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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古龙武侠片第一导,今日甘当小配角,楚原的人生悲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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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1-14 12:46:2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古天乐的新戏《犯罪现场》正在热映,他从影近三十年风风雨雨,始终坚持初心不改,只因新人时记住了大导演楚原说的一句话:
"记住,永远,永远,每一场戏,每一句对白,你不要放弃,就位了,再度(斟酌),再度,再度。因为,一个好的电影,是不可以放弃的。"
一部好的电影是不可以放弃的。一个有信念的从影人,是不可以放弃的。
古天乐作为演员,如是。楚原作为导演,亦如是。

楚原留给观众最大的印象就是鬼马


楚原,邵氏影视四大导演之一,也是上个世纪拍古龙电影最为出神入化的导演。
相较于胡金铨、张彻早早获得大奖荣誉,楚原却一直未获得应有的名誉和奖项,1988年,他从业三十四年,才获得了金像奖专业精神奖,一个主要奖励甘草演员和幕后人员的奖项。
直到2018年,他从业六十四年,才终于获得金像奖终身成就奖。

37周年金像奖楚原,84岁


这份封神荣誉,迟到了何止二十年。
他在获得金像奖终生成就奖时说到:“当你回首往事时,不因碌碌无为而悔恨,不因虚度年华而羞耻,那你就可以骄傲地说,你不负此生。“
这种老生常谈从他的嘴里说出,倍增信服力。因为楚原的一生就是波澜起伏,潮起潮落,总是风光伴随着失意。

楚原出道即是超高起点。他出身于著名演艺世家,父亲张活游是香港粤语电影四大小生之一,先后联合他人创办中联电影公司、山联电影公司;姐姐张玉珍是著名粤剧花旦,长期受到家庭环境熏陶的”演二代“楚原顺理成章接下衣钵,执导粤语电影。

20岁左右的楚原,帅气不输如今人气小生


1954年楚原自编自导第一部电影《湖畔草》,当时他23岁,与岳枫并列为中国最年轻的电影导演。随后执导的电影《可怜天下父母心》好评不断,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下成功发行内地,数年后依然入选香港十大电影经典。
拍摄这年,楚原堪堪26岁,正是少年一朝成名时。

楚原一人担起《可怜天下父母心》电影导演和编剧工作


电影不仅让他收获了名声,并且成功虏获大明星南红的芳心。老东家光艺公司不仅纵容他自由创作,还允许楚原、南红夫妇自组“玫瑰”公司(占股50%),并出借当家小生谢贤。楚原拍戏又快又好,一路顺风顺水,到60年代末期导演粤语电影已逾七十部。

楚原与南红结婚照片



时代发展,电影亦在变化。曾风靡一时的粤语长片山穷水尽。国语片尤其是武侠片浓墨重彩地登场港影舞台。即便楚原在粤语长片领域颇有建树,却也抵挡不了时代的洪流。

1965年邵氏的新武侠投石问路之作,仍保留部分黄梅调,并请了粤语片明星凌波客串


楚原打算再来过,他将目光投在了正当红火的国语片。
其时香港影坛拍摄国语片的仅有陆运涛领导的电懋(1965年改组国泰)和邵逸夫主事的邵氏兄弟两家,二者长期对阵。邵氏多拍古装,而电懋则是以充满艺术意味的时装片为主。

电懋1960年出品的《野玫瑰之恋》


1964年第十一届亚太影展后电懋公司高层遭逢空难,包括老板陆运涛在内共有57人丧生。1965年改组国泰,仍无法挽回去势,日薄西山。
而邵氏麾下大批著名导演和明星,职员多达千余人,出品电影叫好又叫座,古装片更独领风骚。彼时邵氏投拍电影主流已经由黄梅调影片转向武侠片。张彻导演的《独臂刀》、《金燕子》、《十三太保》,胡金铨导演的《大醉侠》等武侠片呼风唤雨,万人空巷。

张彻执导《独臂刀》,1967年邵氏出品


1969年楚原辗转签约国泰旗下,由粤语片转向国语片,从头再来过。
此番剧变,前路未卜。
但幸得命运眷顾,楚原在国泰的这两年不仅完成转型,还为日后跳槽邵氏埋下伏笔。
“经过了三次的尝试,占土邦片、侦探片、文艺片,都失败。终于要尝试拍摄一生中第一部武侠片「龙沐香」。”(1991-09-22联合报楚原撰文)
1970年,楚原在国泰电影公司拍摄了他的第一部武侠片《龙沐香》。这部剧情相对简单的武侠电影,却被楚原拍出一股奇诡莫测的兴味。

电影《龙沐香》


悲情的主人公,饱满有张力的情节,烟雾朦胧、枫叶如血、流水呜咽此类影像氛围被他糅杂一体,画下日后楚原式唯美奇情、浪漫派武侠片的雏形。
这部戏拍摄结束后,楚原正式过档签约邵氏公司。

1971年楚原进入邵氏,按照惯例,他先补拍了《火并》,但不巧遇上嘉禾的《唐山大兄》,李小龙一出,香港影坛巨震。《唐山大兄》票房劲收三百余万港币。

李小龙主演《唐山大兄》,1971年嘉禾出品


楚原首战告败,但工作顺利,手中剧本辗转,最后拍成《爱奴》。
《爱奴》是楚原作品中的第二座高峰:弱质少女金娥(何莉莉饰演),被卖入妓院强迫接客,化名爱奴跟鸨母春姨(贝蒂饰演)学习奇特武功,又投其所好与春姨发展恋情,目的就是报仇,后来爱奴将竞投她初夜的嫖客逐一杀死。

爱奴决定迎合春姨,用爱报仇


这是中国电影史上第一部女性感情电影。英国和法国电影杂志给予高度评价,并将之选为当年世界十大名片之一。
剧情曲折离奇,影像瑰丽,风格艳丽奇诡,何莉莉的爱奴和贝蒂的春姨性格鲜明,戏里面天衣无缝的配搭,几乎可以说空前绝后。

爱奴复仇,春姨护她


《爱奴》叫好叫座。楚原再次迎来他事业上的昙花一现。
本应一鼓作气,但《爱奴》以后楚原连着拍的几部武侠片都票房不佳,楚原逐渐心灰意冷,出走去台湾拍了《烟雨斜阳》,没想到在不寄希望之时,接到了邵氏续约三年的通知。
随后楚原接手执导《七十二家房客》,该片改编自同名经典舞台剧,故事围绕着一幢破旧的旧式大院展开,着力描画了租住在此的七十二家房客的众生相。

1973年邵氏出品,该片出动了邵氏大部分当红巨星


《七十二家房客》出人意料地票房大卖,不仅打败李小龙与好莱坞合作的《龙争虎斗》,荣登年度冠军,打破了香港开埠以来的最高票房记录,更成功令几近绝迹的粤语片起死回生。
这部片经典至极,以致于2010年以《72家租客》的名义再度改版搬到银幕上。

邵氏和TVB合作之作,2010年曾志伟、叶念琛导演


当时每个看完《七十二家房客》的从影人都想:楚原的事业又步入春天了。
但是命运总是在人春风得意的时候猛然给你背后捅上一刀。
仿佛中了魔咒似的,楚原随即陷入了大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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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1-14 12:47:12 | 只看该作者
楚原拍的《七十二家房客》打破香港开埠以来最高票房纪录。
那一年7月,李小龙去世,他当年在香港上映的《龙争虎斗》票房331万。
而《七十二家房客》9月上映,最终票房达到562万。当时香港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大股灾,年初房价均价还是一平米4000元,年底就已跌到一平米低于3000元,换言之,《七十二家房客》的票房可以买香港的房产2000余套。

以现在香港一平米约15.6万人民币的房价计算,《房客》的票房约为3亿多人民币,而产生这个票房数值的仅仅香港一个地区。

《七十二家房客》可谓是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一时间楚原春风得意马蹄疾,令邵氏青睐有加,有了大boss加持,楚原开始拍上了金牌班底+巨额经费的大制作电影。
但是寄予楚原的厚望落了空,一连四部大制作《萧十一郎》、《圆月弯刀》、《孔雀王朝》和《绝代双娇》都票房失败了。

楚原说自己“此刻万般失意“。
人生大概就是潮起潮落,无法让海水永远留在浅滩上。
没想到更令人心灰意冷的还在后头。
1974年楚原拍的文艺小制作《小楼残梦》是他本人最心爱的电影,但是至今仍未在香港正式上演过。

《小楼残梦》海报


拍摄的《阴灵》则被邵老板一顿批:
“我做了几十年电影都看不懂,怎么好叫观众去看?“
直到1980年,牟敦芾拍摄的《碟仙》买一送一,捎带上了《阴灵》,这才正式上映。
十万般失意,不仅因为楚原自己创作的不如意,更因为市场此刻呈现颓败之势。
70年代过半,嘉禾前有李小龙的拳拳到肉的硬派武打,后有许冠文的鬼马搞笑,电影进入嘉禾时代。邵氏则靠李翰祥的风月片苦苦支撑对打。
“当时的市场群龙无首。张彻的武侠片在走下坡,李小龙也死了,《七十二家房客》式的讽刺喜剧也拍到山穷水尽,只剩许冠文、许冠杰、许冠英三兄弟可算票房保证;但他们每年只拍一部,所以整个电影界都在找一条新路。”

此时的楚原已经在电影圈子里摸爬滚打了二十年,攀过事业高峰,正处于人生低谷。但是他没考虑过放弃,心心念念为武侠片找一条出路。
拍完《阴灵》后的九个月里,他一直在看书、写分场、找老板交剧本、被老板毙稿、再看书、再写……循环往复。从金庸到古龙,从《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书剑恩仇录》到《多情剑客无情剑》、《楚留香》、《绝代双骄》,他的分场大纲和故事概要都被一毙再毙,直到某一天倪匡建议他拍流星蝴蝶剑,这本书非常好,改编自《教父》。
“如果要拍古龙,这部最好。“
这句话改变了楚原的下半生命运,也改变了香港武侠片的命运。
《流星蝴蝶剑》1976年上映,被认为是古龙武侠片的开山之作。
创作过程却并不是一帆风顺。倪匡写完剧本,却缺少了小蝶、孟星魂、高老大和小叶四个主要角色,看过书或者电影的人就知道,这四个人物之间的纠葛才是流星蝴蝶剑的灵魂。

1976年邵氏出品,海报上宣传语写有“古代教父”


倪匡素来剧本写完不再修改,楚原只好自己再创作,加回四个主要人物,最终故事合成得以拍摄。拍出来的戏却不得邵氏高层的喜欢。
影片拍好了,试片拷贝时(我不在场),听说惹来我们三老板(邵仁枚先生)的儿子邵维镇先生一声「垃圾」(用英语说的)。而邵逸夫先生亦马上把我召到办公室告诉我,戏是拍得不错,但「深」了一些,怕观众看不明白,于是由蔡澜先提议在几处地方补了一两个镜头来说明。终于照补拍了,戏也算通过了。-楚原谈《流星蝴蝶剑》
楚原的拍摄场景让公司再三削减,幸而保留了他的一丝创意,最终《流星蝴蝶剑》成了楚原在国语片的新高峰,古龙武侠片的开创之作。

自《流星蝴蝶剑》开其端、《天涯明月刀》继其绪,《楚留香》、《三少爷的剑》、《多情剑客无情剑》、《绝代双骄》锻其锋,楚原导、倪匡编、狄龙演,三人合璧,将古龙的奇情风雅发挥到了极致。

楚原影片中场景,大多意境美绝


楚原的影片让古龙笔下的人物更加突显潇洒、恣意。他创造出一个个如梦如幻的场景,一个个如诗如画的镜头,配上俊男美女的神秘身世、复杂情感,将浪漫武侠推向巅峰。

《多情剑客无情剑》,1977年邵氏出品


他的武侠电影在台湾大卖,一年作品加起来票房超过千万,楚原也获得了“楚千万”的美称。
但上一个高峰就立马跌落一个深谷,似乎已成了楚原的人生定式。
拍了数部古龙之后,楚原逐渐步入颓势,为了一扫颓唐,1981年楚原筹拍了金庸的《书剑恩仇录》,再次遭遇滑铁卢,有人称影片仅仅是”杂耍“。

毕竟金庸的作品之庞大体系、复杂关系,与古龙的作品大相径庭。要在浓缩两小时内呈现这一个故事,难度成倍增加。匆匆下手,又怎能一蹴而就?
楚原擅长制造意境,描绘奇情,用来拍摄金庸近乎”用彼之短来应人之长“,失败也在情理之中。
但楚原已经没有时间去继续改进了。此时的香港影坛在历经巨变。
1982年,香港影坛百花齐放,七人小组(徐克、施南生、泰迪罗宾、曾志伟、麦嘉、石天、黄百鸣)领导的新艺城崛起,占据影坛半壁江山。最令人瞩目的电影就是徐克执导的掀起特技旋风的《蜀山剑侠传》。

徐克运用鱼线、钢丝牵动白练绦带舞动的“土法”反呈现出林青霞美若敦煌飞天的天姿


除此以外,成龙、洪金宝为首的江湖杂技式的功夫片,亦由制作比较少的《醉拳》、《蛇形刁手》、《鬼打鬼》、《人吓人》发展到制作千万的成龙《A计划》、洪金宝的《福星》系列。

《A计划》,1983年嘉禾出品


而在新浪潮里亦有很出色的作品,如方育平的《半边人》、许鞍华震惊影坛的《投奔怒海》,叫好亦叫座。

《投奔怒海》,1982年上映时票房达1500万


尽管《书剑恩仇录》遭遇滑铁卢,楚原依然挣扎着想拍《天龙八部》,开机前,高层撕了通告不让拍,去了办公室遭到邵氏当时主事人方逸华(邵逸夫之妻)反问:
“谁让你拍天龙八部的,亏本了你可以赔吗?楚原你根本不会拍电影!“
大家都说他是邵氏最难堪的导演,失败得很彻底。
花了整整一年时间孤军作战,楚原试图抵抗喜剧和特效的潮流。仍是败了。
时代变了,试图抵挡时代洪流的弄潮儿只会被巨浪推开。
至此,楚原华语武侠片导演之路已近穷途。“武侠片不能拍了,83年也完全没有武侠片了。"
他曾饱含无奈地自嘲:
“一个剧本交上去,退回,第二个剧本交上去,研究研究。最后还被人指着额头说我根本不懂电影戏剧结构。真要命,原来我做了近三十年导演,写了一百一十个剧本,和导了一百一十部戏,竟是一个不懂电影戏剧结构的人。"
1984年楚原与邵氏的合约到期解约。
一个武侠的时代终究是结束了。香港的华语武侠片已走到末路。
但楚原的演艺生涯还在继续。
随后将近十年,楚原又回到粤语片,拍了不少时装喜剧如《大丈夫日记》。

《大丈夫日记》,1988年上映


除了执导电影外,楚原又回到了演艺生涯的最初,开始在影视剧中出演小配角。

是不是特别脸熟?


他在90后所熟悉的壹号皇庭、陀枪师姐系列里演祖父辈,在各种戏剧里打酱油,也不介意用自己的名字玩梗,在观众眼里,他是和蔼可亲的路人甲,当年红遍天的大导身份几乎没人了解。

这个半秃、胡子花白、矮矮胖胖的小老头在影视剧中又以这样天然、可亲的形象出现,一当就是十几年的甘草演员,甘之如饴。
他是真的热爱电影,也是真的参悟了人生。”管他天下千万事,闲来轻笑两三声。“
潮起潮落,是人生之势。
人生就是失意多,如意少,由欢声和泪影交织而成。
无论昨日跌落多狠,你也不能因为这份失落而不去希冀明天。
当有坚持、当有豁达、当有变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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