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警:你为什么觉得他有问题? 黄某:我干这行也久了,见得人多。这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招聘的。他穿得比较差,一件普通夹克,头发也乱乱的。我们这行哪能这样。就算公司工厂再不景气,出来招聘的经理也正式着装,要穿西装打领带。不然求职者,谁敢去你公司?再看他带的那个女人,表情痴痴呆呆的,说话磕磕巴巴,一看就是没文化的农村妇女。招聘的女代表,至少是个文员,哪有派村妇来招聘的? 民警:这也不能就说是有问题吧?说不定是农村小工厂呢? 黄某:看看,您还不信呢。我跟你说,这人绝对不正常。我看他至少打着3家公司旗号来招聘过。当时我还想呢?他难道是专门代理招聘的中介?看着也不像。这3家公司中,有2家的招聘经理同我认识,根本就不是这个人。我当时就认为他是骗子。 民警:骗子?什么骗子? 黄某:民警同志,这您比我看得多吧。现在职介所都很乱,基本上就没有管理。谁花点钱,也能来这里招聘。表面上要登记工商执照还要去查实,其实也就是看一眼。你在街上花点小钱,随便做个假得执照,也没人管你。一些骗子就专门吃这行饭,装作是来招聘的,让求职人给什么求职费、考试费、服装费之内的。钱骗到手了,骗子说求职者没被录取,赶走他们。这种人我们见得多了,我猜他就是干这行的。 民警:职介骗子,和我们这失踪案没关系吧。 黄某:开始我也认为他就是骗子,后来觉得好像不太对!这家伙不管打着哪家公司的旗号,只要20岁左右的小女孩,说是做文员,薪水还挺高。民警同志,你想想,咱们这些工厂都是要流水线工人,要这么多文员干嘛?哪里有连续4个月,都来招文员的?这又不是写字楼。就算招文员,我们这种工厂都要结过婚生活孩子的大姐。一是省得将来生育什么的麻烦,二是大姐水平较高又能耐得下性子,谁去去找这么多小丫头。 民警:你接着说。 黄某:还有不正常的事情。我有几次看到,一些大城市过来的或者看起来社会经验比较丰富的女孩,去他那里应聘,他就不要。他专门招农民来的、岁数不大的、长得挺漂亮还比较瘦小的女孩。这就怪了!就算是骗子,反正只是骗考试费,也没有必要这样选人吧。后来职介所纷纷传说有女孩失踪了,我就开始怀疑他了,这家伙恐怕是拐子。 民警:拐子?什么拐子? 黄某:就是拐卖妇女啊。你不知道,我们布吉有不少香港黑社会在混。他们经常在这里找小姐,然后偷渡到香港去卖淫。我看这家伙可能是骗这些小姑娘是招聘,去了就被黑社会控制住了,然后送到香港逼着卖淫。 民警:这个情况,你以前怎么不说? 黄某:这。。也没有人来问我啊。我们做生意的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事就是我的怀疑,又没证据。我们也惹不起这些人。万一他真是黑社会的,来报复我,我吃不了兜着走。 自然,知情人还不止黄某一人。 有不少人看到过,这个湖南口音中年男人。 职介所保安回忆,确实见过这个人。一个老保安,私下告诉民警:这家伙确实不地道。我有些东西,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民警:你放心吧,我们给你保密。 老保安:我们这里很大很乱,每天都有50家以上公司来招聘,求职者也多,一天正常也要来近千人。我们一般记不住,但我对这个男人有印象。有一次,我亲眼看到他等着一家公司的人员走了,就坐在人家留下的展台里,装作这家公司招聘。这种人也是有的,一般就是骗子。第一次我没管,第二次看到我就说了一句“你坐错位置了吧”。 民警:他慌不慌? 老保安:一点不慌。他说他今天来迟了,没有来来得及布展,就借别人的位子坐坐。我也就没说什么。 民警:你就看到这一次? 老保安:不止,我看到过几次。我私下去问了咨询小姐,小姐说他曾经拿“会得利”电子厂的营业执照来登记过,每次来也交费的。我又和经理说了一下,他说“你管这么多干嘛?看好你的门就行”我就没管了。我们薪水没几个钱,经理都不管,我还管什么。再说,骗子最多骗几个钱,也不是多大事,我以后就没在意这人。 民警:哎,你想的太简单了。这要是骗子就好了。 现在看来,这个男人很可疑。 根据老保安和招聘经理黄某的回忆,警方画出了模拟画像,继续走访。 在周边走访期间,有个湖南米粉店伙计提供一条重要线索:画像上这个人,我可能认识。这人经常带着一个20岁左右的女孩来我们这里吃面,应该是他老婆。这个男人沉默寡言,整天斜着眼睛看人。他好像和我们老板认识,我听老板经常喊他老马。 民警找到老板,老板听说这个人涉嫌女孩失踪案,也很震惊:这个老马在在布吉混了几年了,以前天天来我们这里吃米粉。他是湖南衡东人,和我算半个老乡。他这人不爱说话但懂得多,据说还上过大学。他在我们这里吃了2年米粉,跟我比较熟,偶尔聊几句。 民警:他是干什么的? 老板:这还真不知道,就知道以前是做生意的,后来做砸了。最近干什么?好像帮人招聘吧。 民警:他大名叫什么? 老板:这我不知道,就知道他姓马。对了,我想起来了,我知道他住在哪里? 民警:是吗?快告诉我们。 老板:又一次闲聊,他无意中说自己布吉公园傍边,对,叫做大坪路。我记得好像是三十几号。 第二天也就是10月12日,民警迅速赶到这里。经过走访周围的邻居,发现这对男女住在38号2楼201室。 民警去敲门,那个姓马的男人开了门。这个人个子不高,看起来有50岁左右年纪,表情阴郁冷淡。突然见到警察,他顿时有点慌。 对于警方盘问,他推说什么都不知道。 案情重大,不管三七二十一,民警将他带到公安局协助调查。 这边,民警对他的家里进行了搜查。那个说是他老婆的20岁女孩,并不在家,没有找到这个人 不过,这一搜却有了重大发现,民警们大吃一惊。 出租屋家徒四壁,只有简单家具,电器至于一台破电视和一个台灯。这一看就是穷人家。屋子里,民警却搜出了几部手机。这些手机全部是女式,上面还贴着少女喜欢的各种装饰。 以这家庭的贫穷程度,他家的老婆绝不像,能用好几部手机的人。 更奇怪的是,在墙角的一个大包里,还找出了一些衣物,包括牛仔裤、T恤、鞋子之类,也都是年轻女孩穿的。这些衣服大小不一,均是旧衣服。 还有几个包包和手提袋,其中一个包包有小兔子装饰,和第一个失踪女孩张芸包包很像。 在搜索的最后,民警们在一个紧锁的抽屉中,发现了14张身份证。身份证上的名字,赫然就是失踪的那些女孩们。 民警立即带着手机和衣物,让失踪女孩家属辨认。这些家属一眼就认出,就是女孩们失踪时的东西。 警方极为震惊,立即对这个中年人进行了突审。 他只说自己叫做马勇,是湖南衡东大浦镇人,大专学历,无业,其他一问三不知。 民警连夜审讯了24个小时,竟然毫无收获。无论你问什么,马勇就回答三个字“不知道”。 专案组简单商讨一通,觉得马勇有高度嫌疑。现在可以确认,这14个女孩失踪都和马勇有关系。如果只是诈骗,马勇不可能这样顽抗。 他越是不说,越证明可能有大案子。 于是,于是,自然就动刑了。 谁知道,马勇这家伙很硬,撑了几天之久。 到了这个地步,就算你是江姐,也得老老实实开口。 实在撑不住了,马勇才交代。 民警:你说,这些女孩去哪儿了? 马勇:我怎么知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民警:跟你没关系?人家女孩的身份证在你家,手机在你家,穿得衣服在你家,你还敢说和你没关系?你到底说不说? 马勇:我说,我说。 民警:你现在就说,你把那些女孩都怎么样了?是不是被你害了? 马勇:没有没有,我只是骗了他们。我是拐骗女孩的团伙。我和我老婆段智群2个人,去森鑫源职介所搞假招聘。开始是坐在别人的展台,后来自己搞了假的营业执照去招聘。我前后骗了14个女孩,都卖给一个香港黑社会的了。 民警:香港黑社会的?卖去干嘛? 马勇:卖她们去做鸡,说是一个月最少可以赚5万。 民警:现在人呢? 马勇:我交给那个香港人了,我就负责骗,然后交给一个叫做阿发的湖南人。阿发和香港人是一伙的,他负责接人,阿宾在幕后操纵。每骗到一个,阿发给我1000元,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民警:那个香港人叫什么?住在哪里?阿发是谁? 马勇:我就知道他叫阿宾,住在哪里不知道。 民警:什么?那你们怎么联络? 马勇:都是他联系我,我不知道怎么联系他? 民警:那阿发呢? 马勇:我也不知道阿发是谁。 民警:那你房间搜出的手机、证件、衣服都是怎么回事。 马勇:我将她们骗到家里然后制服,把手机、证件、衣服都拿走,给她们换一身衣服,然后送给阿发和阿宾。 民警:你为什么专挑20岁左右的漂亮女孩下手?这些女孩还都不是本地人? 马勇:买家要求年轻漂亮,不要本地的,怕她们的家人熟悉布吉会出事。 民警:这些女孩就怪怪的同意去做鸡? 马勇:大部分同意了,有些反抗的,被我打了几顿也同意了。 无论警方怎么问,马勇都是这番说辞。 无奈之下,警方把这番说辞告诉了失踪家属们。 一时间,家属都悲痛万分。自己的女孩都是20岁左右的小姑娘,最大才22岁,最小的才18岁,都涉世未深。现在竟然被卖入淫窝,女孩们不知道受了多少屈辱。 有些家属尚且有一丝安慰,毕竟人还活着,这比什么都强。 涉及香港,要通过外交方式来找人,没有这么快的。 在本地媒体帮助下,一些家人开始自己去香港寻找。 先是深圳媒体告诉了香港同行,部分案件信息。瞬间,香港各大报纸都刊登了女孩被卖到香港做鸡的事情。一时间,香港舆论哗然,几乎所有人都怒斥黑社会无良无耻。 一些香港市民说:“这些女仔好可怜啊,无端端就遭此横祸,现在都还不知在哪里遭罪呢!” 一些香港市民很震惊:“不会吧,在大白天怎么会被拐走啊,又不是小孩子,而且还发生这么多起哦!” 10月23日,深圳媒体甚至带着部分家属的求救信,直接来到香港报警。 当时报道这么写:记者中午赶赴香港警务处,将3位失踪少女家属托付的救助资料转达给香港警方。香港警方表示将向全港各警署分发失踪少女的照片资料,全力帮助家属寻找失踪少女。公共关系科新闻部吴主任在稍后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香港警方充分理解被拐少女和家属的急迫心情,香港警方也肯定会采取有效措施来寻找这些女孩。首先他们会联合入境处清查内地人的入境记录,对比这3名女孩的照片和资料,同时,还会把这些女孩的照片分发到香港各个警署,清查警署存档的案情档案,看这些女孩是否有在香港的犯罪记录。如果有可能,还会把这些女孩的照片刊登在警署网站上,让警员在肃黄行动中注意查找这些女孩。 不过,深圳专案组和一些家属,却隐隐感觉事情不对。 无论专案组如何逼问,马勇始终不交代所谓“香港黑社会分子阿宾”以及“湖南中间人阿发”的任何信息。 这没有道理。 马勇既然已经交代了团伙的情况,就没必要隐瞒这两个家伙的信息。 这么大的案子,马勇想要自保应该全部揭发同伙。 一些家属,则坚决不相信女儿会去做鸡。 吴琼琼的母亲沈球珍,无论如何不相信这件事。她说,女儿性格特别刚烈,绝对不可能屈服,去做这种事。今年春节期间,女儿外出时碰到一个高大男子实施持刀抢劫,就拼命搏斗,身上多处受伤也不畏惧。 另外,蒋鲜梅的堂妹蒋江云也坚决不相信。她说表姐,是个性格特别倔强的人。高中毕业表姐未考上大学,但家里不同意她复读。表姐就外出打了3个月工,每月仅仅300多元的工资,3个月后她居然带回去1000元,然后用这笔钱复读,并考上了湖南大众传播技术学院。 警方也很狐疑,这样刚烈的2个女孩,靠殴打、恐吓能够让她们去卖淫吗?卖淫是要同嫖客接触的,如果女孩不是真心愿意,皮条客是有很大危险的。 一旦女孩向嫖客求救,一些嫖客可能会去报警。香港是法治社会,任你是小马哥还是浩南哥,都干不过警察。谁敢强迫卖淫,一旦警方调查肯定会完蛋。所以,香港这几十年很少有逼良为娼的事情。 在警方重压之下,马勇倒是交代了情人段智群的去向。 根据马勇交代,段智群是四川省蓬溪县高升乡农民,只有小学文化。17岁时候,段智群被人拐卖到深圳,嫁给了一个47岁的农民。 1年后,段智群认识了租住在附近的马勇。马勇文化程度高(80年代的大专生,挺不容易了),对她也不错。 两人私下交往了2年,段智群抛弃50岁的老头丈夫,和马勇私奔。 警方在职介所反复排查,马勇觉得风声不对,不敢再去职介所骗人。他让段智群先回老家避避风头,过1个月再回来。 民警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即联络四川省公安厅。 10月23日蓬溪县警方配合专案组民警,将段智群在农村老家抓获。 在当地,专案组民警对段智群进行突审。 让专案组极其震惊的是,20岁的段智群,见到警察就吓得发抖。她根本没有抵抗,迅速交代了一切。 段智群告诉警方,14名女孩根本没有被拐卖,全部被她和马勇联手残杀了。 不但杀了人,他们还将14名女孩剥下脸皮、碎尸,然后丢弃在布吉镇布李路禽畜批发市场、李郎大道附近的草丛、布吉河等几个地方。 民警们开始不敢相信段智群的话,但她随后的交代,让警方哑口无言。 段智群承认,其中5起杀人案她都参与了。 显然,如果是胡扯,段智群不会傻到主动承认自己参与杀人。 那么现在看来,她说很可能是真话。 民警:你说说看,你们怎么干的? 段智群:我3月和马勇私奔,4月他就强迫我跟他去骗。他说一个男人不容易将女孩骗走,必须要有个女人参与。我们将女孩从职介所骗到我们家,说是先看看资料。进了家门以后,乘着女孩低头看资料的时候,马勇突然从背后袭击,勒住她们的脖子,将她们勒死。遇到女孩拼死挣扎的时候,我就帮忙抓住她们的手脚,有时候也帮着掐脖子。 民警:你们还碎尸了? 段智群:对。马勇说要碎尸,不然不好扔。碎尸前,他将女孩的脸皮用剪刀全部剥下,还切成几十块,扔掉。他说警察有什么颅骨恢复技术,又把头骨用斧头敲碎。他还把毛发都烧光,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尸体我们都扔掉了,碎尸的菜刀、斧头都藏在出租屋的地板底下。 民警:你们为什么杀人?你为什么跟着他干? 段智群:马勇说现在没钱,将女孩杀掉抢劫。我是被他胁迫的。我从拐卖家庭逃出来以后,都靠马勇养活,我只能事事都听他的。我没办法,我愿意合作,求你们不要判我死刑。 马勇和段智群唯一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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