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观网挖到一篇一个月前的旧帖子,文章讲了《国家宝藏·云纹铜禁》这一集。 没在博物馆亲眼看过这件器物,就好奇搜了一下,发现了一些好玩的事情。 嗯,正面是这样的…… 然而,就是眼前这件霸气十足的文物,出土时却是一堆残碎的……渣渣。 但即便是渣渣也是考古文物啊,不能随便丢。所以,这些渣渣出土清理后,就被打包送到了河南博物院。由当时河南博物院高级技师、著名青铜器文物修复专家王长青带领一队人修复;王长青在主持这个工作时已经60多岁。 河南博物院修复专家王长青老先生 王长青是谁呢? 国家宝藏这个节目中也有出现,雷佳音带着照片去拜访的河南博物院文物修复专家王琛,便是王长青先生的儿子。 王琛先生看着照片说,这是他和他父亲一起修复云纹铜禁。当时,王琛才20多岁。 王长青老先生被称为是中国青铜古器修复界三大圣手之一。他是“古铜张”张泰恩的第三代传人,而祖师爷张泰恩则师承清廷赫赫有名的“八大怪”之一“歪嘴于”。 上图中左边是王琛,右边是王长青。下图中穿白大褂的是王琛,出现在国家宝藏节目中。 “云纹铜禁”是1978年在淅川下寺春秋楚墓出土的。具体的历史典故就不赘述了,想了解的朋友们,可以去翻出来看节目。 王琛曾在一篇采访中回忆称,“云纹铜禁”运到修复室时,是用两个麻袋装着的,打开麻袋一看真是让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铜禁残碎为十余大块,且面板严重变形,无数云纹剥落与缺失,只是一堆难以分辨的铜梗和铜渣。12个龙形附兽和12个座兽不仅全部脱离禁体,且大部分残缺不全。一件长方形光板铜案,其中一个边儿还塌陷了一多半。一般理解中,文物修复就是修修补补,文物大的框架应该还在,但眼前的这件云纹铜禁只能用残碎来形容。 面对这堆面目全非的碎块,王长青老先生带领修复人员认真地对禁断面进行比对,对铜梗碴口与碴口进行对接,对附兽与座兽的位置进行细致的观察分析,弄清了全部结构和铸造方法,采用整形、加固、雕制石膏样版、补缺配件、錾花、大焊、铸接、粘接、着色、作锈等多种修复方法。 最终历时近3年,“云纹铜禁”才修复完成。1984年9月,“云纹铜禁”以本来面貌展现在世人面前。云纹铜禁越洋过海,到美国展览,直至今天完好无损,没有任何走位变形。 不过,彻底修复云纹铜禁后,还剩下一些残件,但这些残件显然不是铜禁的,而是与当时淅川下寺1号楚墓的两尊龙耳方壶的构件极为相像,只是稍微大一点儿。 由于淅川下寺2号楚墓盗洞遗留有汉代器物,因此考古专家推测,云纹铜禁上的两尊龙耳方壶,可能早在汉代就被盗走了。两尊龙耳方壶放置在云纹铜禁上,盗墓贼盗移它们时,“打碎”了铜禁,才使云纹铜禁成为一堆铜片和铜渣,也正是这样,云纹铜禁才得以保存到下来。 专家推算,那两尊龙耳方壶高度大致与莲鹤方壶相当,如果把它们放在云纹铜禁上,那该是何等的壮观。 讲完王长青、王琛先生等人绝妙的手艺,那就可以来说说传承至今的技艺与流派了。 民国时期,青铜器修复与复制技术非常兴盛,形成了以“江苏苏州、山东潍坊、陕西西安、北京”等为代表的四个流派。古董商人曾将各地复制的青铜器称之为“苏州造”、“潍县造”、“西安造”和“北京造”。 北京有一个青铜修复家族——贾氏家族,该家族三代都是文物修复高手,涵盖青铜器、书画、纺织品等领域,被誉为“贾氏文物修复之家”,贾氏家族第二代传人贾文忠曾讲述梳理过国内青铜修复派别的脉络。 贾文忠的父亲贾玉波出自民国“北京造”青铜器修复高手王德山门下。王德山师从“古铜张”张泰恩,张泰恩则是老北京青铜器修复行业的创始人、清宫内务府造办处太监“歪嘴于”的徒弟。 当时清宫内务府造办处内有多种手艺人,清朝末年这些手艺人中有八个巧匠手艺最高,人称“八大怪”。“歪嘴于”系其中古铜器修复高手,为“八大怪”之一。 “歪嘴于”出宫后,于光绪年间在前门内前府胡同庙内(今人民大会堂附近)开了个古铜器修复作坊“万龙合”。于师傅先后收了7 个徒弟,其中最小的徒弟是张泰恩(1880 ~ 1958 年),人称“张七”。 张泰恩 张泰恩13 岁来北京拜“歪嘴于”为师。1911 年于师傅去世,张泰恩为其发丧,并继其衣钵,将“万龙合”改名为“万隆和古铜局”,主要为琉璃厂古玩商修复青铜器。 后来,张泰恩将“万隆和”迁到东晓市,由于生意兴隆,张泰恩开始收徒弟,比较著名的有张文普、王德山等11 位,开创了北京“古铜张”青铜器修复业。张文普系张泰恩亲侄子,人称“小古铜张”。 王德山系张泰恩的另一位高徒,手艺超群,擅长根据不同国家客人的不同喜好,将其做成不同“洋庄货”,于1989 年去世,终年80 岁。 张文普收徒7人,王德山收徒8人。除个别改行外,大都成了新中国文博行业第一批青铜器修复师。 王德山 张文普徒弟如李会生、赵振茂在故宫博物院,高英、张兰会在中国历史博物馆;王德山徒弟如刘增堃在河北省博物馆,杨政填在中国历史博物馆,王喜瑞、贾玉波在北京美术公司,王荣达在上海博物馆,王长青在河南省博物馆。青铜器修复“古铜张”一派的传人,实力雄厚,均成为青铜器修复业的中坚力量。 如今,从王长青到王琛,再从王琛到自己的徒弟,这个手艺一代代传承下去。 王琛曾说,父亲不是保守的人,正式徒弟就有20多个,分散在国内各地,大多从事文物修复工作。 但是,王琛考虑更多的,也是这门技艺后继乏人的问题。2013年4月,经组织安排硕士研究生秦志芳和戚军超拜王琛为师,秦志芳专门学习青铜器、金银器、玉器、陶瓷、三彩、釉陶、骨器、木漆器文物的修复技术;戚军超学习各类白陶、红陶、灰陶、彩绘陶器等文物的修复及方案的编制工作。 王琛经常对两位弟子说,文物修复事业是一项非常磨练人意志的工作:“首先你得热爱文物事业,对文物要有感情,并对祖先遗留的传统技艺心存敬意;其次得耐得住寂寞,沉下心来学;只有做到这些,通过自己的刻苦钻研、勤学苦练,最后才能学到精湛的文物修复技艺。” 嗯,再说回张泰恩-王德山的另一派传人贾玉波吧。贾氏家族除了文物修复技艺传承之外,还有珍藏有另一件非常宝贵的东西——修复青铜器时留下的照片。 贾玉波 贾玉波(右一)、王德山(右三)等1965年在考古所 贾玉波(1923 ~ 2001 年),河北束鹿人,为“青铜民间四派”中北京派“古铜张”的嫡传。1937 年,其姑父、“通古斋”掌柜乔友声把他带到北京琉璃厂,并安排跟随王德山学习铜器修复。 贾玉波很快成为了王德山最为信任的高徒,不仅精于修复铜器、金银器、陶瓷器、石器,而且对翻模、铸造、錾刻、鎏金、鎏银等技艺也样样精通。1959 年中国历史博物馆建成,亟需大批文物修复人员,贾玉波便入美术公司,为中国历史博物馆修复、复制文物直至退休。 贾玉波7位子女中,除1人改行外,均从事文物修复工作;第三代中,目前也已有3人从事文物修复。 据贾文忠介绍,当时王德山、贾玉波师徒等人修复文物有个习惯,就是凡经他们亲手修复过的青铜器都要摄影留存。“当时的玻璃底片照相技术是从日本引进的,设备和底版均十分昂贵。为便于冲洗扩印,玻璃底版一般使用2 毫米厚的白玻璃片,轻薄透明。” 贾文忠回忆,其小时候青铜器老照片应该有上千张,曾用手电照着玻璃底版把青铜器形打到墙上,就像今天放映的幻灯片,由于时间较长,玻璃版不易保存。这批玻璃版老照片能够保藏七八十年,大多还比较清晰,实属不易,本身就已经是珍贵文物了。 而且,当时王德山师徒修复青铜器,大多是应市场需要而修,与青铜器流传直接相关。因此,这批青铜器老照片便真实地记录了相关青铜器流传的历史信息。“通过这些照片,不仅可以初步了解到这些青铜器大约的出土年代,还可以追索这些青铜器由谁修复或去锈的,大约是通过什么人、什么时候流传到国外的。这最原始、也是最真实的历史真迹;不仅记录了这些青铜器的过去,也为售后的青铜器研究提供了佐证。” 这批青铜器老照片珍贵的史料价值,一直受到有识之士的关注。20 世纪50 年代陈梦家编著《美帝国主义掠夺我国殷周青铜器集录》时,就曾经从贾玉波那儿购买了大量青铜器老照片。 1995 年,李学勤先生在贾文忠的“铜斋”工作室观看这批老照片时,曾建议以此为线索努力寻访海外流失青铜器的收藏地,最好能再编辑出版一本《海外遗珍》。2000 年时,美国佛利尔美术馆、沙可乐美术馆东方部主任苏芳淑女士专程寻访贾文忠先生,查看了这批老照片,并当场指认出不少老照片中器物的去向和收藏地,其中就有10 余件青铜器收藏在佛利尔美术馆。 “首先,记录了民国时期的青铜器流散情况,唤醒历史记忆。”贾文忠介绍,清末民国乱世,盗掘、私掘之风盛行,文物流散严重,大多音迹渺茫,难寻其绪。与王德山有过合作的“通古斋”,其前斋主黄伯川就曾参与过东陵盗案的文物倒卖。贾文忠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块斑驳的玻璃底片,上面是一个奇怪器皿的三面立体照。这就是青铜器家族里罕见的人面盉,现藏于美国华盛顿弗利尔美术馆:“这种复杂的情感实在让人久久难以释怀,人面盉在青铜器里是不可或缺的重器。” 人面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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