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里淮河奔涌不息,四千年岁月沧桑巨变。这块土地上,既有纵横捭阖、铁马金戈,也有悲欢离合、儿女情长。 走进马城,饮一瓢淮水,看一眼小城,听一则故事,仿佛间淮畔捣砧声断断续续,随风飘扬,千年的历史风流全在其中。 铁马金戈说历史 驾车随着东海大道一路向西,驶过花博园,再从烟汕线南下,行驶约15分钟,便来到了马城镇。上午9时,走进马城镇区,道路纵横,商铺林立,熙来攘往,喧喧闹闹,烟火气十足,好不热闹。镇区中最吸引人眼球的地方莫过于大街上高高树立的仿古牌坊,青瓦飞檐下书写着“马头城”三个镏金大字。 马头城正是马城的古名。 马城镇南临大洪山,北面涂山,千里淮河绕城西而过,往东便为天河。对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古人来说,乃是一块风水宝地,自然也成为人类最早聚居的地方。 “怀远县志上说,秦代公元前221年,当涂县便设立于此,公元前137年,西汉建元四年,设当涂侯国,地址先设涂山北麓,后被淮水淹毁,便移筑马头城。而这里的马头城指的便是我们马城。”从马城镇政府退休的老人胡本群已经研究了半辈子的马城历史,被当地人称为“马城通”,说起马城人文地理,已经有些佝偻老人滔滔不绝,“有人说马头城因‘码头’而得名,是错误的。因为地形形似马头,所以才被称为马头城。这里是淮河津渡要冲,水运便利,资源丰富,历朝历代郡县治所皆设于此。” 马头城坐落涂山南麓,扼控淮河,地形险要,是兵家必争之地。史料记载马头城发生的战争尤为频繁。胡本群告诉记者,东汉硕学鸿儒荀淑当年曾在马头城任当涂县长。三国时县废,西晋时再置当涂县。西晋灭亡,晋室南渡,四战之地的马头城也难逃战乱。当涂县令和老百姓,为避战乱拖儿带女,离开家园,流徙到江南,并落地生根。当涂侨民,把家乡淮河流域先进的冶铁、造船、种植、养殖等技术带到了江南。江南的当涂县,城池越建越美,县名越叫越响。而淮河岸边的当涂故地,因兵燹战乱,人口流动,城池荒废,先后改名马头县、马头郡、马头城。 晋穆帝时,朝廷以两任豫州刺史,督豫并冀等多州军事,镇守马头城。东晋名将、淝水之战立下大功的朱序,也曾被朝廷任命为南豫州刺史,镇守马头城。隋文帝时,朝廷废郡设涂山县,治所仍在马头城。唐时废涂山县,将其辖区并入濠州钟离县。南宋时,马头城一度沦为金人之手,宋高宗绍兴五年,韩世宗收复淮北失地,再置荆山县于马头城。后设怀远军,辖荆山县。元时,撤废怀远军,与荆山县合并,定名怀远县,治所改置今怀远城关。但是马头城作为古城址、古集镇、古渡口、古村庄和区、乡、镇的驻地,地名绵延不断,沿用至今。 蚌埠沦陷期间,新四军也曾多次攻打马头城,毙伤日伪军,焚烧敌炮楼,狠狠打击了日军嚣张气焰。 马头城岁月悠久,文化底蕴厚重。即便如此,部分马城人依然骄傲的认为,汉时而置的马头城并不足以说明马城历史。据怀远县政协文史委主办的《荆涂春秋》记载,远在4200多年前的尧、舜时代,这里就有涂山氏国,是涂山氏族聚居之地。化作一尊望夫石的涂山氏女正是涂山氏国人。涂山氏女与大禹诞下夏启,就此开启了华夏千年春秋。 车水马龙话当下 “马城镇上,集市由南北和东西的街道组成,比较周正。以前逢年过节,尤其是从正月开始,街上两边的住户就开始摆摊设点,贩卖百货,非常热闹。街上车水马龙,人都挤不透。”成先生自小在马城长大,回忆起一街烟火,依然怀念。大人抱着孩子,孩子手里攥着刚买来的糖果,边走边逛,看到中意的商品,就与商贩讨价还价。一些儿童拨开密集的人群,嬉笑着互相打闹追逐,街边包子、油条、蛋汤、油茶、馄饨、糖糕、麻圆、卷饼、牛肉汤各种小吃皆有,居民坐在路边,大快朵颐,虽然汗流不止,却吃得十分爽快——“一种滋味便从这嘈杂喧闹中油然而生了。” 说起马城集市的热闹可以追溯到更远时候。民国年间,马头城有两纵两横四条主干街道,常住人口千余人。东西南北各街道人口,均安装木制隔门,晨开夜闭,防匪防盗。集镇铁匠铺、木匠铺、裁缝铺、染坊、面坊、油坊、酒坊、豆腐坊、京货店、广货店、杂货店、酒楼、茶社、演艺场、骡马客等一应俱全。两条宽阔的南北大街与两条东西大街相交,把马头城分为东集和西集两大片。东集以东首的南北大街向东为界,农历“一三六八”逢集;西集以西首的南北大街向西为界,农历“二四七九”逢集。东集为胡姓居民集中居住地,“问事的”为胡姓名望人物;西集为蔡姓居民集中居住地,“问事的”为蔡姓名望人物。至今,胡、蔡皆为马城大姓,走在马城集市上,带有“老蔡”、“老胡”的门招店牌依然可见。 马城人注重姓氏宗族,作为集镇上的蔡、胡两大姓,曾多有纷争,发生宗族械斗,造成伤亡。因此,蔡、胡两大姓虽然在集市上分量举足轻重,但是却往来甚少,甚至40年未曾通婚。 然而,宗族的矛盾却阻止不了年轻人的爱情。新中国成立之后,一名在镇政府工作的胡姓男青年与一名蔡姓女青年相恋。最终两人共同克服了种种困难,冲破藩篱,结为夫妻。壁垒既破,随着时代发展,如今,在马城镇上,胡、蔡通婚已经不再有阻碍。“大家都是邻里邻居,一起长大,自小在一起玩,互相都认识。”成先生说,“有了感情基础,胡、蔡通婚已经很常见了。” 悠悠淮水系乡愁 随着时代发展,千年小城也有了新的风貌。小蔡自大学毕业之后,一直在市区工作。每次回到家乡马城,总能感觉到变化。“街上干净了,道路宽敞了。过去热闹的集市也集体搬迁进入了农贸市场。”虽然环境提升,但是儿时那热闹的集市迁移、爬上爬下的庙台消失、老牌坊上碑文也损坏了,这有时让小蔡也感到一丝怅然和陌生。 跟随小蔡的脚步,来到孔津湖,这是她小时爱游玩的地方,是孩子们的心中秘境,也有个有趣的传说。相传,孔子带领弟子周游列国时,曾路过于此,一时迷路。便自报姓名,向一老渔夫询问过淮河的渡口。老农夫性格倔强,不喜不事生产的书呆子,便背起鱼篓,边走边唱“圣人天生会掐算,诗书礼乐编成串;津渡明明在眼前,问我渔家为那般?”随后扬长而去。孔子在湖畔问津的事传出后,这里边被叫做孔津湖。沧海桑田,如今的孔津湖畔已经开了沟、筑了堤,成为一片湿地,水面也成为了当地人种植的一片荷塘。千顷碧波、鸥雁翔集的古景已然难以寻觅。 淮河是马城人共同的回忆。旧时,马城西侧的渡口,曾经占地利,七八条渡船,不停地摆渡,最高峰日过渡量超2000人。淮畔有船,也有家。“居住在附近的妇女们都到淮河边上洗衣服,小孩子跟着妈妈。妈妈洗完衣服,孩子就跳下水在妈妈的照护下洗澡,年纪大些的孩子则在水里游泳。”小蔡说。如今的淮畔渡口已经显得有些破败,一两艘小船泊在岸边,其中一艘挂着两条船桨。淮河对岸树木葱郁,大河中央只见水鸟,却再难见渡口繁忙之盛景。 人类社会兴衰更迭,淮河却始终如此。一名方姓妇女踩着青色胶鞋,坐在河畔的褐色石头上,从一旁黄色的塑料桶掏出一件件衣裳,过水后,搓揉几下,铺在石砧,拿出木杵,开始敲打。“淮河水软,衣服只有这水才洗的干净。”方姓妇女居住在河畔村庄,每天一早,附近村落的妇女都会来此洗衣,而天然的石砧有限,甚至需要排队。“从我嫁过来到如今几十年,我们都一直在这洗衣。”突地,一条大黑鱼蹿出水面,女人指着水面笑说,“瞧这大鱼甩尾巴咧!” 离开淮河百余步,淮畔断断续续的捣衣声依然飘扬。 从淮畔回来,小蔡回到家中,60岁的父亲立即攀上了自家园子里的树,精挑细选,给女儿摘下了几个皮红个大的鲜桃,放在冰凉的井水里一泡,咬上一口,脆爽清甜,熟悉的味道原来始终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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