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书奇谭》中的小皇帝,曹雷老师配音 这是一个要去打仗的孩子,就不能找一个那么小的女孩子来配。后来我下决心到我们厂隔壁的中学里找了一个小男孩,恰好他正处在变声期。我们临时教他配音,这个男孩确实是蛮聪明,很快就会了。 所以他配了音之后,我们感觉到这既不是一个成熟的男人,又不是一个小孩。原著里这个角色第一仗就牺牲了,这个才会给我们的听众一种感觉,知道他只有这样一个年龄,这样年轻的孩子一下子就没了,观众的心里也会揪起来。 虽然他的戏不多,但我总觉得既然这是个经典电影,我们配音组也应该把它作为经典来配。应该尽可能符合原来的小说,尽可能地把人物和角色还原,让我们中国的观众在看这个戏的时候,也能够像俄国观众看原片那种感受。 《战争与和平》后来被央视做成了碟片,看下来我的感觉还是做的比较粗糙的。可能有不少观众看过,口型跟画面总是差两格,也就是说嘴巴开始动了,动了两个字声音才出来,经常跟口型都不吻合,但这不是我们的问题。我们配的时候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看了这个碟片让我好难过,因为我们是干这行的,觉得我们那时候对的这么好的口型,结果碟片却做成这样,不过这不是我们的错。 这么一部片子我们当时可以说尽了全力。这么一部经典电影,苏联把国家那么多的军队都投了进去。那个战争场面,我觉得到现在为止,全世界的电影没有一部能像这部一样,拍出了如此的气势,而且还拍得那么的细致。导演邦达尔丘克也到我们中国来过,他在这里面演主角皮埃尔,也是这部戏的导演。他对每一个镜头的处理和层次感,前景中景后景远景,天空地上,可以说每一个镜头拿出来都是一幅油画。 宏大的战争场面 我觉得我看到现在所有的电影,包括国外的很多战争片,都没有这么细致。而且本片每一个镜头的处理都是有讲究的,拿出来都是一幅画。不管是宫廷舞会还是战场,大的外景层次感特别好,比如市民和老百姓有各种各样的撤退,有的坐车,有的是拄着拐棍的,有的是扶老携幼的,加上天空之光的运用,那都是非常讲究的。当时是动了国库之力,把空军陆军全都调动了起来。那一层一层的远景,很远很远的一个镜头,你还可以看到前面的士兵走过,远处的炮兵和烟火,很远很远的地平线上还有人在走动。 我也曾参与过战争片的拍摄 我因为在电影厂待过,也拍过一个有关战争的影片,就是《金沙江畔》。我知道拍战争片的消耗是很大的,危险也很大。 比如说地下爆炸,把机枪打一圈的话,它是怎样操作呢,就是在地下埋一根线,然后一根线上一个一个火药包都放好。到时候开拍的时候,这里线一点着,那边叭叭叭子弹打上去的感觉,实际上都来自于地下埋好的线,线上面铺着土。 如果一个镜头里有好多处这样的场景,事先都要铺好埋好,墙上都要一个个小眼挖好,里面埋好火药,通上电线,而且要在镜头刚好摇到这儿的时候,造成机枪打到墙上的感觉。 这要花很多很多功夫,所以战争场面是很难拍的,拍不好是要死人的。因为需要很多真的炸药。拍摄期间有一个镜头是我骑着马在枪炮当中穿过去,那个马也很聪明。试拍的时候,它就知道那有爆炸,正式拍的时候,它就死不打那儿走,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电影《金山江畔》剧照 虽然我学会了骑马,但我控制不了,因为那马不听我的。所以得让一个个子比较小的骑兵当替身,穿着我的衣服,戴着我那个藏族的帽子,穿着我那个大红袍,骑在那个马上。他指挥那个马,马才听他的。即便这样,马还是知道哪里有爆炸,还是往边上跑。那个做我替身的小战士从马上摔下来好几回。 所以我知道拍战争片是非常不容易的。这部片子在世界战争电影史上,确实可以作为一个典范。我也非常佩服导演邦达尔丘克,而且我认为今后也很难再能够拍出超越这部电影的作品。 当时为了这部片子,我们厂所有的演员都被动员了起来。我觉得也只有在当时,我们还配的出这样一部大部头的电影。要是放在现在,我很难想象还能够做出这样的经典。 现在从技术上,我们配音有了很多进步。但是像当年那样的做法,那样用心去做本子,以及那样要求演员,现在都不大可能了。 因为现在我们配一部电影,时间都非常有限,也不可能到外面去借那么多演员。而且这部电影如果没有有经验的老演员来也配音,是不可能做这么好的。说实话,现在的年轻演员,跟俄罗斯文学里的那个感觉、气质等各方面,都距离比较远。 现在配东西就是让你快快快,反正把口型给上去就行了,也不给演员时间来分析把握每个人物,很难再做出精品来。这也是现在行业面临的很无奈的一种状况。 好在那个时候,我们还有这么一批演员,还有这么一批愿意精打细磨,想做出精品的演员,包括翻译。 那个时候我们做本子,拿几个文学作品的翻译本搁在前面,每一句台词都要去参考和比较,尽可能地还原原著精神,把一句台词都说的精准。现在不给你这个时间,也不给你这个条件。 我还记得我曾经配过《日瓦戈医生》,也是一部苏联小说。有个场景是车拉着尸体走到墓地去安葬。有这么一句台词,一个翻译成:马车走到墓地的路,不远;另一个翻译是:人生要到墓地了,人这一生其实很短。这完全是两个意思。 一个是实的,棺材拉过去了,到墓地这路不远。另一个是说人生要走到尽头了,死亡并不远。 这个时候你就得根据原小说,再去请教专家这个词到底什么意思。如果我们要把它配出来的话,应该怎么配?同样一句话在不同的翻译当中,会有好几个不同的意思,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所以在做这个剧本的时候,我就经常为这个事情困惑,到底这些词应该怎么翻?是翻它的字面的意思呢,还是它里边更深一层的意思?这个时候我们还得请教专家。但是现在我们做片子,不给你这个时间,上哪儿找专家?一个礼拜就得交片子,你说怎么办?所以现在的东西出来就容易粗糙。 虽然我们尽可能想把它做的更准确,更细致,因为我们把它当成超级经典来做,一点都不敢怠慢,花了很多功夫。但是如果要放在今天,要我一个礼拜就要交活交片子,我也觉得很难,不太可能。 《战争与和平》这部片子,我们确实是花了很多心血。完成了以后,我感觉作为译制片,还是保持了它的艺术性以及原来小说的艺术性,我们的那些功夫确实没有白花。 译制片的命运 再讲一讲译制片的命运。现在很多电影院压根就不放配好音的片子。我最近配的一部电影,这部电影如果不放的配音话,我觉得你即使看原版片打字幕,你也看不懂,为什么呢?这部电影是法国片,叫《欢迎来北方》。讲的是法国北方农村里的一家子。老大妈带着他的大儿子、儿媳妇和孩子,到巴黎来找她的小儿子。 他小儿子在巴黎搞家具设计,开了一个设计展,还找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儿结婚。结果他到了巴黎以后,为了隐瞒自己是北方农村出来,学了一口纯正的巴黎话,他说自己是孤儿。老妈妈带着她的大儿子儿媳妇,听说小儿子在巴黎开展览,就到巴黎来找小儿子,说一口法国北部的方言,乡下人的语言。 我们怎么配?片子里的北方话,我们全把它配成了东北话。 唉呀妈呀……干啥啊你……拉倒吧……诸如此类,用东北话来配。到了巴黎,小儿子碰到了车祸,到医院里去,醒了过来,巴黎话不会说了,又说一口方言了。这个电影本身就在语言上有很多可笑的东西。 你说让我们全配普通话,这就没戏了。观众看字幕也看不出来哪是北方话,哪是巴黎话,为什么?因为你听不懂法语方言。你们感兴趣的话,不妨去看看我们的方言版,很好玩。实质上在配音中,它是一种语言转化成另外一种语言。语言里是有一种意识的,有很多精彩的东西是在语言里面。 现在有很多人说他要学外文,不要看字幕,要听原文。我心想,英文你学还可以,我不知道有几个年轻人是要学多少门外文的,各国的语言你都要学吗?所以这也是一个大问题,需要我们的观众朋友们好好思考。 【观众提问环节】 观众:曹老师您好,我一向对您很敬佩,从小就看您的译制和电影长大,您译制导演的影片我也是非常喜欢。在这里想问您一下,您做《战争与和平》导演的时候,娜塔莎好像选的是丁建华老师是吧?那么想请问一下您是出于什么考虑选择丁老师来配音这个角色,谢谢。 曹雷:那个时候我们厂里的演员确实很有限,整个加一块一共二十几个。这个戏里边有一百来个角色,我们每个人都要在这里头兼一些。当然了,主要角色不大可能再去兼别的角色,因为一兼他那个声音就混了。 而在当时我们厂里的年轻演员当中,最年轻的也就是丁建华。女演员当中,娜塔莎是年纪最小的,她一开始出场的时候大概也就16岁,她身上还有一种少女的嫩,声音里面有一种稚气,而当时我们演员当中最小的也就丁建华了。 配音演员丁建华 这么重的一个角色,我又不大能够到外边再去找业余的或者到中学里面去找个孩子。后来慢慢丁建华的声音味道也有变化,但是那时候我觉得她还是有一种孩子的稚气。那个时期我觉得她还是比较符合娜塔莎这个人。后来想再要找一个演员给娜塔莎的表姐索尼娅配音,就没有了。 因为像丁建华那样年轻的演员没有了,后来我们借的是儿艺的张欢,找她来配索尼娅。有个镜头是俩人在窗台上坐着看月亮,两个女孩子,一起唱着歌,安德烈听到了,她俩给安德烈留下很深的印象,这跟安德烈后来去追求娜塔莎很有关系。所以这场戏我们想总是尽可能找我们厂最年轻的演员。 但丁建华当时毕竟还不是成熟的配音演员,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她那时候也就20多岁,快30了。但是在我们厂当时的条件下,也就她了。总的来说,在这个戏里,我觉得她完成得不错,能把角色担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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