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登上海的郊游爱好者的心中愿景是路程短,人不多,历史丰厚,还能亲近自然,光随意走走就很舒服,最好随处可吃农家菜。 其实,100年前的人就已经这样干了。 虽然那时候还没城际轨道交通和小汽车,但他们有船。那时的“上海都市圈”水道纵横,耐心地划船几乎可以去任何地方,只是有点慢。 可能是葛骆与同行友人与一尊佛像合影 葛骆,1859年来沪的英国人,就是这种慢生活的资深玩家,孩提时代来到上海,成年后进入海关工作。1879年的《字林西报行名录》记载他是九江海关的三等钤子手,即海关验货员。之后,葛骆创办了戒酒会刊物《戒酒新闻纸》并担任主编。若是网络时代,他无疑是大号自媒体,一边宣传戒酒知识,一边介绍江浙沪“船游”休闲。 1897年5月17日《字林西报》发表了一篇葛骆的来信,署名头衔是虹口第二救火车队领班救火员。6年后,葛骆担任工部局火政处总机师(处长),算是租界消防机构的负责人。这位小领导喜欢携一两位好友,带随从,雇两三个中国船夫,慢悠悠地逛郊野,看桥、庙、树林,跟最普通的中国人聊聊闲天。大概是他玩法自由、眼光独到,又很会写,他是那个时代的旅游达人,在西方世界颇有名望。 一个多世纪后,中国读者得以从再版的《环沪漫记》和《中国假日行》里看到他的旅游散记。爱好摄影的葛骆一路出游不忘拍照,书中配有大量当时他拍的照片,从风景、物品到中国人的生活场景,放到如今也是珍贵的历史资料。2013年杭州西湖博物馆办过一个展览“天堂之城印象——西方人眼中的近代杭州·西湖”,里面还用了葛骆在《钱塘江观潮指南》一文中配发的18张照片。 初版于1905年的《环沪漫记》是上海郊区县镇游记,比如川沙、松江、奉贤、嘉定、金山这些地方,当然船顺着水走,写到苏州、杭州、嘉兴、湖州等地也很正常,旅行终究是兴之所至,不会受行政区划所限。1895年由《戒酒新闻纸》社首次出版的《中国假日行》涉及的范围稍远,包括三趟出游:1887年10月从上海、杭州到宁波;没有写明具体年份只说是五月某日到六月一日,从上海、苏州、江阴、无锡、宜兴、常州到溧阳,以及在某一年的七月份从九江到芜湖。只有九江到芜湖这段是坐轮船游长江,其他都是从黄浦江走,放到如今,这是只能脑袋里的幻想而已了。 平湖的牌楼 三座宝塔,嘉兴附近 嘉定孔庙 当时的上海郊区是怎样的呢?葛骆不可能参观野生动物园,也不可能去生态农家摘草莓,但就是在荡舟闲看村庄时,找到了很多乐趣。当时许多宗教场所,从寺院、教堂、天后宫到土庙,葛骆都饶有兴趣地去里里外外看一遍,听陪同或自愿上前交谈的中国人讲点儿故事。 佘山天主教堂 在川沙,葛骆看了一个供着华佗的庙,“当地人称他作明目伯”。他写道:“据说这是因为他能像X光一样观察到人的身体内部结构。华佗是郎中的保护神。”华佗庙里居然有一个玻璃罩,里面放着华佗坐骑绿眼羊的雕像,有眼病的人会去拜塔。为了看到川沙以东的海面,葛骆连走了三块海塘,累得到一位老者家里喝了会儿茶,才终于看到东海上行驶的汽船吐出的烟雾。 川沙内景 葛骆好奇心很强,在游玩途中,他仔细记录了鱼梁、水车等中国农业生产工具的样子和来历,跟这些工具的传说逸闻更吸引他。 他经常不惜笔墨地顺手记录这些中国故事。比如在奉贤的高桥,他看到一排中国妇女整齐地在河边淘米,就写了关于民间信仰敦促中国人不要浪费水的传说,“有民间信仰说他们在下辈子会喝这辈子浪费的水,所以每到节日,人们会烧化很多纸马或其他动物的纸质形象,来帮助他们喝掉哪些浪费的水。” 奉贤南桥 在西太湖,葛骆和朋友们在吃鱼的同时记下了很多捕鱼方法,“中国人是捕鱼专家,而且捕鱼的方式多种多样,创意十足。”比如十几艘船像“铁索连环”一样地拉网,看到鱼情就反复收放网子,就能一网打尽鱼群;比如用石灰水逼迫鱼游进捕鱼篓;用白漆板引诱鱼从水里直接跳到船上,坐等收获;用带盖的帽状篓子捉虾;一些渔民甚至用训练有素的鸟来捕鱼,“我们数了一下,每艘船上会有22只左右的鸬鹚,每只价值1000文~6000文铜钱,其中有些鸬鹚可以活到十年以上”,而鸬鹚的劳动所得只是可以吃到豆腐。 西太湖岸边风景 在苏州和杭州就不一样了,葛骆一行是先要“打卡”著名景点的。 雷峰塔 在杭州灵隐寺,葛骆到处打听马可·波罗的像在哪里,最后也没找到,中国人都告诉他“这里全是洋人的像。”西湖边的雷峰塔、静慈寺、岳飞墓、天竺寺、保俶塔和徐锡麟墓他都去看了,但他只为城郊的塘栖多写了几句,那儿有一座教堂墙上写着中英文的“神爱世人”。在旁边的山上,葛骆看到塘栖附近河边的鱼塘整齐地排列成蜂巢的形状。 塘栖水中央的八角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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