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贵终于到西山派出所报到上班了。不管他情愿不情愿,也不管他怀揣着警校优秀毕业生的文凭,只因他去市公安局报到迟了半天,又只因警校临时多分了一个毕业生去市局,王富贵便成为西山派出所的“片儿警”了。
王富贵到底与众不同。他只在西山分局人事科张干事面前撇撇嘴,然后便拿了介绍信到西山派出所去了。在警校时,王富贵的学习成绩就与众不同,刑侦、法医、犯罪心理学、现场勘验、指纹学、逻辑推理等理论科目门门优秀,但一遇到队列、擒拿、射击之类的动作课目时总要蜕几层皮才能及格,原因很简单,王富贵天生形体动作和反应就比一般人慢半拍。这不,连到市局报到这种大事不又迟了半天,结果也就当了“片儿警”。
“片儿警”也就是户籍警,据说是北京人侃出的词儿,还有个电视剧就这个名字,是指那些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专门和街道、居委会的婆婆、妈妈们打交道的最基层的警察。但要说“片儿警”工作的重要性,恐怕人事科的张干事就可以说上三小时。所以,王富贵就只能撇撇嘴了。
虽说是到派出所报到,但局里说还要有三个月的实习试用期,实习试用合格后再正式分配,所以王富贵的人事关系其实还在市局。王富贵家在外地,没有住处,也没有宿舍安排,派出所的李所长便叫王富贵暂时在最里面的办公室用两块木板搭一个铺,白天收起,晚上睡觉。当然,晚上遇有大事、急事,王富贵的“助理值班员”的身分也就跑不掉了。这是李所长的意思。
不过,王富贵报到后的头三天晚上恰好没事,只有一起偷自行车的小案子,小偷给一个巡警和两个治安员押到派出所找值班警察登个记,审录半个小时后便又给巡警和治安员们押走了。还有一、两个西山新村居民的电话,是告邻居半夜搞舞会、唱卡拉OK,妨碍休息的,很简单便处理好了。加上所里的老干警也照顾他,王富贵便睡了三天好觉。
第四天晚上,也就是9月4日,王富贵自告奋勇要求值班。一夜无事,只是十点钟左右下了一阵雨,还不小,时间不长就停了,不过地上也都湿透了,月亮后来还是出来了,第二天除了草地上还有些湿外,就和没下过雨一样。王富贵心想,派出所到底事不多,以前警校学的那些东西看来无用武之地了。正琢磨间,值班电话响了,王富贵拿起话筒,正准备用规范语言说:“这是西山派出所,请说”,那边却说:
“小王吗?我是李邦国,有事吗?”
“李所长,没事。有什么事我会报告的。”王富贵立正回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值班是不能睡觉的,当然这不是指你。明天见。”
“明白。明天见。”其实,对方电话早已挂了。王富贵摇摇头,苦笑一下。
天亮了,交接班后,王富贵才发现自己没地方睡觉。几间办公室里人来人往,办公的,联系的,询问的,答话的,像个茶馆,李所长更是忙得团团转。
王富贵正准备出去找个警校同学的宿舍睡一觉,有个居民来报案了,说是西山新村人工湖里漂上来一具男尸。派出所里顿时紧张起来,李所长叫人打电话通知市局刑警支队,自己便带上所里的老警察胖子大徐和一个绰号叫“万事通”年轻警察万世斌跑现场去了。王富贵一看机会难得,一声不响地跟着就走。
西山派出所的管辖范围主要是这个西山新村及其周围的几所大、中、小学和部分机关单位与企业。西山新村模较大,总共有108幢各种风格的多层公寓楼,还有50余栋花园别墅,后者住户多为台商港客、款爷富婆,当然也有几位文艺界的腕儿和当地政界与商界要人;那些多层楼房里的住户则平民百姓居多。
新村西边有一泓湖水,约三、五百亩,湖的北侧为別墅区,东侧与南边为公寓区,西边沿湖为绿化区,再往西就是农田野趣了。这个湖原是一大片水面,60年代淤为沼泽,80年代中期开始建造了西山新村,保留了部分水面,清淤筑岸,植草种树,称之为人工湖,也是一处风景,只是湖水比较深,有的地方岸边就有2米多深。
靠近公寓区的主干道路的一段湖岸的树丛中站着不下数十人正在围观。窃窃私语者有之,指指点点者有之,神色各异,或恐惧,或漠然,或幸灾乐祸。李所长见状,即叫小万和闻讯赶来的新村所属街道的治安员小丁隔离人群,保护现场,自己则和胖子大徐朝水里观察。说是观察,其实也就是张望。
离岸两米多处的水面上果然浮着一具男尸,脸泡得很大。没有竹竿之类的长工具,大徐看得见却够不着,急得直搓手,小丁见状,便要脱衣下水。这时,王富贵已手持一把从居委会借来的铁锨走至岸边,在与尸体成直角处的岸边水里不停地右向划水,也怪,那尸体也同时向岸边慢慢漂将过来。待其浮到近处,王富贵铁锹一拨,伸手抓住尸体的衣服,回望大徐;胖子扭头故作未见,小丁连忙援手,两人一起用力,将那沉重的尸体拽上岸来。
死者三十七八岁、个头较大,身穿旧黄军裤,灰色防雨布夹克,内着白衬衣,领子和袖口处原有的脏迹可见,两手虽经水泡,指关节粗大还是一目了然;一只脚有袜无鞋,另一只脚却穿着一只九成新的高档皮鞋……
“此人是农村进城的包工头的可能性较大,却不知为何死在此处?”王富贵心里想到了,嘴上也就说了出来。站在旁边的万世斌听了一愣,似乎感觉有道理,还点了点头。王富贵然后便在周围遛达起来。李所长和胖子大徐在忙些什么也没顾上。
这段湖岸离新村里的主干道最近,只有十多米,是个上坡,约10-25度,种了不少松树、柏树和槭树,树间长了许多杂草,有一条小路通大道。王富贵将几位刚挤过来的看客赶走,突然抽抽鼻子,发现靠近大路的一段湖边小路旁有一滩呕吐秽物,隐约可闻的酸臭味中还有一股浓郁的酒气。
王富贵不仅不走开,反而在那滩呕吐物边蹲了下来,瞅了一会,便用一块碎红砖在秽物周围一米处划了一个大圆圈,还把小丁喊来,请他看住,自己又沿着小路仔细瞅下去,结果又划了两个圆,里面是几个比较清晰的鞋底不同的脚印。
此时,市局刑警支队的警车已到,领头的是八大队队长张建军。张建军此人非同小可,40多岁,从警已有20余年,经他手侦破的案子已不计其数,而且去警校给王富贵他们讲过课。与他同来的还有探长王平、法医赵德林。张建军与李所长低声交换了一下意见,就开始在现场转了起来,很快他发现了地上人为划的圆圈,便问治安员小丁:
“这是你划的?”
“不是,是派出所新来的小王划的。”小丁边说边用手指着王富贵。张建军也认出王富贵了。
此时,王富贵正在帮支队法医赵德林验尸,胖子大徐一只手捂着口鼻,一只手不情愿地捏住赵德林带来的红色尼龙围帐边角,头扭向一旁。赵徳林先后将两张化学测试纸从男尸切开的胃中取出,又看了一下戴的手表,自言自语说:“起码喝了半斤酒……没有中毒……”
探长王平在现场拍了几张照片,尤其是王富贵划的圆圈里的几个鞋印,便对李所长说:“老李,你们的现场保护得不错嘛。”
“哪里,哪里。”李所长谦虚地说道。于是两人便寒暄起来。
现场勘验尸体完毕,赵徳林就带上那具男尸跟着火葬场的运尸车走了,其他的警察便和李所长他们一同回到了西山派出所,可能想开一个碰头会。王富贵这时感到困了,又没有地方睡觉,于是坐在自己晚上搭铺睡觉的办公的椅子上打起瞌睡来。隔壁房间里的案情分析会也开始了。
“死者是什么人?你们认识吗?”探长王平问大徐。
大徐摇摇头,小万接过话题说:“不认识,但可以调査。照死者衣着和手上的骨节看,可能是民工包工头。我们这个新村现在搞室内装修的住户不少,新村西北边还保留些当初施工队的工棚,现在仍住着一些民工,都可以去调查。”
张建军不动声色地说:“李所长,你们能否尽快核查一下死者的身份,我会要求支队通过市局在全市普查的。尸检报告等赵徳林他们搞出来后,我会告诉你们。这个案子我们确定暂时由王平探长负责。”
在离开派出所与各位干警打招呼再见时,张建军一眼瞅见王富贵正歪在隔壁房间的椅子上睡着了,开始似乎想打个招呼,后迟疑了一下便打消了那个念头,告辞走了。
才一天,案子调査已有眉目,而且进展得很快:死者叫陈海根,30岁,安徽宁国县人,木匠出身,果然是个小包工头,一个人在南郊租了一间民房。9月4日晚他在北门承包的一家室内装潢工程结束后一时高兴,请三位主要帮手在附近一家“好再来”小酒馆吃了一顿,四人喝了三瓶高粱曲酒,死者喝得最多。之后,另三人“打的”送他回南门外租住的家中,路上他却要去西山新村,说有事情要办,要他们先回去。陈海根是在西山新村门口下的车,时间约为21:50左右。另三人仍坐原车回西郊合租的住处。出租车司机已证实。
验尸结果:陈海根死因是酒醉溺水,死亡时间约为9月4日晚10点至12点之间。另一只皮鞋也捞出,身上钱包内还有300多元人民币;南门外所租家中经清点,现金和存款单总共有8000多元。室内没有撬压痕迹。
9月7日上午,探长王平等又来到西山派出所进行案情分析。王平中等身材,50来岁,是个资深刑警,与市局副局长兼刑侦支队长刘文徳等是老伙计,刑侦经验丰富,唯有一点不足,就是好摆老资格;八大队除了张建军他还有点服气之外,其他人包括两位副大队长也常吃他摆谱的苦头,所以王平的工作便自然多由张建军直接管理了。李所长当然知道这点,便在开场白之后,立刻请王平先说:“还是请王探长多多指教。”
“‘9・5’案子经大家努力案情已比较明朗,”王平当仁不让,张口就说:“因在陈海根胸腔大量积水,身上却未发现任何挫伤痕迹,此案抢劫杀人可能性虽然有,但看来不大,酒醉失足落水可能性则不能排除。陈海根之死也有可能是后者。不过,我有个疑问,即你们这里的人工湖景色很好,现在天又不冷,死者落水时是上半夜,总要挣扎,动静不会小,但偌大湖区为什么会没有目击者?你们的调查没有谈到这一点是什么原因? ”
李所长碰了下大徐,这事是大徐负责的。大徐一愣,忙笑嘻嘻地说:“我同意王探长关于死者有可能是失足淹死的意见。我和小万在调查中发现陈海根此人虽平时待人抠门,但处世谨慎,没什么冤家仇人,仇杀的可能性不大。至于王探长的疑问我也感到奇怪,要么死者是12点之后溺水的。那时候太晚,湖边可能会没有人,当然也就没有目击者了。”
小万全名叫万世斌,只因年轻,什么事都好打破沙锅问到底,便得了一个“万事通”的绰号。此时他说:“这不可能。人工湖风景秀丽,有树有花,沿岸只要不是冬天或下雨,总有谈恋爱的熬到深更半夜,现在才9月份,下半夜都会有人。正如王探长所言,我们的调查确实有可能忽略了什么。”
“是下雨了。”王富贵提了两只热水瓶走进开会的办公室,正好听到这一段,便随口插嘴说道。
李所长忙问:“你怎么知道? ”
“4日晚上是我值班。那天晚上10点左右下了一阵雨,还不小,雨声哗哗的,但时间不长,一刻钟左右雨就停了,之后又出了月亮。王探长和万警司提出的疑问是有道理的……”
“我觉得,”王富贵在会议室第二排找个位子坐下来,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死者有失足溺水的可能性,但存在一个疑点,即陈海根在大路边已经吐了一些,为何还要跑到湖边去?想继续吐,还是想洗手?陈海根文化不高,大路边完全可以吐,难道怕弄脏公共场所?显然他不会在乎这一点。何况刚下过雨。到湖边呕吐或洗手要上下走一段缓坡,而且他还穿着一双几乎是新的高档皮鞋,要是我恐怕也不会。另外……”
王平听着尽管有些道理,但面子总有些落不下来,便侧身问李所长: “这是……”
“噢,我忘了介绍,”李邦国对王富贵的分析着实欣赏,“这是局里刚分来的警校高才生,王富贵。”“高才生”三字是李所长临时发挥的,他并不知道王富贵在警校的学习成绩,但王平听了心中却添了一缕不快:这小子聪明是聪明,就是有点夸夸其谈了。想到这,便问道:“王富贵?这名字不错。另外还有什么呀?”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轻轻的笑声。
王富贵知道自己的名字容易被人调侃,但他在这类事情上从来反应迟钝,还沉浸在他自己的思路中:
“大徐和万警司的调查里说,死者回家路上说要到西山新村办件事,这一点很重要,但陈海根没和任何人说他到西山新村是办什么事,我们也没有搞清楚。陈海根溺水处在新村里面人工湖的东边,离他下车的大门处已有200多米远,所以陈可能是和某人在新村某处约会。他溺水处附近小路上有死者及他人留存的鞋印,因我们去案发现场稍晚,既有可能是当时的观众踩踏的,也有很大可能是那个与他约会的人留下的。这都需要核实。不过,陈海根已死两天,新村内大概很多人都知道了,与他约会之人却仍未露面,其中必有文章。所以,我认为,这事待所有线索调查清楚后再下结论方妥。”
王平资格再不老,也能听出王富贵这番分析的分量,再想想自己刚才的小鸡肚肠,差点汗颜,不禁起身给王富贵倒了杯水说:“后生可畏,使我老王茅塞顿开。惭愧,惭愧。”这就是王平的好处,他表面看好摆老资格,其实内心是佩服有真本事的人的,也不会管此人岁数多大的。
李所长听了大为吃惊:王富贵的分析出人意外是个原因,探长王平的表现更是罕见。在李邦国的印象中似乎没有看过或听过王平当众认错的事,何况今天是面对一个毛头小伙。奇怪,奇怪。
会议结果是:建议立案侦破。不过会后的王平心里却产生了一个更加令人意外的想法。
张建军听到王平关于将王富贵调到刑侦八大队专司“9・5”案件的建议,并不感到多大惊奇。王富贵其人他很了解,而且知道他是一个刑警苗子。那是通过一次案例授课形成印象的。作为警校的兼职教官,张建军每年都去警校给学员讲几次课,专讲案例分析。
去年下学期,张建军在案例分析课上举了国内10年前发生的一个真实的案件:一个心理变态的罪犯在某市内各行人稀少处连续用绳索勒昏勒死了三名妇女后实施强奸,作案时间均为晚上,手段残忍,危害性极大,公安部明令限期破案。为此,省、市公安部门在全力破案的同时,又去某警察学校挑选了五名年轻漂亮、经过训练的十八、九岁的女学员作为诱饵,引蛇破案。为防万一,每个姑娘脖子上均套上专门进口的特殊树脂制造的防勒脖套,并配有两名便衣远远跟着,加以保护,一到晚上便出没在罪犯可能作案的地段。但不知何故,罪犯始终没有上钩,却仍在两个月时间里在市内其他地方连续成功作案三起,手段同前,造成了十分恶劣的社会危害和影响。最后在第七次作案时,那个家伙终于栽倒在一个学过武术的年轻母亲手里。
张建军讲授此课的目的,在于让学员们了解在现代社会搞刑侦工作,任何周密先进的破案方式都有其局限性,破案有其自身规律,存在偶然性。讲课时他发现所有学员都在用心听,记笔记,只有坐在前排的一个学员似乎坐在那里发呆,便有意走到他跟前:“喂,这位同学,你谈一下看法吧?”
那个学员被教官点名后似乎并不紧张,立即站了起来,立正敬礼后却说:“报告教官,我想问个问题。”
“说吧。”被学员提问虽说有点意外,但张建军还是对这位学生准备提的问题所吸引:这家伙会提什么问题呢?
“本案例中受害的七位女性中,有几位是生育过的妇女?”
“有五名妈妈,包括第七名。”
“报告教官,另两位受害妇女是不是也怀……”一直镇静自若说着话的那个学员竟然结巴并且脸红了起来,其他学员也开始活跃起来。张建军觉得挺有意思,便微笑着说:“没关系,尽管问。”
“是!”小学员又一个立正,然后继续说道,“其余两位女性是否怀过孕,或者是否都有三十岁了?”
一直笑容可掬的张建军有点警惕了,想了一下说,“一位受害人二十八岁,另一个,嗯……可能是有三十岁了吧?有没有怀过孕或者流过产的确不清楚,因为她们都死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尸检报告中说过,她们的处女膜均为陈旧性破裂。但是这位同学,你问这些问题是何意呢?”
这个学员站在那儿似乎答非所问却自言自语地说了这么一番话:“这可能就是恋母情结心理变态的一种。如果当初挑选几名年轻的母亲警察而不是更年轻的警校学员当诱饵就好了……”
当时听到这里,张建军心里一震:其实,这个案件当年就发生在本市,而他就是侦破组成员之一。提出让警校女学员当诱饵试图抓住罪犯的建议的人就是张建军自己,而他一直为此案最终是被动破案,即被受害人制服而不是通过警方的诱饵抓住罪犯的感到耻辱。何况还增加了3个受害人!
后来在审讯中也得知那位只有20岁的强奸杀人犯从小母亲离家出走,母爱的缺失不仅没有让他思念母亲,反而让他对所有年轻的妈妈模样的女人产生极度怨愤。这是他后来不停地强奸杀害年轻少妇的主因。据犯罪心理学专家分析,这就是一种变态的恋母情结下的报复性强奸杀人行为。
张建军根本没有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学员居然立刻抓住了当时破那个案子在罪犯心理分析上的疏忽!从此,张建军便记住了这位与众不同的刑警苗子的名字——王富贵。
当建议成立以王平为组长,包括王富贵在内的“9·5”案件侦破组的报告已经报到上面去而支队还没批复下来时,刚刚才发生陈海根溺水死亡案件的西山新村又发生了一起非正常死亡案。
这是一起触电身亡事件。死者是住在101幢一楼104室的一个单身女子,姓胡,名丽平。此事是9月8日星期四中午被其对门的邻居发现的。当时,水从104室大门下的门缝里流出来,邻居连忙敲门,见无人应答,便到胡家朝北的厨房和厕所窗户处去张望,才发现胡丽平脸朝里侧倒在放在厕所里的洗衣机下,洗衣机的进水管被其压掉,水直泄地上。
已经有点忙乱的西山派出所又一次紧张起来。李邦国见胖子大徐的确帮不上什么忙,就叫其在办公室值班看电话,带上小万和王富贵来跑现场了。他们到达现场的时候,那栋楼的楼道附近已经围了不少人了,多是邻居在那里围观和窃窃私语。这一回现场保护得很好,因为,死者家的铁门緊锁,旁人根本进不去。
王平探长和赵德林法医等人很快赶到。他们发现死者家铁门很结实,不易破锁而入。他们在检査过厨房窗子发现无异后,便将脱排油烟管处的铰链卸掉,由一位身材瘦小的刑警钻了进去,先在屋内找到钥匙,然后才将锁上的铁门和房门打开。
此时是下午3:20。取证的警察已料理现场完毕,经验丰富的法医赵徳林很快就得出结论:触电死亡,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尸体已放在床上用带来的黑色塑料布裹了起来。王平却仍然待在厕所里仔细观察漏电洗衣机的插座。这个插座有三个插孔,最上面的是地线插孔,右边插孔是火线,火线铜芯丝稍长,不知怎的一头却碰在地线插口的铜片上。这种情况下只要将洗衣机的三相插头插进该插座,洗衣机外壳只要是金属部分的就都带电,胡丽平就是这么触电的。
问题是火线铜芯怎么会碰在地线铜片上的呢?是安装质量问题?有可能,经检测,火线螺丝有点松,铜芯丝留得过长。是有人动了手脚?也有可能,只要用螺丝起子将铜丝拨碰在地线铜片上,就足以不留痕迹地让洗衣机外壳金属部分带电,使用者如不小心碰到就会即刻触电丧命。而且,插座上火线端的螺丝槽里似乎也有螺丝刀拧动过的痕迹,但是并不明显或肯定。
勘察完现场后,探长王平的心绪有点不平衡了。西山新村连续发生的两起非正常死亡案子,都像事故,但又都不完全像事故。尤其是面对眼前的这个女子的触电死亡事件,表面上看是一个孤立的案件,甚至可能是一个事故,但在他的感觉上又与前两天的那个人工湖男子的溺水死亡案件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不知怎的,老警察王平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知如何入手案件调查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在王平二十多年的刑警生涯中几乎没有出现过。
王富贵刚才还在楼内几家住户调查,现在又拖着万世斌到101楼北边去踏勘现场外景了。
101楼西北面斜对着新村人工湖。走在湖边大道上,王富贵突感眼前环境似乎有点熟悉:这不正是陈海根溺水的现场吗?王富贵震惊之余没有吭声,只是一头钻进树丛,往湖边跑去,万世斌不明所以,只好跟进。
在前两天将陈海根尸体捞出来的人工湖岸边,王富贵朝左右方向各走几步,然后逐步扩大两边的步行幅度,眼睛却瞅着大路方向。忽然他站住了,用手招呼万世斌,待小万走到他所站位置,他又用手指着树丛中的视线空缺处露出的一户人家的窗户问道:“万警司,这扇窗户是101楼哪一家的?”
万世斌顺着王富贵的手指方向望去,作思考状,忽然面露紧张之色,嘴角也似乎有点抖动起来,对着王富贵反问道: “难道是胡丽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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