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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奥组委、“四块冰”和大跳台等核心场馆，都位于首钢园的地界。昔日的钢铁巨人，无疑是这场全球当下最为瞩目的冰雪盛会的心脏。 只可惜，由于全球疫情的特殊情况，绝大多数普通人恐怕无缘亲临冬奥赛场馆，零距离欣赏顶级赛事。
作为2022北京冬奥的心脏，首钢园连着冬奥的每条神经 本文图片均由 黄哲 摄
遗憾中的万幸是，除了全闭环的比赛场馆，我们还可以畅游首钢这一冬奥心脏的许多角落。 你会惊奇地发现，昔日的钢铁大熔炉虽已熄火，但那份热情和温度非但没有冷却，反而在历史沉淀和时代智慧的碰撞下，更加炽热。 百年钢铁记忆，在沉浸中开出了下一个花期 今年一次很偶然的机会，笔者得以有幸求教单霁翔先生。当说起这几十年和推土机赛跑的经历、哪一段最难忘，“首钢。”这位文保界当之无愧的“带头大爷”不假思索，“如果最后如一开始他们设想的那，全拆了建房地产，那我们今天损失的可远不止是冬奥会。”
国际奥委会主席巴赫盛赞作为冬奥总部的首钢之华丽转身
在担任故宫博物院院长前，单霁翔曾做过多年北京市规划局局长，在他看来，拆了首钢，严重程度和给这座城切除了一部分脑组织差不多。 对于这座古老的消费城市，关于生产建设的记忆，首钢可谓是其中最闪亮的部分。当我身处单霁翔担任终身荣誉馆长的RE睿·首钢国际记忆馆，体会到了他的用心。
“冬奥组委进不去，但这里的结构和昔日用途，和它的一部分可是完全一样的。” 眼前这座记忆馆，正是昔日首钢“北七筒”的一部分。所谓北七筒，是位于厂区最北侧，用于存储铁矿、氧化石、焦炭等工业炼铁原材料的圆筒状仓库，高28余米。
筒中心底部那高达11.5米的下料锥，和透明的凌空平台，都是昔日原样特色最大程度的保留，于是让这座艺术展馆本身就成了个巨大的艺术装置。音乐响起，一束“圣光”从天而落，刹那间，筒仓变身为时空仓。 沿着靠墙体的楼梯盘旋而上，伴随二十余米落差的，是斑斓画面中的百年钢铁洪流史： 从1919年创办龙烟铁矿公司筚路蓝缕，到日据时期的石景山制铁所烧出的第一炉铁水，继而是新时代的石景山钢铁厂、首都钢铁公司，再到首钢总公司最高时占到北京GDP百分比达两位数的辉煌，直看得人热血沸腾，非得开一瓶正宗的首钢汽水才能让躁动冷静下来——这汽水，既是利用能量冗余的变废为宝，又是当年令工人阶级骄傲的劳保产品。
首钢汽水，也是包括首钢在内每座老钢厂的回忆和骄傲。
展区另一侧，是组声音装置，展品全部取材自几十年来首钢不同车间、办公室和生活区的声音素材。 有大机器轰鸣和食堂人声鼎沸这样的一耳了然，也有“泉水叮咚”这样的让人不明就里，直到财会术语出现，才触到人心最柔软的地方：“这是位天车女师傅，想要考财务岗，开夜车复习又怕打扰宿舍区别人休息，只能在水房。” 策展人告诉我们，这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母亲。而其他的声音主人，不乏取材自他的祖辈、父辈和同辈兄弟——原来，这是位钢三代。
师傅们留下的声音，也是首钢工业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
同样的传承，不止发生在冬奥组委总部北侧的筒仓。 东侧原来做铁粉储存的料仓，如今也替换了个同音字——瞭仓。新的身份则是沉浸式数字艺术馆，完整保留了3个10米挑高的工业料斗下，是6个多媒体光影展厅。 作为去年底开幕的首展，目前的“生生不息——时空的理想之旅”，既有优秀传统文化，又有当代中国精神，还能通过AI互动隐藏玩法，解锁高科技和文化内涵并重的高级趣味。
在今天的瞭仓开心游玩的，很多已经是首钢的“钢四代”了。 瞭仓二楼的酒吧，堪称目前的首钢园里，最出片的室内区域之一。 金色灯光和原有的工业料斗设施，同时加入了太空主题艺术装置，在9米挑高的大空间下，给人一种超酷的工业既视感。
“其实，我们这儿还隐藏着一个看整个首钢最好的角度，而且免费”，场馆经理悄悄地指指地面直通四楼的户外楼梯。 近处是首钢转型后初代网红——三高炉，然后是冬奥总部区域，远处则是巨大的五环、“四块冰”和冰雪大跳台，构成一幅冬奥心脏的无敌全景。
首钢在石景山？还是石景山在首钢？都对！
站在瞭仓的楼梯顶层，向整个首钢园极目而望，除了明显20世纪风格的工业遗存，视线绝绕不过去的，是一峰独秀的自然风景，和其上飞阁流丹的古色古香。 北京人都知道北京有个石景山区，首钢就坐落在区内。 但很多人不知道，石景山到底有没有一座石景山——踏破铁鞋无觅处，原来你就在首钢最高处。
首钢园位于石景山区，石景山则是首钢园里的第一高度。
矗立在首钢园西北隅、紧邻永定河的石景山，海拔183米，是名副其实的首钢第一高度。 根据《重建石景山天主宫碑记》，石景山“自唐武德初建有玉皇殿”。从武德（618-626）这一唐高祖李渊年号算起，这要追溯到1400年前。 如此算来，人们印象中原本只是20世纪工业文明时代才从无到有的首钢，其实地区开发的历史竟然早于北京城六七百年？其实，恐怕还得再往前加上三百多年。 《三国志》载，魏嘉平二年（250）镇北将军刘靖，登临今天的这座石景山，观察地形之后，命部下修了一道拦水堤坝，将河水导入水渠，“灌田岁二千顷，凡所封地百余万亩”。而这处戾陵堰，正是北京地区史上最早的水利工程。 山顶的制高点，耸立着一座覆盖着黄琉璃瓦的三层亭阁，总体造型有些像颐和园的佛香阁，不过比佛香阁更显纤秀。而京西民间，的确有“先有金阁寺，后有北京城”之说。 “哈哈，不少厂房都够文物级别了，但这个真不够。”一位爬山锻炼的老首钢职工介绍，这是上世纪90年代初修建的功碑阁，“最早是准备陈列我们首钢的功臣模范事迹的，现在陈列的是有关石景山的史料文献。” 如今的石景山上最早的历史遗存，要数唐代开凿的孔雀洞遗址。 《日下旧闻考》载：“（石景）山有石经台……孔雀洞诸胜。孔雀洞左右门上截题识曰：佛本行集经卷第三十一，幽州卢龙两节度使刘相公敬造，元和十四年四月八日建。”而不少古籍中，石景山又名石经山，当是得名自包括孔雀洞在内的藏经洞。 但开凿洞窟、遍藏佛经的背后，却远非岁月静好，而是血雨腥风。那位担任幽州、卢龙两节度使的“刘相公”，名为刘总，系唐藩镇将领刘济之次子，是个名副其实的“藩镇二代”。而唐宪宗元和年间，他先后杀死了父兄，才夺取大权。而当上节度使之后，良心不安的他“数见父兄为祟”，以致“惊不能寐”，为此，他日益崇佛，夜夜超度，石经山也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开发的。 到了元明两代，山又易名石径山。《明武宗实录》载，正德十二年（1517）五月，“上微行至石径山”。径，在古汉语中通“经”，可解释为小路，也可以是动词的经过。 作为皇帝界著名的驴友，正德皇帝从小路上山的目的地，正是他的义子钱宁在山上兴建的碧霞元君庙。今天，重修后的这座道观，依然可以看到身披霞光万丈的泰山娘娘。 明代香火最盛时，小小的石景山上足有大小庙宇几十座。“近日刘瑾建玄明宫，钱宁建石经山祠，张雄建大慧寺，张锐建寿昌寺，于经建碧云寺，张永建隆恩宫，所费金银不可胜计。” 只可惜，石景山上的诸多名胜，大多在抗战炮火中灰飞烟灭。现存的碧霞元君庙、三清观等不多的建筑，也多经彻底重修。 万历朝的文人许用宾曾这样称赞这座石景山：“钟灵秀之气、郁造物之英，真为燕都之第一仙山也。”巧的是，无论碧霞元君，还是三清观中的太上老君，都是传说中冶炼界的“老前辈”。后来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建钢铁厂，可谓专业对口。 但这里之所以诞生了20世纪工业文明一个不大不小奇迹，最主要原因的确是地理决定了一切。 早在著名的万历十五年（1587年），二十四岁的明神宗率众卿登山，视察北京最重要的河流永定河，《明史》载，万历问随行大臣：“水从何来？”大臣申时行答：“从大漠经居庸，下天津，则朝宗海矣。” 这组君臣问答发生之后三百余年，位于永定河上游、内蒙古沙漠和居庸关之间的宣化，发现了优质铁矿。但成立的龙烟铁矿公司，为什么要把厂址的北京部分设在这里？ 不妨来画个简单的几何图：纵轴是永定河，无论是原材料自上游运来，还是产品继续沿永定河到达北方第一水陆码头天津、由此出海或沿运河南下都方便；京西古道则构成横轴，一头连着古老的帝都，一头则是炼铁最重要的燃料煤的出产地——门头沟矿区。 首钢的前身，就在这纵横交错的坐标原点上诞生，实在是顺理成章。 轰轰烈烈地来，素素净净地去 虽然包括开在昔日车间里、配套冬奥的香格里拉酒店在内，首钢园不乏高级消费场所。但经不止一位“钢二代”指点，“去二招，我们从小吃到大的地方。所有来过首钢的大人物，都在那儿吃过最地道的食堂小灶。” 骑上共享单车，来到位于首钢模西小区深处的首钢第二招待所。院内的招待餐厅随处可见的是首钢昔日的老照片，而从四人小桌到十人大桌，用餐的也多是首钢的老人。 随着春节的临近，觥筹交错中，也充满了聚会和怀旧的气氛。不到六点，东边CBD还没下班，二招餐厅里的第一拨顾客已经酒足饭饱，朝不远处的宿舍区归去，有的手里还提着自带的饭盒打包的饭菜。
“一个人，试试我们的素饺子？只是您得多等会，一律现点现包现下锅。”服务员大姐把我一下子带回了八十年代，“哈哈，可不止，起码70年代的菜单上就有了。”大姐所言不虚，几十年首钢人五湖四海地来来往往，再到停产后融入新的总部经济，这招待小食堂的“食尚”，也从东北菜、川菜再到各种当代融合，如走马灯一般。 至于这素饺子为什么始终保留，“从前是一年又一年，就图个安全生产，素素净净。后来停产了，也想过取消，结果发现很多人走出了首钢，但是每次回来还要点份饺子，就是为了个家里的感觉，还有个念想。”
首钢二招食堂的素饺子，是许多走出首钢的钢二代乃至三代对家的记忆。
我并非饺子的爱好者，老实说对北方逢年过节“万事皆可饺子”也有些腹诽。但必须承认，二十分钟的等待后，热气腾腾的面皮里裹着简单的韭菜鸡蛋馅入口，这份平平淡淡的素素净净，的确是裹着人情跨越时空的治愈神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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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2-9 16: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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