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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崎润一郎:中国趣味依然顽强地根植于我们的血管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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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0-22 10:35:3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日本唯美派文学大师谷崎润一郎曾两度来华。第一次是在1918年11月,谷崎经由朝鲜半岛进入中国,由北向南,历时约两个月,游历了江南一带,回国后写下《苏州纪行》,表现出对中华文明的倾倒和对中国社会现实的关切。1926年1月至2月间,谷崎再度来华,这次他只游览了上海一地,结识了内山完造,并经内山介绍,结交了郭沫若、田汉、欧阳予倩等一批作家和影剧界人士,与他们进行了多次交流,归国后写了《上海交游记》等文。

这些游记文章是一个发现过程的记录,有助于我们了解那个时代的日本人与中国人。例如在《中国的趣味》这篇文章中,他写出了对中国的微妙心态:“一方面是尽可能抗拒中国趣味,一方面又不时地以一种渴望见到父母的心态,悄然归返到彼处。”

本文收录于谷崎润一郎随笔集《秦淮之夜》,选自浙江文艺出版社“东瀛文人·印象中国”系列丛书(2018年3月)。该丛书共五本,分别是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谷崎润一郎、佐藤春夫、学者内藤湖南、“中国通”村松梢风的中国亲历记。

谷崎润一郎

说起中国趣味,如果只是把它说成是趣味的话,似乎有些言轻了,其实它与我们的生活似有超乎想象的深切关系。

今天我们这些日本人看起来差不多都已经完全接受了西欧的文化,而且被其同化了,但出乎一般人的想象,中国趣味依然顽强地根植于我们的血管深处,这一事实很令人惊讶。

近来,我对此尤有深切的感受。有不少人在以前认为东方艺术已经落伍了,不将其放在眼里,心里一味地憧憬和心醉于西欧的文化文明,可到了一定的阶段时,又回复到了日本趣味,而最终又趋向于中国趣味了,这样的情形好像很普通,我自己也是这样的一个人。这种情形在那些曾在海外待了一段时期的人中尤为多见。我这里主要是指那些艺术家。可是现今五十岁以上的士绅,多少有些教养的人,说起他们骨子里的思想、学识、趣味,其基调大抵皆为中国的传统。年长的政治家、学者、实业家等,可以说没有人不会作几句拙劣的汉诗,学过一点书法,玩一点书画古董的。他们都是在孩提时代便耳濡目染其先祖们代代相承的中国学识,虽有一个时期他们也曾迷醉于洋风洋气之中,但随着年岁的增长,他们又重新复归于先祖传来的思想。我曾从一位朋友那里听到有位中国人这样感叹道:“如今,中国艺术的传统在中国本土早已湮灭了,倒是在日本还留存着。”这句话也道出了一部分的事实真相。当今中国的知识阶级,在整体上恰如日本的鹿鸣馆时代(鹿鸣馆是由当时的外务卿井上馨倡导、1883年建于东京的西洋式建筑,常在此举行社交舞会和西洋式的酒宴,进出此地的都是身着洋服洋装的上流社会的名媛士绅和各国的外交官、商人。鹿鸣馆成了当时洋风洋气最为兴盛的地方,这一崇尚西洋的时代也被称为鹿鸣馆时代。),会有很短的一个时期醉心于欧美,但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意识到要保存国粹了。在中国那样具有独特的文化和历史、相对比较保守的国度里,这是不言而喻的事实。

对于如此富于魅力的中国趣味,我感到有一种如景仰故土山河般的强烈的憧憬,同时又感到一种恐惧。何以会如此,别人的情形我不清楚,就我自己而言,乃是我感到这魅力在销蚀着我艺术上的勇猛进取之心,在麻痹着我创作上的热情(关于这一点,我拟另择时日详论,由中国传来的思想和艺术的真髓,乃是主静而非主动,这对我好像是有害的)。我自己越能感受中国文化的诱惑力,对此我也就越感到恐惧。我在孩提时代也去上过汉学的私塾,母亲教我阅读《十八史略》(中国元代曾先之所著,后多有增补,内容取自《史记》至《宋史》,是一部中国史的通俗读本,约在室町时代传入日本,江户时代广为人所阅读,明治时代甚至被用作教科书,至今仍有各种注释本出版;在中国本土,清代以后渐渐被人所淡忘。)我至今仍然认为,在近来的中学等地方,与其教授那些枯燥的东洋史,还不如让学生阅读这部充满了有趣的教训和逸事的汉籍,也许这样会有益得多。后来,我曾去中国旅行了一次。虽说我对中国怀着恐惧,但我书架上有关中国的书籍却是有增无减。我虽在告诫自己不要再看了,却会不时地打开二十年前所爱读的李白和杜甫的诗集:“啊,李白和杜甫!多么伟大的诗人啊!哪怕是莎翁,哪怕是但丁,难道真的比他们了不起吗?”每次阅读,我都会被这些诗作的魅力所打动。自从移居到横滨以来,我忙于电影的拍摄,生活在充满西洋气息的街上,居住在洋楼里,但在我书桌左右两边的书架上,除了放有美国的电影杂志之外,还有高青邱、吴梅村的诗集。我在因工作和创作而感到身心疲惫时,会常常拿出这些美国的电影杂志和中国人的诗集来阅读。当我打开《活动写真(电影)》《电影世界》《电影故事》等杂志时,我的思绪就飞到了好莱坞电影王国的世界里去了,我会感到蓬勃的雄心在燃烧;但是,一旦当我翻开高青邱的诗集时,哪怕只是接触到了一行五言绝句,就会被他闲寂的诗境所吸引,刚才还在燃烧的雄心和跳跃的思绪,就如同被浇了一桶水似的,冷却了下来。“新的东西是什么呢?创作是什么呢?人类能达到的最高的心境,不就是这些五言绝句所描绘的境地么?”那时,我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我觉得这很可怕。

以后我当何去何从呢?眼下的我,一方面是尽可能抗拒中国趣味,一方面又不时地以一种渴望见到父母的心态,悄然归返到彼处。就这样反复再三,不能止行。

[日]芥川龙之介、谷崎润一郎、内藤湖南 等著,施小炜、徐静波、李振声 等译,“东瀛文人·印象中国”系列丛书,浙江文艺出版社,2018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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