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时的徽州

文如玉

　　徽州人慢慢走出大山，成为一支重要的商业力量。

　　南宋之前，徽州的身影是模糊的。

　　绍兴二十五年（1155）底，范成大被派徽州赴任。这一年范成大二十八岁，中进士之后分配至徽州任七品司户参军，掌管户籍、赋税、仓库交纳等事务。范成大在苏州天平山祭奠先人后，开始了缓慢的进山历程：元宵节泊舟湖州吴兴霅溪，途经广德牧马山，宿于山巅之胜果寺；到宁国，游奉圣寺；溪行一百八十滩到宣城，看望岳父魏信臣家亲戚，于暮春时节，告别端言，从宣城返回宁国，宿竹下……从苏州到徽州，范成大竟走了半年左右。范成大到达徽州府歙县时，端午节快到了，家家户户都在门口摆放着菖蒲，让人印象很深。路途之中，范成大一共写了十三首诗，这也算是此行的收获。

　　范成大在徽州那一段时间，主政官调动频繁，李植、潘莘、洪适先后知徽州。李植为“苏门四学士”之一晁补之的女婿，知徽州时已年迈，治理以移风易俗为要事。几任知州对范成大的才情都颇欣赏，诸多官司都交与范成大主理。在徽州期间，年轻的范成大寓居烟霞之地，出河西，登黄山，到歙北，游问政；在城内登南楼，游郡圃，上乌聊，饱览溪山，总共留下上百首（篇）诗文，一些诗句在当地广为流传，比如“天风无边吹海月，景入溪山更奇绝”“溪山四时佳，今日更奇绝”等。范成大曾记载自己对于徽州的印象：“休宁山中宜杉，土人稀作田，多以种杉为业。杉又易生之物，故取之难穷，出山时价极贱，抵郡城已抽解不赀。”从文字中可以看出，徽州当地人的生活还是很艰苦的，粮食不能自保，连卖一点木材之类，还得交上不少赋税。那时徽商尚没有形成气候，南宋越来越兴盛的海上贸易还没有辐射到黄山脚下，较富庶的地方，是沿新安江的两岸，偏向于山区的地方还是很贫瘠的。从总体上来说，徽州是偏僻、阴郁、寂寞的，到处充斥着荒诞不经的传说。

　　一晃五年过去，绍兴三十年（1160）冬，范成大作诗词十一首，去官告别。某天傍晚，范成大饯别知州及好友，踏上船只，由新安江下钱塘回苏州。知州洪适作诗一首：“愁云暗千山，欲雪意未歇。雨脚侵夜分，鹢首勇朝发。”范成大和诗云：“冷云去仍来，冻雨落还歇。平明一篙涨，珍重送船发。”船发之后，大雨倾盆，阴冷无比，没想到第二天行船到达淳安梅口时，天气转晴，阳光灿烂，梅树枝头已结蓓蕾。范成大非常开心，于船上作诗一首：“晏温解船去，暮夜檥船歇。横斜隘梅村，玉蓓粲将发。”

　　范成大离开徽州后，另一个诗人姜夔也悄悄地来到徽州。姜夔来徽州的目的和行程不清，从相关文字看，似乎是跟随某个商人来“打秋风”，现留《浣溪沙》二首，像两片倏忽飘过的云，让人不明所以。题云：丙辰腊，与俞商卿、銛朴翁同寓新安溪庄舍，得腊花韵甚，赋二首。

　　其一：

　　花里春风未觉时。美人呵蕊缀横枝。隔帘飞过蜜蜂儿。书寄岭头封不到，影浮杯面误人吹。寂寥惟有夜寒知。

　　其二：

　　翦翦寒花小更垂。阿琼愁里弄妆迟。东风烧烛夜深归。落蕊半黏钗上燕，露黄斜映鬓边犀。老夫无味已多时。

　　姜夔身影闪回之后，赵彦卫知徽州。赵彦卫属宋太祖四弟魏王赵廷美那一脉，开禧元年（1205）以朝议大夫知徽州。与范成大时代相比，此时徽州有一些变化，出门打工的人多了，百姓变得富庶了，房屋也如雨后的蘑菇一样遍布。可是冬天的徽州一如既往的阴冷潮湿，让人无法忍受。赵彦卫将自己收集和整理的相关时政消息、坊间杂事、无名氏题诗，以及前朝邸报文牍中的一些文案整理成书，命名为《拥炉闲话》，在徽州商人的资助下出版，没想到影响很大，一时广为流传。

　　在此之后，随着海上丝绸之路的兴盛，以及北方形势的稳定，南宋的经济发展很快。徽州人慢慢走出大山，成为一支重要的商业力量。休宁县县史资料也表明，自南宋年间，休宁的商贸开始初具规模。由后来的徽商状况对比范成大笔下的徽州来看，可以得出的结论是：徽州的兴起，是在范成大之后的南宋中后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