字可是个难得的闲活儿。
工作没有定量,每天的进度全都由我一个人决定。每天干上一点就能收工,然后让中国苦力带路,我们跑到附近小店里混日子。
那个中国苦力的名字我现在记不起来了,有次他要我在城门入口显眼的地方写些东西。

这已经是属于三十年前的记忆了


我看了他递过来的文稿被弄得是一头雾水,上面居然写着“中国粪阀打倒”这几个字。
要说“财阀”、“军阀”我能理解,但这个“粪阀”倒是第一次听说。
于是我问他:这个是怎么回事儿?
苦力说了这么一番话:当时哪怕在北京、保定这种大城市里,夜香的处理都靠的是人挑马拉,那会儿在日本也是一样的啦。

儿时的记忆啊,穿街过巷的粪车


只是这人挑马拉的工作在日本由市/乡政府处理,但在中国的城镇却是被某个人把持着。也就是说无论哪个家庭,这种必不可少的夜香清理工作都被城镇中最有势力的人一手控制。
而且这些人还和政府人员沆瀣一气,这就更有恃无恐了。
因此收集的人不但索要服务费用,而且还经常抬高价格公然勒索;凡有不从的都会给小鞋穿,不接受就不给你清理了(注:老北京两霸,送水的水霸,掏粪的粪霸,最不能得罪)。
在当时腐败盛行的中国,“肥水输送”也成了个社会问题,一般家庭就这样被不断地敲诈。所以,普通人对把持运夜香的人非常憎恶,斥之为“粪阀”。
我听了中国苦力的解释才明白粪阀的意思,就在我考虑要不要写的时候,这次宣传行动却突然被命令中止了。
如果再晚上两三天的话,说不定这条珍奇的“打倒粪阀”标语就会出现在城墙上了。

八纮一宇


注①:八纮出自中国古籍《列子·汤问》: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
大意就是天下之水不断流入大壑中,怎么也没法填满。
日本为了让国民无条件地支持侵略战争利用宣传机构拼命塑造天皇权威性,同时为了给军国主义扩张寻找理论依据,编造了日本传说中的第一代天皇神武天皇下旨‘八纮一宇’的故事。
也就是编造说日本在全世界扩张侵略,是完成神武天皇颁下的旨意要实现天下归一,让天皇掌握全世界。

南京汪伪政府


注②:日本为了监视自己扶植的当地傀儡伪政府,在伪政府中安插了众多日本人,这其中有些日本人的级别非常高。
比如傅作义收复五原时风传击毙的日军中将水川伊夫,但这是讹传,水川伊夫战后病死在了横滨。不过水川伊夫确实是日本安插在伪蒙政府中的身居高位的日本人,但是他不是军人而是警察系统的类似少将衔的警监。
这些安插在伪政府中的日本人中,确实有一个日本现役少将被中国军队击毙了。
在八年全面抗战中被击毙的日军最高级军官就是日本海军大将大角岑生,他在1941年2月5日因为座机被击落而命丧黄杨山。

须贺彦次郎


与他同机毙命的还有日本现役海军少将须贺彦次郎,不过此人在日军中的军职至今是一个谜。他公开身份是汪伪的海军高级顾问,查他的过往他应当是隶属于著名的梅机关。
此人是日本稀有的主张建立独立空军的将领,也因此他受到了排挤转而到中国从事间谍工作。此人据说对自己的线人非常慷慨,加上他家境殷实所以他经常用自己的钱资助线人,因此他应该也搜集到了大量重要的情报。
须贺彦次郎在中国到底收集了哪些重要情报未见任何记录,但是可以肯定他死后被追晋了中将。

戴眼镜的那个立领的日本鬼子就是所谓的军属


注③:日军中有个蛮奇怪的划分,日本挑夫、会记他们由军队雇用日常也穿军装却不是军人,而满铁员工不穿军装却属于准军人范畴。这些为日军作战部队提供辅助的人员,死于战争中也会被靖国神社立牌位供奉,在日军中被统称为军属。
所以日军的军属概念与我们中国的军属概念不一样,日本的军属是军队所属的意思,涵盖范围比我们中国的军属大得多,没军衔的军队辅助人员在日军中也属于军属。
文中当军属的意思就是作者得一直待在六十六旅团辖区里。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2-5 12:15
第六十二话:滚落的头颅

这话是作者本书仅有的两篇记录日军杀戮暴行的两话之一,另一话为之前用活人练刺刀


在情报室工作期间,经常要和北京的师团司令部联系,所以我经常会回北京出差(注:那会应该叫北平)。
从保定到北京走京汉线约三个小时,距离不过一百多公里,正适合当天打来回。
仅凭一把刺刀、一枝手枪就一个人出去旅行,说不害怕那是嘴硬,但能离开狭窄的情报室还是让我有种被解放的感觉,因此依旧乐在其中。
出了保定路过涿县、丰台,中午就能到达北京。在司令部吃了午饭后下午才办事,一般也就是传递个文件什么的,很快就能办完了。
办完事后,只要赶在晚饭前归队就行了,这之前在北京有整整“三小时”的空闲。
这个才是出差期间我最享受的时刻。
平时因公外出的时候都得带着写有部队名字的证件和袖章出去,不过如果是去些不方便的地方(慰安所、饮食店等),就会把臂章取掉装成是北京当地的一般外出士兵。
在北京这种地方,大街上到处都是部队外出的士兵(宪兵一般不会主动查证件),这样就不会暴露我是外来公干的了。

上海慰安所,据说在一二八事变时侵华日军在上海设立了在华的第一个慰安所


那时候,在北京西单有个面积挺大的士兵专属慰安所,那里年轻的姑娘们专门接待士兵(注①)。
因此凡是因公外出到北京来的士兵,必定会到这里一游进行‘实弹射击训练’。
北京作为中国历史悠久的都城,市内有很多名胜古迹,可我们这些士兵却很难提起兴趣。
现在我回想起来感觉真是可惜,不过从那时候的士兵的角度来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对于有今天没明天的士兵来说,哪有心思管它什么历史啊文化啊,满足自己的裆下才是第一位的。
我办完司令部的事,去‘西单阵地冲锋’前,到胡同里先找了一家饭店填饱肚子。
店里客人并不多基本都是中国人,而且中国人开的店也不怎么欢迎日本兵。
为什么呢?
因为一到付账的时候,日本兵小气是出了名的,遇上脾气大的还会掏出枪来,到最后往往以霸王餐收场。
哪怕是在北京这种治安有保障的地方,也会经常遇到这种耍流氓的家伙,还尽都是外地部队的(吃完霸王餐后就溜了没处找人去)。

一块饭店招牌告诉了我们为什么国家强大那么重要,1945年11月长春。


也难怪中国人开的店都会对日本兵畏而远之。
我进这家店后坐在二楼楼梯口附近的位置,当时吃了什么已经记不得了,但就在我刚吃完的时候,突然上面二楼传来了争吵声。
“你敢瞧不起军人!”
有个男人的声音厉声吼道。
“啊!”
接着传来了女人的惨叫声,随即就有个似乎很重的东西咕咚咕咚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我瞥了一眼……吓得猛吸了口凉气!
那居然是颗血淋淋的女人头颅!
发生这事儿后店里上上下下乱成一团,好几个中国客人从二楼跌跌撞撞地逃了下来径直跑出了门去。
他们是怕惹祸上身吧。
反应过来的我也慌了神,过不了多久接到店里的报告的宪兵和警察就会赶来。这可不妙啊,我是假公济私跑到这里摸鱼的,被牵连进去可就麻烦了。
当时我也顾上去弄清楚那女人是不是日本人,至于楼上惹事的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军人也就更无暇顾及了,我赶紧地逃离了现场。
由于遇到突发事件我和其他顾客一样也没付钱,我在北京吃霸王餐这是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被日军强行带走的中国妇女


注①:日军之所以要设立慰安所主要是有两个目的:
1.满足日军士兵的兽欲,避免他们在地方上惹出太多麻烦影响日本在占领区的统治;
2.大量日军在外乱搞患上了梅毒等疾病严重影响了日军的战斗力,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日军索性直接开慰安所以便掌控慰安妇的身体状况。
据日本学者的著述记载,最早的日军慰安妇是从日本国内和朝鲜招募的,都是些欠钱还不上的女人。她们在被带到中国后在去目的地的火车上就开始接客了。

美国宣传画都这么画,美军啥德性还用说?


被梅毒困扰的日军却从中得到了启发,于是在太平洋战场上处境不利时,日本开始实施一场特别的病毒战。奔放的太平洋岛屿女郎是日军策划的这场病毒战的武器,而作战针对的就是美国大兵。
结果......加害者日本固然是猫盖屎极力掩盖这件事情,受害者美国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场病毒战的具体战果成了一个两国都羞于启齿的秘密。


不过话说回来,日军尽管弄了慰安所却还是没有避免非战斗减员,于是日军开始大力推广‘冲锋一号’。这玩意不知道是日本进口德国的还是德国学日本的,反正这两家都叫这个名字。

现在连截2分钟的片段都是版权方要求下架了


比起日本来,德国为了保证雅利安人的血统纯正,对于‘冲锋一号’的推广更加上心,在斯大林格勒1943年冰天雪地的冬天里都不忘给当地德军官兵送去。

日本的美军招待所


战后日本籍的慰安妇们回到了她们献身侍奉的祖国,却备受蔑视和欺凌,甚至不少人被荣誉谋杀了。
回国后慰安妇中相当一部分人等待她们的命运,还是继续为了国家而献身。为了保证大和抚子们的贞洁,于是这些慰安妇们又被安排去了美军招待所,美其名曰她们是维护日本女子贞洁的最后防线。
战后在日本驻留的美军,只要花上10美元(美军当时最低月薪50美元)就能包一个日本女人一个月,从洗衣做饭到暖被窝全套不打折。

1946年的东京


上面这照片很多宣称是1945年9月的东京,但是码字的见过有的文章说是1946年的,这个恐怕才是真实的时间。
但是不管是1945还是1946,那些被日本当抹布一样用了就扔的慰安妇都为这些崭新的楼宇建起做出了贡献,但是日本却并不愿意提到她们的牺牲。
也难怪,毕竟国家当老鸨不是啥光彩的事情。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2-5 12:16
第六十三话:战友(上)


我在军队里生活的时间虽然还不到5年,可我还是认识了不少战友。
到现在虽然已经过去了40年了,但依然有些人令我无法忘怀。我不但经常缅怀逝去的战友们,还常去给尚在的战友们帮个忙什么的。
在我脑海里其中有两个人形象至今依旧鲜明栩栩如生。
二等兵M和我是同年兵,一样被一张红纸招进了高崎联队。我和他在同一个班里忍受着新兵训练,上了战场以后又被分到了同一个中队里。
在同年兵里我们的关系可以说是最铁的。
他这人看上去根本就不是个当兵的料。
首先他动作非常迟缓,其次说话含糊不清,最后脑子也常常转不过弯来,这三条本来只要有一条就不适合呆在军队里。
因为在部队里这三条只要沾上一条就得常常挨巴掌了,尤其对于新兵更是如此。倒霉的他却占全了,结果自然是被老兵们打得惨不忍睹。常常他会连着好几天被班长、老兵扇耳光,脸都被打变形了。

日军特殊的体罚工具(注①)


军队里当时对新兵管理采用连坐的方式,一个人犯错所有人都会被牵连。
“喂!M!你能不能上点心?就因为你害得我们每天都挨打,你搞什么啊!”
其他新兵因为M犯错的连带责任而也老是被打,最后他们再也无法忍受。于是,大家开始抱怨起来,都疏远了M。
可能是因为在班内我的床位和M相邻,比起其他新兵我更是深受其害。
也许是源于我和M属于同一类人,都不适应部队里的生活;因此我就算被M连累而一起被老兵狠狠教训了,结果我反倒是愈加同情M了,对他实在是没法产生一点恨意。
进入5月份,新兵便经常会到营区以外的地方训练。
某天发生了这样一件事。
新兵是在乌川附近的练兵场训练,结束后会到联队隔壁的高崎公园里大休息。
我身旁的M这时对我使了个眼神示意我一起去厕所。
“搞什么鬼?”
我满心好奇地和他一起去了。
然而到了厕所跟前M却没进厕所,而是绕到厕所背面从石墙顶部取下一个纸箱,然后唰一下闪进旁边的树丛里,还叫我也进去。

大福饼是日本点心的一种,做法类似于我国的汤圆但大了不少


M在树荫下从箱子里取出一个大大的大福饼。
“快点吃。”
对我说着M就拿起大福饼自顾自地开始吃起来。
这一串动作快得根本就看不出M以前那种“迟钝”的样子来,以至于我从那时起开始怀疑M是故意装出一副“迟钝”的样子。
我们吃完大福饼,脸上装出一副啥事都没有的表情,还大声唱着军歌回到了队伍中……
俗话说得好纸包不住火。
我担心白天那事儿会被人发现,心里一直都很紧张。
结果还真出事了。
负责训练的上等兵那时偏偏也在上厕所,就这么巧我们两个被他撞了个正着。
上等兵之所以没当场惩罚我们两个,是因为他认为拿大福饼过来的还另有其人,他想等人齐了以后一网打尽。
后来M交代说其实在那地方偷偷放下大福饼的是他的家人。
M的老家就在公园隔壁,得知部队训练回来后都要到公园里休息,家里人就特地等在公园。和M对完暗号后,家里人就会把大福饼搁到那地方。

遇到作者和M,全班也是够倒霉的


理所当然的,当晚我们班挨的是“特级巴掌”,用靴子抽的那种。
我和M又是当事人,更是被这“特级巴掌”打得嘴角都裂开了。对其他饼没分着却有份挨打的新兵,真是有些过意不去了。
“下次我请大家吃大福饼,这次的事我一定会补偿的,真是对不住大家了。”
当晚熄灯后,M在我隔壁床位上说着就哽咽起来。
将一名普普通通的市民扔进军队这个士兵制造工厂里,仅花三个月的时间就要把他转变成帝国军人(注②),自然在这三个月的训练期里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总算熬过了新兵训练,当我们新兵要登车开赴战场的时候,M的母亲在高崎车站的站台上对我恳求:“我儿子就拜托您了。”

车站送行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好几次对我鞠躬。
到了前线后,之前还在一起的战友们都一个个被分配到不同的部队去了,我和M则被分到了同一个中队里,还一起驻守山区的阵地。
可M到了山区警备队后居然还和国内一样,把事情接二连三地搞砸了。
“这事儿你也有份!”
结果在这里我还得因为M挨老兵的打。
三个多月后,M突然就被调去临近的另一支部队去了。这次调动我们部队里只有他一个,而一般调动都是两三人一起,只调动一个人的情况从未出现过。
M走时我连给孤身一人离去的他送别都办不到。
打那儿以后,我和M就分开在不同的阵地上了,我们一直都没有能恢复联系。

带着战友骨灰盒的日军士兵


之后过了不久突然就传来消息:M战死了(注③)。
我无从获知M到底是怎么死的,更没法拿朵鲜花去送送他,真是遗憾啊。
虽然我明白士兵运气有好有坏,明天是否还能活着谁都不敢保证,但真没想到同为新兵的战友中第一个战死的会是他。
自从大福饼事件以来,我时不时地会揣测:M那副“慢吞吞”的样子是不是装出来的?
因为我和他呆的时间最长,这使得我能发现一些日常中在他身上看不到的举动。
可能他认为在军队这个特殊的社会里,有一副“迟钝”的外表虽然可能会被人欺负或者挨打,但却不会惹上什么大祸,所以就故意装傻吧?
如果真是这样,说不定他就是因为演过了头了反而招来了灾祸,结果被调到其他部队去,落得了这么一个结局。
真是这样的话M的那番表演岂不白忙活了?
可惜真实情况到底是怎样的,M永远无法回答了。
七年后,我从西伯利亚回国,立刻便去高崎公园旁边M的老家拜访。
他母亲看到我立马失声痛哭,这是必然的啊。

松下政经塾


注①:日本有种特别的教育方法,就是对端坐的人直接用棒子敲头,这被日本人认为可以帮人集中精神助人顿悟,因此这敲人的棒子被叫做精神棒。
既然说到精神棒,就不得不提一下松下政经塾了。
1980年由日本被誉为‘经营之神’的松下幸之助创立的这个松下政经塾,就一直在使用这种教育方法。这个名字上丝毫不掩饰松下幸之助野心的松下政经塾,至今虽然只有200多名学员,但是却已经培养出了3位大臣、3位市长、30位国会议员、1位首相(野田佳彦)。
不过近年来随着日本民主党衰落,松下政经塾已经风光不再。
无论是陆军的教育棒还是海军的精神棒都不能帮人顿悟,倒是都能帮人成佛。

日本士兵被教导参加战争最大的荣誉就是一死报国恩。


注②:不得不承认当时日本的新兵训练很有一套,训练出来的士兵素质确实很高。
严苛的军旅环境既有日本特殊阶级制度的原因,也有日本军国主义教育的故意为之。为了将人变成听话的猛兽,日本在军中采取了极限施压的措施对新兵进行奴化和兽化教育。
这既让日本士兵变得不得不视死如归,也让日本军队成了一个畸形的怪胎,日本帝国最后走向灭亡也就是必然的结果了。

从幼儿园抓起的日本军国主义教育


不过日军素质高也跟当时的日本从娃娃抓起,小学就开始进行大量军事训练有极大的关系。一般日本人从懂事起就被教导要为军国主义献身,他们从小就被强行灌输了一个一死报国恩的梦想。
教育真的能改变一个人,也能改变一个国。

抱着骨灰盒的日军


注③:作者关于M的事情闪烁其词,似乎关于M的死作者还知道些东西,但是应该是他顾忌什么因此不愿明言,很可能当年与M之死密切相关的当事人他出书时正居于高位。
作者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在之前说到馆陶事件时(详见57话)也是欲言又止。
此处无声胜有声,从作者不写之处我们能窥探到日本社会隐秘的一面。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2-5 12:17
第六十三话:战友(下)


石川伍长也是位让我无法忘怀的战友。
和我一样他也是被一张红纸征召入伍的,恰巧也是同一天到高崎联队报到的,我们是同年兵。
不过在高崎新兵训练期间我们被分在不同中队里,所以当时并不认识。直到新兵训练结束,派到战场进了同一个中队,这时候我才算认识了他。
他是个头脑灵活、态度严谨的士兵,无论是在长官还是在班长那里都颇受赏识,每次有什么事情头一个就会叫他。
他在我们这一批新兵中稳居右翼(指军队里成绩良好的人)头名。

眼镜就是伍长(应该算是准士官)一条杠。


当我还是肩扛两颗星的一等兵时,他就已经晋升成了一根金线的伍长。
石川伍长做事任劳任怨,而且责任感非常强,是个很较真的人;他就是那种模范标兵,是部队要求每个士兵借鉴的对象。
可是就是这份责任感和认真劲,在战斗中却让他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我和他一起值守在山区阵地的时间很短,就只有半年而已。
新兵到了战场依旧是忙得昏天黑地,不管新兵之间关系有多好,也没有闲功夫坐下来聊天。只有在站岗或者分配到山上的分哨所时(注:这应该是南窖村),才有机会聊上两句。
中队要负责好几块阵地,所以经常阵地之间会有勤务调动。即使在同一个中队里,如果所在的阵地不是自己小队负责的,周围就尽是陌生人了。

大安山位置示意图。大安山应该是日军阻止八路军进攻门头沟煤矿的重要据点


有次他被调去了一线阵地——一座叫大安山的山区阵地后不久,就由于部队改编、转移等等各种变动我与他失去了联系,而我最后也被调到了保定某(第66)旅团司令部去了。
到了保定后过了一年多,某天他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与他攀谈后我了解到这次他是被调去参加平原地区(注①)的战斗行动,随着部队从山里出来到保定火车站集结。
趁着等待新命令下达的间隙,他特地跑来看望我。
山区的士兵由于不习惯平原地区的战斗,所以常常出现伤亡,因此一定得多加小心。此外,这次行动的对手是兵团辖区内特别顽强的八路军(冀中根据地),为此我特地提醒他注意,他表示这些他都知道。
战友好不容易过来一趟,我却没有什么能招待的。再加上时间仓促,所以我们仅仅只能在营房里聊上一会儿。
他回去的时候,我去酒吧买了些馒头(日本的馒头类似中国的素馅包子),姑且当作特产送了给他。
“希望我们能快点再见,请多保重。”
我送他直到了门卫处,他说着挥了挥手向我道别。

日军出殡


没想到这竟会是我和他的永别。
之后过了十天。
和平时一样,我在司令部情报室里记录各部队打来的电话报告,其中也包括前一阵话别的石川伍长所在的部队,报告的内容正是该部在平原地区和八路军战斗的内容。
在讨伐队击毙八路若干名,俘虏若干名,缴获兵器若干之类战果报告的最后,我方的损失中突然出现了石川伍长的名字。
我在听到这个报告的时候胸口不由地一紧。
毫无征兆之下,那位百忙之中还不忘抽空来看望我的石川居然就已经战死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虽然战死这种事本身对于具有强烈责任感的他来说是很难避免的,但是我依然纠结,他到底是怎样战死的?
后来我才打听到以下信息。
他所在的小分队正在追击逃跑的八路军时,突然左侧射来了子弹。小分队被突袭顿时陷入了混乱中,纷纷逃到了附近低处寻找隐蔽。等稳住阵脚后才发现,在刚才遇袭的地方有一名新兵受了重伤倒在地上(注②)。
由于刚才过于混乱,大家都把这个负了伤的新兵丢在一边给忽略掉了。作为小队的一员,石川伍长面对这种情况他会怎么做呢?
当时他和负伤士兵的距离约20米,和八路军的距离也只有200米左右。如果跳出去救人铁定会被集火,虽然明知会被针对,但他依然不顾小队里其他队员阻止的手势冲了出去。
冲到负伤的新兵跟前,石川伍长抱起负伤的新兵就往我方所在地点撤离。


他就是倒在了回程的路上。
据说他背部中弹无数,其他人只能流着眼泪看着却毫无办法。
他平常责任心就比别人多出一倍,因此落得了这么个死法。如果换成我的话恐怕连头都不敢抬,我怎么还可能像他一样在枪林弹雨中为救个中枪的新兵而奋不顾身呢?
我是根本做不出像他那种行为的。
虽然同样是士兵,但军装下面装的东西却不一样,所以像我这样的人最多只能当个一等兵了吧。
同样是战友,其人其事却是千差万别的。在认识的战友中能有这么一位标准的“战场美谈”式的人物,对此我到现在都还感到非常自豪。

1944年华北根据地的反攻


注①:1944年,由后来的开国上将杨成武率领八路军部队重建了冀中根据地,该根据地严重威胁了日军华北和中国两大派遣军的联系动脉——平汉线。
因此日军尽管此时在华北兵力已经是捉襟见肘,依旧还是决对冀中根据地进行了多次扫荡,但是日军的扫荡都被冀中八路军所粉碎,冀中根据地反而日益壮大。

1945年华北反攻


1945年8月,晋察冀军区对日伪军展开全面反攻,攻占城市70余座,解放了西迄同蒲铁路,东到渤海、锦州,南临正太路、石德路,北至多伦、赤峰的广大地区,使晋察冀根据地与晋绥、晋冀鲁豫、山东根据地和东北解放区连成一片。
八路军这一系列进攻作战将华北日军完全压制住了,而正面战场1945年时高达500万的国军却没有什么表现依旧在坐等。即便是唯一一场国军伤亡比日军少的会战——雪峰山会战获胜时,国军也止步于之日军发起进攻前的战线没有趁机扩大战果。
要废一个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他一直闲着,军队也一样。

伤兵满地


注②:日本伤兵大概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伤兵,无论是中国、美国还是苏联的救护兵,都遇到过好心救治日本伤兵却反被其伤害的事情。
日本一直对士兵宣扬被敌人抓住后会被怎么虐待致死,同时还鼓励士兵与敌人同归于尽。
因此日军在太平洋岛上投降时,美军都要求日本兵把衣服裤子脱完才允许他过来,就是被诈降的日军暗藏炸药和武器暗算怕了。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2-5 12:17
第六十四话:士兵就免了


我在旅团司令部期间经历了佐久间盛、田中信男、下枝龙男三位少将旅团长。
这里就给大家介绍一下其中的一位——田中信男少将的故事(田中少将之后在英帕尔战役中继任33师团“弓”的师团长注①)。
这个人有两大特色。

田中信男


一是蓄着一副夸张的大胡子。
据说蓄这大胡子是在满洲事变中,追剿反满抗日大将马占山的时候开始的。
打那以后这大胡子就出名了,以至于有传说小孩看了都会吓得哭不出来。
别说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他本来长得就比较魁梧,然后又在两边脸颊上左右伸出10多公分的胡子;无论哪个小孩看到后肯定都会停止哭闹。
其实与其说是孩子不哭了,还不如说是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了才对。
在前线部队里将校军官以下人员经常会有留胡子的,但能蓄出这么漂亮的大胡子的我是没见过第二位。
这胡子太有名了,以至于天皇都推崇还专门下令:“田中的胡子不许剃。”
这事儿被田中少将知道后自然是又多了一笔自得的资本。
少将另一大特色就是敬礼了。

招财猫


一般军队的敬礼都是把右腕举到右肩高度,然后用指尖顶住军帽右侧的帽檐。但我们这位少将则是把肘部稍微往上弯一下,敬礼的样子看着就像“招财猫”似的。
部队里对敬礼特别注重,但这少将自己都做得马马虎虎,所以也从不会在这方面挑三拣四的。
他不仅不挑剔,甚至到前线视察的时候还把敬礼给省略了。
比如士兵正在休息时见少将来了就要起身敬礼,可他却说:“士兵就免了,免了。”
连士兵举枪致意都免了。
这是因为少将懂得体恤士兵的辛苦,与其让士兵弄这没用的敬礼还不如让士兵多休息会。
少将就是这么个在敬礼方面特别随意的人。
但事情都有两面性,因为敬礼动作太随意,他自己反倒因此挨了巴掌。

1941年10月在武汉视察的阿南惟几


那天是有个高层大员到旅团司令部视察,那位大员召集了我们司令部的将校军官们在情报作战室里召开会议。
我当时负责给他们端茶送水,当我正要进入房间时,却听到里面传来“啪叽,啪叽”打耳光的声音。
会不是开得好好的吗?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满心疑窦地跨了进去。
只见少将两手伸直紧贴裤缝像个新兵一样站得笔直,在那位大员面前一动不动。
“这算什么敬礼,给我重来!”
那位大员(注②)个子矮小,和少将一比简直就像个小孩,此刻却脸涨得通红。
怎么会这样,都已经是少将了居然还得挨巴掌……

从作者文中看日军军官间虽然上下等级分明,但是打架时也没谁在乎了


如果是在作战会议中因为部队方针上意见有什么分歧争执激烈,倒是会出现将校军官们争得最后拳脚相加的情况,可那毕竟也还是留有余地的。
这位大人却只是因为这点细枝末节的事情便当众抽少将,这可就完全只能说是粗俗了。
我在军旅生涯中发现:凡是那种在敬礼上特别严苛的上司,打起仗来往往显得很无能。
敬礼哪怕敬得再标准,攻打八路军的时候,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啊。
比起这个,对士兵来说有个能命令“前线不需敬礼”的少将才值得庆幸。
不久以后少将就升任为中将,被提拔为33师团的师团长,到印巴路赴任去了。
但那时战况已经糜烂,哪怕万骨枯也没法一将成了。
被派去参加那场战斗的士兵也够可怜的,而那位被提拔到那么个残破不堪的师团去当师团长的将军阁下,运气也实在是太背了。
“士兵就免了,免了。”
这句话后来在司令部工作的士兵中间流行了很长时间,其实大家是在怀念那位被调离的田中少将吧。

英帕尔战役中的英军炮兵阵地


注①:英帕尔战役1944年7月就结束了,田中信男到任时已经是6月27日。
这时英帕尔前线的日军,已经完全不理会第15军司令牟田口廉也中将(英帕尔战役中不重视后勤饿毙大量日军被骂为鬼畜牟田口)进攻的命令自行溃退了。
而田中信男之所以会被提拔为师团长,是因为牟田口廉也将15军参战的三个师团(第15、第31、第33师团)的师团长都给撤职了,需要有新的人来接替的原因。
所以田中信男与其说是去赴任,不如说是去收拾烂摊子指挥撤退的。
其后盟军就在缅甸发动了大反攻,田中信男后来的情况不明但他死于1966年,所以应该是率部退入了泰国境内。

驻印军的战绩


英帕尔战役也说明了果粉鼓吹的什么远征军是缅甸盟军主力纯粹就是瞎吹,远征军面对的是缅北的日军两个师团3万人左右,而光是远征军发动缅北反攻的同时在英帕尔发起进攻的驻缅日军第15军就高达8.5万人。
所以毫无疑问,缅甸战场英军才是主力。
当时驻印军名义上还是隶属于东南亚战区盟军总司令蒙巴顿指挥,但是实际上从训练后勤到作战都是由美国控制。
不过史迪威还是有义务上报战果给蒙巴顿,所以根据BBC纪录片中透露的数据,中国远征军中的驻印军歼灭了日军4000余人,这个战果是驻印军以比日军少的牺牲取得的很不错。

冈村宁次


注②:作者虽然没说这个大员是谁,但是在漫画中其实已经给出了暗示。
63师团是华北派遣军军部的直属部队,所以下来视察的肯定也只能是华北派遣军司令部的高层。
日军高级职位是没有副职的,因此华北派遣军司令部中能比田中信男军衔高的只有两个职位,一个自然是华北派遣军司令官而另一个是华北派遣军的参谋长(有时也会是少将)。
田中信男1944年5月16日已经走马上任去缅甸的33师团当师团长,在这个时间点以前到63师团成立,这期间华北派遣军司令官一直是大将冈村宁次,参谋长则一直是大城戸三治中将。
所以哪个中将抽的少将田中信男耳光不言而喻了。
大城戸三治中将1942年11月9日 - 1944年10月14日出任华北派遣军的参谋长,然而古怪的是此人的资料几乎没有(只查到八路军资料中记录的他说的几句话),照片更是别提了——找不到啊。
难道是因为矮的原因,所以他不愿意拍照?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2-10 10:35
第六十五话:中佐大人的笑容


田中阁下身边有两位副官,一个高级副官是中佐,一个副官是大尉。
这位高级副官中佐大人是个特立独行的军人,令我印象深刻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虽然军衔只是个中佐(中校),但在司令部里他却是仅次于将军阁下的二把手。
不知为何他基本上不到作战室、情报室之类司令部的中枢机构里来。他喜欢呆在作战室隔壁自己的房间里,窝在炕上盖着一床火红的棉被横躺着看书或喝茶什么的就这么待一整天。

部队主官后面那个不显眼的就是副官


有时为了让他在文件上签字,我不得不跑到他的起居室里去。这种事情本应该由军官或者下士官去干的,可他们总是差遣我过去办。
“高级副官阁下,请盖个章。”
“没啥大事儿吧,章在那边,你自己盖吧。”
每次得到的回答都一模一样。
如果章恰巧不在身边,他就会用红铅笔在我恭恭敬敬举着的文件上唰唰签上大名,却总是不看文件内容一眼。
这位中佐还经常会写明信片,写完以后就会到作战室往桌上一放。
“给我寄出去。”
说完转身就又一溜烟跑回自己房里去了。
我虽然不会窥探他的明信片都写了啥,但总是会‘不经意’间瞥到。
明信片的内容都差不多,基本上就是:“老是当个万年中佐我都已经绝望啦,真受不了(注①)。”
如果小兵这么写个明信片寄出去的话,肯定会被负责审阅的准尉给狠狠削上一顿。
有件事情我印象很深。

墨索里尼被处决


在昭和18年(1943年)秋,意大利向盟军投降。
中佐收到这个报告以后大骂:“和这种国家结盟(注②),当然会落得这个结果。东条真是个混球。”
做为现役军人的中佐居然骂当时的首相——陆军大将为混球,看着气冲冲的他,我不禁瞪大眼睛,胆都快被他吓破了。
不过,这位中佐大人一旦打起仗来,整个人就变了。
无论在嗖嗖的枪林弹雨中,还是脚边到处都是地雷,他根本就不当一回事儿;反倒是和他呆一起的士兵都给吓得够呛。
具体时间不记得了,在满城(今保定市满城区,狼牙山紧邻着满城区的西北角)附近的一场战斗中,中佐跑到一个醒目的高台上指挥战斗。
中佐被其他士兵拼命拖了下去,就在这时有颗迫击炮弹落在了高台上,他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这些笑容是我们中国人的血泪换来的


然而他却露出一脸轻松的笑容(注③),又跑到先前被炮弹击中的高台上继续指挥战斗。
那位中佐来司令部前听说是在某个部队里当部队长(应该是大队的军事主官),一到战场上就表现得格外兴奋。
让他干副官,整天不是给将军拎包、就是给文件盖章,显然这和他的兴趣不合。
直到现在,我还能回想起中佐他那时的一脸轻松笑容。

佐世保镇守府附海军中将 大田実


注①:日军有这么一个官名就是什么什么附,比如部附队附等等。部附还比较好理解就是副部长的意思,但是队附就不一样了,像是本文出现的这名高级副官其实是比队附更高级别的——司令部附。
以我们比较能理解的意思就是秘书长,这个我们知道在行政系统中,秘书是一份很有前途的工作。
然而在日军军队中这个官职比较尴尬,它不同于部附就是正牌的副部长。对于这个官职到底是做什么的日军也没有明确的规定,只能笼统地说是主官的类似秘书的副手,主官让做啥就做啥,说白了就是司令部的杂事总管。

先后任第1航空舰队司令部附、横须贺镇守府附的海军中将原忠一(照片正中者)


这个职位战功没他啥事,琐事全是他做,在军队中也并不是说没前途,但是得熬资历升迁慢。而且从原忠一的升迁来看,一旦做了司令部附就很难再做主官了。
这个战争狂中佐被放到这么一个完全不适合他的副官职位上,要么是上面不想他进靖国神社,要么就是想要整他。

近卫文麿和东条英机


注②:1943年9月29日意大利正式向盟军投降,10月13日意大利的巴多利奥政府对德宣战。意大利在法西斯战争中最大的贡献,就是使得德国不得不抽出了一部分兵力对意大利的北部实行占领。
这个9月很有纪念价值,因为就在三年前的1940年9月27日,德意日三国签订了《柏林公约》,也就是大名鼎鼎的《三国轴心协定》。
中佐冤枉了东条英机,这个协定不是他主持签订的,而是近卫文麿。
日本为发动太平洋战争做了大量准备,但是在与英美开战的前夜首相近卫文麿退缩了,直接便辞职甩锅不干了。
裕仁天皇便选择了让陆相东条英机来组阁,但东条英机并不是背锅的,因为对英美开战他就是最狂热的鼓吹者,对当任首相主持对英美开战东条英机非常高兴。


注③:日军的笑容码字的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张了,只要在百度图片中输入日军屠杀,出来的第一张照片就是这张(码字的不处理一下这照片没法过审)。
拿着人头狞笑的日军尉官,想必大家很多都见过这张照片。
这照片是日军1930年在台湾镇压雾社起义的照片,正像李敖说的那样,台湾有骨气的人都被日本人杀绝了。
让我们永远记住这副笑容吧,它将永远提醒我们,国家民族衰微会迎来的就是侵略者的得意的狞笑。




这话字太少这里就凑点字数吧。
前面有位跟我争张桃芳是用的美国枪,还说张桃芳用水连珠是宣传需要。
不知道张桃芳用美国枪这说法从何而来,1951年1月随着苏式装备到货,志愿军作为新中国军队中第一批部队开始了制式化更新装备。
苏联老大哥还是很给力的,到1952年时志愿军已经完成了苏式装备的制式换装,不再是五花八门什么都用,所以上甘岭战役时张桃芳不可能使用美械枪。

张桃芳手中的是水连珠步骑枪




上面这张能看到这种步骑枪的全貌,这也是为配合上甘岭坑道战特殊的环境,而特别配发给参战部队的适合狭窄空间使用的武器。
而张桃芳使用的是美国枪这个谣言的依据其实是另一个谣言——苏制枪械精度差。

柳德米拉


柳德米拉·米哈伊尔洛夫娜·帕夫利琴科(苏)用水连珠狙杀309人,她是世界第一女狙击手,但她和前十名的男狙击手差距还是有点远。
10.Stepan Vasilievich Petrenko (苏)狙杀422人;
9.Vasilij Ivanovich Golosov (苏)狙杀422人;
8.Fyodor Trofimovich Dyachenko (苏)狙杀425人;
7.Fyodor Matveyevich Okhlopkov(苏) 狙杀429人;
6.Mikhail Ivanovich Budenkov (苏)狙杀437人;
5.Vladimir Nikolaevich Pchelintsev(苏) 狙杀456人;
4.Ivan Nikolayevich Kulbertinov(苏) 狙杀489人;
3.Nikolay Yakovlevich Ilyin (苏)狙杀494人;

伊万·西多维克


2.伊万·西多维克 (苏)狙杀500人;


1.西蒙·海耶 狙杀542人(芬兰,狙杀705人未获确认)。
世界前十名狙击手都是用的同一型号的枪。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2-10 10:37
第六十六话:《巴黎屋檐下》(上)

作者小知识分子的优越感爆棚的两话


部队里经常会举办文艺晚会。
如果方式是对自己的歌喉信心满满毛遂自荐主动上台表演的话,我就会一个人坐在旁边静静地当个看客。如果要求轮流表演每人各自出个节目,那我这个五音不全的人也只能乖乖地献丑了。
入伍不久,在天长节(注①)(现在是天皇诞辰日)的晚上我们第一机枪队里举办了个文艺晚会。
晚会上要求我们新来的士兵必须每人唱首歌。
新兵们一个个神色紧张地轮番上场,唱了“佐渡民歌”、“草津小调”等,最后终于只剩下我了。
可本人五音不全又不懂什么民歌小曲,所以就混在人堆里打算蒙混过关。
然而却被后面的老兵抓了个正着。
“快点唱!”
接着一脚就把我踹了出去。

居然让码字的找到了1930年的日文电影宣传画


眼见这关是逃不过了,于是我就把以前最喜欢看的一部法国电影《巴黎屋檐下》(Sous Les Toits De Paris)中的歌拿出来唱了。
唱了一半面前的某下士官大爷就评论道:“什么狗屁巴黎,一点也不好听。”
听到这话下面半段我就唱不下去了。
因为怕他们罚我,所以我就换成了“15联队队歌”(注:作者受训的115联队就是由14师团的15联队留守部扩编而成)。
结果他还是不满意: “这回又从巴黎换成高崎了啊!”
最终我以被人泼了盆冷水收场。
“在部队里唱法国香颂(注②)肯定是不受待见的啦。”
以前在东京当过白领的M这时安慰我,不过我觉得应该还是我声线有问题。

安徽宿州现存的侵华日军马厩


之后过了两三天,晚上我正在马厩里干活。
“先前在晚会上唱《巴黎屋檐下》的好像就是你吧?”
和我搭话的是本周到马厩轮值的一个上等兵。
“本来还以为可以再听听这首老歌,真是可惜啊,其实我也蛮喜欢这首歌和电影的。”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儿碰到个法国影迷真有点喜出望外。

雷内·克莱尔(左1898.11.11-1981.3.15)与阿尔贝·普雷让(1893.10.27-1979.11.1)


我们两个聊了会儿雷内·克莱尔(Rene Clair)和阿尔贝·普雷让(Albert Preje),结果发现这位上等兵相当熟悉外国电影,(作为曾经的电影工作者)我反而从他那里获益颇多。
“真想快点被除名,就可以去看电影了。”
等到干完活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我不禁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当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营房时,马厩方向传来了上等兵的口哨声,曲调正是《巴黎屋檐下》。
这件事以后,每天晚上我铺位的毛毯里经常不知何时被人悄悄塞进了酒保(兵营小卖部)里卖的豆沙面包、甜纳豆什么的。虽然始终都没能发现是谁干的,但我相信放进去的人应该就是那位上等兵(注③)。
现在每次听到《巴黎屋檐下》,我就会回想起一边听着熄灯号,一边躲在毯子里偷偷吃着点心的过往。

日本的皇宫


注①:日本所谓的古文化大多有唐朝文化的影子,这个天长节也不例外正是出自唐朝。
唐玄宗将自己的生日设为了全国的节日——千秋节,在天宝年间改名叫做了天长节。意思取自天长地久之意,大概是唐玄宗对杨贵妃表示自己的心意吧。
这......借焦大老爷子的一句话吧:“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
日本抄唐朝作业的过程中直接也就把天长节抄过去成了它的一个节日。
但是这节日正儿八经地被日本庆祝已经是1873年的事情了,与天长节有关的事情在中国最为人所知的发生在1932年。

白川义则与尹奉吉


1932年4月29日,指挥侵华日军赢得一二八事变胜利的上海派遣军司令官前陆军大臣白川义则陆军大将,在上海虹口出席天长节庆祝活动。
“又是一年九一八,他人庆功我悼亡。”
这次天长节庆祝其实也是日本对一二八事变取得侵华胜利的一次庆功大会,但是这次大会也成了白川义则的追悼会。期间朝鲜义士尹奉吉投出了特制的炸弹,白川义则当场重伤,5月26日白川义则抢救无效毙命。
白川义则也是在中国被击毙的日军陆军最高军衔的将官,唯一的一名现役陆军大将(冢田攻为追晋)。

遇害的尹奉吉


1932年12月19日尹奉吉在受尽酷刑后被日军枪杀于日本石川县金泽陆军基地内。
“余谨宣誓,为韩人爱国团团员,诛戮刻正侵犯中国之仇人军事领袖,以期还我祖国之独立与自由......”
尹奉吉用自己的生命履行了他刺杀前的誓言。
日本还有个地久节,也就是皇后的诞辰日,不过那个节不放假,日本的男尊女卑在对待这两个节日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战后天长节改名为天皇诞辰日。

原版《巴黎屋檐下》电影海报


注②:香颂是法语“chanson”的音译,也称尚松,意思就是歌曲,最早指法国吟游诗人们唱的歌。现代代指范围十分宽广,只要是涉及诗歌的法国歌曲都可以称为香颂,也可以视为法国古典歌曲的代称。
由于日本军方对西方文化极其敌视,像是法国香颂、美国电影、烫头、女性抽烟等等通通都被禁止了。
1876年日本政府就颁布了禁止纹身的法令,因为日本政府认为纹身和黑帮紧密相连。直到1948年这个禁令才取消,不过日本纹身跟黑帮确实关联紧密的确没错。

底比斯圣军与太平军


注③:不知道为啥码字的看到作者这段记录就觉得背后发寒,要真是那个上等兵作者没觉得这有啥不对吗?
在过去当兵往往会年深日久,常年被圈在一起难免会大家看着顺眼了日久生情。
不过原因各不相同,像底比斯圣军是制度要求,而太平军是禁止士兵娶妻生子给逼出来的。
不过为啥作者他就没想过会是M放的呢?
毕竟M家就在附近,从家里拿钱很简单的事情(士兵津贴的那三瓜两枣就别想去军营酒吧消费了)。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2-10 10:37
第六十七话:《巴黎屋檐下》(下)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竟然能救命。


昭和18年(1943年)4月,这是我在前线渡过的第二个春天。
华北的山里一到春天就会开满桃花、苹果花、梨花,甚至能把整座山头给笼罩在下面。
某天我正在瞭望塔上执勤,受到这股春天气息的影响,就这么一边站岗一边小声哼唱起法国电影《巴黎屋檐下》中的主题歌《我们都生活在巴黎的屋檐下》来。
这首歌是我那时最怀念,最喜欢唱的歌曲。
“真是首让人怀念的歌啊——”

日军的军曹标志是一黄杠两星


不知何时,分哨所勤务司务官(注:原翻为司令官)F中士(军曹)已经到了我的身后。
若是其他的巡哨人员遇到这事儿的话,肯定就会责骂我说什么没好好警戒啦、没注意周边情况什么的,但F中士却没有。
“你入伍前是干什么的?”
下士官用“你”来称呼士兵还真是少见(注:都是叫军衔+姓,比如一等兵斋藤)。
“在东宝电影公司的美术部,负责电影和舞台剧的宣传工作。”

《巴黎屋檐下》


“是吗,我在上大学时候可是经常去日比谷的啊。最喜欢看的就是《巴黎屋檐下》,在电影节上反复看了好几遍。”
接下去我们的谈话从法国电影到德国电影,最后又到宝塚映画(注①)。
“我们一起唱《巴黎屋檐下》吧。你可别滥竽充数哦。”
军歌的话还能理解,但这次我居然和中士司务官一起站在前线的瞭望塔上唱起外国电影的主题歌来,这可真是……
“我们都生活在巴黎的屋檐下……”
我们两个的歌声飘扬的地方既不是巴黎也不是东京的上空,而是在华北的战场上。
当时的军队里,F中士确实是一位独具特色的士官。

作者在华北曾经驻留的地点


不久部队改编(注:第15旅团扩编为63师团),F中士从此离开山区被转到保定司令部去了。我们全体人员也因警备队人员轮换,开赴到新的地方——易县驻扎去了。
我被分到离易县稍有些距离,兵力不到十人的一个小警备队里。
不过到这儿没多久就收到“请到保定司令部赴任”的命令。
我一到司令部门口,F中士就迎了上来。
调我到司令部担任机要员的果然是他(注②)。
我前脚刚到司令部后脚就听到消息说先前那支警备队被八路军一锅端了,要是我还呆在那里的话,恐怕就进靖国神社了。
就这样我在F中士的手下当助手在情报室里干了两年。在此期间公开场合不论,私下里F中士对我从来都没有端过上司的架子。

中岛美雪的《丁香花开时》,码字的怀疑中岛美雪是根据作者文中提到的这首改编的


到了春天,司令部院子里的丁香花盛开。这时我们两个就会爬到司令部的屋顶上一起唱《巴黎屋檐下》、《丁香花开时》,顺便聊起过去在东京的种种。
我俩都不擅长饮酒,所以我们跑到酒保那里却是买馒头(注:日本馒头是类似我们素包子的点心)吃。
看了这些读者肯定会觉得我们当时过得还挺悠哉的吧?
其实到了昭和20年(1945年)就连保定司令部都已经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战败前两个月,我们部队转移到了满洲,F中士却为了和新来保定的部队交接而留在了当地。
“希望你能坚持到获得自由的那一天。”
在保定车站告别时,他握着我的手这么说。

关东军缴械


战败后我被扣押在西伯利亚,直到昭和23年(1948年)的夏天我才终于回国。
因为战败前F中士一直留在中国,而且分别之后我就和他断绝了一切消息往来。因为听说他老家在富冈,所以我一回国立即就寄了张没写具体地址的明信片给F中士。
不久之后竟然就收到了他从东京回复的明信片。
上面写着:“恭祝你顺利复员,长期服役辛苦了。这下终于是获得自由之身了,我替你感到高兴。如果有机会来东京的话请务必过来看一下。”
如果换成现在,哪怕邮件地址稍微写错一点,马上就会被邮局以地址不明为由把邮件退回来。可在那战争结束没多久的时候,当时的富冈邮局竟然能把我这个连街道门牌都没有的信特地辛苦查找一番最终真交到了F中士手上。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东西啊。
如果那天我在北支炮楼上没唱《巴黎屋檐下》的话,大概F中士对我来说也就只能永远是个路人而已。现在他已经不再是位中士,而是手下足有一个中队(译:约180人)员工的某广告代理商总经理了。


注①:宝塚映画既东宝株式会社,既作者供职的东宝电影与宝冢剧场合并后的公司,正式合并应当是在作者参军后的1944年才完成。

来自日本富裕的关东地区的师团,比来自九州、北海道这些穷地方的师团受大本营青睐的多


注②: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在军营的这个小天地里,士兵们因为籍贯和学历其实也分成了不同的小圈子。
而在日军中这种地域歧视、文化歧视其实一直存在着。
像是日军的近卫师团,二战一直拿着同样的步兵师团中最高的待遇待在东京看风景,但是最新的武器却是最优先装备。
不知那些在中国、东南亚、太平洋血战的日军师团对此有何感想。
不但近卫师团,日军中来自富裕地区的师团往往比来自穷地方的师团更受大本营青睐,一般危险的活都是让来自穷的地方师团上。

第四师团通称号‘淀’,应该是指历史悠久的意思


比如著名的大阪师团第四师团,它之所以能在诺门坎之战中混得一个无伤师团的‘雅号’,其实也是大本营嫌贫爱富的一贯做派所致。
关东军被苏军揍得满头包了,大本营才不得不动用来自富裕的大阪地区的第四师团。
而第四师团接到命令后故意拖延慢慢腾腾地行动却并没有因此受到任何惩罚,反而被苏军暴打损失惨重的23师团(来自熊本,当时日本著名的贫困区)背了全部黑锅。后来日军在宣传中还大夸第四师团没有受损,气得负责宣传的军官都看不过去给它取了个无伤师团的‘雅号’。
但是也要说明一点,第四师团虽然带有大阪商人的奸猾属性,但是战力、战绩都不差。第四师团的所谓被国军揍都是些段子而已,不过是果粉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
这种嫌贫爱富也算是日军的一个特色吧。
诺门坎战役现在在网上各种瞎改,连百度词条都改成苏军比日军伤亡大。而苏军比日军伤亡大的依据是所谓的俄罗斯解密档案,但是码字的至今未见有人将这档案贴出来过。

朱可夫


对诺门坎之战码字的知道不多,只是知道苏军的诺门坎战役指挥官朱可夫战役开始前向莫斯科抱怨过一件事——给他运补的卡车太少了影响战役的物资调集。
少到什么程度呢?
大概是当时日本全国卡车保有量的两倍而已。
苏联用钢铁,日本用人头,结果苏联还比日本伤亡大?

1941年11月7日身穿白色伪装服通过红场走向战场的西伯利亚军区苏军


反正最后是日本人怂了,苏联把西伯利亚军区的装甲部队抽调去参加莫斯科会战了,日本都没敢进攻西伯利亚。
不过二战期间即便是在西伯利亚军区兵力最薄弱的时候,苏联在西伯利亚依旧保留了90万以上的部队,还是比日本关特演时调集的兵力多。
不过有意思的一点,无论是构成日本近代陆军基础的长州军队,还是日本近代海军的鼻祖萨摩水师,他们来自的这两个地方在当时的日本也都算不上是富裕地区。
日本军队这算不算忘祖宗了呢?

二战结束前的日本陆军大学


至于文化歧视,日军对学历的重视那是举世闻名,战场上再多的战功也比不上一纸陆军大学或是海军大学的毕业证来得有参考价值。
而作者之所以能和F中士交好还是因为他的学历比较高,在当时日军中他这种能和大学生有共通语言的士兵真不多。
虽然作者被班长、老兵针对很可能是因为他这种知识分子的气质,但作者却因此与死神擦肩而过。作者逃过一劫的背后,其实也是军中以学历划分群体的一个表现,作者所在的旅部司令部从作者透露的点滴看,大多是像作者这样学历较高的士兵。
所以大家还是要好好学习有个更高的文凭真不吃亏,现代社会文凭划分阶层的趋势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2-10 10:38
第六十八话:为将军阁下趟雷


自从在山区前线设立了个战斗司令部后,我们传令班的人就成了将军阁下的保镖,负责他身边的警卫工作。
在这些警卫任务中,最令人厌恶的就是趟雷。
万一将军阁下在司令部周围走动时,一脚踩到八路军埋的地雷的话,那乐子可就大了。
因此我们传令班就得先去趟上一圈以确认周边是否安全。
所谓“确认”是指如果真有地雷的话,我们小兵就会被炸上天死翘翘的意思。
没有人知道地雷被埋在哪里,所以走路的时候简直就和针尖上跳舞一般。只要稍微踩错一点点,“轰”一下就完蛋了。凡是被指派这个任务的,没人会觉得自己还能活着回来。
也不知道敌人怎么想的,他们的雷多设在山上。一开始地雷只要被踩到就立刻会炸开,排除起来还算比较简单;但后来他们弄了些巧妙的机关,这下可让日军越来越头痛了。
我在这里举几个例子。

作者描述的踏板雷


一、踏板雷:在地雷上面埋块很长的板子,这样不用直接踩到地雷上面,而只要踩到踏板就会炸。

《地雷战》中展示的群众被日军逼着在前面趟雷,结果群众踩中连环雷炸得却是日军和伪军的画面


二、铁丝雷(连环雷):用铁丝把好几颗地雷给串起来。只要绊到就会引爆周围一圈。

这个挖到屎雷的日军大家还记得吗


三、真假雷:在假地雷下面再埋个真雷,如果去摘那颗假雷时不小心的话,就会引爆下面的真雷。

《地雷战》中展示的开花雷


其他还有在地雷上放手榴弹(一种开花雷,利用连环引爆手榴弹来弥补石雷的破片不足问题),不过遇到最多的还是踏板雷和铁丝雷(注①)。
总之面对这种地雷战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在行军时常常接连几天几夜不眠不休,除了得小心周边的敌情还得时刻留意脚下,简直让人要发疯。
在我还是新兵的时候,一到打仗我就会让马夫去干这事儿(注:作者恐怕迫使过无辜平民踩雷丧命),但要通过雷区驮马队付出的辛苦还是要比别人多出许多。
如在一些仅能容一人通过的小路上八路也会设下地雷。排头兵发现了地雷没时间去排除的话,就会在上面做个标记。后面的士兵看到了就会绕开,人基本不会出什么事。
但马匹却没那么容易通过。


哪怕就算它两条前腿能避开地雷,可后面两条腿处理起来就棘手了。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会让人短命好几年,当马后腿经过地雷的时候,我就会把手上的缰绳放松些,预防马万一踩上地雷时好立刻趴下。
每当发现先头部队做的标记的时候,后续部队都会等马匹先慢慢地通过雷区,因此部队通过雷区会非常地花时间。
也不知为啥,地雷反倒是经常被后面队伍的人踩到。我认为先头部队踩雷出事才是正常的,所以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可能是后面的人太松懈了吧。
每当行军的时候从后面传来“轰”一声,士兵们就会想“哎呦,又是哪个倒霉鬼踩雷了”。
如果踩上地雷就算你能保住小命,但体内也会被打入无数弹片。哪怕送去医院治疗,也还是有很多士兵下腹部里带着残留的弹片就不得不出院了。

用二式(日本神武纪年2602年,即1942年)探雷器在探雷的日军工兵


我经常听说有个叫探雷器(注②)的好东西,但我们队里却从来没配发过。因此前线采用最保险的方法还是征集一些村民和保安队,让他们在前打头。

趟雷的干活,不然死啦死啦的。中间那图日军的站位也很讲究,军官背后的日军呈战斗队形散开站位


但如果保护对象是旅团长或师团长阁下的话就没法利用村民和保安队了,这时我们这种司令部的士兵就不得不担当起趟雷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了。
谁让自己是个小兵,摊上趟雷这种事情也就只能认了。但对于那些无辜的中国村民来讲,他们被逼着去替日军趟地雷得有多么心不甘情不愿啊。
我直到不得不替将军阁下趟地雷的时候才理解了他们的心情。

时任66旅团长田中信男少将


那时候大胡子将军阁下跟在我身后轻松自在的样子到现在依然刻印在我的脑海里。

所有地雷都能拉发,拉发雷是民兵打击日伪军最好的武器,也是日伪军最恨的


注①:当时对于日伪军来说,根据地民兵最可怕的武器就是地雷。
作者提及的这些地雷无一例外都可以拉发,地雷是个死物能否取得战果全靠运气,但是拉发雷的出现使得地雷活了起来。
备受拉发雷打击的日伪军后来也学乖了,只要被地雷炸了以后日伪军会马上组织兵力对周围进行搜索,一旦发现民兵会穷追不舍力求生擒。
因此在很多文献资料中都记载,负责拉绳的民兵被日伪军追得跑吐血。

五大三粗的M1都毁在了拉发雷的后辈手上


拉发雷的后代们继续发扬光大,现在已经成为了游击队对抗装备先进的军队的重要手段。
注②:日军当时探雷器主要有两种。

《地雷战》中展示的地雷探知棒


地雷探知棒斜45度插入地面,军教片的严谨不是盖的


1.地雷探知棒,就是一根长木柄前部装上金属探针,使用时士兵躬身将地雷探棒以斜45度插入地面,通过接触找寻地雷。这种探雷方式好处是简单易学,坏处就是效率低下,即便大批士兵排成密集队形扫过雷场,也不能保证找到所有地雷。
用这种方法排完雷,八路军和群众早转移了。

《地雷战》中展现的日军九八式探雷器


2.磁性探测器,1938年九八式(日本神武纪年2598年)探雷器正式装备日军,其后日军又研制了装备了百式和二式探雷器,然而日军却发现这种制式探雷器在中国敌后战场很不好使。
首先日军的探雷器重量太重,连上面那个看似小巧的二式探雷器也不轻,更别说前辈的九八式和百式。

边区造石雷


其次随着日军大量投入探雷器,敌后根据地也随之改变了地雷的制式,由原来的铁雷改为了石雷。而且对炸药配方也加以了改进,使得炸药中铁粉含量大降,日军探雷器难以起作用。

《地雷战》真实还原了当时日本工兵扫雷时呈前后队形的场面。


最后中国民兵埋雷不是形成雷场而是到处散布,这使得日军工兵探雷时往往找不到雷,可工兵稍不留神就会踩中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的地雷。
这逼得日本工兵在根据地扫雷时不得不改变站成一排扫雷的惯例,两人一组呈前后站立以避免前面的人有遗漏,这大大降低了扫雷的速度。
有意思的是,从击毙日军将领级别上来看,国军的地雷反而战绩更为辉煌些。


第15师团师团长酒井直次陆军中将,1942年5月28日在浙江兰溪被国军埋设的地雷炸死。
第69师团步兵第59旅团旅团长木村千代太陆军少将,1944年6月11日在河南三门峡市灵宝县虢略镇附近触雷身亡,追晋中将。
其实这也说明相比八路军和新四军有装备和军工优势的国军,如果能采取更为主动积极的作战行动的话,完全能给日军造成重大的伤亡。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2-10 10:39
第六十九话:漫长的战争


昭和20年(1945年)6月,我们63师团从河北开拔转移到了满洲。
目的地位于吉林省郑家屯(注:位于吉林省双辽市)附近某处。那里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根本没有可以用作营房的建筑物,所以我们所有人不得不露天扎营。
“和这鬼地方比起来,保定简直就是高级饭店啊!”
到了满洲,我们不由感叹起命运不济来。
待遇被降低的不仅仅是营房,连给养都给扣掉不少,每天只能吃高粱米啃黄瓜条度日。
“发挥出你们野战军的风格来!”

1945年,日军关东军已经只剩一些三流部队了


虽然干部们努力鼓舞士气,但毕竟我们现在已经被划给关东军了,自然就会受到这种冷遇(注:63师团是以关东军独混15旅团为主编成的)。
更有甚者,连我们持有的步枪都被要求按比例交出一部分给新成立的部队。
既然是命令自然无法拒绝,可我们部队也没有多余的武器,这么按比例一分摊的话自然就会有些士兵手里没有枪了。
既然归了关东军,那我们的敌人也变成了苏军。可我们手上既没有重火器,连步枪都得互相匀着用,这样落魄的部队到底要怎么才能和苏军在战场上拼搏呢……

日军宣传画,用反坦克竹竿击毁坦克


此时发起的“反坦克肉搏攻击演习”大概能算是一种答案吧。
其内容就是训练步兵抱着炸药对敌人的坦克进行肉弹特攻(自杀式冲锋)的战法(注①)。
具体就是:用胶合板贴在货车上当作坦克,由班长开着过来;然后躲在单兵掩体里的士兵就怀抱炸药(装满土的胶合板箱)一跃而出,用身体冲撞货车。
这种训练从早到晚连续进行了好几天。
日本兵进行这种演习可真够可悲的。
“姿势太高,战死!”
士官说着就往我背上砸了一下。
同一个动作已经重复重复再重复不知多少遍,搞得我差点对他喊:“我受够了!”

日军各种奇葩反坦克方法


一面进行这种傻瓜一样的训练,一面我也在想这种办法到底对苏军坦克有没有效啊?
而且好玩的还不仅如此,最后连那个炸药都没得配发给我们。
总之自从到了满洲,我们每天都得耍猴般地瞎忙活。除了这种反坦克操演外,还得负责帮带新编部队,外出勘察地形确定阵地布置地点以防备苏军随时会有的异动,与上下级部队的联络也非常频繁......
(66旅团)司令部一连几天都被人挤得满满地,司令部就像是独此一家的寺庙一般。
那年8月9日早上突然迎来了一件大事。
那天司令部就我一个人在值班。
电话响了,我刚拿起话筒对方就大声嚷起来: “副官在吗?!”
“呃,不在。”
“有其他军官的话就叫过来!”
对方听起来相当慌乱,背景杂音中混有类似年轻女性哭泣的声音。
“司令部里的人都有事全部出去了,只有我一个在值班。”
“是嘛,你是上等兵斋藤吗?算了,士兵就士兵吧。那么请务必将接下来我说的内容立刻传达给军官!我是军司令部的参谋某某......”
我于是就开始记录参谋陈述的内容,记着记着全身不由得发起抖来。

苏联闪击东北


他说:苏军已于8月9日黎明向全满洲各地发起正式总攻,你方司令部保持待机等待其他命令——大致内容就是这些。
这消息宛如晴天霹雳,该来的总要来,这下可摊上天底下最大的一件事了。
我抄写的内容传开来后,司令部上上下下顿时炸开了锅,仿佛要把屋顶给掀掉一般。
当年一窝蜂的乱象现在想起来依然让我背后发毛。
司令部的应战工作首先从烧文件开始,部队里存下的文档多得吓人,要一下子全烧掉根本不可能。
我烧完以后马上被命令去跟军司令部联系,要求领取野战仓库储存的物资和其他资料。

抗战中最著名的仓库——四行仓库


这时运气也不好,正赶上连日大雨。我们冒雨开着卡车到郑家屯野战仓库来回拉物资,而仓库的看守们则只顾自己逃命让我们直接进去随便拿。
“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仓库里的粮食堆得高到房顶,装着砂糖、面粉、大米的袋子紧紧挤在一起。
看着这些堆成山的大米面粉,想起平日里军部根本不给我们任何别的给养顿顿只给吃高粱饭,肚子里就冒起一股无名之火。
那天在仓库里拉物资的我们简直就像是一群趁火打劫的强盗。
话说回来,虽然当时我们已经能从身边感受到关东军的衰弱,但是我们并不知道守卫国境的边防部队大多已经调到南方去了。
“苏军好像已经到牡丹江那边了。”

日本这些开拓团民总是说自己被苏军怎么祸害,却不提他们怎么帮日本军队祸害中国百姓


我从逃难的日本民众那里听到这消息,立刻竖起了耳朵。
之所以引起我的关注,到并不是苏军进攻速度神速,而是担心现在还呆在牡丹江的浅草的那位A子。
苏军既然到了牡丹江附近,那么那里很快会沦为战场。由于担心A子的安危,我再也无法静心工作了。
自从东京空袭后她就成了孤身一人,托了亲戚帮忙才能来到满洲,却又身陷战场。
A子还真是命苦啊。
我这时一心想要去满洲看她,甚至想干脆就这么一走了之赶到牡丹江去。只可惜这里距离牡丹江还有近千公里,哪怕我赶过去,在这种混乱的局势下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她。
雨还在不紧不慢地下着,我只能在雨中祈祷。
“但愿A子平安无事。”

苏军进攻


没多久部队就收到“为在奉天(沈阳)附近迎战苏军,命你到奉天集结”的命令。
这下可惨了。
命令传达下去后大家从上到下又吵吵嚷嚷开了。
当时每天都在下着大雨,就在这雨中部队开拔而去。
可同时,在我们后面(注:指从作者军队驻地的东部,双辽市在吉林最西边与内蒙接壤)间隔很远的地方接连不断地从满洲腹地逃难过来一群群日本人(以女人和孩子为主)。
在他们嘴里那支曾经无敌的关东军已经变成了软骨头,军队居然撇下民众自己先跑了,这自然会招人嫉恨。

日本的‘终战书’


“日本好像投降了(注②)。”
当军列开到四平街车站的时候我听到了这样的传闻。
“这怎么可能……”
我们一开始也是半信半疑,但等我们到了奉天这消息就不再是传闻或者谣言,而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那天我永远记得是8月16日。
车站大厅里既有满铁的职员也有逃难的难民,而广播宣布:“天皇陛下发出广播,日本于15日向盟军投降。”
耳朵里听到这个,说实话我并没有为战败感到可惜。虽然之后会怎么样还没有着落,但想到总算可以避免和苏军交战白白送死,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而司令部的军官们却说:“可能是骗人的,大家不准轻举妄动。”


说着就开始注意观察我们,我们士兵之中既没有轻举妄动的人,也没有为日本投降而悲伤愤慨的人。
到这种时候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要鼓起勇气的,肯定只能是那帮完全不懂士兵辛苦的一小撮职业军人。
战争自爆发(日华事变算起)到现在已经过去八年了,对于这场漫长的战争,士兵们已经完全厌倦了。
即便在司令部里,自入伍以来已经五六年没能回一趟日本的士兵也是一抓一大把。
但是战败并向对方国家投降这种事情在日本军队历史上还是头一次经历,无论哪支部队多少都难免会发生混乱。
我所在的司令部也是这样。
有的下士官对上士官挥刀乱斩,有的把上级鼻子给削下来,还有的抱着手榴弹去威胁上级。
虽然出了两三件事,但都没闹大。

日军步兵反坦克用的炸药木盒


注①:炸药包因为可调节威力、简单易行,成为了日军十分常用的一种反坦克爆炸物,上图这种就是日军的反坦克炸药包的一种。
作战时,由士兵携带冲向坦克进行近距离投掷。对付轻型坦克装药5千克,对付中型坦克装药10千克。
这威力还是相当可观的,不过为了防止移动中的敌人坦克跑掉,引信的延爆时间设置为1秒!

反坦克竹竿


日本在1945年还发明一种奇特的武器--竹竿反坦克弹,在一根普通的长竹竿的顶端,绑上空心装药的弹头,用竹竿猛地戳向坦克,这样竹竿头上的炸药能以最好的角度爆炸,给予刺中的坦克最大的杀伤。
当然这时即时爆炸的!

一个手榴弹就能搞定的事干嘛非要去送人头?


另外日军在昭和12年(1938年)修改了《步兵操典》,并在附录中加入了对战车进行肉搏攻击的介绍。书中特别指出,在缺乏武器弹药的情况下,应使用木棒、铁锹、工兵铲、鹤嘴镐等装备破坏坦克的行走装置,或利用石灰、黏土等附着物遮蔽坦克的观察装置。
最终,迫使敌方车组成员下车进行白刃战!
这可真是徒手拆坦克了!

一起聆听玉音都说了啥吧


注②:日本不投降人类文明就会毁灭,所以日本是为了人类文明延续才向外星人投降的。
日本在国内宣传它递交的不是投降书而是终战书,日本人写的书中也一般都用终战这个词。其实这是日本人的阿Q精神作祟——我终战是给你一个面子。

一点也看不出有投降、战败意思的日本投降诏书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2-10 10:40
第七十话:最后的挣扎


昭和20年(1945年)8月20日。
在满洲奉天(现在的沈阳)郊外一个广场上一队全副武装的苏军正等着我们,等我们解除武装。
从这么近的距离观察苏联士兵和军官,对我来说还是头一次。

柳德米拉用的是水连珠,但是这张照片中她端的是SVT40半自动步枪,因为她是海军所以总得给自家人打个广告。


苏联士兵拿着一种叫曼陀林的自动步枪(注:应该是苏联海军的SVT-40半自动步枪)和带尖细刺刀的步枪(译:莫辛-纳干俗称水连珠),从两面围住我们保持着警戒状态。
我仔细对那些苏联士兵打量了一番,发现他们从东方人到蒙古人,还有俄罗斯人各种人种都有。
解除武装时并不是让我们一个个过去直接从我们身上收缴武器,而是把步枪、刺刀以及其他东西直接放到广场上去。
“还有没有?放心,不准藏起来。”
苏联的翻译是个女性军官!军队里居然还有女人?!(注①)
我们日本兵看了都大吃一惊。
这女军官还挺时髦的,居然还涂着鲜红的口红。从军帽下面露出金色的头发……胸口鼓鼓的,走起路来晃得厉害。
“都在这里了。”
率队的日本军官回答。
“真的?要是撒谎就毙了你。”
女军官说着从腰间拔出手枪,刷一下指向那军官,军官和我们一时间吓呆了。
当然她这只是开个俄式玩笑而已。

该不会这场面就是作者他们当时投降的情景吧


在广场上面还堆满了日军的军用卡车、轿车、油桶、枪支、弹药还有其他物资。我估计这些东西全都会被苏军没收,我们虽然输了,但还是觉得怪可惜的(注②)。
我这人不喜欢军队,但要把长期相处一直仔细照看的步枪就这么交给敌人,心里还是挺难受的。


“干脆谁都别用!”
昨晚开始日本兵就在把步枪的零件丢弃、砸坏(注③),基本上所有步枪都已经不能使用了,这恐怕就是日本兵们能做到的最后的可悲的挣扎了吧。
但我对我那支同甘共苦日夜相处了四年的爱枪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日本步枪特有的防尘盖,三八大盖的盖就是说的它


为了能不忘记它,我就把枪机上的防尘盖(为防止枪机进沙或尘土而用铜做的盖子)取下放进了口袋,算是和我的步枪正式告了别。
忽然头顶上传来了飞机的声音。
抬头看天,发现日本和苏联的军机正在空中盘旋飞行。苏联的军机之前已经看到过好几次,但日军的飞机到了满洲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恐怕也是最后一次看到啦。
我看着日本飞机心里正奇怪他们都这时候了干嘛还要飞起来,突然空中的三架日本飞机就压下角度向着地面急速俯冲,就在我们眼前直接撞地了!
真不知道该称他们是勇敢还是可悲。
这场面更让我们清楚地感到了战败的凄惨,我们都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我当时认为,飞行员们是觉得与其降落到苏联去受屈辱还不如选择死亡。

神风敢死队


第二年,我被羁押在西伯利亚的时候,和一个飞行特攻队(译:自杀攻击)士兵在同一个车间,就向他问起了当时的内情。
听他说,进驻奉天机场的苏军看到机库中还残留着几架日军飞机,便随口问:“这些飞机还能不能飞啊?”
“能,要不我飞给你看看吧,不放心就叫个人一起坐上来吧。”
特工队员尽量挑看起来官比较大的苏联人带上了飞机,然后就在我们面前上演了那一幕。
我们结束武器交接后就没别的事了,回去的路上我们已经没有任何武器,因此我们也再不能算作士兵了(注:杀人放火完了衣服一脱就无罪了?)。
走了没多久,玉米地对面迎面过来了一队苏军。我们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是好,于是主动让开了道路,但那队苏联士兵却在我们队伍前头停止行进站定下来。
“斯托伊(站住)!”
这队苏军士兵身上衣服好脏,和刚被解除武装的我们对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也不知道这些苏联兵是从哪儿打过来的,从脸到衣服沾的全是污泥和油迹。
“德拜衣,期思衣!”


搞不清楚他要我们干什么,这些苏联兵说着就让我们看了他手臂上的表。
日本的士兵都有自己的手表,他们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苏军士兵举起自动步枪顶着我们,接着便从排头兵开始一个个搜了过来。
“这下坏了。”
我脑子一转马上就把表解下来放进了口袋里。
朝我过来的是一个长相凶狠的蒙古人,我手臂上明显的腕表痕迹可逃不过他的眼睛。
“以艾丝,涅特(有,还是没有)!”
我手臂上自然没有,这个贪婪的士兵就掏起了我的口袋。
他掏的口袋正好装的是防尘盖,他把防尘盖掏出来后拿在手上端详了好一会儿。
“霍衣尼雅(还给你)。”
说着他就把防尘盖还了给我,没再查我的另一只口袋,转头接着去搜下一个日本兵了。
我居然幸运地保住了手表,但我的战友们由于都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没有经验,所以大多失去了手表。

苏军收缴的日军钢盔


之后苏军抢表这种事情光我遇见的都有几十回。
没有武器的士兵真悲惨,无论他们做什么我们都没法出手阻止。
无论是看到年轻的日本姑娘被苏联士兵按倒在草丛(注④),还是见到日本老人被殴打,我们都只能咬牙切齿骂声“混蛋”,根本无法上去制止。
我们只是些可悲的士兵而已(注⑤)。

莫斯科国立戏剧学院的学生、苏联高级中士V.Mityoshina和N.Zalko,两位卫国战争全程参与的女兵


注①:苏联在妇女解放和两性平等上绝对是二战前做得最好的国家。当卫国战争爆发后,苏联在短时间内损失了三分之一的产业工人,又需要动员能动员的一切男性参军,这种两性平等的国策发挥出了巨大的战争潜力。
不但在工农业生产上苏联妇女顶了半边天,苏联还是二战中唯一一个大规模征召女兵的国家。苏联军队中涌现出了以世界第一女狙击手柳德米拉、卓娅为代表的一大批女英雄,她们和男人一样战斗在前线的战壕中,驾驶着飞机、坦克从莫斯科一路推到了柏林。

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超过80万苏联女性加入苏军参加卫国战争,其中有87名女军人获得‘苏联英雄’称号。苏联女兵也付出了惨重的牺牲,卫国战争中一共有15万苏联女军人伤亡,被俘的女兵更是遭到了惨绝人寰的虐待。
而日德两国在二战中前期还是贯彻着让女人负责照顾家的政策,两国都不在战斗部队中使用女性。其中日军尤甚,日军作战部队没有女兵设置,只在后勤部门、情报部门有从事谍报、医疗、慰安等工作的女性。
日军中的女性都不是正规军人而是军属,即前面提到的军队所属,所以即便是知名的日本女间谍川岛芳子、南造云子等也一样没有军衔并不是正规军人。

日本向民国递交的投降书


注②注③:码字的也觉得很可惜。
由于民国在豫湘桂大捷中表现亮眼,罗斯福大笔一挥东三省就成了苏联的地盘了。如果当年苏联不主动从东北撤军,那东三省就真的成了俄国沙皇梦寐以求的黄俄罗斯了。
苏联缴获的日军武器装备它根本看不上眼,拖回国后除了选几件摆博物馆,其它的都回炉熔掉了,但是对于当时的国共两军来说日械还是宝贝。
从作者的记述我们不难窥见当时关东军武器装备的稀缺,加上战败投降后日军大肆破坏装备。所以八路军挺进东北后能得到的原关东军武器装备中,枪支这块显然比关东军保有的20多万枝枪要少不少。

‘七兄弟棺材’M3,英版的取消了指挥塔变成6兄弟的格兰特棺材


还有个比较奇怪的说法,苏联把美国二战期间援助它的装备都给了进入东北的八路军,那么有谁见过八路军使用上面这种M3中型坦克(人家不叫李将军、格兰特,那是它的英国孪生兄弟)的?
英美给苏联的坦克援助中,这种造型奇特的坦克占了大部分,如果苏联把美国给它的军援转给了八路军,这种坦克少不了的吧。

德国的苏军战俘营才是二战中死亡率最高的战俘营


注④:苏军在反攻阶段的初期军纪还是非常严明的,但是随着攻出国境不断解放战俘营,在将纳粹战俘营中的各国战俘补充入军队后情况发生了改变。
在东线的苏军俘虏除了变节投靠纳粹的,剩下的绝大部分战俘每四个人中只有一个能活到获得解救。苏联对战俘态度并不宽大这个众所周知,所以这些战俘重回军队后往往被要求洗清自己投降的污点,也就是要作为部队的排头兵冲在最前面。
这些死里逃生的战俘对德国充满了仇恨重获自由后作战特别凶猛,然而他们也对德国进行了大量的报复行动,对此苏军高层采取了比较放纵的态度。
这在苏军进入东北后造成了很多后遗症,但在经过整肃后苏军行径大为收敛,但是这个整肃只针对侵害中国人的行为。

‘可悲’的日本兵


注⑤:作者似乎‘忘’了件事,他投降的地方是中国的土地。
日军在中国、在东南亚、在太平洋的每一场屠杀,无不是作者这样的可悲小兵干的。
作者和现在日本的主流二战论调一致——日本民众是战争受害者,有罪的只是军方。
也许正像某篇文章中总结的那样,快乐总是短暂的,但是被伤害的记忆是长久的,所以日本人嗜血的快感消失得很快,而对被踩在脚下的痛苦却一直铭记着。

这张图给日本人提提醒正好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2-10 10:40
第七十一话:他们来了


“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一听到门口望风战友的报信,房子里的日本兵们就会急忙把手表、钢笔以及其他贵重物品塞进鞋子或者席子下面等等苏联兵找不到的地方藏起来。

1945年,柏林


一般端着自动步枪过来的苏联兵基本是两人一组,而且看上去尽都像是些未成年的少年(注①)。
“德拜衣,德拜衣,期思衣!(把表交出来)”
连说的话每次都一样,接着就开始翻查我们携带的物品。凡是运气差点来不及藏的战友一被他们发现,结果自然只能是被用枪指着乖乖交出去。
由于我们已经被解除了武装(注②),赤手空拳根本没有抵抗力,所以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自从被解除武装那天起,类似的抢劫已经经历不知多少次了。
从这些抢劫行为中不难看出苏联兵对手表的执着,也许持有手表对他们说不定是自打生下来后的第一次(注③)。
这种哪怕贴上一辈子辛苦也未必能搞得到手的宝贝,现在就放在眼前,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怎么能够放过呢?
结果就是每个苏联兵手臂上基本都戴着两三块手表,其中有人甚至戴了五六块。
打完仗接着就是抢劫,我们以前在河北的山村里也是这么干的,自然也没资格指责别人。(注:那你还抱怨啥?)
只是苏联兵的抢劫手段比我们高多了。
要说“红军”理当该是像中国八路军那样不取人民一针一线的“正义的军队”,可这些苏军的素质却连日军都不如(注④)。

枪一放就跟以前没关系了?


居然连我们这种手无寸铁毫无抵抗力的人都来抢,真是太有创意了。(第二年在西伯利亚的时候,就这事儿去问过政治部的苏联军官好几次,但他却连一次令我满意的回答都没给出来过。)
参与抢劫的不仅仅只有士兵。
“苏军在满洲拿不走的怕是只有土地了吧。”
我们经常这么调侃,由此可见他们对满洲的劫掠有多么彻底啊。
可能是因为苏联整个国内物资供给都已经被战争拖累得濒临枯竭了。
以至于“正义的军队——红军”都干起了抢夺手表、强扣数十万日本兵到西伯利亚劳动这种前所未有的“抢劫”生意(注⑤)。
除我们以外,还有其他很多日本人肯定由此对苏联的印象会产生很大的变化。
一想到这点,就为他们(苏军)感到可惜。

苏联娃娃兵


注①:库尔斯克会战我们都知道是德国的最后一搏,此战之后德国的人力资源枯竭,但是德国依旧不愿意让女人上战场。而库尔斯克会战中的另一方苏联其实也把自己最后的人力都投进去了,所以当反攻发起时,苏联也面临着人力紧缺的难题。
纳粹德国也顾虑苏联反攻后将解放区的男性征召进军队壮大实力,因此从乌克兰撤退时莫德尔和曼施坦因两人秉承希特勒的旨意,对乌克兰城市中的男性进行了血腥屠杀。
杀戮之毒比之南京大屠杀有过之无不及,苏联后来统计得出的数据是,德军撤退时有200多万乌克兰城市男性居民被屠杀。

无论看纪录片还是他出的书,这个曼不群对当年罪行毫无悔意


莫德尔因为在西线也屠过盟军,自知罪孽深重选择了自杀,临死前算是积了点阴德,允许自己手下的B集团军群投降;然而战后曼施坦因却因为美英的包庇得以逃过惩罚。
虽然苏联反攻解放了大片领土,但是这时苏联人力链条也绷到了极限就要断裂了,于是苏联在每一处新解放的地区都疯狂征兵。基本上新解放区的农村中14岁以上的男子都被征召进入了军队中,这也使得我们如今能看到大量二战时期苏联娃娃兵的照片。


注②:还没介绍过63师团的编成情况呢。
63师团1943年5月建立,通称号‘陣’。由于部队主力来自日本的宇都宫地区,所以虽然它实际上是在中国华北编成的却被算成是在宇都宫编成。
历任师团长野副昌德、岸川健一。
下辖66(辖77、78、79、137四个独立大队)、67旅团(辖24、25、80、81四个独立大队)两个旅团。
师团直属部队:迫击炮队、通信队、工兵队、辎重队、野战医院、病马厂。

苏联农民


注③:苏联早期为了推进工业化,对农村实行了掠夺,这造成了苏联农村普遍穷困。
苏联的农民直到二战后生活水平才有了显著的提高,而苏联军队中大量的农村子弟确实没见过手表长什么样的。
作者说日军普遍有手表这倒是事实,因为参军后的军饷虽低但在那个年代比日本农民还是好很多了。所以士兵存钱买块日本造的便宜表还是不难,另外日军也能抢不是吗。
当年苏联工业一切为了战争,轻工业这块至今都没发展起来,苏联二战刚结束那会什么轻工产品都稀缺。
不过抢表这块,天下军队都一家,美德英法也一个德性,谁也别说谁。
日军嘛,就不用提了。

南京大屠杀中日军集中刺杀中国战俘


注④注⑤:这作者还真是敢说啊,苏军也就是抢抢东西,从没有对日军战俘进行过系统地屠杀,所谓苏军屠杀日军战俘的都是网络段子。
苏联把日军战俘押到西伯利亚吹风那么多年,52万日军战俘后来回国的还是超过了47万!
日军死亡基本都是在1945年冬天,因为当时苏联自身都极其困难,自然无暇顾及战俘的待遇,这造成了日军战俘死亡55000余人。
后来随着苏联经济好转战俘的待遇也就上去了,作者自己都说日军战俘的每日供应比自己当年在东北时关东军供应强。
再看看日本自己的战俘营,光是30余万欧美战俘的死亡率就高达27%以上,中国战俘更是日军练刺刀的靶子,至今日本俘虏的中国战俘的数量及其死亡率都是个谜。

被俘的国军


1937年开始,日军每年将数十万中国俘虏和绑架的中国民众押送东北从事危险繁重的开矿工作,而日军肆意抓捕中国民众使得我们现在没法统计出日军到底抓了多少民众,也就无法推知被押送东北的劳工中被俘的中国军人比例大概是多少。
据在淞沪会战后被俘的国军第43军排长徐东平回忆,在上海集中营时他的那间牢房先后被关进五十多名俘虏,到他被转送武汉时幸存者只有四人。
洛阳战役后被俘的张永顺回忆,在西工集中营期间,当时天气很热,又没有水喝,所以死去的战俘越来越多,每天早起都有一辆马车把被折磨死的俘虏向外拉。

日军拿俘虏练刺刀


而可以查到的日军在中国的战俘营记录,战俘的死亡率无不都在40%以上!而被强押去东北开矿的劳工死亡率比之只高不低!
日军还对八路军和国军俘虏区别对待,八路军新四军俘虏死亡率更高!
网上有些人对西伯利亚的日军战俘深表同情痛斥苏联残忍,码字的有些好奇抗战时他们祖辈是干嘛的。


作者: 老八路    时间: 2021-2-10 10:41
第七十二话:可悲的蚂蚁兵


昭和20年(1945年)9月10日,我们兵团集结在奉天的北陵大学(注:即东北大学,作者这么叫可能是因为校址在皇姑区北陵大街)。苏联以“送我们回日本”为名把我们从奉天车站装上货车车厢。
每列火车装运千人,共计20节货车车厢,每节约50人。此外再加上一节运送粮食和苏军押运人员的车厢。
每节车厢要装上50人,真是挤得要命。但想到能回日本,这点憋屈也就不算什么了。
货车开出奉天站,尽管方向一直往北行驶,但开始却没一个人注意到这个问题。
漫长的战争终于结束了,总算可以回到阔别数年的家乡。虽然挤在这狭小的车厢里,但每个人都对这趟旅行充满了期待。
——我们真是把人想得太善良了(注:码字的也觉得苏联人太善良了)。
这趟列车并不是用来把我们送回国,相反这是苏联为了把我们押往西伯利亚劳动的“俘虏护送列车”。
但那时没有人知道……

苏军装甲列车


从奉天出发后,列车开行了很长时间。期间每到一个车站都会停上至少半天,有时还会停一整天。
整个过程混乱无序,不知道苏联到底有没有做过计划。不过一天里要运送好几万日本兵,所以有没有计划表都一样。
火车一路北上,方向从未改变过,但大家还是坚信这是要回去日本。
而且正因为有这种想法,每到一个车站停车后我们都会积极地帮助苏方装卸物资。
现在想起来那时的我们真是傻透了。

黄亮的白杨树叶铺满了地面


当火车从哈尔滨开到北安过去一点的地方时,已经是晚秋,黄亮的白杨树叶铺满了地面。
一路上我有好几次从货车小窗看到了,待在车站上等着被带回日本的日本女性、孩子可怜的身影(注①)。
但此后货车车门就被上锁,甚至连从小窗往外张望都被苏军禁止。
到了这时,大家才开始感到不安起来。


“没事儿,大概是从海参崴回日本吧。”
尽管依然有些士兵对此保持乐观,但我琢磨着如果真要送我们回日本的话,那么从辽宁省的港口出发才是最经济的吧。
但现在却是把我们拉到这种内地来,如果再经过海参崴的话,这距离感觉反倒是越来越远了呀。
难道苏联人爱做这种不经济的事情吗?
对此感到不安的不只是我一个,从这时候开始出现了有人想跳车逃跑,却被押运警卫发现开枪击毙的悲剧。
既然是要送我们回日本,那为什么还会开枪?
反过来想如果真能回日本,那人又何必逃走?
于是大家感到“这事儿越想越不对”。

中国最北边的火车站


拉着我们这些忐忑不安的乘客,列车在9月末到达满洲境内最后一站——黑河。
北满的秋季也终于结束,雪花开始零星飘落下来。
从这里渡过河到达的就是苏联领土了,河岸附近到处小山般地堆满了从满洲各地运送过来的原本属于关东军的物资。
“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正是如此,战争结束不过仅仅一个月而已,真佩服他们居然能搬走这么多东西。
为了能把这些战利品快点搬回苏联领土,于是就把我们也给运来了。
这真是遭了火灾的倒霉蛋叫来帮忙救火的人却趁火打劫一般。
此外,在这里我们终于获悉了个这次旅行的最终目的地。


“我们将作为苏军的俘虏全部都送到西伯利亚去。”
这是某个懂俄语的战友偷听苏联军官谈话得来的。
“不会吧……”
“果然我们被骗了。”
车厢内的人分成两种看法,但不管持哪种看法都没了之前类似旅游的好心情。
仿佛是为给这西伯利亚之旅做准备,苏联方面对各车厢发出了以下指示:
“每个人把手里的地图、笔记本、书写工具交给各自队长,由他负责处理。”
收缴地图、笔记本,这是要做什么?
大概收缴地图是为了防止日本兵逃跑,收缴笔记本则是为防止日本兵详细记录到西伯利亚前的路况作为逃跑的参考。
“混蛋!我们被骗了!”
“要跑就趁现在,可怎么走呢?”
有人打开地图试图逃跑,不过即使能从这里成功逃跑,可接下来该怎么办却都心里没底。

西伯利亚面积1322万平方公里比中国面积大多了


后来我在西伯利亚收容所里听到:凡是在这时候逃跑的人很快就会被苏联兵抓住。
“先去苏联,然后就能从海参崴回国了吧。”
到这时候居然还有位下士官能乐观得从口里说出这种话来,不过我心里也是这么祈求的。
“大家一定要带着希望坚持到最后才行啊(注②)。”
不用我们的负责人K中尉说我们也知道,已经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幸好,我周围好多都是自河北那时起就认识的战友和长官。我觉得只要和他们呆在一起无论面对什么应该都可以撑过去。
万一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能一起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就这样我决定在“绕道海参崴”这最后的机会上赌一把。
真不知道是我们把人看得太单纯,还是太乐观了,反正当时我们就是这么考虑的。
“德拜衣,呗斯特拉(快点搬)!”
和刚出奉天车站时相比,苏联兵的态度突然变得粗暴起来。

黑龙江上巡航的苏军炮艇(1945年)


往河中横靠在港口的苏联船只上搬运高粱、大豆的日本兵们,脸上的表情也随之越发显得阴暗悲伤。
流淌在眼前的黑龙江将我们反射在水中的哭脸扰乱后不紧不慢地继续东流去。
对面就是苏联,我大概很快就会过去了吧。
过了河,没人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回头再看,好几百名士兵扛着重重的麻袋一队接着一队。
这样子就和可怜的兵蚁一般。
我绝对不会忘记。
要记住,只要活着就绝对不能忘记,这昭和20年(1945年)9月30日发生的事情。

扉页插画1


后记(作者出书十多年后补的)
虽然距战争结束已经过去了50多年,但我依旧经常会梦见自己在军队的时光。
梦里出现的不是自己变成部队长、大将,而是队伍出发前和战友们并肩列队,却只有我既没穿军靴也没带军帽,一个人慌慌张张的样子。
这梦境是多么的无情和可悲啊。
也许是因为我体内某处依然处于尚未复员的状态吧。
我在战争期间被那张红纸召集入伍,作为一名士兵在军队里强制生活了近5年时间(如果算上西伯利亚扣留期间的话那就有8年了)。
多亏了他们,才能在这么长一段时间里吃部队饭,还颇受了一番“照顾”。但在我看来这些日子真是过得迷茫又困顿,对这样的军队我自然是满腹牢骚,但现在却已经发不出来了。

扉页插画2


就算偶尔要抱怨几句,可一想到: “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为什么还要发牢骚?看看那些再也回不来的人吧,你已经活得比他们长两倍了还不够吗!”
也就再也没啥可说的了,这一句就能把我将死,因为事情就是这样的。
在这场战争中,我失去了许多战友、朋友、亲人。曾在乡下小学同年级一起上过课的人也是每三个里就战死了一个。想起那些年纪轻轻就去世的人们,到现在我也是胸中感慨不已。
这本书已经出了十多年,多亏了它我才能认识很多的人,同时又眼见很多人的消失。
故去的人多得手指都数不过来,大概迟早也会轮到我的吧。
不过到那个时候以前我认为还是一定要抓紧时间把当时的事情赶快写出来。
作为一名曾经的士兵,我自信还是有资格写出充满汗水、枪油、皮革味的士兵故事来。
平成9年(1997年)6月
(全书完)

红猪


原翻将译文最早贴在了龙腾上,在龙腾上他的用户名叫红猪,但是现在原文可能已经被删除了,感谢原翻将这本书带给了我们。

开拓团员


注①:百度词条《日本开拓团民亡者名录中》公然将日本开拓团民跟侵华日军区分,说什么这是些日本贫苦农民。
看到这照片上女开拓团员的笑容了吗?
她笑得多么灿烂啊,这是理所当然的。
翻身农奴把歌唱她当然开心了,在日本她真的是个被地主压迫甚至晚上随意凌辱的可怜农奴,但是一到东北她就翻身当了地主了。
当年所谓的开拓团根本就没把心事放在农业开拓上,他们一到东北就在关东军的刺刀配合下,以可笑的价格强行收购中国农民世世代代耕种的土地。失去自己土地的中国农民还被关东军用刺刀逼着给这些霸占了自己田地的日本开拓团员当佃户!

这些日本底层农民一到东北当了开拓团员,摇身一变就成了地主了


开拓团员男性一天到晚都在进行各种军事训练,女性则忙着搞劳军活动。所谓开拓团就是日本为长期占领奴役东北所进行的殖民,这些开拓团员在中国犯下了无数罪行。
他们配合日本在东北的殖民统治,积极协助日伪军警加强对东北农村的控制,常常直接拿起武器对抗日武装进行镇压,被这些开拓团员祸害死的中国东北民众不计其数。
日本1945年在东北大增兵,主要兵源之一正是来自这些开拓团民。
这些人后来回国后屡屡出书控诉苏军怎么怎么欺负他们,和本文作者一样大肆渲染悲情,但是却只字不提他们在中国干得那些罪恶勾当。


抗战结束后中国没报复这些日本侨民,散布全中国的200多万日本侨民绝大部分都被遣返回国了,这过程中由于各种原因死亡了大概17万人吧。
据说中正神社就是因为遣返侨民,所以日本才专门立的。
也有些日本人留在了中国,其中以女性为主。当年很多中国男人一夜间就有了两个或以上的日本小妾,其实就是这些日本女人舍不得在中国的舒服日子不愿回国。
还有当年国民党大员到沦陷区接收时五子登科——票子、条子(金条)、车子、房子、女子,其中女子主要就是指的日本女子。

各国都对日本战俘赞不绝口


注②:日本的特殊军队体制打造出了这个世界上最危险最恩将仇报的伤兵,可是另一方面也打造出了最好管理的战俘,日本战俘任劳任怨逆来顺受好管理在盟军中是出了名的。
蚂蚁兵——大概是这些日本兵最好的注解了。
每个日本兵既充满了兽性也充满了奴性,战场上他们是令盟国头大的视死如归的恐怖兵蚁;但是一旦接到命令投降,又转眼间会成为盟国眼中最顺从的工蚁。

传说俾斯麦对蚂蚁的服从性、纪律性赞不绝口。


日本军国主义其实就是想把这些士兵磨练成一个个机械地会执行任何命令的蚂蚁,也许俾斯麦对蚂蚁的赞叹深入了这些日本帝国主义者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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