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手记:做《口述史:我的围棋往事》,一直想采访聂老师。但聂老师太忙,虽然各种围棋活动见面的机会也不少,但聂老师的安排总是满满的,加之他大病刚愈,不便骚扰。正好,2018年年初,贵阳的黄峥先生给我打电话,说贵阳的孔学堂准备请聂卫平老师作一次围棋文化讲座,聂老师身体不是很好,能不能让我协助一下。然后我弄明白了,不就是帮腔吗,相声里面不是有捧哏的吗,这我没问题啊!于是,2018年1月6日,在孔学堂的明伦讲堂,有了这么一次与聂老师对话的机会。并且,在这过程中,我还存了点小小的私心。不是要做“口述史”吗,正好一举两得了。《口述史:我的围棋往事》第一辑没能采访到聂老师,即将出版的第二辑不能再错过了。所以,讲座的过程中,我尽量引诱聂老师主要谈他自己的围棋之“史”,少及其余。而聂老师讲棋是有名的,谈他自己的经历,自然更不在话下。于是,在讲座现场,一逗一捧之间,竟也妙趣横生。能够在现场听聂老师讲围棋往事,风生水起,精彩无限,有福了。
何云波(以下简称何):聂老师您好,今天非常高兴能够坐在这里听您讲围棋文化,我们的讲座在明伦堂。我记得有人讲过,说儒道佛,佛教是见性,道家是保命,儒教是明伦,明伦可以说是很好地概括了儒家文化的精髓。不知道聂老师今天坐在明伦堂里讲围棋文化,跟坐在其它地方讲棋,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呢?
聂卫平(以下简称聂):讲棋肯定不一样。讲棋是我的特长加专长,围棋是我的专业,讲文化呢,当然要比围棋差一点。围棋只是文化的一部分,并不是文化的全部,所以讲的时候也只能是有部分的发挥。
何:聂老师,没关系,我们讲中国当代围棋文化,那么您本身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没有您,中国当代围棋文化将会缺失很大的一块。我们今天在明伦堂讲到伦理,实际上围棋最初产生的传说就是“尧造围棋,教子丹朱”,他本身就含有教化的作用。最早谈到围棋的,孔夫子《论语》里面说“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载。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也就是说围棋是人们生活中一种很好的休闲娱乐活动,所以今天呢我们不谈历史,因为聂老师您自己可以说就是中国当代围棋一部活的历史,也可以说是中国当代围棋最重要的见证人和代表人物,我们在座的很多观众其实更想了解聂老师您自己的围棋经历,因为您自己的围棋经历就是当代围棋最珍贵的历史,所以我想知道聂老师您当初是怎么接触到围棋?怎么学围棋的?
聂:我当初接触围棋可能和一般的棋手不太一样。我的父亲非常喜欢下围棋,起初我对我父亲下棋的事情并不是很了解,后来得知我父亲在延安的时候经常教人下棋,其中我父亲教过一个学生,这个人后来在延安一直陪毛主席下棋。也就是说我父亲教出来的学生是陪着毛主席下棋的。前不久,也就是去年下半年我去延安的时候,别人向我介绍了这段历史,我才得知我父亲原来下围棋也是相当有名的,虽然他水平不是很高,但是培养的学生能和毛主席下棋也是很难得的。我后来才想起来,我父亲非常喜欢围棋,在家里经常下。以前我父亲在家,外面的棋友来找他下棋的时候,我看他们下棋,就这么看会了,并没有老师教过。当时还有很多著名的人物,比如说像后来中纪委的书记王鹤寿,后来王鹤寿文革前还做过冶金部的部长,当时的第一书记是陈云,王鹤寿是第三书记。看会了之后,我就在家里和姥爷和弟弟一起下。我们家当时住在天安门旁边,离工人文化宫很近,文化宫有报名的班,可以学象棋和围棋,我们当时都觉得象棋容易,就都报了象棋的班。但是因为我会下围棋,所以围棋班上课的时候我就经常去看,然后看着看着发现,那些围棋班的学生有时候还下不过我呢!由于我还经常给别人支招,有时候还会起一点点冲突,我的老师就劝说我从象棋班跳到了围棋班,改学了围棋,就这样正式开始了围棋学习,从此我就走上了围棋之路。我忘了是1961年还是1962年,到最后就剩我一个小孩,包括和我一起学围棋的弟弟,其他小孩都没学了。
何:听说您弟弟当时和您一块学的下围棋,并且好像天赋还很好? 聂:是的是的,他的天赋很高,他后来不学了真是围棋界的一大损失啊。至少是少了一个能拿到最高级别的棋手。
何:那他当时为什么没学出来啊? 聂: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做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很好,无论哪样的他都是绝顶高手,学东西也很快。他当时学围棋也很厉害,以至于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的目标就是下围棋能够打败我的弟弟,不然脸面何在,哥哥老是输给弟弟,当时他也是学得比我好很多。说也奇怪,我们刚学围棋不久,陈毅老总就找到我们哥俩,当时在所有人看来都是我弟弟比我聪明下棋比我好,只有陈老总不这么认为,他坚持认为我比较厉害,哥哥比弟弟好。我当时在北京小学上学,他专门在北京棋社请了一个老师专门教我,我变成了一个人学。文化宫那个班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小孩都不学了。我弟弟在被我超过了之后也不学了。其实我觉得他很可惜。陈老总对我的关心是我在围棋上往前走的动力,那时候学习围棋环境哪有现在这么好,哪有这么多的老师,咱们现在还能坐在这谈围棋文化。那个时候想要见见国手太难了,走过去中国棋院那边太远了。不像现在还可以坐个出租车去,那时候哪有钱,都走着去,坐公交车去陈祖德那边要9分钱,到北京棋社也要9分钱,我们家住在南池子,到哪都很远。那个时候的学习环境如果没有陈老总,那相当困难,是陈老总派老师到我们学校教我,然后我1962年在全国少年儿童比赛上拿了个第三名。
何:62年您是10岁? 聂:稍微过一点,我是8月的生日。陈老总对我说,为了推广围棋,你要把奖杯捐出来。当时对于我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物质极度匮乏,获得一个景泰蓝的奖杯真的是爱不释手,舍不得。但是陈老总坚持让我把奖杯捐给学校,说为了鼓励学校更多的孩子学围棋。陈老总是站得高看得远,我那时候太小了,大局观极差,不愿意捐给学校。但是在陈老总的一再劝说下,我终于还是捐给了学校。就是说我的围棋学习之路在陈老总的关心关怀下,慢慢的路子越来越正,变得像科班出身的一样。其实我本来是野路子,跟着父亲学习,偶然的机会到工人文化宫才参加了学习班,陈老总既是我们中国围棋的奠基人又是我本人的恩人。所以我对陈老总一直都是持有一种报恩的心态。
何:没有陈老总,不光没有聂老您现在的成就,可能也没有整个中国围棋的崛起。 聂:对对对。应该是这样的,陈老总不光是推广围棋,陈老总的风度也非常好,诗词写得非常好。我一直认为陈老总是开国元帅中风度最高的,我的这种说法不知道是不是正确。
何:陈老总的文化素养还是很高的。 聂:那当然,陈老总的诗词写得非常好,他还专门为围棋写过一首诗,中间有一句非常著名的“棋虽小道,品德最尊”,现在大众经常说围棋小众,其实很早以前陈老总就认为下棋的人文化素质很高,下围棋的人品德是最重要的。如果你们都听了陈老总的话下了围棋,那文化素养也自然会提高。
何:聂老师您是十岁的时候就拿了全国冠军是吧? 聂:第三,儿童组第三。但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围棋界人士,比如说华以刚,他比我大三岁。据华以刚说,我每天去找他要果丹皮,山楂的那种酸的果丹皮。华以刚的家庭算是比较富裕的,给他的零花钱也多,听说他到北京来比赛家里给了五块多的人民币。
何:呵呵,那当时算是巨款了啊。 聂:呵呵,是的是的,巨款。其实当时我父母的收入远远高于他们家的收入,但是我的父母都是领导干部,他们一分钱也不给我,就给一点坐车的路费给我去比赛,所以我那时候想吃点类似于山楂片山楂糕之类的东西都得找华以刚,所以我们俩关系特别好。1962年到现在也有六十六年了,所以我跟华以刚,王汝南他们认识也有六十六年了。
何:半个多世纪了。聂老师,您在当时也算是围棋神童了,如果一直走下去我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刚好在您成长的时候中国社会发生了一些事情。 聂:文化大革命。我当时14岁。
何:那时候是不是围棋就没怎么下了? 聂:对,那时候不让下棋。围棋作为四旧,被扫除了,那时候叫破旧立新。
何:那您去黑龙江是1969年? 聂:是的,但是66年我就没下棋了,也没上课了。
何:有一种说法,如果当时你们在围棋之路上一直走下去一定会取得更大的成就。但另外一种说法是,当年您在黑龙江北大荒那三年中,虽然没怎么下棋,但是那段经历对您在围棋境界方面也有很大的提升。您后来自己也在其他场合提到过。 聂:对,那种环境对我的锻炼是非常大的。我也认为,如果没有在东北做知青的经历,我的围棋境界肯定不会有很大提升,我当时在东北看那个地,站在这头看不到那头,天也一眼看不到头。我以前在北京就住在胡同里头,那巷子什么的都很窄。做了知青以后,才发现原来天这么大地这么广,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何:就像有时候登山,一览众山小的那种感觉是吧? 聂:我不知道今天在这里的有没有知青?如果有的话……
何:来,举一下手。 聂:哎,还真有,哎呦,那个是我师妹还是师姐来着?
师:师妹,我比您小。 聂:您是属什么的?
师妹:属鸡的。 聂:哦,那比我小,那你很小啊。我那时候是知青里面老三届,最小的那届。不是习主席也是知青吗?他也是跟我一样,老三届,最小的那届。我们都是知青。有一度,中国所有部门主要的骨干都是知青,现在这些知青都老了,退休了,但是我认为知青不应该被历史忘记。中国的知识青年在中国的建设中起了很大的作用。包括我看电视剧《历史转折中的邓小平》里面,邓小平也一直在冥思苦想给知识青年找出路。我认为知青经历对我的围棋之路是有帮助的,但是不好的地方也有,那就是不让摸棋啊,对棋生疏了。我倒是带着围棋去了,但是我们那个农场原来是劳改农场,前一天劳改犯才走第二天我们知青就去了。所以管我们的干部以前都是管劳改犯的。他从来不叫我们名字,说那话我们都不知道说什么,我给你们学一下,“我唠”,你们猜他说什么?
何:不知道,听不出。 聂:他的意思是“我说”。 何:哦,呵呵,我说。 聂:大家其实都有名字,他估计也叫不上来,也不想叫,估计都是以前管劳改犯的状态。你想想那些人和我们今天谈的文化差距有多大。他们当时就是不知道围棋是什么。而且我有心脏病,我今年还在北京301医院住过院,我读书的时候都是免体育课的。他们当时也不明白,怎么还有人不上体育课的,可能很多人也不明白,但是就是有,我就是很少的那么几个人之一,心脏不好。现在不是有个广告说:心脏不好有好药么。但是当时他们就认为我是装的,给我安排干活都和正常人一样,我也干不了啊。我们那时候要铲地,从这头到那头,远极了,非常辛苦。有一些知青铲地的时候就倒着跑,倒着拉,我那时候不敢,我就只能推,就干不了。就被他们认为是“藏奸耍滑,无病呻吟”。在知青那个时候不能下棋。
何:当时好像是程晓流也在那边,在您的书《我的围棋之路》上看到说跑了好远,终于能跟程晓流下了一盘棋? 聂:对对,他跟我一个农场。一百多里路,我是在四分厂他是在九分厂,从围棋方面来讲,我的水平比他高,辈分也比他高,按理说他应该来找我。像武侠小说里那样,我的武功和辈分都比他高啊。但是我出于对围棋的向往,我是走着去找他的,没车,一百多里地,那会搭车都是女的才好搭,我们男的都不行。
何:所以说对围棋的这种执着本身就体现了围棋的魅力,是不是?走了一百多里路,就是为了下盘棋。 聂:对,就是为了下盘棋,聊会天。没别的了,走路过去那个累啊,我到现在走路都不太行。那个时候走一百多里去找程晓流。
何:那您是什么时候回北京的呢? 聂:1972年的年初,严格地说有点走后门。因为1972年的时候,咱们国家的经济开始复苏,没有像文革刚开始那么混乱,有些东西通过农场可以买,比如说轴承,汽车。叉车,但是没有关系买不了。那个时候农场很多领导都是我父亲在延安时候的学生,我父亲在延安的时候是自然科学院的老师,他的学生里面也包括黑龙江农场局的领导们。他们在北京有很多关系,后来找到我们家去,不知道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我就成了黑龙江省农场派驻北京的联络员,帮着他们买东西,我发现我们局长很犀利啊,如果不让我留北京我就还得回黑龙江去。
何:听说那个时候陈祖德、华以刚他们都在三通用机械厂,您经常去找他们下棋? 聂:对啊,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北京待着,去找他们下棋了,只是偶尔到计委就是现在的发改委,给省里买买东西,汽车什么的,那个时候还替我们省里出差。
何:那个时候跟陈老、华老下棋,您的水平怎么样? 聂:陈祖德他一般不跟我下棋,我是野战派的。其实最主要的是他没把握赢我,没把握赢就不跟我下棋。其他的人跟我下棋我全赢,一盘没输,后来他们就不愿意跟我下了。但是我因为特别喜欢围棋,我就一直泡在那儿,他们都在一个大房子里面,我也在里面混着,有人跟我下我就下两盘,没人下我就在跟着那看着。他们总是有人上班,也有人不上班在那休息。那个时候我已经跟他们很熟了,我记得有一年春节,为了表示对他们的尊敬,我在我们家不知道在哪里找到一个茅台的瓶子,那个时候茅台已经很少了。我第一次弄虚作假,买来一瓶汾酒,就往里灌,最后给灌出一瓶茅台来。当时陈祖德还觉得有点孝敬的意思,围棋少年孝敬各位老师,送他们一瓶茅台。结果他们都在那说这茅台酒怎么怎么好喝,哈哈,其实里面好多都是汾酒,他们不知道。你看陈祖德现在都已经走了,真的他至死都不知道这一瓶酒不是茅台,真是瞒了他一辈子,包括王汝南他们都不知道。
何:哈哈,是嘛,那我以后就告诉王老他们了啊? 聂:哈哈哈,那不许说不许说,这瓶酒真的是弄虚作假。
何:国家队好像73年就恢复了,然后您就进了国家队是吗? 聂:是的,73年年初,主要是周总理说陈老总不在了,他指着叶剑英、李先念,特别是李先念,说:“要关心围棋。”后来在周总理的提倡下,1973年年初成立了国家围棋集训队,我当时是年轻选手,那是我才21岁,就进了集训队,到75年国家队就正式成立了,中国围棋逐步走上正轨。前面是因为周总理的关心,后面是因为邓小平的关心,中间还有一个故事。1972年的时候,廖承志被周总理委任为中国代表团的团长,坐船出访日本。去之前开了一个会,当时有很多人在场,包括我前面提到的李先念,周总理就说:“陈老总不在了,现在你去日本,连一个围棋的代表都没有。”那个时候周总理提到了这个,才有了后来的中日友协啊,外交部就赶紧到处找围棋选手。陈祖德在工厂干活,当时就直接从工厂给拽出来了,要作为中国围棋的代表跟着廖承志去日本,结果那次陈祖德就跟着廖承志作为中国围棋的代表去了日本。我们中国的围棋对中日的邦交起了很重要的作用,陈祖德在日本和很多高手包括吴清源先生都是交流过的,所以说从那一次开始中国围棋被党和国家领导人重视了。那时候大家都在工厂工作,肯定都不擅长嘛,你看陈祖德他们在做钳工什么的,那肯定不行啊。所以后来就成立了国家队。
何:那您最早代表中国去日本交流是什么时候? 聂:1976年,我应该1974年就去。我当时在队里非常年轻,成绩也最好,能赢陈祖德,我应该能去。但是当时我们那个农场说我是走后门。那时候批林批孔,全国盛行。当时南京有个军区领导的儿子,他父亲给他走后门当兵去了,然后他自己反他父亲,成为一个非常恶劣的典型。我们农场那时都觉得我要下围棋、去日本都是走后门,他们知道我父亲是农场局领导的老师,也知道我在农场表现不怎么好,当时就觉得我肯定是走后门的,给我起的外号叫“林彪一类的骗子”,哎呦这名头可大,还林彪一类的。那时候就不给我政审,我就是在这种超级恶劣的环境下被摁住了。真的很难受,那一年他们去日本那天我坐火车回黑龙江农场干活。
何:心里很失落是不是? 聂:那肯定。而且我回去他们给我安排的第一个活就是“起猪圈”,那个活真的很刺激,也不好干,化冻的时候起猪圈那得多臭啊,其实起猪圈也不如扛麻袋那么累,但是也不好受啊,我在农场什么活都干,我还干过一个活大家可能不知道,就是我们住的宿舍是南北大炕,两边屋子一边一个,住好几十人啊,一个屋子大概五十人,当年劳改犯住的地方。我们门口有一座冰山,大概有门那么高,你们猜猜这冰山是什么?
听众:柴火堆? 聂:那“冰”山怎么会是柴火呢? 何:是不是粪堆? 聂:对!就是尿冰,那个时候在黑龙江,气温常态都是零下三十度,尿出来就结成冰。你们想想那时候晚上起夜谁还会拐个弯去厕所呢?都在门口直接解决了。然后门口的尿就越来越高,比人还高了,没办法就叫人去扛个锹,起尿冰,就是我。
何:呵呵,聂老棋没下成,成了劳动模范。 聂:哎呀什么劳动模范,谁愿意去起那个尿冰啊。因为我在农场他们觉得我属于“坏人”,所以叫我干这个。
何:聂老师您是76年去日本交流,当时取得了6胜1负的佳绩,日本把您称作是“聂旋风”? 聂:对对对对,由于74年没去成,我75年就在国内拿了冠军,之后在国内基本上就不输棋了。76年去日本,其实我的对手都比较强,有藤泽秀行,有石田芳夫、岩田达明之类的九段八段,还包括业余棋手,我中间只输过一盘棋,我当时也是年轻,在形势非常好的情况下过于得意,输了棋。但总的来说成绩还是很好的,所以当时日本称我是“旋风”。我们走的时候赶上了一个极其特殊的时期,当时天安门广场有一个四五事件,是人民群众纪念周总理,后来被“四人帮”定为反革命。我们走的那天就是四月五号,当时天安门广场那里已经很激烈了,不知道后来怎么样,我也去过天安门广场,大概是四月三号左右,因为五号要去比赛嘛。结果到了日本发现日本的媒体全在连篇地报道四五事件,当时我们都晕了,为我们的祖国担忧,精神状态非常差。我虽然当时年纪小只有24岁,但是也知道周总理是中国人民的好总理。虽然我的觉悟还没有高到和四人帮斗的高度,但是我觉得不应该把纪念周总理定为反革命事件,这我觉得不对。
何:聂老师,那时候您在日本的战绩,是不是使日本开始意识到中国已经赶上日本了,平起平坐了,才有了后来中日擂台赛这些比赛的? 聂:对对,那次是刚刚发现,我是通过那次比赛被日本人彻底的认识了一下。他并没有觉得我已经超过他们了,只是觉得对抗赛已经越来越有味道了,以前他们比赛都有很多业余棋手,包括我那次比赛。后来他们再办比赛就齐刷刷的都是高水平的职业棋手了。但是那时候他们还没认识到中国已经赶上来了?
何:那什么时候意识到赶上来了呢? 聂:那还是得到中日围棋擂台赛。 何:对,中日围棋擂台赛!可以说我们中国一大批棋迷都是在擂台赛的鼓舞下学的棋,包括我自己。我第一次认识围棋就是您在对藤泽秀行的那场比赛,中央电视台第一次直播围棋,我那个时候其实不懂围棋,在读研究生,也跟着他们一起看,一盘棋下完我什么都没看懂,但是感觉棋盘上黑白子交织在一起很美,就像一幅黑白山水画,这就是围棋留给我的第一印象。而讲解那盘棋的恰恰就是王汝南和华以刚老师。擂台赛对中国围棋的影响非常大,想请问下聂老师当年擂台赛的举行到底有什么动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