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老到哈后,也住在我住的省队宿舍里。那是个什么样的宿舍呢?是哈尔滨市当年的八区体育场看台下边的房子,根本不是什么正经住房,屋顶是斜着的,在一些长条凳上搭上木板,铺上草,再放上被褥,晚上七、八个人在上边睡觉,跟赵本山在小品里说的东北特色的"大车店"差不多。屋里连把椅子都没有,进门就得上“炕”。
2009年夏天我曾带天津科技出版社围棋编辑石昆等人去见聂老,他当时的经纪人姜红跟我开玩笑说:“黄老师,你说你是聂老的学生,人家聂老承认吗?”这可是我的人生底线之一,否则我不成了招摇撞骗吗,我很“较劲”的对姜红姜姐说:“那好,我们一会见到聂老问问他。”
我们一帮人见到聂老后,我说:“聂老,姜姐质疑我是您的学生吗?”此时聂老刚给道场的学生讲完棋,非常疲劳的样子,但对此问题却非常大声的说:“这是我最正宗的学生”。聂老是个从来不说假话和虚话的人,这次不仅实事求是,也当着众人给足了我面子。在我前后几十年的岁月里,他经常在人前人后给我面子,令我感激不尽。
我接着又说:“姜姐,当年我们一起参加比赛,一起住在有四张床的招待所里。”我的意思是说,那时既使象聂老这样的大人物,也和我们一样住在普通的环境里。哪想到聂老突然又大声说:"什么招待所,我们一起住一条大炕啊。"我才猛然想起,1976年的四月和八月我们一同在八区体育场的“大车店”住过。顺便说一句,作为聂老的学生在围棋方面我所取得的成绩还是很惭愧的,这是后话。
当天晚上聂老根本就没怎么睡,一直与人下国际象棋,可能一直下到天亮,因为我已睡着了,后边的事就不知道了,当时聂老才24岁,精力真是充沛啊!
第二天上午,孙铁瑞老师、高松老师等人向聂老大肆"吹捧”、推荐我。孙老师与聂老是"酒友“,高老师也认识聂老,聂老于是答应跟我让四子下一盘。
聂老的大名我在75年就知道,就是在何家看到一本《新体育》杂志,上面有一篇标题为"没有全局在胸,是不会投下一着好棋子的",是介绍聂老75年第三届全运会围棋比赛战胜陈祖德获得冠军的一盘棋,当时好象邱鑫和葛康同联合写的。虽然也知道对方是中国第一高手,但当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害怕和兴奋,只会傻乎乎的下棋。
放上四子后就开始下棋,聂老运子如飞,那时我的棋也不懂什么棋理,连“中间开花三十目”还是这次到哈尔滨之后才知道,“攻厚势、吃活棋”的举动也时常出现。
下到中盘,聂老有两三个子的孤棋,聂老可能认为我的水平吃不掉这几子,就脱先了。我那时不会别的,只会乱砍乱杀,我拼了命的吃这几子,聂老跑了几步,大约有六、七子时,看跑不出,就放弃了,吃掉这条"小龙“后,我占据了优势。但随后聂老对我进行了一通官子"大收刮“,"刮"得我手忙脚乱,如果终局前再有两步官子,我必败无疑。
刚收完最后一个单官,聂老端起他那桔黄色塑料绳编织成杯套的罐头瓶水杯,喝了一口水说:"黑赢一目”。
我当时很不以为然,心想,能算得那么准、那么快吗?结果数子后,我"目瞪口呆"!183子,还两子后黑赢半子。
赢了此局,又震惊了哈尔滨棋坛,因为之前聂老在哈尔滨下让子棋很少输棋,据说聂老当时也有点没想到,他问我学了多久,我说一年多,其实再有几个月就两年了。
此局赢的多少有点侥幸,一、 聂老几乎一夜未睡,二、他有点大意,三、据何涛小叔说 :"当时看的人很多,不断的有人打招呼说话,递烟,聂老一边下棋一边说话接烟,来者不拒,肯定分散一些注意力"。
在哈期间,有幸聆听了聂老把他在日本刮“旋风”赢的几盘棋给省队及我们详细讲解了一下。当时我还不会也不能复盘,看到聂老把每一盘绝大多数的着都能复下来,感到十分惊奇,心中暗叹!他怎么有那么好的记忆力。我既使后当了职业棋手,当时复盘还行,过了几天就忘了。差距啊!
此后,我们四人就回牡丹江了。2015年5月我打电话问何涛小叔这次哈尔滨之行还有哪些事,因为我当时还小,有些事也不知道或不记得了,他告诉我一件令我十分感动的事。他说:你被让四子赢了以后,聂卫平主动找到何、付二位老师,当时我在场,聂说:"我在哈尔滨让很多人四子还没有输过,小黄学一年多就下一成这样,不错!我去过牡丹江,如果小黄一直在那里,不会有什么发展。”何、付喜出望外,何立刻说请他多帮忙,聂说:"这样吧,你们给我留个地址,如果有好机会我写信通知你们。"
写到这里,我眼泪又禁不住又流了出来,没出息啊!五十多年风雨了,还控制不住自已。我今天是在病床上边治疗边写今天这篇回忆,不当之处请大家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